第9章
秦安回到端云院，久久不宁心神。</p>不明白苏柒为何会如此恨他。</p>
三年前，明明是她将他冷漠推开。</p>
告诉他一切都不可能了......</p>
明明他秦安什么都没做错。</p>
为何她们，甚至连曾深爱的女人，都要朝他伸出利爪，剜他的血肉......</p>
他的指甲陷入肉里，眼红如兽，一动不动的蜷曲在床榻上。</p>
五竹见状心疼不已，也红了眼眶。</p>
但他知道。</p>
他不能在世子面前表现露出怜悯的神色，自然世子会愈发难过，自尊心会受挫。</p>
是以，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去拿百草崖得来的祛疤膏，瞒着给世子偷偷涂上。</p>
可他刚转身，便瞧见门房六耳匆匆跑来，站在屋外往里探脑。</p>
一边小声朝五竹唤道：“五竹，世子可歇下了？”</p>
五竹将手指放在嘴边，见没惊动世子。</p>
这才皱着眉，走出屋外：“六耳，我求世子调你来把门风，可不是让你来如此懒怠的。你不好好把门，跑这来吵世子，休怪我将你打出去！”</p>
六耳同他一进卖进国公府，两人关系自然走的近，最主要的是知根知底。</p>
一想到世子在国公府步步维艰，若身边只有他一个体己的奴才，很容易被欺负和算计。</p>
更好端云院缺人，世子又不喜丫鬟伺候，便提出将后厨打杂的六耳调来把门。</p>
世子听了没多犹豫便答应了。</p>
六耳见状委屈上了：“冤枉啊，小的可一直谨记你的交代。”</p>
但一想到正事，便正经起来，语气带着怨：</p>
“我刚远远瞧二世子朝咱们院走来，怕是来找咱们世子麻烦的，所以前来问问，待会是让他见来，还是找理由搪塞回去。”</p>
“哼，自然是不见......”</p>
“若他要来，便让他进来吧。”</p>
秦安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p>
六耳闻言努了努嘴，这才跑去门院看看情况。</p>
五竹看了一眼屋内，叹了口气才迈了进去。</p>
秦安已经端坐在床沿上，双手搭在膝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p>
似一个抽空灵魂的傀儡一般。</p>
看的五竹不由得再次伤感，将压下心头的酸涩，上前低声询问：</p>
“世子要是不想见二世子，五竹大可拦下.......”</p>
“不必。”</p>
秦安抬眼看向他：“你无需因我得罪世子，他才是国公府世袭爵位的世子。若你日后得罪了他，你还怎在国公府讨口饭吃。”</p>
虽声音不带丝毫情感，但听的五竹内心一暖。</p>
“世子，五竹不怕！”</p>
五竹哽咽了起来，拍着脑袋以表忠心：“就算为了世子，五竹我这颗脑袋不要也罢！”</p>
“够了，我不需要你的命。”</p>
秦安顿时眉藏戾气：“也没人轻易夺了我的命，我如今能活着回来，皆是我舔血搏杀争取来的！”</p>
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再次要他的命！</p>
他不认命，偏要改命！</p>
这是多少日夜，激励他活下来的动力。</p>
五竹被他冷冽中带着阴狠的声音吓得不寒而栗，便怯怯地闭上了嘴。</p>
转念想到世子受的苦，便心底填满了说不清的悲戚。</p>
很快，六耳领着裴焕一人进了端云院，请进了屋内。</p>
没错，只有他只身前来。</p>
那个陷害秦安的家奴绿福，没有跟在裴焕左右。</p>
秦安依旧淡漠坐着，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p>
国公府对他有十年前的养育之恩，他甘愿降低姿态。</p>
但裴焕与他。</p>
无恩，只有仇.......</p>
“阿兄，昨日休息的可好？”</p>
裴焕还是那么谦谦公子，温润尔玉。</p>
他上前一礼，见秦安不所为动，依旧温和笑着：</p>
“都怪弟弟昨晚照看了祖父一宿，这才早上没及时来给阿兄问安。阿兄可勿怪了，弟弟其实一直盼着阿兄回家团聚。”</p>
说话间，他已走至秦安跟前：</p>
“如今阿兄回来了，弟弟日后定会常来陪阿兄聊天解闷，顺便孝敬阿兄，阿兄别嫌弃弟弟聒噪才好。”</p>
字字句句里透着他的孝悌忠信。</p>
替他受了三年的罪，居然还妄想与他上演兄友弟悌的戏码。</p>
但秦安却不吃这套，只觉恶心极了。</p>
他抬眼扫了他一眼，微勾了唇角。</p>
不管裴焕说什么，他终究是国公世子，而他秦安只是外人眼里的低贱奴隶。</p>
既如此，又何须虚伪相迎？</p>
见秦安始终不肯与他寒暄，反倒一直盯着他瞧，裴焕心里不禁升起几分怒意。</p>
但很快便隐匿起来，换上温文尔雅的笑容，轻声劝解道：</p>
“阿兄，你别这么沉默寡言，咱们都是兄弟，你有什么话，大可与我讲。”</p>
秦安挑挑眉，并未说话。</p>
与他，并无话可讲。</p>
而在思索，裴焕今日来此的目的。</p>
若说只是单纯的来尊敬他这位没有血缘的兄长，他不信。</p>
定是为了别的......</p>
其实细细一想，也不难猜。</p>
子午时祖父提及他与苏柒的婚约，国公夫人和裴焕的慌张和委屈皆看在眼里。</p>
他的待理不理的姿态，终究让裴焕隐隐不悦，眉头微皱。</p>
心底暗骂一声。</p>
但一想到今日来的目的，便隐忍了下来。</p>
见秦安衣衫单薄，继续讨好迎合：“天凉了，阿兄该添件厚衣了，弟弟待会让人给阿兄添置一件大氅送来。”</p>
“不劳世子好意了，我不怕冷。”</p>
秦安这才应了他一声，语气依旧疏远。</p>
不管春暖冬寒，他一件破烂腥臭的薄衫都没能冻死他，可需一件大氅来温暖已经冻住的心。</p>
裴焕并未在意，继续柔和笑着：“今日弟弟特意托人从百草崖重金求来上好祛疤膏，希望能帮助阿兄尽快治好身上的伤痕。”</p>
说罢，裴焕从怀中掏出瓷瓶递向秦安。</p>
她们都表现虚伪地送他百草崖重金求来的祛疤膏。</p>
让秦安明白他们对他的愧疚，已经用如此难求且稀贵的药膏弥补了。</p>
但她们却不敢正眼看他浑身面目狰狞的鞭痕，到底有深，多丑陋......</p>
秦安心头泛酸。</p>
但只是看了一眼，却并未伸手去接。</p>
而是抬眼幽深地凝视着裴焕：“不必费功夫了，那些伤痕已刻进我骨子里，即使用了也于事无补。”</p>
这些伤痕，是他秦安替裴焕受的。</p>
岂是他一瓶祛疤膏，就轻描淡写能赎的清的吗？</p>
难道他的命，就该如此低贱？</p>
秦安的目光太过凌冽，惊得裴焕心头一颤。</p>
这是在怪他！</p>
心虚，让他快速垂下眼眸，不敢直视秦安的眼睛。</p>
是啊，三年的鞭刑和不知多次的嗜血厮杀，早已深深剜进秦安的骨血里。</p>
但这些是秦安欠他的！</p>
是他该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