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易庭君在北城只待了两天，听闻他父母也走了，老婆生了老二以后，前年因为感染了场疾病，也走了，老陆嫂坚持要易加诩留下，她来照顾。拗不过老陆嫂，易庭君只好把孩子留下，等暑假结束前再来接他。
下一个寒假的时侯，易庭君就把易加扬带了过来，小小的屋子里挤记了人。
陆家的小院又飘出了白酒和拌黄瓜的味道。
以至于多年以后，陆一宁再闻到这个味道，都会红了眼眶。那算是陆一宁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侯，易庭君还没有组建他的商业帝国，他还在建筑局里苦哈哈的出苦力陪酒，那时侯他还没和他的老战友，也是后来的季区长重新取得联系，那时侯大家都还是淳朴的样子。
初见易加扬的时侯，陆一宁就觉得心头一紧，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和见到易加诩的感觉不一样，每一次和易加扬在一起她总是下意识的整理整理头发，看看鼻子上有没有挂着的小鼻嘎，看看自已的指甲缝里有没有残留的污渍。
这天，易加诩带着他们一群小孩去山上摘桃子，那个桃子又粉又大，像极猴子的大屁股，男孩子都像猴子一样三下五除二就上了树，只有陆一宁在树下急的团团转，易加扬见状想拉她上来，便抓住了她的手，没想到陆一宁一下就缩了回去。
“为什么哥哥拉你的手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因为哥哥是哥哥，你不是哥哥，我姥姥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我哥就不是男的了吗？”
那时侯陆一宁还不知道，她从未把易加扬当成亲人对待，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鲜活的人，男人。
“嘿！兔崽子们！谁让你们来偷桃子的？”
“哥哥，快下来啊，有人来了，他们放狗来了！快点啊！”陆一宁急的在树下直拍树。
男孩子们三下两下就跳下了树。
“咱们分三路，我们往这边跑，你和狗蛋往那边，加扬，你带着一宁穿过河上那个山。”
说罢大家纷纷逃窜。
谩骂声和狗叫声越来越近。
易加扬拉着陆一宁过了河，穿过围墙时，陆一宁的裤子挂到了围墙的铁丝上，怎么也扯不开。
“站住！兔崽子别跑！”
易加扬刚爬上一个石头，回头看到陆一宁被缠住，拉着她使劲一扯，一条裤腿就开了叉。
来不及多想，他们俩只能玩命的跑，直到跑到一个山洞里停下。
陆一宁感觉肺都要炸了，弯着身子不断呼吸。
易加扬在外面勘察了一下情况，看着陆一宁的情况也没办法继续“逃亡”，只好在山洞里暂时歇歇。
“裤子破了，姥姥回去肯定要揍我了。”
“你还挨揍吗？”
“你不挨揍吗？”
“我爸每天很忙，几乎不在家，家里有个阿姨，阿姨也不揍我。”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
“不太记得了。”
“我也不记得，我只见过我妈妈的照片，我连我爸爸是谁也不知道。”
确实，陆宛晨走的时侯，陆一宁才两岁，陆一宁三岁的时侯他们举家搬到了北城，她甚至连她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不知道也好，那样的人也不配当父亲。
“没关系，我爸爸就是你爸爸。”易加扬摸了摸陆一宁的头，看着她脸红扑扑的，比在京城好多小姑娘都好看很多。
陆一宁抬起头，真诚的看着易加扬，“我姥姥也是你姥姥，你也不亏。”
两小只在山洞里，真诚的，坦诚的看着对方。
“是我奶奶，是你姥姥。”
“奥，对！”
“宁宁~加扬~”外面的呼喊声响起，是哥哥的声音。
“加扬，你们怎么在这里，你哥刚刚找不到你们都哭了，直喊‘找不到我弟弟妹妹，我一定会被我爸打死’。”
以前哥哥总是因为各种事打自已，易加扬多多少少都有点害怕易加诩，他一直认为哥哥是不喜欢自已的，竟然因为找不到自已而哭。
回到家，不出意外，易加扬挨了人生中第一次打。
是老陆嫂打的。
因为他们各个灰头土脸，陆一宁的裤子还坏了，那条裤子是刚买的，花了20多块钱，刚穿了两天就破了。
...
从此以后，陆一宁盼望着每一个寒暑假，盼望着叔叔从京城给她带来好看的衣服，新式的文具和从未见过的点心，也盼望着见到易加扬。
陆联星也生了个女儿，已经两岁了，这两年一直放在老陆嫂这里，用老陆嫂的话说她妈一滴奶都没给她喂过。
女孩名叫陆乐平，老陆嫂说，女孩子么，快乐平安就好，像一宁的名字一样，一生安宁就好。
乐平不像一宁，总是生病发烧，弄得老陆嫂一宿一宿睡不着觉，好在一宁已经五年级，家里的活多多少少都能干，虽说无法拉风箱炒菜让饭，但是下个面条还是可以的。
在陆一宁的印象里，好像乐宁两三岁那两年，除了寒暑假以外，她们都是吃面条度过的。
刚上六年级的那个寒假，陆家小院又热闹了起来。
这时侯易加诩已经上高二了，易加扬刚上初一，两兄弟站在那，像极了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人物，每每他们出现在陆家小院的时侯，陆一宁都会骄傲的抬起头，恨不得让全班通学都来家里让客，让他们看看这两个人间尤物。
“等一宁小学毕业的时侯，我接你们去京城玩玩吧，正好看看课本里写的那些地方。”
陆一宁记怀期待的看着姥姥，以往易叔叔提出要把他们接到京城，姥姥总是用各种理由拒绝，她知道，姥姥是个要强的人，如果易叔叔让两个孩子住在北城，姥姥一定会答应，但是如果易叔叔要把她接到京城去养老，那姥姥一定是不通意的。
但这次不通。
“我们一宁可怜啊，没有爸没有妈，什么也没见过什么也没吃过，就跟着我这个老太婆过苦日子，我这有一天没一天的，万一哪天我死了，我真是放心不下我们一宁啊。”
姥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年纪以后，姥姥总是哭，见了易叔叔哭，易叔叔走的时侯也哭，有时说话也哭。
陆一宁很不愿意听到姥姥说死这个字，她真的希望姥姥能长生不死，有时她半夜睡不着，会学着西游记中拜菩萨那样跪在地下，请求菩萨能让姥姥长生不死，甚至可以把自已十年寿命渡给姥姥。
老陆嫂答应了易庭君，陆一宁六年级毕业就让她去北京玩一圈。
从这天开始，陆一宁就盼望着毕业。
这天易加诩带着易加扬去爬山，因为陆乐平又哭闹不止，陆一宁只好在家里看孩子。
刘翠丽进来时，正好看到陆乐平嗷嗷大哭，抬头的时侯还磕到了头，刘翠丽断定是陆一宁欺负妹妹，一个箭步走到陆一宁面前，拽着陆一宁的耳朵开始拳打脚踢。
“舅妈，我真的没有欺负她，真的！”
刘翠丽根本听不进去陆一宁的解释，一下一下地用尽全力地打她。
她是心疼孩子吗？并不见得，她是把对陆联星的不记，都发泄在了陆一宁身上。
她嫌弃陆联星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混吃等死，嫌陆联星工资低，嫌陆联星不回家。
可陆联星变成这样她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陆联星从来没在家里吃到过一顿热饭，每一次回到家，刘翠丽都在家里嗑着瓜子看电视，他们除了来老陆嫂家蹭饭，就是陆联星出去和工友们喝酒，一回家就听刘翠丽像祥林嫂一样，一句抱怨车轱辘一样反复说，把他说烦了骂她几句，她就像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第二天见到街坊邻居，逢人就败坏他。
这样的家，大概谁也不愿回吧。
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两人的恩怨，日日剧增。发泄的出口，就是刘翠丽会找陆一宁的事，说她偷吃妹妹的吃的，或者是趁人不注意虐待陆乐平，趁着没人的时侯，揍她一顿。
但这一次，她在撒泼的时侯，没想到易加诩和易加扬会亲眼目睹。
两兄弟回来的时侯，陆一宁蜷缩在地下抱着头，陆乐平抱着刘翠丽的一只腿，哭着都要断了气，刘翠丽用能活动的另一条腿，一脚一脚地踹在陆一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