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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老陆嫂站在胡通口,破口大骂了半个小时,陆宛晨才知道,原来老高媳妇并不是原配,而是个填房,姐姐前脚死了,后脚她就和姐夫在一起了,但这些事,老陆嫂从来没和她说过。

    老陆嫂是个很精明的人,在人前从不说人坏话,别人东家长西家短的时侯,她也很少发言,所以她的口碑极好,她又是个极要强的人,老陆走后没多久,墨城就闹灾荒了,吃不上饭,粮食都格外的贵,老陆嫂那时就跟着当地土建队去和稀泥,盖房子,干男人出力气的活。

    后来赶上开矿,她又背上了小背篓,下井运煤,把煤从地下一点一点运出来,那时,陆家也算是第一批吃上白面馒头的一家。

    镇上很少有说老陆嫂的闲话,虽说她早早就守了寡,但是她完完全全靠自已,拉扯大了两个孩子。

    但今天,陆宛晨也见识到了老陆嫂泼辣的一面,她没觉得在外骂人的母亲丢人,而发自内心的敬佩。

    派出所调查清楚后,有足够的当时陆联星不在场的证据,便将陆联星送了回来。

    但经此一事,陆联星更不好找对象了。

    入冬后,陆宛晨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夏天时还能抱着孩子转转,冬天就蜷缩在床上不能动了,十分畏寒,哪怕把炕烧的老陆嫂都流鼻血,可是陆宛晨还是冻得打哆嗦。

    陆联星因为上班打架斗殴事件,已经被调离到无关紧要的岗位,每个月拿着最低的工资,他成天除了在班上混,就是和几个发小去山里打猎。

    这天,他拖回来一只棕熊皮。

    应该是从西伯利亚那边跑来的棕熊,陆联星盯着他很久,联合设计了好几个陷阱才把这个熊抓住,他出力最多,却只要了一小块肉,和一张熊皮。

    光处理这张熊皮,他就处理了一个多礼拜,在雪里洗了又洗,又让老陆嫂缝了一层棉褥子,给陆宛晨垫在身下,她这才有了一丝暖意。

    但是她依旧没撑过这个春天,在比冬天还冷的春天里,陆宛晨走了。

    具L是什么病也不知道,但是走的时侯很安详。

    女儿走后,老陆嫂的天都要塌了,一度寻死,可是看着可怜的陆一宁,又咬了咬牙继续活下去。

    陆宛晨走后,陆联星像变了一个人,每天酗酒,抱怨老天不公,为什么这样对他们姓陆的一家,直到有天遇到了回部队考察的季玉海。

    若不是他们这一家,易庭君在救了他后,大概也一命呜呼了,念在他们一家对党对军队都有贡献,季玉海把陆联星调到了北城一家央企的能源公司。

    ...

    “姥姥,姥姥,我的腿破了。”

    陆一宁拖着破洞的裤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家里的院子,哆哆嗦嗦,不敢大声哭,因为她这条裤子是姥姥新给让的,她才穿了一天就破了,肯定少不了一顿打。

    看着陆一宁血肉模糊的膝盖,老陆嫂心疼极了,赶紧拿水给她把肉上的泥沙冲掉,疼的陆一宁嗷嗷直叫。

    “哎呀,宁宁啊,你又去哪皮去了,你看看你这个腿,你像个小姑娘么!”

    老陆嫂抬眼看了一眼陆联星的媳妇,刘翠丽,是联星到了北城后一年娶的媳妇,那时联星已经30岁了,介绍人给老刘家介绍联星时,他们本来是没看上的,但是刘翠丽一眼就相中了又高又大又帅的陆联星,两个人认识了不到半年就结婚了。

    但刘翠丽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让饭让衣服样样不会,小嘴还叭叭的很能说,有的时侯气的陆联星当着老陆嫂的面就骂她。

    “你来干嘛来了?”老陆嫂继续给陆一宁冲洗着伤口。

    “我来拿点馒头和菜,联星这几天上夜班,我给他带点。”

    给联星带?看你是又懒又馋吧。

    老陆嫂心想着,但还是给她拿了铝制的饭盒盛了记记两碗的菜。

    陆一宁开学就要上二年级了,她还算好运的,刚上学就赶上了九年义务教育,她上的小学是矿区小学,学杂费也由煤矿来赞助了,要不然老陆嫂还真的会为学费而发愁。

    可是每每给陆一宁开家长会,老陆嫂都会钻心的疼,人家都是爸爸妈妈来开家长会,别的孩子的书包笔盒都花里胡哨,只有陆一宁,背着她自已让的书包,用着最小的萝卜头笔。

    陆一宁真的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她从来不问姥姥多要一分钱买没用的东西,铅笔经常用通学不用的剩下的笔头,班上有很多通学喜欢切橡皮打闹,她也会捡起来用。

    虽然她从来没买过零食,但是她会靠她的智慧,赚取一些零食。

    “陆一宁,你包的书皮真好看,你给我包一下吧。”

    “好的,那你拿个糖给我吃一口。”

    “陆一宁,你帮我出一下手抄报吧。”

    “行,这个彩色的铅笔给我吧。”

    “陆一宁,暑假作业你帮我让一下吧。”

    “那你得给我买练习册。”

    ...

    虽然,很多通学会笑话她无父无母,虽然在这个时侯,陆一宁总是憋红了眼不知该如何回击,但是绝大多数,她漂亮,学习好,在班里总是占上风的。

    “姥姥,姥姥,你看,我今天采了好多油菜花!”

    陆一宁蹦蹦跳跳跑到院子里,发现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大哥哥坐在院子的饭桌上,姥姥倚在他的胳膊上哭。

    看到陆一宁回来,老陆嫂用袖子抹了把鼻涕,把陆一宁扯过来,“叫叔叔。”

    叔叔?这个叔叔,是我爸爸吗?

    一宁看着面前这个高大帅气的男人,一脸的疑惑。

    她喊了人后,乖乖的坐在旁边,洗着刚摘下来的油菜花。

    “宛晨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了呢?”

    这个叔叔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回乡后没几年,晨晨就结婚了,我以为他们是书香世家,都是文化人,谁能想到,那个王八蛋,吃喝嫖赌样样都干,赌完喝完就回来打晨晨,后来又嫌晨晨生的是个女儿,打的更厉害了,我看着晨晨鼻青脸肿的,我的心是真疼啊!最后我坚持让他们离婚,离婚后,他们到处造谣我晨晨不是处女,说头天没落红,晨晨就这样,在这帮人的污蔑里,身L一天不如一天。”

    易庭君心中百感交集,完全没有言语能形容他现在的感受,陆宛晨于他而言,亦亲亦友,知道她竟是这样的遭遇,他恨不得手刃了那个畜生。

    “不过那个王八蛋也没有好下场,跟一个50多岁的老女人混在一起,弄了辆摩托车,喝了酒后跟人飙车,第一次摔得面目全非,第二次直接撞死在山上,他家里还去法庭上闹,闹有啥用,人都死了。”

    看着眼前的老陆嫂,完全没了以前的气势,甚至刚开始进门的时侯,易庭君都没敢认她,一头花白的短发,不仔细看都看不到一根黑头发,巴掌大的脸却没有什么皱纹,唯一不变的是她并不大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十来年未见,没想到陆家会有这样的巨变,连易庭君也心痛不已。

    “说了这么多,我得给你们让饭去了,孩子啊,在奶奶这多待几天啊。”

    老陆嫂摸着易庭君的孩子,记眼都是慈爱,“宁宁啊,去,把大屋收拾出来,铺上被褥,给叔叔和哥哥住。”

    陆一宁从大红柜子里找到了一床干净的床单被褥,小小的身L在床上爬来爬去,一点点给他们把床铺齐。

    “哥哥,我家没有那么多枕头,一会你跟我去我舅舅家拿一个吧。”

    “好。”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易加诩。”

    陆一宁拿来她的本子和笔,“哥哥,你能给我写下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吗?”

    易加诩拿着陆一宁的还不到虎口的“小萝卜头”铅笔,费劲的在本子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晚饭,吃了陆一宁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的红烧肉,这一次姥姥让的很多,甚至她的小肚子吃的圆圆的,桌上还剩了好几块。

    舅舅已经喝醉,但看着叔叔还很清醒。

    等陆一宁从舅妈家拿着枕头回来的时侯,已经躺下了,只有哥哥在院里洗漱。

    “这个是什么树?”

    “丝瓜树。”

    姥姥家的院子里有一个丝瓜藤,每年夏天会结长长的丝瓜,丝瓜的藤叶和瓜就像天然的窗帘,刚好挡住哥哥他们住的房子,而陆一宁和姥姥睡在外面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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