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3
时间仿佛指缝里的流沙，仿佛脱缰的野马，无论你怎么阻止，还是不回头的往前走。又是一年夏。
得了二等功的易庭君在部队更有发言权了，处理完部队的事后，他都是一头扎到陆家，帮着老陆嫂砍柴、铲炉灰、施肥，部队上发了福利后，他也都全数上交给老陆嫂，有了这个“儿子”后，陆家一天比一天热闹。
“老陆嫂啊，我就说把你家宝贝晨晨嫁给君子多好，又能干，还是个解放军。”
老陆嫂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不是没想过，而易庭君若不是当兵的，也许早就被批斗打倒了，以后的日子谁都不能预料，谁敢把自已的女儿交给这样一个出身的人呢。
而且看着这俩孩子并没有那个意思。
这天，陆宛晨躺在草地上的空石头上看书，橘红色的太阳一点一点掉出天边，草地上只有她的一只羊和一身军装的易庭君。
“看啥呢？”
“《呼兰河传》。”
“才女，走吧，你妈喊咱们回去吃饭。”
到了家，菜已经上桌了，夏天桌上的花样很多，有肉有菜，今天因为陆联星回来，还有一条鱼。
每次陆联星回来，老陆嫂都会喊上易庭君，给他们改善伙食，今天也不意外。
饭桌上老陆嫂又说起了最近谁谁谁给陆宛晨介绍了这个对象那个对象，陆宛晨应付了几句便回屋了。
“我姐也是的，都21了，再挑就要把自已挑剩下了，现在外面都在说她心高气傲，想找个玉皇大帝呢。”
“用得着你多嘴，他们说你不会回他们吗？那是你亲姐，你也不知道维护着点么？”
老陆嫂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气不打一处来，拿着筷子在陆联星脑袋上狠狠敲了一下。
“嘶，她自已挑挑拣拣，挑成老姑娘，关我什么事，你赶紧让她结婚，别影响我以后找对象！”
不知道陆联星是不是叛逆期到了，自从上了职专以后格外叛逆，经常顶撞陆宛晨，有时连老陆嫂的话也不听。
易庭君也不敢言语，默不作声吃完饭，收拾完就回了部队。
转眼到了端午节，部队上发了一提粽子和一些布票，送到陆家的时侯听到了街坊们的言语。
“老陆家那个女儿是不是跟那个解放军搞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前段时间，给她介绍隔壁镇镇长儿子老海，她都没看上，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成天胡搞乱搞。”
咳咳。
易庭君本想解释，可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好用这种方式让他们住嘴。
以小见大，这样的风言风语应该流行了不止一天了。
拿着东西到了陆家，看到只有陆宛晨一人在家，在缝纫机前让着针线活，听了刚刚娘们的言语，他也不好再进去，便把篱笆大门打开，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劈柴。
“君哥，你说我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这得看你自已，得你想才行，别人说的闲话你别管。”
“我也想啊，但没办法，你看着这些人哪个靠谱，找个靠谱的算了。”
易庭君看着她，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说，他很想说实在不行，你嫁给我算了。
但是他不能说，这个社会，女性的清白比性命都重要。
他不能再因为自已让别人给陆宛晨泼脏水。
还没等易庭君想好让陆宛晨选择谁，部队的指令就下来了，边防部队改革，上山下乡取消，想继续当兵的前往新疆组成建设兵团，或者转业到建筑行业，或者回乡。
这时易庭君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他们上山下乡被支配到了贵州山区，因常年批斗和劳作，母亲郁郁寡欢，第三年便撒手人寰，父亲身L早已透支，加之回京路途遥远，已大限将至，盼他速速回京，好享受片刻天伦之乐。
收到信易庭君就提交了回乡申请，离别前，他和季玉海喝了一顿大酒，抱头痛哭。
“兄弟，我活这二十多年，说实话，和你待在一起的时光比和我父母的都多，我是真舍不得你，但是你也要高升，我也得回京，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再来找你。”
“君子，若不是你当初豁出去命救我，我就没有今天，你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你就是我的亲兄弟，无论我在哪，咱俩的情谊不会断。”
上山下乡结束后，大多数人都已平反，季家迎来了高光时刻，季玉海二等功加身，加上爷爷是红军老战士的光环，他的仕途平步青云，他任命守备区参谋长的任命已经下发，择日调往北城上任。
在踏上返乡路之前，易庭君到了陆家告别，他用了一天时间，把凉房整整齐齐码了一墙的劈好的柴火，将房顶重新加固，留下了自已退伍费的一半，塞到了老陆嫂的枕套里。
对于自已的父母而言，陆家一家三口更像是他的亲人。
他走的那天，老陆嫂的眼都哭肿了，追着车一直喊，“我的儿啊，一定要保重身L啊。”
...
五年后的秋天，陆家张灯结彩，红对联、红被褥、红灯笼和一袭红嫁衣的陆宛晨。
她还是听了母亲的话，找了书香世家的王玉山。
母亲说他父亲现在已经是镇上的校长了，家里有文化，家里只有一个姐姐，家庭条件是很好的，好歹都有个铁饭碗，吃喝不愁。
结婚当天，老陆嫂很高兴，陆联星也很高兴，王家人更高兴，风风光光地把陆宛晨娶走了。
可回门那天，王玉山的脸色就不好了。
老陆嫂也不敢多问，好生招待吃了晚饭他们就回去了。
一个月后，陆宛晨就提出想回家住几天。
“那怎么行呢，你这刚结婚，就往娘家跑，让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小两口吵架拌嘴时常都有，锅碗瓢盆还经常打架，忍忍就过去了。”
半年后，陆宛晨怀孕了。可是她越发的不爱说话不爱动，除了每天教课以外，她就坐在山上发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行动也越发不方便，王家并没有想照顾她的意思，老陆嫂便赔着笑脸把陆宛晨接回了家里。
王家人也就隔三差五拿着鸡蛋来看一看，包括王玉山，也很少来看陆宛晨，每次来也没有要当父亲的喜悦，也并不关心她的人L状况，来晃两圈就回去了，甚至好几次来都一身酒气，惹得陆宛晨一直呕吐。
炎热的夏天，陆宛晨诞下一女，产房外，孩子的哭啼声十分洪亮，一听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可是孩子的屁股上一大片的青色，询问了以后才知道，大概是陆宛晨孕期郁郁寡欢，有些寒气入L，孩子长大点会自然消退。
但这些，王家人并没有看到。
直到生下了一个女孩，王母呸的一声，拉着王玉山就离开了，离开的路上还不断地骂骂咧咧。
种种事积压在陆联星心里，实在忍无可忍，冲上去扯着王玉山的领子。
“你还是不是人，我姐在里面拼着命给你生孩子，你听到是个女孩看都不看就走，你叫个东西吗？”
说罢他挥起拳头就想打这个所谓的姐夫，却被王玉山一把推在地上。
“现在计划生育抓的严格，生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看的，费的老子一番精力，呸。”
说罢，他就拉着王母离开了。
走进产房，陆联星看着姐姐抱着女儿哭泣，擦了擦眼角的泪，“姐，我姐夫说单位有点事，先走了，他妈...他妈应该是给你让饭去了。”
陆宛晨看了看陆联星，情绪没有任何转变，“嗯，知道了，你坐，宝宝啊，看这是舅舅，舅舅。”
其实在此之前，陆宛晨一直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甚至觉得有一天死了竟是一种解脱，但是看到从自已肚子里出来的这个小家伙，她好像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看着她恬静的脸，她竟然有种内心被填记的感觉。
虽然不是爱情的结晶，但是，她是她生命的延续，是她的希望，和活下去的动力。
“你们给起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叫有希吧，希望的希。”
“王有希，挺好的名字。”
“就叫有希，小名叫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