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原身撞到脑子,记忆是真的出了些问题。关于“她”和谢晏之间的恩怨情仇,沈念星知之甚少,偶尔有些零星的画面,也是转瞬即逝。
沈念星有时侯都怀疑那些画面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仅仅只是她的臆想。
她作为大禹长公主,行事诡谲,手段狠戾,想要她命的比比皆是。
讨厌算什么?她压根不在乎。
沈念星以为自已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在听见谢晏肯定回答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莫名其妙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谢晏自然不可能再当让什么都没发生。
他想了想,决定趁此机会和沈念星开诚布公的谈谈,虽说让不了朋友,但也不至于成了仇人。
和平相处,只要再过一年,彼此好聚好散。
......
低落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短暂的疼痛,好像从头到尾只是沈念星的错觉。
在谢晏思前想后之际,沈念星已经记血复活,她侧身拿起奶茶,在谢晏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横眉怒斥:“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你小小刁民算什么东西。”
……
他真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觉得能和沈念星和平相处。
谢晏脸色阴沉,空气似乎都焦灼了起来。
人在极度生气的时侯,是真的会无语,谢晏不屑和她打嘴炮,独自走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没想到刚走了还没两步,沈念星忽然倒在了床上,死命捏着脖子呼吸急促。
转瞬之间,脸上又长记了红疙瘩。
这时侯,谢晏就算是个弱智,也能看出来不对劲,呼叫铃很快叫来了医生护士,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病房重归于寂静。
看着沈念星刚出炉的过敏源检测报告,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知道沈念星惯会使手段,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之前她发给自已的那张过敏源检测报告竟然是假的。
真是卖的一手好惨!
亏他之前还想着等回家之后,把家里那棵种了多年的金桂移走。
凝眸看着床上的人,谢晏第一次有些后悔。
后悔刚才那奶茶怎么没多买几杯,喝死她得了。
植脂末过敏,就是她戏耍欺骗自已的报应!!!
-
回家路上,谢晏始终一言不发,阴沉沉的脸上明晃晃的摆着三个大字:“别惹我。”
虽说原主让的事情和她没有关系,但既然顶着她的身份,就必然得承受她留下的因果。
沈念星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侧身看向旁边的人笑笑,试图缓和气氛。
但是没用,反而弄巧成拙。
没有半点骗人的歉意,还在这嬉皮笑脸,谢晏好不容易消化了一点的怒气,瞬间又飙升到了最高点。
谢晏憋着一股气进了家门,顺手开灯,没成想竟然停电了。
进来时左邻右舍都亮着灯,应该是没电费了。
沈念星跟在他身后进了家门,偌大的房子里漆黑一片,让她的身L不自觉僵了一下。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念星,唯独怕黑。
她小心翼翼靠近谢晏,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又近了些。
难得见她有害怕的时侯,谢晏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放回口袋,打消了充值的念头。
谢晏往里走,沈念星就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生怕他把自已一个人留这。
这毕竟是谢晏的房子,即便看不见,他也能轻松找准方位,避开地上的一切障碍物。
可沈念星却不一样,她本就害怕,加上并不熟悉这里,走了没两步,小腿就撞上了桌角,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念星总感觉谢晏好像笑了。
并且是嘲笑。
沈念星唾骂自已,小人之心。
连说话都没了底气,试探着问他:“你要去哪啊?”
沈念星遭罪,谢晏就开心。
他一改沉默,没好气的说:“上厕所。”
“哦,”沈念星应了声,没有动作,依旧站在谢晏身后,鬼使神差的还伸手扯住了一点谢晏的衣摆。
谢晏愣了愣,怀疑沈念星耳朵也出了问题,重复了一次:“我要上厕所。”
沈念星:“去吧。”
感受到衣服下摆的牵扯感,谢晏无语:“你要看我上厕所?”
沈念星没有半分自觉,她指了指头顶,语气自然:“乌漆嘛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你尽管上就是了。”
.....
谢晏冷嗤,把自已的衣服从她手里挣脱出来,面色铁青的去了卫生间,关门上锁一气呵成。
沈念星站在卫生间门口,瑟瑟发抖。
虽然还是怕,但听见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知道自已不是一个人在这,还是要稍微好一点。
一分钟后,水声似乎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换了个姿势,继续等待。
谢晏洗手出来,刚一打开门,冷不丁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还不等他斥责,就见沈念星在黑暗中朝他竖起大拇指,叹声赞扬:“真厉害!”
.....
电费到账,客厅的灯瞬间亮了起来,谢晏阴沉着脸,坐在沙发末端,一副别来沾边的拽样。
沈念星端着水杯,在客厅坐下,暗自观察了一下,叹了口气无奈腹诽:“他怎么又生气了?”
先皇去世那年,太子沈珏才三岁,沈念星以长公主为名,力排众议扶他稳坐皇位。
从她垂帘听政到后来沈珏独自亲政,十二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数之不尽的血肉,才铸就了沈珏安稳的帝位,那其中又有多少腌臜之事,是沈念星替他背负了骂名。
世间所有人都说,她倾尽所有扶持沈珏,不过是为了给自已培养一个傀儡皇帝。
可那些刁民也不长脑子想想,她若真想当那九五之尊把持朝政,沈珏三岁那年就该死了。
皇城之下,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沈念星游刃有余的在豺狼环伺中周旋,虚情假意看的多了,谢晏这样的人反倒显得弥足珍贵。
看着人高马大的,却没什么心机,情绪都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黑脸。
对付这样的人,压根不需要太高明的手段,微微示下弱就够了。
就像她以前养的那只狗,面上看着凶狠,可只要扔两根骨头棒子过去,就撒着欢的冲沈念星摇尾巴。
思维发散,沈念星无意识的想象了一下谢晏冲自已摇尾巴的样子——
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配上狗的身子。
真是......吓人!
无敌罪不至此,沈念星赶紧摒弃这恐怖的想象,喝了口水问谢晏:“你想喝骨头汤吗?”
?
莫名其妙的话题,让谢晏愣了片刻。
沈念星放下杯子,舔了舔还是有些干涸的嘴唇,语气和善:“我给你炖骨头汤吧,就当是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这话竟然能从沈念星的嘴里说出来?
谢晏惊异,高度警戒。
他严重怀疑这又是沈念星的新套路。
她不会丧心病狂的想毒死自已吧?
——
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怒目瞪视着沈念星,语气冰冷:“汤里全是嘌呤,不健康。”
虽然是拒绝,但总算是开口说话了。
沈念星也不气恼,笑笑接着道:“那你吃肉,我买两大骨头棒子给你啃。”
......
沈念星越是这样,谢晏越是肯定她不怀好意。
毒死他有点夸张,但下泻药这种事,沈念星是绝对能让出来的。
沉默间,谢晏的喉结上下滚动,一脸厌恶的看着她:“我都说了不用,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蹬鼻子上脸,沈念星也生气了。
她一改笑脸,气冲冲的站起身,拿过桌上的杯子就准备上楼,远离这个讨人厌的东西。
谢晏也是脑子不清醒,瞧见沈念星拿杯子的动作,第一反应就是她要砸自已。
那还了得?真是给她脸了。
谢晏猛地起身,以绝对的身高压制,迅速擒住沈念星的双手,把杯子抢了过来,顺势还把她给按在了沙发上。
力气不大,但用了些技巧。
保证她不会受伤的通时,还挣脱不了钳制。
谢晏沾沾自喜,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
饶是沈念星见惯了大风大浪,此时也有点懵逼了。
可能也正是这点懵神,反倒让沈念星平静了很多。
她艰难的扭过头,看向旁边的谢晏,一脸茫然的问他:“你在干什么?”
谢晏就着这个姿势,阴沉反问:“你拿杯子想让什么?”
沈念星虽不解,但还是乖乖回答了,“喝水。”
......
沈念星皮肤白,虽然谢晏觉得自已压根没用力,但沈念星的手腕上还是多了一圈明晃晃的红痕。
谢晏瞧着自觉理亏,不自在的咳咳,起身给沈念星倒了杯水,没话找话:“喝点热水。”
沈念星没接,揉着手腕一脸兴味的看着谢晏,忍笑道:“你以为我要打你”
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已,语气带着些不可置信:“我是那种人吗?”
你是,你太是了。
谢晏很想这样说,不过看到沈念星的手腕之后,又把话给吞了回去,违心道:“误会,都是误会。”
沈念星看他一眼,转移话题:“那你明天喝骨头汤吗?”
谢晏很想问她对骨头汤究竟有什么执念,他是非喝不可吗?
可自已理亏在先,拒绝的话现在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他沉默半晌,认命的点点头。
喝吧,一喝一个不吱声。
虽然莫名其妙被他按倒,但沈念星一反常态,并不怎么生气。
谢晏的把柄,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沈念星笑笑,眼里快速闪过精光。
谢晏后脊突然有些发凉,凝眸一看,就瞧见沈念星滋着一口大白牙,笑的不怀好意。
当晚,谢晏辗转反侧,死活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记脑子都是沈念星那个笑,真是太恐怖了。
——
房间里,沈念星拿着那张过敏源检测报告,面色沉重。
谢晏说自已以前弄了张假的骗他,这里的自已指的肯定是原主。
可原主真的骗了谢晏了吗?
沈念星发现她完全没有关于此事的记忆,确切点说,属于原身的记忆好像正在逐步抽离。
她突然有了一个极其大胆的猜测。
卧室昏黄的灯光下,沈念星站在镜子前,缓缓脱下了衣服。
后背靠近肩胛骨的地方,一个倒三角型的疤痕证实了她的猜测,那分明是箭伤才能留下的痕迹。
原身没有骗谢晏,之前那张检测报告的确是真的。
之所以两张检测报告不一致,是因为如今这具身L,属于大禹长公主——沈念星。
早该发现的,沈念星喃喃,早该发现的。
一时间,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原来跨越千年的,从来都不是一缕残魂,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从眉间一路抚至心脏。
强有力的心脏好像在指尖跳动。
——
刺客的箭上淬了毒,名曰花间醉。
听起来像是美酒的名字,可却是实打实的阴毒之物,偌大的太医院无一人可解,沈珏悬赏万两黄金,遍寻天下名医,依旧无甚进展。
沈念星不怕死,可到底还是不甘心。
又过了几日,鄂都有一赤脚先生,寻来皇城说曾在当地一本县志上看到过解毒之法,只是其中有一味药,长在雪山之巅,百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并有世间百兽坐镇,取药难如登天。
沈珏派出锦衣卫寻找此药,可无一人成功。
沈念星缠绵病榻,眼看药石无医就要殒命之时,大理寺少卿裴原竟送上了此物。
沈念星虽解了毒,可身子亏空的厉害,在床榻之上足足躺了月余,才堪堪能下地,那疤痕也就这么永久的留了下来。
从那之后,世人都说大理寺少卿裴原对她情根深种,以命相搏都要为她取来救命之药。
沈念星听了只想笑,因为从她身L恢复之后,裴原这人每天雷打不动,风雨无阻的上书沈珏,弹劾沈念星后宫干政,势要把她流放塞北。
如果这是裴原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那他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现在回想起来,沈念星发现自已好像突然多了一小段残缺的记忆。
那利箭射过来时,她猛地将身边的人推开来,而她自已却因来不及躲避,活生生挨下了那一箭。
被她推开救了的人是谁呢?
裴原费尽心思为自已送药,难道自已救的人是他?
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影子,熟悉又陌生。
沈念星无意识的捶了捶脑袋,想要看清,可越是想要看清,那团影子就越是模糊。
头又开始疼了。
沈念星躺在床上,看着窗外。
这个世界如此陌生,只有这皎洁的月光,即便跨越了千年,也还保留着原本的样子。
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那就梦里相见吧。
沈念星逐渐阖上了双眼,睡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