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言
中元佳节，纸钱纷飞，黄符漫天，人间又在供奉新一代的鬼神了。说来，三界已有一百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景象了。
众仙门世家纷纷从青覃镇飘然而过，去天岚山脚下参加今年的仙盟学术研讨大会。
去往天岚山有一必经之地，青覃镇。
青覃镇上有一酒肆，名曰如家酒馆。
每个酒馆的前台位置照例坐着一个白胡子说书人。
“话说这每一年都有新的鬼王诞生。”
“每一个都不通。”
“但是只有一个鬼王他遗臭万年呐。”
突然老者敲了一下桌子，“知道是谁不？”
“当然就是那遗臭百年的一代鬼王风小柒了。”
说到这里，白胡子说书人手舞足蹈，“一百年前，人间那叫一个昏天黑地，人间炼狱啊。”
“不过他魂飞魄散，阎王爷那里都找不到。”
听到这，几个小鬼突然醒了，因为今天这段似乎和昨天听到的不太一样。
“然后呢？”一群小孩叽叽喳喳地围在那白胡子说书大爷。
“真的死了吗？”
“不是说被镇压在黑水河底了吗？他那把鬼眼狂刀都找不着了。”
说书人看有人捧场，瞬间来劲了，兴致冲冲。
“都过去了一百年了，他死的时侯就是个肉身了，没有鬼眼狂刀在身，他从万丈悬崖掉下去还能活着不成？”
“他那种人，死了都不足为怜。凡是跟他沾亲带故的，必死无疑。丰都一战，他纵容万鬼压境，屠城丰都，一夜之间，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知道吗？现存的丰都人都不是本地人，那都是别的地方移民过去的，真正的本地丰都人，全部都在一百年前的仙魔大战死光啦。”
说书人说的跟真的似的，将面前的小孩唬得的一愣一愣的。
酒肆中正在喝酒的几个大爷也不知道看的是哪个版本的话本，忙不迭的接着他的话自行说了下去。
“丰都，据说是上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的宝地，有香车美酒，宝马貂裘，那鎏金宫殿之中更还有佳人三千，黄金万两。如此宝地，居然被风小柒这泼皮无赖毁了。真是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当初怎么没被挫骨扬灰了。”那大爷恨得牙痒痒。
坐他对面的老人也接道：“不仅如此，甚至连之前培养他的仙门之首岑氏差点被他灭门。”
“风小柒生前与他与他交好的公子，现在就只剩下如今的岑九公子了。”
“哎，我听说，当初四大世家准备在黑水崖上将他挫骨扬灰的，结果突然冲出来一个家仆，拎着一支木剑，只一剑就将他捅死了。”
“你说可不可笑？”
“让了一世恶的一代鬼王就这样被一个家仆捅死了。”
“跌进了千年禁地，万劫不复的黑水河中。”
几个人争先恐后你一言我一语。
“市邑俗子而已，死不足惜。”有人愤愤道，似乎对这传说中令众人闻之色变的一代鬼王十分不屑。
唉，世事难料啊。
纵使你生前如何权势滔天，呼风唤雨，死后也一样成为他人笑谈，闲话茶余。
“你们知不知道仙盟大会这几天要开了，听说咱老百姓也有机会前去一睹仙人风采。”
原本以为人间老百姓听到这话应该兴奋不已，可谁知其中有一人说道：“谁爱去谁去吧。”
“反正给我请帖我也是不会去的。”
那人端着酒，一饮而尽。
说到这儿的时侯，一阵西北风吹来，酒馆门口飘进来几片黄色花钱。
“修真界真是越来越不景气啊如今。”那个长髯大汉看着那几枚花钱感叹道。
坐他对面的男人将手拢在嘴边，神秘兮兮地接道：“要不现在怎么供奉鬼神呢？”
在说到这里的时侯，那人突然伸长脖子往门外望了望。
似乎是刻意避开某个人，或者某个世家。
“你小点声。”
可是偏偏不巧的是，有人刚好路过此地。
一个衣袂飘飘，身着白色外袍的美目仙人驻足停下。
似是已站了好久。
他未开口，身边跟着的一个小辈抢先说道。
“真会编的。”
“少宗主，这故事都流传多少版本了，每次经过这里说的都不一样。”
仙人面无表情，目光冰冷，望着天空中的一枚纸钱，“妄言，勿听。”
他伸手捻住飘到面前的那枚黄色花钱，只一瞬过后，冷眉微挑：“加紧赶路。”
就在这时，长街的尽头飞奔过来一小孩，似是脚底没站稳，一下跌进他的怀中，孩童转过头来大喊：“仙人仙人，新鬼王，他出现了！”
……
“什么新鬼王？每年不都有一两个吗，大惊小怪什么呀？”
出声的那小辈叫岑云翊，是如今东陵岑氏少宗主，岑九倾的弟子。
那位身穿白袍，仙气飘飘，朗目星眸，仪态端方的自然是岑九倾了。
“这一次我保证跟以往不太一样。”小童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不信你们自已去看，凌霄城外那被挖去人眼的七七四十九具尸L。”
“这都是那鬼王干的。”
岑云翊不屑地撇撇嘴。
“挖眼？尸L？你这小童，看上去也就七八岁而已，怎么净胡说八道呢？那凌霄城是我岑氏管辖地界，怎会出这种恶事？”
“再说，若真出了这种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真的，不信你们去看看，就在那城外的小树林里。”小童往城外方向指了指。
“我没骗人，真的。”
小童很明显是跑累了，双手撑在双腿上，大口喘着气，也不说话了。
“云翊，你先去仙盟大会代我汇报近日诸事，我去城外看看。”岑九倾转身欲走。
岑云翊一脸懵，“少宗主，不定这小破孩瞎说而已。”
岑九倾开口道：“那小童一路跑来，想来这长街上很多百姓都听到了，如此诡秘之事，必定惹得整座城人心惶惶，我亲自查看一番，无事最好。”
说完便往城外小树林的方向赶去。
越往城外走去，人烟越稀少，且一路上都能看到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每百步，就有一香案，香案上供着糕点，瓜果和包子。
岑九倾往前走着，忽见前方有一老妪双手合十，低头默念祷语。
待她念罢，岑九倾上前询问道：“婆婆，请问这是在供奉哪位神仙？”
那老妪见到面前的男子，着装一副仙人模样，连忙摆摆手道：“反正不是你们这些号称神仙的人，我们供奉的是帮我们杀掉世间邪恶之人的鬼王。”
说完便推开岑九倾，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城内走去了。
修真界，如今口碑堪忧呐。
他这一路走来，已经听到不少虚妄荒诞言论了。
鬼王，挖眼，干尸？
“鬼王？难道真有鬼王出现吗？”
岑九倾想了想，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往里走。
夜晚的树林里笼罩着一股薄薄的凉气。
越往里走，心里越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直到他走出了小树林，也没见到百姓口中的鬼王。
正欲返回城内的时侯，忽听到前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顷刻间，黑暗的河水中亮起成片成片的，星星点点的光。
亮起的灯光照亮了河边百姓的脸，城内百姓正聚集在凌霄河畔放河灯。
竹篾和白纸扎成的莲花状小船，被蜡烛照出橙红色的灯光，亮起的瞬间随着水流缓缓移动。
河灯载着明亮的烛光飘向远方。源源不断的河灯不停闪烁，照亮了整片天空。
往年的中元节，全没有今日这这般热闹的景象。
不会有这么多人这么隆重的祭祀一个鬼神，除了......
除了。
除了当年的鬼眼狂刀，鬼夜窟主风小柒。
难道......
在他心中闪烁百年的那个念头，重又浮上心头。
难道，他回来了？
这四十九对眼珠莫非真跟他有关系？
河畔的热闹继续着。
岑九倾转身，沿着河畔走着，继续寻找。
他又来到河的对岸。
黑夜中，即使有人在脚下也看不清楚。
他向城中的百姓借了一盏河灯，借着河灯的光亮继续向前。
越往前走，寒意越甚，四周隐约传来一阵风声，如怨如诉。
突然，在火光的映照下，前方出现了一个约莫半人高的尸堆。
他将河灯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才真切看到了尸L的样貌。
尸L全部都没有眼睛，除此以外，身L全部完好。他清点了一下数量，确实是四十九具尸L。
他用剑尖挑开最下面的一层尸L，一阵刺鼻的恶臭散发出来。显然这尸L已经堆放的有些时日，那这作恶之人想必也已经出现多时了。
看来这次仙盟大会的召开与此次诡秘的眼珠事件有关。
这边全是尸L，那边却还在庆祝，全然没有半分惊讶恐怖之感。
想来这鬼王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这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他心中那个盘旋百年的念头马上就要溢出胸口了。
突然，身后一阵寒风袭来，紧接着出现一个黑影，岑九倾耳力是何等的好，倏地一下，长剑出鞘，
身后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挖出来又何妨？”
接着只听得丁零零一响，长剑落地。
“风柒。”
这声音发出的通时，风柒的脸色也变了。
他的心跳似乎已经停止，血液也已然凝固。
这声音。
岑九倾！这当然是岑九倾的声音。
风小柒死也不会忘记这声音。
哪怕死一万次，一百万次，他都不会忘的。
二人通时颤抖着。
岑九倾转身过来，在橙红色河灯的照耀下，他仿佛看到了辉煌的曾经，辉煌到一百年来他都旦夕不忘。
风小柒强忍着浑身的战栗，他呆立在那里，移不动半步。
在极力克制住猛烈的心跳之后，缓缓道：“岑寂，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