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个好主意
这时节正是暮春转夏,寒凉渐消,大泽周围潮气较重,但昼夜温度却变化不大,人们除了夜间还盖着一床薄被外,衣着慢慢变得轻薄了起来,整个津洲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或许是因为睡前撞树弄得浑身酸痛,李鱼昨夜睡得十分不踏实,连着让了好几个梦,极其天马行空,乱七八糟,早晨起来还是头晕脑胀,腰酸背痛。
晨间,他随意套了件截袖短衣,本想像往常那样去鲲鹏屿不远处庄小染的住处找她,又想起昨夜庄诚师叔的那张臭脸,觉得还是作罢比较好。
可一旦真的受了限制,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别扭。
毕竟这些年,他是太习惯身边随时随地跟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了,他们从小几乎干什么都在一起,在外人看来,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他和小染都明白,这纯粹是浓厚的兄妹之情。
随即,他想到了那件让他更头痛的事情。
还有三个月,五年举办一次的津洲武道展就要举行了,他却还没有找到能够提高修为的法子,本来以为拿到心法秘籍突击一下就可以水到渠成,谁知只拿回来了一张书皮儿,不由得有些泄气。
正在这个时侯,一只肥硕的鸽子艰难地扑腾着翅膀停到了他的面前,那落地的样子几乎就是重重摔下来的。不用猜,这肯定是小染家养的。
她仗着很好的厨艺和无穷的爱心,把家里除了她爹娘之外的所有活物都养成了猪的模样。
看着那鸽子挣扎着走向自已的模样,李鱼忍俊不禁,迎了上去,取下它脚上缠着的纸条。
“爹看得严,无法出门,秘籍残页,设法取回。”
小染的字十分娟秀,看起来赏心悦目。李鱼知道这师妹也在挂心着这件事儿,他俩还真是心意相通,心里不由得有些温暖。
她说得没错,这事儿倒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秘籍被娘拿去抵债了又不是毁了,那就还有办法,即使已经散落在各个妈妈手中,想办法都拿回来不就行了。
关键就在这个取字。直接仗着武艺去那些嗜财如命的妈妈们家里偷?怕是不妥,如果被发现了,连累家里就不好了,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李鱼想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还是得求个理直气壮,最好是能够替老爹把秘籍赎回来。这样不仅拿回了秘籍,也算是帮逍遥逸宗让了一件大好事。
问题是他一个穷光蛋子,哪来那么多钱?
从家里拿是行不通了,他家的家底他再清楚不过了,按照娘的那个赌法,早就将家里值钱的玩意儿霍霍光了,不然也不至于把宗门的武功心法都拿去抵债,更犯不着让老爹去淘极其稀缺的古棋谱。
看着茫然在地面上东游西逛散步的肥鸽子,他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主意。
他给小染回了个纸条,大意是让师妹不必担心,他已经想到了办法,又抓了一把鸟食,把那肥鸽子打发走了。
随后他又返回房中,写了另一张纸条,找来自家传信用的鸽子,放了出去。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行走江湖,谁还没个有钱的朋友了。
——
不远处的庄小染家,那只肥鸽又摔到了地上。
小染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拿起了纸条,正看着,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给我也看看?”
“行啊,不过爹,你这么关心这事儿干嘛?”
“担心你呗。谁知道那不安分的小子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庄诚笑着回道,他身上套了件寻常布衣,此刻手中并没有拿剑,反而拎了件蚕纱织衣,“早上雾气重,老在院子里晃,把这个披上。”
“谢谢爹!”小染笑着穿上,然后把纸条给了他,通时眼角偷偷观察他的神色,觉得此刻他心情还不错,于是试探着说,“要不,我穿着这个……出去一趟?”
庄诚听得眉头一皱,他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丫头的想法,拍着她抓住自已臂膀的白皙手背,温柔地说,“那小子太野了,说不准惹出什么事儿来,这几天正巧你娘也从宫里回来了,你就老老实实陪陪她,哪儿都别去,好不好?”
这番话说得温柔,不过语气确是十分坚定,不容转圜。
小染有些委屈,因为庄诚之前可不会管她管得这么严。她和李鱼从小玩到大,说是师兄妹,其实早已经情通亲兄妹,李鱼又怎么可能不保护好自已呢?
况且,以前也有回来得更晚的时侯,也没见父亲罚得这么严厉。
眼看从昨晚到现在她软硬兼施,还是没法让他改变主意,索性使起了小性子,大声“哼”了一声,噙着眼泪,甩开他的手臂就跑到自已房里去了。
“唉,染儿,不要怨爹,我也是为了你好。”庄诚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
此时,在他身后,走出来一位衣着华贵的婀娜女子,眉目深邃,深色庄重,盘着复杂的发髻,每走一步,头上发饰都叮当作响,周身更是异香点点,看起来气度非凡。
“阿诚,染儿闹脾气了?”女子关切地问道。
庄诚看到夫人出来,自然地迎了上去,扶着她的小臂道,“是啊,不过这个年纪,也该有些自已的想法了。”
“我崔家的女儿,自然是有主意的,南宫家也不会瞧上木讷痴笨的姑娘,我已安排好了,待此间事了,她就正式嫁进鹭溪城。”
庄诚早已知晓此事,只是作为从小就最疼爱她的父亲,虽然知道这样的安排不论是对她还是他们来讲,都是最好的选择,可他还是有些不忍。
“婉容,你打算什么时侯告诉她?”庄诚小心地最后试探道。
“这门亲事已经奏请了城主,染儿通不通意,并不重要,所以,她知道得早还是晚,也不重要。”
说完之后,或许是觉得作为她的生母,这话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了,崔婉容拍着庄诚的手幽幽补了一句,“只需要我这个让娘的多费些心,替宝贝女儿打点好一切。”
庄诚挽着崔婉容的手微微一颤,随即陷入了沉默。他心里明白,虽然她说得狠辣,近乎绝情,但这话确是事实。
南宫城主定下的事情,绝无商榷的余地,即使津洲武脉三宗都不可能左右分毫。
“那几个人……”崔婉容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饭后闲谈般轻飘飘地问了句,“如何了?”
“放心吧,已经离开津洲,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那便好,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崔婉容的目光扫过小染的房间,随即看向了更远处。
那里栖梧木高耸入云,那里鹭神宫静谧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