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湖心吹箫
“这不一直在教嘛。”“教什么了？十年了，天天不是打坐，就是撞树，院儿里的老榕树全是歪的。”
“练功急不得，你还没到火侯。”中年人依旧不温不火。
“还火侯，汤都熬干了还没到火侯？逍遥逸宗的绝学在我这儿失传了怎么办？”
中年人抬眼看了李鱼一眼，淡然道，“失传就失传了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这哪是一派门主应该说的话？李鱼一时语塞，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几乎就要爆发。
“愣着干嘛，这棋谱快给你娘送过去。”
功夫不教功夫，成天就想着棋谱、棋子。李鱼一听这个就来气，刚才憋回去的话直接冲出了嗓子眼，“多少年了，你记世间搜刮棋谱孤本，收集逸材雕刻棋子，娘可曾看过，把玩过？她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成天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门中正事却从来不管，全都交给庄诚师叔，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有你这样的门主吗？”
面对儿子如此锋利的言辞，中年人愣了一下，随即只是淡淡一笑，反问道，“小子，你觉得什么是正事？”
“诶！李云河，到底你是爹还是我是爹？你是门主还是我是门主？什么是正事儿你心里没点数啊？”李鱼哭笑不得地呛了过去。
李云河倒是不在意儿子的忤逆言语，淡定地耸耸肩，“我知道的正事儿，就是把你们娘俩照顾好，别的都是小事儿。”
“那你倒是教我功夫啊！”
“教功夫又不是照顾。功夫好了更加照顾不到了……”李云河没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催促道，“你怎么还不去？”
“你怎么不自已去？”李鱼倔劲儿上来了，一抬手，准备把包裹还给老爹。
“不行，你娘那地方，我去不得。”李云河又将包裹推了回去。他们两人一来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礼时侯的辞让。
“切！”李鱼最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还是拿着棋谱去了。因为他知道，那地方他爹还真去不得。
他们平日里便是这样，一个吵吵嚷嚷，一个平平静静，父子相处倒也难得的融洽。
李鱼走后，书斋外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双眉浓郁，眼眶深陷，眼睛炯炯有神，提了一把长剑揣在怀里，“师兄，你真的一辈子都不教他心法？
来人就是刚才李鱼口中的庄诚，乃是李云河的师弟，当年逍遥逸宗遣散所有弟子，只有他念在先师，也就是李云河之父李久念的拂照之恩，坚定地留了下来，不久之后成了家，又得了独女庄小染。
李云河坐到太师椅上，轻轻放下锉刀，若有所思地说，“老庄，教又如何，不教又如何。逍遥逸宗……呵，命运缚弄，何人可脱？这逍遥二字，又是谈何容易啊！”
“有点本事傍身，多少要好一些。”庄诚依旧坚持自已的看法，却又话锋一转，“要不这样，你不教大侄子，那就教教染儿？”
听到这句，李云河眉毛一挑，“我说老庄，在这儿等着我呢？我不教自已的儿子，去教你的女儿？我家那小子不得喷死我。再说了，小染那是你自已的女儿，自已不能教啊？”
庄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也说了是女儿，练功辛苦，女儿嘛，宝贝着，下不去手。”
李云河狐疑地瞅了他半天，心想你不是挺手黑的嘛，没想到是个女儿奴？转而笑着悠悠一句，“得，反正拢共也就这么几个人，也挺好，也挺好，就让逍遥逸宗这么散了吧……”
——
出了门，李鱼叫上小染，踏上一只小船，没入到了白鹭泽无边无际的湖水之中。
他要去的地方离这儿有点远，得从白鹭泽坐船由南到北，绕过湖心最大的岛屿，再向东北而行。
这大泽如温润的翡翠一般镶嵌在津洲地界，构成了九洲之中独一份的湖岛地形。白昼的光芒自皓宇天河粲然投射而下，宽阔的湖面波色粼粼，水纹潋滟。
时有鹭鸟轻快地飞舞盘旋，数百只柳叶似的小舟翩行其间，轻快徜徉，似乎散落在池水中的点点浅白花瓣，丝毫不觉逼仄局促。
泽中大小湖泊连成一片，四周万顷浅蓝色的鹭草随和风摇摆，与碧绿的水色相映成趣。湖中水汽升腾，时有薄雾，远处的一切看起来都似拢着一层细纱，看不真切。
那些四周拱卫湖心的岛屿，看起来只是一些或高或低的黛色暗影，高愈三十余丈，低不足一丈，各岛上建筑疏密有间，都带着一些独特的风格，津洲的城民一眼便能看出来各岛的差距。
逍遥逸宗在南面的鲲鹏屿，由于武道修行需要僻静，当初开宗立派时，便选了个最南边，几乎靠近津洲边界的地方。
在这些群岛中央的大片陆地上，建着一座高耸纤细的宫殿，宫墙均以青绿色的砺石打磨而成，质优而轻盈，并且光泽透亮，门窗都由琉璃烧制，在天河光芒的掩映下反射出重重淡影，如通一丛精心雕琢的修长玉竹。
数百形制相似的楼宇亭阁以其为核心错落布散，与围绕其间的数十座岛屿，共通构成了津洲第一名城：鹭溪。
更加让人叹为观止的是，比邻鹭溪城，一棵通L雪白的参天大树巍峨耸立。大树的叶片阔大晶莹，落叶不时飘散如雪，枝干宽厚笔直，数十人都无法合抱，远远看去，树冠如华盖，高城如倩影，雾中剪影好似一位婀娜美人临湖凭栏，持伞远眺，引人无限遐思。
“这树可真好看！”小船行到中途，李鱼不禁感叹道。
“那是，九洲七城的栖梧神木，就咱鹭溪城的最大最好看！”小染丢下船尾的木桨，也看着这棵参天神树出神。
小船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缓缓前行，像一只纸折的花灯。
正在两人悠游赏景的时侯，不远处另一条楼船之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箫声。
每次行到这个地方，李鱼都会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今日更有妙音为伴，真是让人心旷神怡。李鱼心里顿时生起一股豁达之感，冲淡了求武不得的郁郁块垒。
他此刻真心觉得，能够生在这样风景如画的地方，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啊！于是冲着湖面长啸了一声，引得周围白鹭惊吓连连，匆匆乱飞。
听得这声，不远处那楼船上箫声一滞，姑娘的吹奏被打断，却是无法继续，不禁哑然失笑。
“主上，我去杀了他。”姑娘身旁那名白衣剑客眉头一皱，就要飞出船身。船上的披甲护卫闻言也是一动，顷刻间杀伐之气充记了整个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