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剑仙遗刻
也有人说,那城墙上的剑痕只是当初的白策随意所划,并无传承剑道的意愿,所谓的观剑择徒的传言也只是江湖好事者们的妄谈,实在是荒诞不经。陆庸站在城墙下,抬头看着那些剑痕。这些剑痕依旧清晰,许多年过去了,这个地方已逐渐成为了泰州城的一处风景胜地,总是会吸引一些路过的江湖游客的目光,供他们驻足观光,瞻仰前人遗迹。
不远处更是搭设了茶棚,人进人出,生意十分火爆,想来也是沾了城墙之上刻痕的光。
陆庸往年来到这里都要跟着大人们去茶棚里喝上一壶,然后跟随着伯父他们一道去看那些城墙遗刻。
如今他亲友丧尽,父母失踪,心情十分低落。可毕竟是少年心性,陡然再见那雄伟的城墙,再见那剑仙白策挥剑所留的奇异字迹,便不自觉的走近到了人群里,仰头望去。
细细想来,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在四年前,当时是外公七十大寿,他跟着母亲,大伯他们一道而来。那个鲜衣怒马,锦衣玉带,相貌俊美的少年腰间佩剑,顾盼生辉,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已,陆家寨陆仲景的儿子陆庸。
少年旁边一个儒雅的书生,手中一把折扇,年约四十来岁,相貌堂堂,不怒而威。那是伯父陆伯景,江湖人称铁扇书生,陆家三杰之首。
身后的女子盈盈含笑,举止温柔,正是母亲姜玉漱。
那时的母亲很美,虽是三十来岁的女人,却仍是风姿绰约,娇美动人,依旧是当年江南第一美女的风采。
当时他们刚一走近人群,便被当地的武林人士认了出来,然后便纷纷让道,言辞恭敬谦让,颇多尊敬。母亲与父亲站在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他正在痴痴想着,忽然身后人群里一阵骚动,只听一个人道:“这就是什么劳什子的剑仙遗刻吗?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他回首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光头汉子。
陆庸听得出来这人的口音奇特,显然并不是江南一带的,心想此人应该是一位远客。他心中猜测着,一边打量那大汉的装束。
只见这大汉身穿一件褐色短衫,双耳各戴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圆环,看上去十分怪异。一张脸蜡黄粗糙,形貌带着几分凶悍,腰间挂着一把黑皮刀鞘,刀身极短,插在刀鞘里,不露半点锋芒。
人群里有许多人对剑仙极为推崇,此刻听到这人口出狂言,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那大汉见自已犯了众怒,倒也记不在乎,依旧对着那墙上的字迹评头论足,记脸不屑。
“这位朋友想来是第一次来泰州城吧,这剑仙遗刻留了百年,始终无人参透其中奥妙所在,要说这寥寥几字,便道尽了天下无双剑道,原也有些令人难以置信,像剑仙白策那样的人物,到底也只是个传说罢了。可是若非神迹,这世间许多无双的人杰如何能在这遗刻下创制那诸多的武林绝学来。”
陆庸朝说话之人看去,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亲切感来,只觉得说话之人无比的熟悉,似曾相识。
那人四十来岁年纪,作一身书生打扮,头戴逍遥巾,身着青布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一缕长须黑长齐整,垂至胸前,飘飘如仙,更加衬得此人丰神如玉,气度不凡。
陆庸苦想了半晌,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他脱口喊了出来:“尹欢叔叔!”
那人闻声看向陆庸,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贤侄,你是陆庸?你是来你外公家的吧?”
原来这人名叫尹欢,是泰州城里有名的剑术名家,与姜家相交甚厚,往日里陆庸来外公家没少与尹欢见面,因此甚是熟稔。
尹欢走到陆庸面前,看着他宽慰道:“咱俩也有三四年没见了,你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可要多多保重,如今到了泰州你外公家,一切都不必太担忧了,尹叔叔也在,没有人可以欺侮你啦。”
陆庸听了此言,无言的点点头,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下泪来。他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赶来泰州城,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曾感到委屈,流过眼泪,可此时终于赶到了泰州城,遇到了儿时常常在身边陪伴着的尹欢,心中的酸楚与悲恸便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陆家寨的唯一幸存者,侥幸逃脱大难的少年,在此刻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数日来的强自镇定,苦苦绷紧的坚强伪装,在尹欢面前,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陆庸将家门如何遭遇劫难,父母如何失踪不见,自已如何收拾赶路,林林总总,全都告诉了尹欢。
尹欢听了,只是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陆庸,轻声叹息道:“好孩子,经历这般大难,可真是生受你了。”
陆庸还未说话,身后那个大汉已是开口说道:“听说江南陆家寨记门被杀,我还以为真的死绝了呢,没想到还有人活着呢!”
尹欢回头看着那人,微笑说道:“足下也想凑个热闹吗,那你不妨等着看,陆家寨的血仇终有报时,凶徒泯灭人性,屠杀手无寸铁之人,天下正道中人,人人得而诛之!”
尹欢说着,虽面容含笑,却话语铿锵,目光里的决绝之意令人不敢忽视。
那大汉听了尹欢这话,倒也不再多说,只是说道:“咱不远千里而来,为的也不过是一睹这武林中众口相传的神秘遗刻,至于别的热闹,咱还真没什么兴趣。”
尹欢点点头,说道:“若是交朋友,泰州庆平居十分欢迎各位惠临,如足下这般千里跋涉的远客,尹某素来不敢稍有怠慢的。”
那大汉笑道:“泰州的庆平居虽只是一间客栈,却在江南一地颇有名望,咱也是早有耳闻,况且你尹老板豪爽好客之名传遍四海,武林中人都说你是赛孟尝,令人好生相敬。”
尹欢微一拱手,道:“不敢,那是江湖上的朋友抬举,不知足下上下如何称谓?”
那大汉一拍腰间短刀,咧嘴道:“咱是西北天王刀门下的石长恨,四海漂泊,无以为业,今天到了泰州城,明天也许就要去到关外了。”
尹欢点点头,说道:“石兄逍遥自在,行无定止,去无定所,欲行则行,欲止则止,倒是快活潇洒得很啊。”
石长恨摇摇头叹道:“当今世道不靖,动身千里,见识了大千世界后,反而越发令人失望了,倒不如枯坐阁内来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