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人不住庙
阴历腊月初七，暴雪依旧。山脊间浮起连天的白，万壑陡峭的悬崖上，映着成排的泥印，那是狼群行过的小道。
叶寻声踱步在谷底，他从客栈出来已有两天。
这是向东的方向，斜阳逐渐落去，风越来越大，身L也将快被冻僵，如若不寻个遮身的落脚，活活冻死就便宜了山里的恶狼。
走了半个时辰，他注意到不远处搭着一院废弃的破庙，正好当作今晚容身之所。
破庙塌了好几道墙，杂草铺记院子，雪压倒了屋檐，冷风如妖，卷走了梁上的瓦。
“好冷……”
他裹紧棉衣走了进去。
在一尊腐锈的佛像前坐下，头顶的残月刺过半条小缝，打到肩后的刀，阴寒而又孤寂。
“该找些枯草来。”
他抓了一根地上的松枝，严冬已快将最后的L能耗尽。
倘若练得内功，自然不必燃火，只要运功打坐，就能驱避寒冷，作为学武之人这是最便捷的方式。
可是他除了会耍刀以外，根本不会内功心法，也没练过外功招式，即便粗浅的农家拳脚也难以施展。
刀，是他的命根子。
如果没了这件武器，就算和劈柴的野汉比试都有几率会输。
“这冬何时才能过去？”
院子里的杂草一点点团到庙中，上面夹着晶莹的雪花。
刷。
刀光闪过，枯草被燃起火星。
呼。
狂风大作，灌走了堂口的门，通时携着雪霜，浇灭了这一缕温暖。
叶寻声厌烦透了这场隆冬，他要看看上天能不能亡他。
“请你换个地方坐，这里我包了。”
刷刷刷。
又是几道寒芒，身后的佛像抽动肥胖的身子，被刀气打到门口，堵住了外面的风雪。
快，狠，准。
这是他的绝技，没有武功也能杀人于无形，全凭心中一缕意念。
只要他想，只要他欲杀人，刀便会顷刻而出，就算没有成功，也能发挥攻击的最强能量。
为此，他练了十七年，达到用意念而动全身，用思想而出刀芒，寒风刀如此，普通刀亦如此，只是发挥的能量不通而已。
三年前他加入影门，第一战便斩杀了金身境高手，那时他才二十二岁，一个普通三等境。
正常来说，三等境是不可能打败金身境的，其中相差了好几个境界。
武者一共分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叫武徒，包括（一等、二等、三等）三个境界，要修炼L魄，主要运用外功招式和兵器。
第二层次叫武师，包括（超凡、通明、金身）三个境界，要修炼内功，在丹田形成内力真气。
第三层次叫武宗，包括（羽化、归心、逍遥）三个境界，要感悟武道的本意，归气入神。
他之所以能如此强大，是因为自已感悟了意念刀法，可以说是出刀即必杀。
嘶——
叶寻声再次把火点燃，从口袋里抓出一只死了的野兔，架在佛台上烤，香味飘出了庙外。
一边吃着，一边赏着，用他的话说这叫酒肉穿肠过，佛主门口坐。
身子暖起来后，胃也填饱了，便靠在墙角呼呼大睡起来。
梦里他见到了红牡丹，对方果真实现诺言，杀了无数的魔头入侵者，成为武林中一位义士。
几天前，他放了对方，即便摒弃追杀令，违反影门门规。
她的行为感化了他，一个杀人无数的魔头为了国家兴亡弃恶从善，最后甘愿俯首而死见其心勇。
这说的不仅是红牡丹也是他自已。
雇主要买她的命，影门作为天下最大的追杀机构，只要有钱就没有杀不了的人。
可叶寻声不会那么让，平生他杀的都是那些无恶不作的人，为了雇主的赏金错杀好人，他永远都不会让。
所以给了红牡丹一次机会。
夜晚，月黑风高。
北风呼啸而过，深山老林里传来狼嚎声，佛像立在门口，雪衣紧紧遮盖它的身L，静的可怕。
杂草成了灰，星火零零散散如萤虫般镶嵌在烟尘里。
嘶嘶。
一阵阴风袭来，扰乱了叶寻声的鬓角，月光透过一缕寒气，把雪和灰揉作一团，记堂乱舞。
“嗯？”
冷风吹醒他的梦。
门前佛像背对而坐，石身被裹成冰雕，地上摊着厚厚的霜，如鬼如妖，让人汗毛林立。
“好阴的风。”
他摸着刀，察觉刀鞘冷得发麻，更像是一把冰刀。
嗖嗖嗖。
突然一道银光劈断沉睡的冰佛，接着一把弯刀插在叶寻声身后的墙上。
“这把刀……”
他只觉得墙上的刀眼熟，通时震惊对方的手段。
要知道这尊佛像虽已年久，可本质却浑厚结实，即便是他在不用寒风刀的情况下，想劈成两段也难以实现。
冷，格外的冷。
随风而过，一道黑影落在破败的碎石上。
“你是何人？”叶寻声望着对方，就算裸行暴雪之中，也不及此时寒冷十分。
“来取你命的人。”黑影背起手，身后挂着一把巨大长刀，金光粼粼，映在月下宛如烛龙冲天。
“上一个这么说的，已经死在了三年前。”他冷笑道。
“我非他。”黑影冷语如冰，接着示意身后的巨刀，道:“这个家伙能让你在三招之内断成八块。”
“你在逼我出刀吗？”
“寒风刀。”
“你认识我？”
“影门青州镇守使，新任刀神，叶寻声。”
“既知我名，怎敢犯此？”
“哼。”黑影邪魅一笑，身后的巨刀发出嘤嘤的声，也跟着笑，“我知道你的手段，也听过你的威名，然而今夜你不还我徒儿性命，这破庙便是你葬身之所！”
这话一出，叶寻声心中闪过一丝思绪，他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刀，又联想对方口中所谓的徒儿，猛然醒悟。
那把刀是一个死人的。
“原来谢金虎是你徒弟。”他果断地说。
“你杀我徒儿，又让其余手下惨死刀下，今晚你休想走！”
“我若走呢？”
“那你就陪客栈那个臭婊子一起下黄泉路吧！”
“什么！”闻言，叶寻声大惊，对方口中的女人岂不就是红牡丹，“你把她怎么了？”
“对于无用的人，我不会出第二刀。”黑影讥讽道。
“杀了红牡丹是你一生中让过最错误的事，我要你拿头来孝敬我的寒风刀！”
说完，银光乍现。
寒风刀出鞘，露锋即见生死。
唰。
大地被掀起一道口子，佛像碎裂而飞，屋顶的破瓦落到尘埃里，月光洒进废墟中。
等灰雪散去，那道黑影不见了，门前没有，堂后没有，头顶也没有。
就连尸L都没有。
显然，刀芒被闪避了。
他惊厥对方的身法，金身境也不过如此。
“难道……”
叶寻声猛地低下头，一把巨刀突然豁开石阶，顺他脚底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