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妻是妻,妾是妾
许梅回头,冷不丁对上陈蝶的眼神,惊得后背生出阵阵冷汗。陈蝶不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楚轻。
许梅不吭声,楚轻也不敢说话。
桌上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傅琛闭了闭眼,装作看不见。
现在的陈蝶今非昔比,战斗力强得离谱,他怕自己被误伤。
被陈蝶散发着寒意的眼神注视,楚轻怕自己失去在傅氏面试的资格,赶忙在桌下拉了拉许梅的手,示意她说些什么。
这可不关她的事啊!她可是新时代的好青年,一点都不想做妾!
被她这么一拉,许梅清醒了不少。
开玩笑,她才是这个家的二把手,她想做什么,凭什么还要看她陈蝶的脸色?
“什么妾不妾的,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哦。”许梅冲着陈蝶翻了个白眼,“我们轻轻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哪样比不得你?你能嫁进傅家,还不是靠了你那苦命的爹妈?”
爹妈……
陈蝶胸口闷闷的,纤长的眼睫垂下,盖住了眼中汹涌的情绪。
青葱白玉的手紧紧捏着白瓷勺子的尾端,指尖泛着白,似乎在宣泄主人心中的愤怒与不甘。
“呵。”
看她垂下头,许梅得意地撇撇嘴,“我当多大能耐呢。以后长辈说话,你做小辈的别乱插嘴。”
她转过头,又换上那副慈祥和蔼的笑脸:“轻轻啊,刚刚的你别放心上,阿姨怎么可能舍得让你做妾,呸,做三呢?那多不体面啊……”
“那奶娘的意思,莫不是要休了我这个正妻,给楚小姐让位子了?”
陈蝶喝尽最后一勺白粥,把瓷碗重重地放在桌上,一双好看的琉璃眸在白色的水晶吊灯下闪着光,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字一顿,不疾不徐,却听得许梅心里一阵发慌。握着楚轻的手心生出了潮意。
她正要开口,陈蝶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朝着傅琛微微福身,声音不似方才的凌厉,反而掺了愧疚:
“夫君,是妾身不好,身为当家主母,却疏于管教,以致下人这般无礼,还望夫君莫要心烦,妾身这就惩处她。”
她说了,却没有马上动作。
而是目光看向他,傅琛放下手中的汤勺,忽然想到从前的无数次,陈蝶也会在吵不过许梅时,朝他看过来。
只是不等他反应又别扭的放弃了。
“嗯……”他鬼使神差的点了下头。
许梅瞬间瞪大了眼睛。
陈蝶欣喜一笑,坐直了身子,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大胆许氏,我念你是夫君的奶娘,才百般对你纵容。不成想,却因此养大了你的胃口,就连主子的婚事也敢乱插手,我看你就是皮子紧了!”
她深吸口气,瞅了许梅一眼,继续道:“你今日敢挑拨我与夫君二人的感情,明日还不骑在主子头上?念在夫君尚且对你有羊羔跪母之情,我便继续留你在府内做事。可这顿罚,你却跑不了。”
陈蝶拔高了些声音:“张叔何在?”
躲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张叔欲哭无泪。
在挨了傅琛一记眼刀后,他硬着头皮,同手同脚地走到陈蝶身边,颤颤巍巍地应声:“夫人。”
“许氏以下犯上,屡教不改,没有半点仆人样子,今日挑拨主家感情,妄图插手前堂公事,打二十大板,再罚她一个月月钱,以儆效尤。”
陈蝶端坐,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威严。
“都记下了吗?”
张叔畏畏缩缩,目光压根不敢看许梅的脸色:“记下了。”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这下,可真是把许太太得罪死了。陈蝶没空管张叔的小动作,她目光下移,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
楚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她醍醐灌顶,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朝着陈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陈小姐,这傅家,我一点都不想来,真的。今天,今天也是许阿姨拉我来的。你,你骂了她,可就不能骂我了。”
她揉搓着手心的纸巾,心里七上八下的。
来之前,她听人说,陈蝶是个软柿子,性子绵绵,在家里总被婆婆欺负。
但是!
到底谁在造谣说陈蝶好欺负啊!她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楚小姐?”
清冷的声音在客厅响起,楚轻一个激灵。
来了,该我挨骂了。
她明明已经闭上了眼,这水晶灯的光线怎么还往眼睛里钻,刺得她都要流泪了。
陈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今日我听你与夫君谈话,是个有家底、有头脑的姑娘,怎么也与这恶奴搅和,昏了头脑?以你的资质,足以寻个好人家做当家主母,又何必要来这国公府做一房小妾?”
她整了整衣摆,踱步到楚轻身后,劝诫道:“妻是妻,妾是妾,不论主家如何,妾都比妻低一头。楚小姐,你尚且年轻,莫要听了谗言,行差踏错,悔恨终生。”
她的手带着些许凉意,轻轻拍了拍楚轻的肩头。
楚轻肩膀一沉,忙不迭地点头。
她拿捏不准陈蝶的性格,只怕答应迟了,陈蝶用软刀子捅她。
陈蝶展颜一笑,朝着傅琛福身行礼。
“夫君,闹剧已完,妾身先上楼梳洗了。还麻烦夫君监督惩罚,莫要让那恶奴逃了。”
她眸光平静,闪着点点柔情。
傅琛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张叔打许梅五十大板。
楚轻被陈蝶吓了个半死。
陈蝶前脚刚上楼,她后脚就告辞。甚至嫌走着不快,直接用跑的,许梅怎么也拉不住。
人都走完了,许梅大声哀嚎起来。
“儿啊,你看我这都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就这么泡汤了,许梅心头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住,她抡起胳膊,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
叮叮咣咣,瓷器与大理石碰撞。
清脆,好听。
张叔含泪点了个赞,默默地带上手套。
饭菜、花瓣、瓷碎片混在一起,许梅嫌恶地皱皱眉,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哭诉。
“你爹死得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
许梅又掏出那副说辞。
傅琛抬起头,目光直视过去:“所以,你可以随时砸碎这些东西,不用赔偿。”
“嗝。”许梅一口气憋在嗓子边,瞪着眼瞧他。
“你,你什么意思?”
许梅捂着心口,“哎呦哎呦”直叫唤。
“这年头,谁还没有个病了?我这心绞痛,这都多少年了?”
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一手还不忘捂心口演戏。
“说起来,这病还是当年含辛茹苦地照顾你落下来的,我起早贪黑啊,那些年,我连个整觉都没睡过。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结果你还护着你媳妇儿……”
许梅扯着袖子呜咽,悄咪咪睁开眼打量傅琛。
傅琛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掏出手机:“我叫于秘书给你送医院。”
一听“医院”俩字,许梅好像踩到了电门一般,嗷一声就站了起来。
动作干净利落,根本不见刚刚病殃殃的模样。
“我不去,我才不去医院。”
她嫌恶的皱眉。
且不说她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单单是昨日陈蝶在医院的挑衅,就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才不要再踏进那个耻辱的地方!
傅琛关上了手机。
“好。”
许梅刚刚欣喜一秒,就听傅琛接着说。
“既然家里您住不下去,就去郊区的别墅吧。”
他说着,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啪嗒”一声放在桌上。
清脆的声音震得许梅一抖。
傅琛说话明明没有大声,她却吓得一激灵,哭声戛然而止。
看客都走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掩面回了卧室。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璀璨的水晶吊灯,实心梨花木的餐桌,一地各色的狼藉和一个跟着最后那只瓷碗碎掉的张叔。
哗啦哗啦,污秽扫入簸箕。
张叔也在逐渐变干净的地面里,拼凑起了自己。
……
傅琛推开房门时,陈蝶正端坐在床边。
听到响动,陈蝶抬起头,朝他浅浅一笑。
起身,拉着他的手腕在床边坐下。
她的手还是凉凉的,好像捂不热一般。
傅琛顺从地跟着,看着她的手出神。
今日的香,与往日不太一样。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陈蝶捂嘴轻笑:“妾身刚点了鹅梨帐中香,此香可助眠。夫君在外劳碌一天,自是需要一段安稳踏实的睡眠。待这香再燃些时辰,便是夫君素日闻的味道了。”
她顿了顿,试探着道:“在这段时间里,妾身想与夫君,谈些事。”
傅琛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见他这般,陈蝶心里没了底,说话更是小心。
她轻咬下唇,鼓起勇气,脸上带着小女子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