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谁说我们倒闭了？”一个女员工立刻吼道，不过她眼眶都红了。“你们厂长说的。”方学道。
对面几个女人顿时气馁了，她们厂长确实说过。
一个30多岁管事模样的女人站了出来：“我们厂只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其实还可以抢救一下....”
方盈感兴趣地问道：“怎么抢救？”
女人顿时不吱声了。
她要是知道怎么抢救，不早就救活了吗？
“把糖果卖出去，就可以了。”方盈道：“你们打算怎么卖？卖给谁？”
“只要能做出来，就能卖，怎么都能卖出去！”一开始喊话的年轻女工道。
“哦~”方盈懂了：“原来是根本做出不来，没原材料了吧？”
麦芽糖，跟其他糖果不一样，正经糖厂做糖用的是甘蔗、甜菜，这些都有种植任务，保证生产。
麦芽糖需要的是麦子。
现在粮食都是管控物品，吃还不够，没多少分配做糖。
而这个街道办的小厂，一看就没多大路子，被原材料卡死了。
“你不用在这幸灾乐祸！反正我们厂的房子不租！”女工喊道。
“你说了不算。”方盈道。
“你！”女工气得脸红脖子粗，方学都挡在方盈身前了，结果下一秒她“哇”一声哭了。
所有女工顿时开始安慰她，一边安慰一边跟着哭。
方盈......
她想了一下就理解了。
只要能有个工作，哪怕只是实习工资，一个月也十八九块钱，够自己吃喝了。
如果没有这些钱，那这些女人就都是家里的“拖油瓶”了。
要从其他家庭成员嘴里扣饭给她们吃.....能扣到还好，就怕她们本身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这份工作，全家都要挨饿。
这个年代，没有地方赚钱，就是没有地方赚钱，找不到工作，就是找不到工作。
“好了好了，我有办法可以给你们弄到生产材料。”方盈道。
哭声戛然而止，几双眼睛炯炯地盯着她。
“真的？”
“你怎么弄？”
“当然有条件，你们得把房子租给我。”方盈道。
众人顿时白她一眼！
“没了房子我们上哪生产？”最后还是没工作！
方盈看了看偌大的院子，也是个四合院，加起来十来个房间。
“可以分给你们2间。”方盈道：“具体的找你们厂长谈吧，不对，已经倒闭了吧，还有厂长吗？厂长说话好使吗？”她问道方学。
方学道：“已经倒闭了，厂长说话不好使，但是我说话好使，我说想租，就能租下来。”
所有人顿时看着他。
这么厉害的吗？
几个女工的气势顿时收敛了。
方盈笑了，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大哥的影子！霸总的影子都出来了！
方学低头看着妹妹：“你要是想帮她们，给她们匀两个房间出来，让她们继续开厂，也行，我也能办道。”
方盈顿时嘻嘻笑，果然还是她那个妹控霸总！
“走吧，带我们去找你们前厂长。”方盈道。
几个女工的气势已经变了，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带两人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居委会。
这个厂是街道办的，居委会里的一个大妈就是厂长。
结果不到一年时间就把厂子干倒闭了，大妈愁眉苦脸的，不知道怎么跟厂里十来个女工交代。
“孙大妈，有人找您！”一个女工远远喊道。
孙大妈在屋里就是一抖，她现在最怕见到她们。
“孙大妈，他们说能让您继续当厂长！”
“他们说能给我们弄来原材料！”
“他们说....”
孙大妈已经冲了出去，睁着老花眼喊道：“谁？谁说的！”
第95章
忽悠
孙大妈见到了方盈和方学，顿时满脸失望。
这俩人加起来都没她年纪大！过来逗乐子的？
方学今年24了，工作多年，很会看眼色，顿时笑道：“我是供销总社的，后勤处的李处长跟我说你们厂已经递交了解散申请书，而且希望把这房子租出去。”
孙大妈立刻换了副表情：“对对，是有这么回事，但是她们刚刚说，你能给我们弄来原材料？继续生产？”
方学没说话，看向妹妹。
小麦什么的，让他弄来几斤行，让他给个小厂不断提供原材料，他就不行了。
“我们进屋谈吧。”方盈坐下，看了孙大妈一眼问道：“厂长怎么称呼？”
人的气质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明明没有实质，却能让人感觉到。
孙大妈一下就分清了主次，也不敢轻视这个比说话男人看起来年纪还小的胖丫头。
“我姓孙，你叫我孙大妈就行。”厂长什么的，现在听着心虚。
“如果只给你们两个房间存放材料和生产，你们每天需要多少斤麦子和糯米？”方盈问道。
孙大妈表情顿时又不好看了，只给两间房啊，那挤一挤原来的人只能留下一半，多了装不下。
“或者你们可以两班倒，换人干活，上一天休一天，或者上半天休半天，如果卖得多，每个人都有活干，也算保住了工作。”方盈道。
孙大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个主意好啊！
“还得是你们年轻人，脑瓜就是好使！我怎么没想到！....不过，那需要很多麦子和糯米，而且...”
她看了方学一眼道：“供销社也不一定要我们这么多货。”
街道办的工厂，其实不算国营，算集体的，生产材料国家就不分配了，自己想办法解决。
那生产任务和销售任务自然也就不分配了，自己解决。
但凡孙大妈能解决好一点，也不至于倒闭。
方学看了她一眼道：“您别看我，您是厂长您自己想办法。”
不是他不会来事儿，他也不是滥好人，见人就帮。
方盈也是如此，想让她帮人帮到底，把房子租给她可不行，卖给她还行，送给她更好。
“孙大妈，那个糖果厂的院子产权是谁的？”她问道。
“是我们街道的，那原来是个四合院，户主没了，房子也塌了，街道出钱重新盖的，就是街道的了。”孙大妈道。
方盈浓密的睫毛低垂，遮挡了眼底的神色，问道：“孙大妈，如果做出来的麦芽糖都能卖出去，你们一天需要多少麦子和糯米？”
“这个，我算算，两班倒的话，同时熬4锅，一锅出10斤，一天熬4次，出160斤麦芽糖，大概需要200来斤小麦和糯米。”孙大妈道。
一天200斤，一个月就是6000斤，以后世的眼光看，简直是毛毛雨。
3吨而已。
哪个食品厂一个月只消耗3吨原材料？倒闭算了！
但是在此时，想弄到这么多粮食可是不容易的。
“6000斤粮食，600来块钱，其实也没多少。”方盈道。
孙大妈刚要笑，就听她道：“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粮食，想弄来60斤都很难。”
孙大妈看着她，所以？
“我可以保证给你们弄来这么多粮食，但是我不要钱，要房子。”方盈道：“那个厂房当初花了多少钱盖的？我都折算成粮食给你。”
粮食换房。
孙大妈却不上当。
“这也不是钱的问题！盖那个房子当时只花了1000多块，照你这么算，2个月之后房子是你的了，我们反而被赶走了，又失业了？”她有些生气道。
“再说那房子也不仅仅值个砖头钱，那地皮可难得着呢！”
感情这是俩骗子？
“我们可以签个长租合同，房子的产权归我们，但是有2间长租给你们，20年，每年1块钱租金。”方盈道。
孙大妈懵了，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房子本来就是我的，结果怎么就变成了你的？我还只能用2间？还得给你交房租？1块钱也不行啊！
“我每个月免费提供你们1000斤小麦和糯米，免费提供20年！”方盈道。
“剩下每个月5000斤的份额你们自愿购买，想买多少买多少，想买更多也可以，但是超过5000斤，我就不保证能弄来了，但是5000斤以内，无论如何我也能帮你们弄到，如果做不到，每月罚我1000元。”方盈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孙大妈看着她，这不是个骗子，这是个傻子。
方学立刻大喊：“你疯了？每月1000斤，免费提供20年？钱经理会打死你的！”
现在面粉1毛7一斤，麦子没有卖的，如果是公社出面卖给街道糖果厂，当然也可以，但是肯定便宜，1毛钱一斤吧。
糯米稍微贵点，1毛多。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粮食！1000多斤粮食100多块钱，先不说那破房子值不值100多一个月的租金，就说现在谁能拿着100多块钱张嘴就能买到1000斤粮食？”方学喊道：
“谁能？？就算你能做到，但是需要用多少人情你想过没有？更何况一下子就保证20年！那个破房子，值吗？”
其实更多是喊给孙大妈和其他女工听的。
果然，她们都心虚了~不过眼神更闪烁了！
这是对她们有好处的事，她们当然喜欢！
“还有那1000块钱违约金？你真是疯了！”方学大喊：“1000块，比她们卖糖挣得都多吧？那她们天天什么都不用干了，就等着你违约好了，就够给她们发工资的了！”
方盈看着大哥假模假式的样子，心里好笑，面上却是赌气的样子：“我有什么办法？孙经理让我必须在一天之内给他找到厂房，这都过去半天了，我待会儿还要去电视台找他们台长办事呢，他都等我一上午了，我没时间在这浪费了，随便找个得了！”
孙大妈眼神闪闪，直接找电视台台长办事？还让人家等一上午？这是谁家孩子啊？
她对方盈能弄来粮食，信了大半。
第96章
这是人干得事儿吗？
方学继续劝：“我昨天还给你联系了几个厂，隔壁街道还有个豆腐厂要转让，城西一个街道还有个纸盒厂要往外租，城东还有一个鞋带厂要找人合租，他们不要粮食，一个月随便给几十块钱就行，比这便宜！走走走。”
“是吗？那你早说啊，浪费我时间。”方盈站起来就要跟他走。
方学边走边道：“这个不是顺路吗，再说我也不知道你张嘴就给1000斤粮食！这是人干得事儿吗？你就是有能耐也不用在这使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方盈不耐烦道。
兄妹俩这辈子第一次合作，没有演练，却是无比的默契。
眼看两人就要走出大门口，孙大妈急了，一路小跑追过来，拽住方盈的手：“等一下小同志！咱们再商量商量！”
“太贵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方学道。
“贵吗？一点都不贵！”孙大妈喊道：“每个月1000斤粮食，100块钱出头，一年才1200多块钱，20年才2万4....买那么大个院子，正合适！”
“大妈，账不是这么算的，那可不是2万多块钱，那是24万斤粮食！24万斤！粮食！谁会拿这么多粮食出来跟你换那个破房子？谁有能力拿这么多粮食出来跟你换个破房子？也就她人傻钱多吧！”方学道。
孙大妈顿时心虚，不过说道：“我们那个厂房，别人出2万4，我们也不卖啊，这不是看你们出粮食，才能谈一谈嘛，要是出钱，谈都不谈，不如把那里改造一下分给没房子的困难群众当大杂院呢。”
方学顿时看了眼方盈。
方盈皱眉看看表，一脸为难：“哎呀快到中午了，无论如何我得先去电视台了，剩下的房子下午也不一定有空看了，要不你替我去...”
“要不就定我们这吧！院子大！房子多！干净！他说那几个小破厂我都知道，还没我们一半大呢！”孙大妈道。
方盈看看方学，看看孙大妈，左右为难，顿了几秒对孙大妈道：“大妈，其实一个月3吨粮食对我来说，不算啥，一句话的事儿，不管是小麦还是糯米，都能给你调来最好的！”
孙大妈眼睛亮晶晶地点头！
“但是，这事儿您能做主吗？这不是租房子了，我这是在跟您谈产权易主，您说了算？”方盈道。
孙大妈顿了一下道：“我说了不算，但是街道主任是我儿子，我去问问他。”
方盈......你牛逼！
“那您问问他去吧。”方盈又对方学道：“你下午帮我去其他厂看看情况，初步谈一谈，等我从电视台出来，咱在来这综合定一下。”
说完一副日理万机急匆匆要走的样子。
孙大妈这次想起问道：“哎对了，你们是什么单位？为什么要租...买我们的房子？我们可不卖给个人啊！不符合政策。”
“哦，我是一个公社食品厂的厂长，想在城里选个厂房，把生意做到城里来。”方盈道。
“食品厂？做什么的？”孙大妈警惕地问道。
“做熟食的，熏鸡、卤味之类的。”方盈道。
孙大妈眉头一松，那没什么问题了，她怕是做糖的。
方盈又看了下表：“我大概下午4点回来，先走一步了。”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找我儿子！我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你们可千万别跟别人定下来啊，我们这厂房新盖的，地方还比他们大，最合适！”孙大妈喋喋不休。
方盈已经骑车走远了，她就抓着方学念叨。
方学过了半个小时才脱身，出来一看，已经没有妹妹的身影了。
他想了想，还真按她说的，自己去看其他要租的房子去了。
而方盈，回家拉了一车卤味，让林奇骑三轮车拉着跟她一起去了电视台。
她一个厂长，“车”都有了，当然得有个司机。
好吧，主要是这破二手三轮太丑，谁骑谁像收破烂的，一路被无数人拦下问收不收牙膏皮，她受不了了。
到了电视台，门卫都认识她了，直接点点头放他们进去。
但是方盈还是下车，留了一包2毛钱一盒的香烟和一袋鸭脖才离开。
门卫看着她的背影笑呵呵，跟她姐姐一样会来事儿，而且更大方。
当厂长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电视台就这么大，有点什么新鲜事，一天就传遍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