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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在这件事里,他不能掺和太多,纵然皇帝为了如今朝廷上的政局安定,不会做什么,但皇帝多疑,虽然是因为他和此案里的安定伯有亲缘干系,但谁能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暗中揣测着什么呢。

    从御书房里出来,已经是天半明,秋霜清寒,夜风刮在大氅上,天际那些黧黑色伴着清冷的月光洒在汉白玉阶上。

    周无?缺说:“相爷,这一次劳烦你从旁协调了。”

    他脸色雪白如夜里的霜,过了一会儿,对着他们?说:“昨天是怎么回事,琼玖和你该不是瞒着什么?”

    “皇叔,我怎么会瞒你!”谢琼玖语气凉凉的,也急急的,他勃然大怒地骂了一顿那些燕党,那样?子果真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皇子。

    周无?缺长眉微颦,病容冷凄似雪,咳了好几声。

    “皇叔,夜里凉,我送你回府。”谢琼玖马上道。

    临走之?前,周无?缺又看了顾文知一眼,那双寒潭般枯冷的眼睛也带着一种?打量。

    清池的事自然不能叫他知道,这是他和谢琼玖的默契,但自从昨夜起,这件事就已经被这位素来手段冷酷的荣安王接了过去。若是他真的细查,只怕会发现。想着这件事的时候,顾文知不自觉地就空出了一只手,手指轻轻地扣着床,这是他想事时的习惯。

    清池打量着他的目光被他发觉后,他就自然地收起了所?有的动作,仍然是无?事人般地说:“你多睡一会儿。”

    他起身,披上了衣服,下了床,帐幔垂放下,外面?只见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依约在朦胧的晨光里。

    很?不对劲。

    清池越发觉得李家?这件事没有顾文知看起来那么的简单。

    清池说:“你昨天要我写的认错书我可写了,你若是这么忙,那也别看了,一会儿我自己烧了。”

    顾文知还?没走出屏风外呢,听见这句隐约带着埋怨的话语后,身形动了动,他走了过来,揽开了帐幔。

    清池便对上了一张微含笑?意又无?奈宠溺的容颜。

    清池心中一跳。

    他身上衣着整肃,只除了发还?未重梳起来,俨然一派贵重气度,十分折人。

    “你放在哪儿?”他虽是这么问着,却含笑?。

    清池有些小心机地瞧向昨晚她故意放置的地方,却见那地方已经空无?一物?,难道是般般收拾了不成?

    “是这个?”顾文知从手中展开了一张早先折起来的信纸,那上面?正是她写的字。

    清池本来也不当?做一回事,直到?瞧见了他在下面?用朱砂批点过的字迹,她是既羞耻又无?语。

    清池从他手里抢了过来,淡淡地道:“既然你都看过了,那就……这样?吧。”

    她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顾文知皱了皱眉,把她推入了幔帐里的温柔乡,口吻有些重:“外面?冷,你别出来。”

    清池被锦被裹得暖暖,唇边含着点笑?意:“好,我听你的,顾大人。”

    清池看着他,他也看着清池,这不知不觉当?中,这目光就含情脉脉了起来。

    顾文知咳了一声,道:“池儿。”

    “你去吧。”清池很?乖巧,也很?体贴。只是等他人一走,她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他方才和她说的话,其实?就是暗暗在告诉她,她不能离开顾府的原因,自然她也根本就无?法离开顾府。

    一连几日,盛京人人自危,天牢里人满为患,仪鸾司和大理寺一天到?晚在抓人审问。

    顾府里当?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和风细雨,有顾大人撑腰,是谁也不会跑到?顾府里来抓人。般般眉眼里的担忧也是一天天地淡化,不过还?是宁愿守在清池的身边,就生怕发生上一次那样?的事情。

    玄冥又来信了。

    清池在窗前看着白鸽颤抖着羽翼自辽阔的蓝空飞进了这井口似的宅院里,落在了窗口前。

    当?初她和玄冥约好了,叫他盯着李家?,除了每日晚边报平安,此外一旦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一定要及时通知她。

    所?以,这只飞鸽带来的消息就注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展开了小小纸张,下一秒就叹了一口气。

    般般见她久久不能回神:“小姐?”

    “李家?的情况不妙。”清池的口吻生疏,不像是关心,仿佛把自己孤立在李家?人之?外,但般般知道,近来这段日子她的整颗心都在这件事上,怎么可能不担忧。

    “小姐,您不是拜托了姑爷,咱们?找姑爷来解决这件事吧。”

    “不。”清池冷淡地直接给否了。

    顾文知是不会管这件事的,她在这会儿冷静地想着,他兴许会救下三哥哥李英的命,那是因为他知道,她最在乎这么一个人。但李英那样?生机勃勃的人,又怎么经得住这一难。所?以,清池比较贪心,她希望李家?只被夺爵,李家?的子女仍然是清白身份,李英仍然可以为官,实?现自己的抱负。若是因此一蹶不振,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然而,玄冥得来的消息却是,李家?被夺爵,前几日一直原地关押在安定伯府上,但是今日却来了两批人马。

    转移地方的可能性很?大,也有可能是换了人审问。

    仪鸾司的人已经撤回,说明上面?已经是觉得李家?在这件事里无?关紧要了。

    但换了人,恐怕关在安定伯府里那些昔日娇贵的贵人是承担不起的。

    清池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她必须地想一个法子,渡过了这个难关。

    想着,在般般紧张的神情,她又笑?了。

    般般不懂她为何这样?笑?,“小姐……小姐,你别急。”

    般般大概以为她急了,其实?清池不是,她只是觉得很?讥讽而已,就在她终于选择相信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让她觉得应当?是可信的,马上现实?就给了她生动的一巴掌告诉她。

    她怎么可以放任自己相信一个男人。

    秋日的午后,暖洋洋的阳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但清池没有感觉到?一点的暖,她慢慢地从这段时间以来那种?混沌离觉醒了。

    “这个时候,我不能急。”

    般般听到?这句话,怔了一下,再看向清池。看着她,般般仿佛才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小姐,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她欣慰地说着。

    清池握住了她的手,软声道:“好般般。”

    清池道:“我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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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

    “般般,这件事我非做不可。”清池的决心就闪烁在那双美丽的眼睛,它在光线下却如星辰般动人。

    *

    半个时辰后,在般般的帮助下,清池成功地从顾府后门走了出去。

    清池瞧了一眼正和守门家?丁说着话的般般,般般偷偷地递了她一个眼神。

    一身顾府淡青黄袄子丫鬟装的清池走向巷口小道,出去以后,租了一辆牛车去和玄冥会面?。

    玄冥见了她,愣了好一会儿,脸上却露出了不赞同的神情:“小姐,您不该来的。”

    “少废话。”清池道:“玄冥,我原先把你们?散了,你老实?告诉我,你这里还?有些什么渠道。”

    玄冥一瞬间心头踊跃而上的是喜悦,终于再次被小姐启用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担忧她。

    尤其是再一次看见了如烈火般燃烧起来的她,生机勃勃,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她一身朴素的丫鬟服饰,却也掩盖不住那种?灼灼风华,眉头一挑,“你还?记得先前在我面?前说过的话,你说,我的话对你永远有效,那现在呢?”

    玄冥望着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欣喜和茫然,随即忠心耿耿地道:“小姐,属下手下仍然有一队人,如今正在待命。”

    他很?快,将?这队人的行踪和底细禀告给了清池,这队人也是最近这段时间里,帮着玄冥盯着安定伯府的助力。

    清池想了想,说:“帮我盯住安定伯府,若是那位十四?皇子过来了,跟着他。我要见他一面?。”

    玄冥一直都t?知道,自家?小姐做的事就没有一件是普通闺秀做得出来的,窥伺皇家?这样?的重罪由她说来,仿佛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小事。

    “怎么?”她扬眉在问,仿佛在问他是不是不行。

    而他从来接受过的教导,那便是无?论她要做什么,他都万死不辞。

    “小姐,属下会派人盯着,若是一有消息,一定会亲自通知您。”

    清池心想,如今若是能够见到?蒋元一面?,从他嘴里说不定能够知道些什么。多可笑?,从前她万般避开他,却总是机缘巧合地撞上他,如今想要见他,却发觉是那么的不容易。毕竟,如今他可是一位皇子啊。

    她嘴角微勾,有些讥讽的弧度。

    如今安定伯府虽然没有前几日那样?戒严,仪鸾司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了寥寥几人守门。

    但玄冥说,这是在钓鱼,前后有约五六人,个个都是高手。

    若是清池真的愿意进去,玄冥也能带她进去,清池摇了摇头,问:“这两拨人看到?了?”

    玄冥眉头微锁,语气谨慎:“除了大理寺的人,另外一拨人似乎是荣安王府来的。”

    看来昨晚顾大人也因为李家?这边被牵累了,都知道他站的保守党向来和荣安王的革新党不合,如今新政正欣欣向荣,他却扯上了前朝的事,也难怪一直闭口不言。

    清池心底的怨没了。

    其实?从一开始她纠缠着顾文知,让他帮忙李家?的事,就很?离谱啊。

    “小姐,我送您回去。”

    “不必了。”清池挥手,“我自己坐牛车回去。”

    在得知李家?这边没事,只是被关着去,清池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尽快脱罪,否则时日一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写了一封信,递到?了国师府。

    *

    今上沉迷道法,在宫中修道,经常传召宁司君,乃至如今盛京里,宁司君也是一众贵人最想要见到?的人。

    其实?,今上求长生,更好女色,多劳宁司君从中协和,不至于和史?书当?中往往脱阳丹毒而死的皇帝一样?,面?色是红润了许多,就连后宫当?中的妃嫔近来也是喜气洋洋。

    “道君说的双修之?法,阳阳和合之?术,近来我才领略其中滋味啊。”皇帝宽和地笑?,浑然看不出一个时辰前,他在御书房里怒气勃然地下旨株连了和前朝有干系的官员,在七星楼这袅袅紫檀香里,却如同画卷里修道有成的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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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司君浅笑?,声线优雅,雍容端庄:“琼霄惭愧。圣人素来虚静守柔,持道有成,有素丹濯身,炼飞轻之?体,坤鼎乾炉,取坎填离……”

    宁司君观望着皇帝,浅笑?着道:“圣人清修更臻至从前。”

    皇帝被他的话语取悦到?了,这一会儿也向他追问着更多。

    宁司君从容解惑。

    直到?夕阳西下,又陪着皇帝用了一顿素膳,在皇帝的依依不舍下,宁司君轻柔回送。上了轿子,宁司君脸上轻柔的笑?意就已经散了,有些拧眉,他松动了一下额间,向着陪同过来的瑾澄道:“过些日子把芳华卷整理出来,送到?七星楼。”

    瑾澄怔了怔,“师尊,这……”芳华卷一向是女子采补才练的,当?然,因为玄清洞这一代除了月魄师妹都没有再收过女子,芳华卷早就吃灰了。而若是不修玄清洞内门功法……就等于是鼎炉卷采补。

    七星楼里玉女都是宫女,这……

    瑾澄低沉下来。

    宁司君轻笑?一声,“怎么,就怕了?以后还?敢接我的位置?”

    “师尊……”

    宁司君有些乏了般,“安心,这芳华卷我改过的,只会疲乏,况七星楼一百多位玉女,圣上采补得过来吗?”

    瑾澄以为自己听错了,否则怎么会从一向沉稳的师尊口里听出来那种?浓浓的嘲弄。

    “你师妹都不怕,你怕了?”

    瑾澄猛然明白了什么,“师尊,您是想帮师妹?”

    宁司君叹了一声:“痴儿啊。”

    “李家?于她,是深潭虎穴,偏她明悟不了。”宁司君看向瑾澄,“她难得求我,她既求了我,便看看吧。”

    瑾澄担忧地道:“师妹自从嫁到?顾府后,倒生疏了。近来盛京里,变故甚大,师尊,师妹不能进这趟浑水里。”

    “我倒知道,可这是她的尘缘。我们?阻不了,况且瑾澄,你师妹若让你保下李家?,你会怎么做?”宁司君含笑?望着他,却不是那么轻拿轻放,那眼神冷肃如雪,多了一丝审察。

    瑾澄道:“我……”

    他低头了,他做不了师尊这样?的事,但也不能不帮师妹。

    “那就好好看着。”宁司君道。

    “我们?是出家?人,不理俗事。”他说得慈悲淡然,便如画上神君,华丽的紫色道衣更衬得贵重威严。但眉眼那一笑?,却让瑾澄有种?莫名的荒诞感,“我们?何须主动去做,自有人分忧。”

    宁司君那淡淡的语气堵住了瑾澄要说出去来的话。

    师尊对师妹是不是过于看重了?,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好像也并不奇怪,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这一次却是师尊主动违背了从前的原则,沾染国事,即便像他说得那样?,他们?并不用自己出手。

    瑾澄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他还?是不希望师妹卷入这种?深渊里。

    *

    宁司君接了信,虽然没回话,但是清池就是知道,他会帮她。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帮她。

    不过,她会给宁司君找机会的。

    清池瞧了一眼日晷上的时间线,想起玄冥所?说的,走到?了安定伯府大门口。

    守门的两位大理寺衙役在看见她过来以后,手里刀戟一摆,冷肃阴沉:“速速离去——”

    四周目(67)

    “小娘子,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守卫在瞧见了清池的脸后,语气还是那样的冷硬,不过要是其他人跑过来,

    早就直接动武驱赶了。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出?现在这样危险的地方就是了。

    “两位大人,

    我是这府里的,

    可容许我进去一趟?”清池有些着急地着,

    神态里都可见她的紧张。一张明艳玉容煞是楚楚动人。守卫却皱着眉看着她:“你知道你?在什么?你?若是这府里的人,进去了可就再也出不来了。”那锐冷的视线,

    就像是野兽一样无情。

    另外一个守卫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走不走!”

    清池道:“有人为我作证。”

    她看?向身后,不知何时,

    就在街口已经驶来了一辆马车,那马车全身是古朴的黑红,

    图案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一看?便知是来自仪鸾司的车驾。车轱辘过来,

    驾马的仪鸾司亲军一看?便知是不好?惹的人物。

    “驾——”

    这辆马车的出?现,也马上调走了守卫的注意力,

    这时对清池的忍耐就更加低了。

    守卫好?言好?语地道:“你?还是快走吧,

    不然一会?儿可走不了。”

    “什么走不了!”那驾车的仪鸾司亲军把车一靠,

    语气不善,视线也落在了背对着他们站着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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