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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你今天是拍什么戏份来着?”杜小霜忽然扭头问乔桥。

    “妃子五号。”乔桥不疑有他,“上次临时被抓去当阮轻的替身,自己的戏份还一点没拍呢。”

    “别着急,这个电影是大制作,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呢。”杜小霜笑了笑,“你抓紧时间化妆吧,我还得去找个人。”

    她说完也不管乔桥什么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比来的时候还莫名其妙。乔桥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正好有人过来核对乔桥的身份,她也就不再纠结这些想不明白的事,全心全意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84:新人礼包

    “妃子五号!”那边副导演中气十足的一声吆喝,刚戴上三四斤重金步摇的乔桥差点打个趔趄。

    “诶诶,导演我在!”乔桥忙不迭在人群里举起手,没办法,东赫这部片子实在众星云集,群演多如牛毛,每天摄影基地人满为患地就像菜市口,大家都在一小片方寸之地里等上场,人头挨着人头,不举起手来根本没人看得见你。

    “你换好戏服了没!再下一组就到你了!”副导演扯着嗓子喊。

    “马上马上!这就去换了!”乔桥忙不迭擦掉额角的汗,奋力向另一侧的更衣室挤。其实平均一下每平米上的人也不算太多,但古装戏的头饰是一大问题,就比如乔桥现在顶的这个,只是个中等品级后妃的步摇,加上两侧的金簪就已经比乔桥的肩还长了,更不用说那些品级高如皇后、贵妃之类。这种情况下人和人擦肩而过还必须要算上头饰的长度,也难怪走起来举步维艰。

    更衣室是整个摄影棚统一辟出来的一块地,里面放着三大排衣架,满满挂的全是乔桥他们这些‘配角龙套’穿的戏服,每天刚到剧组就有会后勤发给你一个号码牌,化好妆后拿着号码牌去更衣室找到自己的戏服换上就能拍摄了。

    乔桥熟门熟路掏出号码牌,可手刚摸上自己的戏服,就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好像……变轻了?

    她接着一拽,清晰地听到了一声布帛撕裂的‘刺啦’声,原本算得上华丽厚重的宫妃正装,俨然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人剪出了五六个大洞,上面缀着的宝石珠子也都随着乔桥这一拽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怪不得乔桥掂在手里时轻了那么多。

    这是……怎么回事?

    乔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几个女演员都在忙着套自己的宫女装,没人注意到乔桥。

    这是碰上……‘新人礼包’了?

    虽说面上光鲜亮丽,但互相倾轧和明争暗斗一直是娱乐圈的主旋律,没钱没势但又出挑的新人会被前辈们排挤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像是动点手脚警告一下这种手段在圈里统一被戏称为‘新人礼包’,等同于下马威,大危害倒也没有,就是让人膈应。

    但现在轮到乔桥这儿,就不是膈应这么简单了。

    乔桥看到戏服被剪冷汗‘唰’得就下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检查一下,临到开拍才发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外面负责拍散镜头的副导演扯着嗓子还在吆喝,乔桥徒劳地把戏服来回翻了两遍,但口子从腰上一直开到背,拿出去都能当一件颇有现代感的时装了。

    “乔桥!乔桥!你在更衣室里种什么蘑菇呢?!”副导演的声音隔着一堵墙都听得一清二楚,更衣室里其他几个女演员闻声好奇地回过头来看乔桥,扫到乔桥手上的衣服后又都不约而同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吃惊归吃惊,谁的脚底都没动一下。

    在娱乐圈里混的,都知道第一条守则就是别乱管闲事。

    乔桥没办法,现在通知后勤也来不及了,外面还有一整个导演组在等着拍,戏服出问题发现得太晚,就算是有人故意下黑手,乔桥自己还是得担一大半责任。

    算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麻烦让一下……谢谢,借过借过!”乔桥把戏服举过头顶艰难地往副导演那边挤,副导演是个晒得黝黑的胖子,戴着个小鸭舌帽,看见乔桥后嘴角还没完全扬起来脸面就是一沉。

    “你举着戏服不穿干嘛?!还五分钟就到你了知不知道!”

    “导演,我刚发现戏服被人剪了……”乔桥气喘吁吁地把戏服摊开给副导看,小心翼翼地恳求,“能不能把我的戏份稍往后排一下,我这就去找后勤,应该还有备用的,半个小时就弄妥。”

    “什么?”副导二话没说拉开戏服看了看,瞬间怒不可遏,“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发现?!你让我怎么往后排,你的戏是个大场,光群演就十来位,别说半个小时,一分钟我都等不了!总不能整个组今天都开天窗!”

    “对不起导演……”乔桥低声下气地道歉,“都是我没看好”

    “我现在没空听你道歉,你去给我想办法,我不管你是偷是抢还是用502粘,五分钟内你给我装扮整齐了上场!”

    “导演。”乔桥使劲儿掐了下手心,发现手里全是冷汗,这么大的口子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钟内修补好,她勉强镇定下来,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另一个女声慢悠悠地在乔桥身后响起来:“导演,我来吧。”

    乔桥闻声回过头,一个装扮齐整的年轻女孩站在她身后,抬眼冲乔桥一笑。

    她头上戴着跟乔桥一样的金簪步摇,脸上画着和乔桥一样的艳丽宫妆,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整整齐齐地穿着一件完好的戏服,跟乔桥手里的那件一模一样。

    乔桥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这么点戏份你们也能给我折腾出么蛾子,真是行啊!”能干到导演的都是人精,副导一看这阵仗到底怎么回事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您就睁只眼闭只眼吧。”年轻女孩脸上半分羞愧都没有,显然吃定了抢着种角色根本不会有人管,她冲副导抛了个媚眼,然后才挑衅地看向乔桥。

    “行吧就你了。”副导烦躁地挥了挥手,显然不打算再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赶紧给我上场,要是一条过不了马上给我滚蛋。”

    “谢谢导演!”女孩欢天喜地地提着裙摆跟在副导屁股后面走了,只剩下乔桥一个人傻乎乎抱着她那件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戏服站在原地,看起来分外凄凉。

    旁边几个助理看乔桥的眼神都带点不忍,毕竟辛辛苦苦试镜才得到的角色,结果被别人耍了个手段不到一分钟就抢去了,时机还拿捏得刚刚好,让乔桥有苦都说不出。

    好戏落幕,周围人落在乔桥身上的视线也陆续挪开,但仍然没人上前跟乔桥搭句话,毕竟这种事圈里早就见怪不怪了,能投下两个怜悯的眼神已经算有同情心了,大家自顾不暇谁会有闲心管别人会怎么样呢?

    乔桥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总算想起来应该先找后勤,虽然工作没了,可义务还在,戏服成了这个样子,怎么都得去报备一下。

    后勤的小姑娘也很爽快,问乔桥要不要等调配一件新的过来,乔桥苦笑着说了声不用,后勤似乎明白了什么,给了乔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乔桥?你怎么在这儿?”装扮整齐的杜小霜不知道从哪儿又冒了出来,看见乔桥还挺惊喜地凑过来,“你也是来换头饰的?”

    说完,她还晃了晃发髻上的一根垂穗碧玉簪,簪头的穗子不知道怎么少了一串,看着分外明显,这种大瑕疵是肯定不能出现在镜头上的,但按理说差随便哪个助理来换就行了,杜小霜完全没必要亲自跑一趟。

    乔桥心情正低落,此时也没想那么多,就实话实说道:“我被人剪戏服了……角色也被替走了。”

    “哎呀,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杜小霜脸上带了些不忿,她忽然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然后把乔桥拽到了一处避人的地方。

    “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乔桥心里哪能没有数,她来东赫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期间里跟谁起了冲突可不是昭然若揭吗?

    但乔桥也不傻,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嘴上说出来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知道。”乔桥皱眉,表现出很苦恼的样子,“我实在想不出来。”

    “你也太不小心了啊……”杜小霜叹口气,她看了乔桥一眼,脸上露出犹豫又踟蹰的表情,最后终于下决心一样压低声音说:“你别见外,我刚才在化妆间好像听到关于你的事了。”

    杜小霜的化妆间在主片场,里面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能听到什么倒是也合理。

    “我听见一个女人说‘要把那个姓乔的弄出组’。”

    “你看见她了吗?”乔桥条件反射地追问。

    “隔着屏风哪儿看得清。”杜小霜先是摇头,不过她很快又勾唇冲乔桥笑了一下,“但是这种事,排除还排除不出来嘛,你进剧组才几天?”

    乔桥听出了杜小霜话里话外的意思,这倒是跟她推测的一致,但现在角色也没了,乔桥也不是那种太把出境机会放在心上的人,有些事明白就行了,毕竟自己也有责任,要是再让乔桥去报复之类她还真干不出来。

    “谢谢你了。”乔桥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杜小霜跟她没亲没故,没像别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笑话已经很难得了,况且还主动告诉她这些。

    “那你打算怎么办?”杜小霜等了一会儿没等出乔桥的下文,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只是个小演员啊,能干什么?”乔桥挠了挠头,“就是负责人肯定要生气了,挨骂就挨骂吧。”

    “你若是想出气,我倒是可以帮你。”杜小霜轻哼一声,仿佛真的跟乔桥同仇敌忾了似的,“她平时也没少打压我,但我也知道她的不少龌龊事。”

    “这就不用了吧……”乔桥摆摆手,但看杜小霜气性这么大,她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无所谓,只能斟酌地说:“也怪我没看好……”

    “你……”杜小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刚想说什么,眼珠滴溜溜又转了一圈,忽然笑盈盈地开口,“也是,你毕竟是新人,还是自己发展重要。这样说来,也算因祸得福,趁早脱组也好,不然还不知道她会在哪里给你个狠的。”

    她把乔桥一直送出后勤部,脸上竟然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样子,弄得乔桥也有点进退不得,好不容易才把人劝住别再送了。

    “你既然脱组了就别回来了,阮轻那样的人嫉妒心很重,你回来肯定要再被她针对。”

    乔桥想说你多虑了,她一个妃子五号都是过五关斩六将拿下来的,哪有那么大本事想回来就回来?但看杜小霜神情不似作伪,这么说未免太驳人面子,只好点头应下。

    “你也别来找我,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杜小霜认真地说,“我是真挺喜欢你的。”

    像是要印证自己说的话一样,杜小霜还使劲儿摇了摇乔桥的手,然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直到没入拐角消失不见之前都还在跟乔桥挥手作别。

    不得不说乔桥还真有点被感动到了,她站在原地又惆怅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往影视基地门口走去,可走着走着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回味了半天才忽然想起来:杜小霜压根没给过她电话号码,她这是让自己拿头联系啊?

    85:狩猎

    乔桥来的时候没叫保姆车,现在想回WAWA也有点麻烦,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给方童打个电话坦白一切。

    “乔桥?”方童那边不知怎么乱哄哄的,“你今天不是去东赫拍戏了吗?”

    “那个。”乔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角色被人替了。”

    “角色被替?!”方童声调一下子拔高了,他接着咳嗽了两声,背景音也逐渐安静下来,似乎避开了人群,他压低声音问,“知道谁干的吗?”

    “……大概知道吧。”

    “别说别说,我不想知道谁搞的,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方童叹口气,乔桥听到那边传来沙沙声,似乎是方童在挠头想对策。

    “那怎么办呀?我先回去?”

    “唉,这事很麻烦,一个处理不好对你发展影响太大了。你等我好好想想,东赫那边我还得去核对,主要还是你没什么名气,可能随便扯个理由就打发我了。”

    乔桥低头不说话,因为自己名气不大连累方童有些愧疚。

    “这样,你先去外面转转,逛逛街啥的,等下班之后再来找我。”

    “为什么?”乔桥不解,“公司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方童长叹,“今天早上宋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吃了枪药一样,营销部送来的销售总表已经重做三遍了!我昨天跟他发邮件确认过的合同,刚送过去一个也不认!现在宋导办公室方圆百米血流成河,市场部主任正捧着新季度的调研在门口哭呢。”

    “他被骂不过分呀,不都说他靠关系才进来的吗?”

    “哦,我说的是新市场部主任,原来那个一小时前被宋导开除了。”

    “……”乔桥艰难咽了口唾沫,“今、今早我碰见宋导了,看他心情还挺好的啊。”

    “行了吧,宋导那种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让我重写合同的时候笑得比谁都温柔。总之,你现在别回来撞枪口,听我的,出去溜溜,估计等下班他就恢复正常了。男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可是……”

    “就这么定了,我得去改合同了,回头再联系。”

    那边方童匆匆忙忙挂断电话,乔桥没来得及说的话也只好咽回肚子里,她站在影视基地门口环视一圈,陌生的建筑和街道映入眼帘,乔桥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这一天大概会很难熬。

    东赫的影视基地算得上是业内最大的影视城之一,以基地为中心也带动了一批商业店铺,影视城外不远就是着名的“影视商业街”,以贩卖好吃量大的盒饭驰名全国,商业街里还有专门的人才交流市场,每天等在那里接活的群演就超过千人,包括各种特型演员和技术人才,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开拍前来不及准备也没关系,在商业街转半小时就能拉出一支立马开工、经验丰富的“剧组”。

    乔桥无处可去,兜里又没有多少钱,远远看到商业街那边竖了个星巴克的牌子,想到可以上网还能蹭空调,就慢腾腾地走过去了。

    星巴克里坐得大部分都是在影视基地工作的人,一线明星之类的肯定不会来这种地方,但小助理小剧务还是很多的,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无非都是在聊些拍戏时的明星八卦,如果乔桥机灵一些就该竖起耳朵好好听着,可惜她对娱乐圈实在不感冒,进来后只迅速找了个离WIFI最近的卡座窝着玩手机去了。

    “这天,真是热。”两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孩亲热地互相挽着进入星巴克,她俩都面容姣好,衣着打扮一看就跟满屋子的底层工作人员截然不同,不少人看到她俩都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显然是有点名气的。

    “唉,我是真没想到梁影帝他”染红头发的那个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另一个轻推了一把,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显然是示意她别乱说话。

    红头发赶紧打住,周围竖起耳朵的其他人不禁有些失望,这俩人可是梁影帝剧组出来的,要是能探听到什么消息,哪怕鸡毛蒜皮,卖给娱乐小报也能赚一笔了。

    两个人拿到咖啡后也没走,张望了一下后选了人相对比较少的角落坐下,正好就在乔桥隔壁。

    “要我说,肯定是王副导自作自受。”红头发压低声音,“梁影帝是圈里出了名的摸不透猜不准,站你面前能让你连他的笑容是不是演出来的都不知道,可今天那气压低得都能冻死人了。”

    “可不是,你看见那个‘妃子五号’没?啧啧啧,那眼睛哭得,肿成个大桃子了。”穿白裙的接茬道,“明天她要是消不了肿,不换人也得换了。”

    “我一个更衣室的朋友跟我说,那个‘妃子五号’是替了别人上的。”

    “你是说……”白裙女欲言又止。

    “就是你想的那样!听说是把那人衣服剪了,自己装扮齐整去找的导演。”红头发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她要是早知道梁影帝看这个角色不爽,肯定打死也不去替呀,这会儿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被替的那个算是走了狗屎运了,你注意今天梁影帝看‘妃子五号’的眼神没?我一个外人都觉得心里发毛。就咱俩出来之前,编剧组那边接到通知说要把这个角色删掉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这种角色删不删的就一句话的事,谁会在意呢?”

    “也是。”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一杯咖啡喝完以后也就离开了。

    乔桥回头看了她俩离去的背影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其实上次出了那样的事,乔桥一度打起了退堂鼓,后来是考虑到‘妃子五号’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要是临时退出不但会给剧组添麻烦,还会显得太过懦弱,才强撑着来了东赫。没想到……或许她真该好好谢谢那个抢自己角色的人?

    不过梁季泽到底想干什么呢?

    乔桥费劲儿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她自认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可值得图谋的,就连身材相貌在美女帅哥云集的娱乐圈也只能勉强算个中游,她本以为梁季泽得手一次之后就该对她失去兴趣,尝个鲜嘛,可看这个架势,对方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不过好在,自己已经退组了。

    想到之后再也不用跟这种可怕的人有交集,乔桥心里又轻松起来,她看了一眼表,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四点,可以准备回WAWA了。

    大部分剧组这时候也开始收工,星巴克的人少了很多,外面的人才市场也只剩下零星几个人还在等活儿,除了一些开夜车的剧组,东赫影视基地的一天基本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没有直达WAWA的公车,乔桥只能在中转车站下车,想了想离WAWA也不远,坐了一天的筋骨亟待舒展,乔桥干脆打算走着回去。

    她路过一条步行街,看到有家店铺橱窗里陈列的彩色糖果礼盒,嗅到不知名面包店飘来的香甜空气,忽然毫无预兆地想起很久之前遇到过的那位“兔子先生”。

    乔桥至今也不知道那是谁,但对方给她的感觉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就想去靠近。

    方童一直没再给乔桥打电话,乔桥也就不着急回去,夏日天长,五六点钟正是凉意初上的时候,乔桥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丝毫没意识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她像往常那样在人行道上慢悠悠地走着,甚至还买了两串鱼丸拿在手上,直到拐入一个僻静的街段,才终于觉出来好像有点不对。

    然而黑车已经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仿佛草丛中伺机狩猎的猛兽,时机成熟的时候才会亮出自己泛着寒光的獠牙。

    “你、你们干什么!唔……”

    两个男人从黑车上下来,一个熟练地把乔桥的两条胳膊制住,另一个则迅速把一块湿布捂到了乔桥嘴上,动作专业,训练有素,已经有所防备的乔桥不到一秒就被拿下,连一个句子都没说完整。

    挣扎中她试图记住这两个人的外貌特征,然而模糊的视线让眼睛就连对焦都异常艰难,大脑也开始变得迟缓和浑浊,缺氧让乔桥被迫大喘了一口气,然而刺鼻的药水味毫无预兆地冲进肺叶,乔桥剧烈地咳嗽了两下后就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两个男人迅速把人抱进车后座,车门一关,黑车便像来时一样平稳地汇入了不远处的车流,只剩下地上的两串鱼丸,成为了这场绑架的唯一目击者。

    86:

    福祸相依

    乔桥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雪亮的白光,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阵子,才慢慢从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她发现自己正平躺在一个柔软的沙发上,脸正对着雕刻着暗纹的天花板,刺目白光的源头则是天花板上镶嵌的水晶小吊灯,天花板的四角间距并不太大,这说明她处于一个面积还算过得去的房间里。

    乔桥竭力想坐起来,可药劲儿还没过去,手脚软得使不出多少力气,她干脆不再做无用功,转而努力扭头试图看清房间的全貌。

    好……好白的房间。

    她一点一点的看过去,视野里仍然空无一物,只有雪白的墙壁切割出明确的空间,可墙壁上又没有窗子,让乔桥想借着天色估算自己昏过去多长时间都做不到。

    这可麻烦了……

    乔桥正不知所措,忽然一串钢琴声传入耳朵。

    宛如浓重夜色中骤然盛开的一株雪白昙花,那样动人音调,几乎一瞬间就把乔桥的耳朵捕获了。

    她意识到声音来自于房间的另一个方向,于是又努力把头扭向另一边,好在乔桥身下的沙发没有高高的靠背挡住视线,头也垫在柔软的扶手上,是一个恰好可以把另一个方向的景色收归眼底的高度。

    一台雪白的三角钢琴,和……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

    男人肩宽腰细,穿着一件连装饰都没有的白衬衣,袖口整齐地挽到手肘的位置,一只修长的手则轻轻搭在琴键上,余音似乎还缠绕在指缝间,显然刚才那一小段钢琴曲就出自他手。

    乔桥眼尖地看到了钢琴上摆放着的那个毛茸茸的兔子面具,一时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里碰上许久不见的兔子先生。

    兔子先生背对着乔桥,即使不带面具,乔桥也看不见他的脸,这就让乔桥心里更急,一个你猜了许久的谜底就赤裸裸地摆在你面前,你只需要伸手就能揭开它,可偏偏你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这难道不是最气人的?

    这边乔桥在沙发上像一条脱水的小鱼一样蹭来蹭去,那边兔子先生完全无所察觉一样把另一只手也搭在了钢琴上,乔桥长这么大连音符都没认全,可听到钢琴声的那一刻还是如同被电流击中一样被定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了。

    如果说刚才的那一小段曲调是夜色中的一株昙花,那这次就是满月下盛开的十里花海。

    钢琴的音色干净纯澈,低沉处却又委婉动人,舒缓的曲调仿佛是有人俯在你耳边喁喁细语,哪怕是一个对音乐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轻易读出夹在跳动音符中的、似乎已经要喷薄而出的深沉爱意。

    乔桥一动不动地听完,等回过神才发现胸闷得厉害,因为听的时候太专注连呼吸都忘了。

    钢琴边的男人定定地坐了一会儿,才重新戴上兔子面具,他转过身,慢慢走到沙发的尾端,挨着乔桥的小腿坐了下来。

    “你……”乔桥犹豫开口,“是为了要我听这首曲子,才把我弄来的吗?”

    男人轻轻点头,算是承认了。

    “呼……”乔桥松了口气,又有些无奈,“你要吓坏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兔子先生乔桥就是潜意识地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哪怕是用这种手段把自己弄来,或许是钢琴曲中饱含的感情太浓厚,胜过千言万语,让人潜意识地相信拥有这样细腻心思的人一定非常温柔。

    男人有点惭愧似的,犹豫了片刻还是牵起乔桥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快”字。

    “你的意思是说……这样比较快?”

    兔子先生低下头,面具上的两条耳朵也垂下来,似乎知道这样做并不好。

    药劲儿终于褪下去,乔桥勉强支起身子,兔子先生连忙扶住乔桥,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大靠枕,小心翼翼地塞到乔桥背后,怕乔桥手脚发麻,还细心地给乔桥揉着胳膊。

    “真的很好听,虽然我不懂音乐……”乔桥望向钢琴,回忆着刚才充盈耳蜗的那种音色,“我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是你写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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