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可惜,大行山因为多年的生长变化,地形悄然间发生了变动,导致二人在树林间绕了好些时日,才找到正确的方向。“你到底有没有用啊?!”
杨潋坐在马后皱眉嫌弃。
纵使脾气再好的人面对一路的冷嘲也会变得不耐烦起来。
宋陵冷声威胁,“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下去!”
奈何这根本吓不住杨潋,觉得宋陵不过是嘴上逞强,毫不怕他,俩人就这么吵了起来。
许是祸不单行,还没争执多久,入秋的第一场暴雨便毫无声息的倾盆而下,降临大地。
无尽的苍穹被撕开一道裂口,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雨幕如织,磅礴大雨中,大行山被笼罩在氤氲水汽之下。
宋陵与杨潋因皆未佩戴雨具,不过转眼功夫就淋了个彻底。
山路被雨水冲的泥泞不堪,前方树木也被刷的影影绰绰。
这种天气下确实不能再前行了。
宋陵牵着马,在雨幕中行走,杨潋则坐在马上抵着风雨辩路。
如针似的细雨打在脸上带来隐隐刺痛。
杨潋看了一会就忍不住埋怨道,“这雨太大了!要怎么走啊!你的人怎么还没来呢?!”
宋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雨水太大,外加上大行山路况复杂,想要找到我们并非易事。”
风雨飘摇中不止二人湿透了衣物,就连烈风浑身光亮的皮毛也被大雨淋做一团,从靓丽的骏马转眼变作了只狼狈的巨型长毛犬,心情肉眼可见的低压下来,垂头丧气的迈着蹄子。
他们顶着风雨又走了一段,眼尖的宋陵很快就发现了一处天然的洞穴,连忙把马牵了过去。
眼下有了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护所,虽然有些简陋但好歹能在暴雨中歇息片刻,二人一马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
宋陵把烈风牵到一旁,随后寻找起洞里仅有的木柴来,可惜潮湿的雨水使得空气都散布着模糊的水雾,把大多数裸露在外的木枝都打湿了。
最后挑挑拣拣半天,才勉强筛出一小堆可用的枯叶和干柴。
靠近洞口的风要凛冽的多,宋陵只好把柴火拢到洞里去,好在随行的包裹中装有火折,这才能顺利的生出取暖的火。
雨水湿哒哒的附着在衣物上,冷风一刮,遍体生寒,穿着湿衣很容易染病,宋陵把上衣解开,站到洞口拧干水汽,随后架到火旁烘干。
反观杨潋却不知怎么了,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宋陵看着他被雨水刮去血气的小脸,不解道,“怎么不把湿水的衣物脱了,你这样穿着会生病的。”
杨潋闻言,扫过宋陵脱得一干二净的上半身,激动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登徒子!”
“你!”
自己好心提醒,却仍然招骂。
宋陵刚要发火,但看着雨水顺着他脖间曲线缓缓淌入领中时,眼前突然闪过衣物下掩藏的那副雪白酮体,以及对方胸前的两团软嫩。
脸“腾”地就红了,颜色甚至比一旁不断舞动的火苗还要深,他这才明白过来杨潋为何如此激动,支吾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陵面对杨潋警戒的目光,霎时觉得自己有口难言,无论怎么解释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索性干脆扭过身去,死命地盯着红艳的火心,把眼睛都瞧痛了也不敢回头。
滚烫的温度久久不散。
宋陵一面用木棍翻弄柴火,一面不由自主的想。
难道我是染上风寒了吗?为何脸色总感灼热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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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骗己难骗情】
隐约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伴随着一道道雪亮的闪电掠过天空,黑灰的云层被霹雳瞬间划破,将阴沉的大地照得一片明亮。
宋陵捏了下衣角,发现不久前才挂上的里衣已经有大半都沥干了,于是,抬头看向对面的杨潋提议道:“穿着湿衣是不行的,你要不把我的拿去换上吧。”
利落的劲装在沁入雨水后,变得仿佛有千金重,沉甸甸地扒在肌肤上坠着,湿滑的触感令人发指。
杨潋攥了下还在淌水的袖摆,确感被黏的喘不过气,便没有拒绝,毫不犹豫的接下了宋陵递来的衣物,与此同时命令到。
“转过去!不许偷看!”
知晓自己信誉为零的宋陵无奈叹气,老实的背过身。
“我不会看的。”
得到再三承诺的杨潋还是有些不放心,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发现他确实守信后,这才窸窸窣窣的换起衣物。
空旷的洞穴内,一切细微的声音好像都被无限地拉扯延长,宋陵可以清晰地听到背后宽衣解带时的声响。
他静静感受着冷风下仍然发烫的胸膛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陵的衣物穿在身上略显宽大,杨潋缠了好几圈,才勉强挂住,随后,他又学着宋陵的样式把湿衣抖了抖搭在一旁。
换上干爽的衣物后果真好受许多,杨潋拢了下散落的头发,坐回火堆前感受着寒窖中唯一的温热。
“行了,你转过来吧。”
宋陵闻言,重新坐了回去,但不过方一抬眼就被面前此景吓得目瞪口呆。
闫然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原来宋陵的里衣是用上好的蚕丝制成,虽质地轻薄柔软,去湿性强,但对于温度格外敏感,在强光照射下一览无遗。
于是,杨潋那流畅的腰线外带挺翘的娇乳,从宋陵这面瞧去异常夺目,尤其是在冷气刺激下发硬的乳珠,清晰可见。
杨潋见他一脸傻气的盯着自己,没好气道,“你看什么看!”
说话间气息穿过胸膛,乳肉也跟着微微颤动。
宋陵启唇刚想作答,突感鼻下火热,仿佛有什么液体顺势而下,他伸手一摸,竟是满手血迹,不由得一愣,没有搞清楚这是从何而来。
杨潋被突如其来的鲜血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雨季太冷,宋陵冻坏了身子,着急忙慌道,“你流鼻血了!”
话毕就想寻些东西给他擦试。
“别!”
回过神的宋陵连忙高声止住他的动作,也顾不得风采,一面用手在鼻尖胡乱抹着,一面解释,“我只是火气太大,睡一觉就好了。”
随即便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飞速理出片空地,又弄些干草,盖着外衫,倒头闭眼一气呵成,在火堆旁保持僵硬的动作假寐。
目睹全程的杨潋则诧异的注视着他那番莫名其妙的动作,缓了半响,拧着眉心,嫌弃地骂了句,“蠢货。”
便扭脸不再管他。
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水汽,泥土的腥味飘散开来,洞外狂风阵阵,凉意瑟人。
听着火焰吞噬枯木的声音,杨潋顿感白日的疲倦涌上心头,脑袋昏昏沉沉,睡意难挡。
但当他真的躺在地上企图休息时,却又左右辗转,难以入睡,总感觉无论怎么紧衣而眠,都四处钻风。
杨潋正感烦躁时,突然瞥见一旁纹丝未动的宋陵,以为对方已经睡死过去,霎时灵光一闪,蹑手蹑脚的凑到宋陵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一阵后,见他当真一动不动,便放宽了心,将自己挪到背后,有了现成的庇护果真一下暖和了不少。
只要明日起来的比他早就不会被发现了。
想着想着,杨潋就缓缓合眼睡去。
待他呼吸平稳后,原本早该进入梦乡的人却突兀的睁开了眼,但却迟迟未有动作,只是盯着洞口飘散的雨丝与漆黑的魅影。
不知这个别扭的姿势持续了多久,待天色随着暮气暗沉,背贴背的姿势已经拦不住肆虐的狂风。
睡梦中的杨潋不自觉的抖了下身体,感知到发颤的宋陵这才无声地翻过身来,抵着他的发丝把杨潋圈入用臂膀所铸成的巢穴中。
他身子比我要单薄,我只是怕他受凉罢了。
对于暧昧不明的姿势,宋陵暗自解释道。
午夜,山林的树木随风呼啸,暴雨不复,细密的雨滴由天而降,簌簌作响。
凄冷的夜晚在无意的相伴下失去了恐怖的色彩,透出了耐人寻味的风姿。
刻意划分的距离虽藏住了活跃的心思,但藏不住情的跳跃。
杨潋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夏园的塌上,他迷迷糊糊的起身感觉头有些发晕。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待命的小丫鬟见他醒了,上前答道,“昨晚是公子送杨公子回来的,杨公子睡得沉,所以并未告知。”
杨潋听后迷糊颔首,神情恍惚,显然还未回过神来,但待他发现身上的衣物也穿的整整齐齐,混沌的意识骤然苏醒,连忙惊愕追问,“衣服是谁帮我换的?!”
小丫鬟端着热腾腾的汤药,不急不缓的说,“杨公子不必担心,是公子给你换的。”
杨潋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杨公子昨夜有些受凉,回来后始终低烧不断,这才会头晕头痛,公子走前已经请大夫看过了。”
说着,春来就把冒着热气的汤药往前递了递。
“这是大夫开的驱寒药,温度已经试过了,请问公子现在要喝吗?”
杨潋接过碗,霎时想起昨晚入睡前的动作,竟因贪睡误事,脸上羞愧难耐。
不知宋陵今早起来看到没
杨潋纠结片刻,犹豫问道:“你们家公子现在在何处?”
春来依旧老老实实的端着案板,嘴上却扔下一剂重雷。
“今早公子已被老爷叫走了。”
另一边。
宣华堂内一片幽静,方正的厅中,只摆了几张桌椅。
直通正门的面上挂了副占了半墙的古画,地上铺着地衣,低调雅致的装潢,更添风韵。
宋迟今日恰逢休沐,不必早朝,此刻正端坐椅中看事奏,他抬眸睨了眼正在掩面咳嗽的宋陵,问道。
“昨日去秋猎,怎么一夜未归,还染上了风寒?”
宋陵收起白娟,恭敬作答,面不改色道,“昨日是孩儿玩性上头,这才误入了大行山,失了方向。”
宋迟闻言有些不满,“已经这么大人了,还真以为你像你娘说的那样,是个小孩子吗?”
“做事这样毛毛躁躁,哎!”
宋迟叹了口气,显然对宋陵的解释很失望。
“对不起,父亲,孩儿下次不敢了。”
宋陵低着头诚恳道歉。
宋迟听着他厚重的鼻音,心中不忍,收了收叱责的语气。
“看过康大夫了吧,怎么说?吃过药没?”
“康叔看过了,开了三日的药,来见父亲前就吃过了。”
宋陵一面咳一面答,脸颊不免浮出病色。
宋迟皱眉,忍不住又说到,“你看你今日穿的!染了风寒最忌讳受凉,一会回去再多穿点!”
其实宋陵今日穿的并不少,一身雪青木槿衣,外套碧落云纹袍,外加窗外烈日高照,还有几分闷热,但他还是乖巧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宋迟这才步入正题。
“青楼女子那件事,派你去学宫再查,可有什么线索?”
谈及正事,宋陵面色凝重。
“学宫内人员纷杂,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只在杀人凶器上看出了些端倪,通过调查,好像是南方势力。”
“南方势力”
宋迟抿了口茶,垂目深思。
“就这么多了吗?”
宋陵颔首。
但宋迟显然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眼神一伶,问到了重点。
“你那日为何出去?与那女子又是怎么碰面的?”
宋陵蜷了蜷指尖,手心直冒汗,他知道无论怎样蹩脚的谎言都骗过不父亲。
干脆咬牙,一脸痛苦道,“我只记得那日我要出门会友后面就不记得了”
yue吓
“不记得了?也就是说没人故意引你出去?”
面对父亲的怀疑,宋陵顶着探究的目光,犹豫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突然就老登不上废文,爬梯子也老是失效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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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答案】
宋迟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但毕竟是宋陵所言,也就没有多想。
伴君如伴虎,官场如战场,在悄无声烟的朝堂中,若是走错一步,就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
宋迟一边饮茶一边苦思。
南方势力?莫非是李中书?
宋陵头一次在父亲面前撒谎,有些坐立难安,好在父亲看起来并未起疑,吹了一夜冷风的他此刻已经眼前发晕,没有多余的心思再替父亲分忧。
宋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状,本想让他回房休息,但又想起这几日下人的汇报,忍不住最后叮嘱了句。
“自你回来之后好像与杨家二子来往密切,听闻都将赈灾钱粮划到他的名下,虽然宋府做此事也只是出于善心,不问名利,我也并没有任何意见。”
“只是梓远,莫怪父亲没有提醒过你,兰艾不同香,做事要知分寸。”
宋陵听着父亲的警告,心中又惊又疑,想起中秋那日去冬园时王叔也曾这般讲过,不解的想。
为何人人都觉得他们二人有情呢?
宋陵疑惑但仍让父亲宽心道,“我知晓父亲所言,不必担忧。”
宋迟听后意味不明的撇了眼他,摆摆手,没说什么只是让他退回去养病了。
毕竟宋陵早就过了立冠之年,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事情,更何况眼下他为了摆脱政敌已是焦头烂额,儿女情长这等小事在他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他相信宋陵会做出自己的抉择。
宋陵从宣华堂出来后,本想折步去夏园看眼杨潋的情况,后又想起方才的话,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或许他确实有些关心作乱了。
宋陵皱眉,脸色苍白,头痛欲裂,明明自己病的更重,
却还总是担心别人。
在心事面前人总会不由自主的踌躇不前,举棋不定,更何况这场未见天明,不为己知的感情呢?
宋陵由感心慌,逃似的离开了回廊。
时至深秋,凉风渐起,夏园的松柏依旧葱郁,但丛生的花草却稀稀落落,颜色斑驳,下人们正在移除那些过季的花草栽上顺应时节的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