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18px
字体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0章

    杨潋翻了个身,为自己刚才的隐隐担忧感到发笑。

    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这样安慰自己道。

    情绪发泄一通后,心中倒也没那么抑郁了。

    若说杨潋身上唯一的优点就莫过于对待自己的失误总是能寻到奇怪法子安慰。

    他对旁人有多苛刻对自己就有多宽松。

    杨潋瞪着床榻,暗戳戳的想到,明日定要偷偷藏个小人,扎宋陵百八十针才行。

    反正只要他杨潋还有一条命在,等到时机一到,定会狠狠踹上这群贼人一脚!

    或许是被迷药晕的时辰太长,杨潋一夜未眠,与第二日清早来打扫屋内的小厮撞了个照面。

    小厮扶着扫把,颤颤巍巍的进了门,原本利落的动作在见到杨潋后也变得畏首畏尾起来。

    显然是昨夜从秋水口中听闻了她们一行人悲惨的遭遇,对这位新入门的小夫人害怕至极。

    小厮战战兢兢的扫着地,极力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低,但最终他的祈祷还是失败了。

    “你叫什么名字?”

    面对小夫人的询问,小厮咽了下口水,回答道:“小的叫李德。”

    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李德说话有些磕绊,杨潋听后不耐的邹起眉头,“你舌头打不直吗?!”

    李德攥着扫把的手忍不住发抖起来,觉得秋水她们当真没有骗人,小夫人果然好凶,连忙重新说道,“小的叫李德。”

    “你家公子呢?”

    “公子在福海院的春园晨练。”

    杨潋看了眼东方既白的窗外,又问道,“怎么就你一人?”

    李德听后,不知作何回答才不至于惹怒小夫人。

    原来,自昨晚包括秋水在内的六名丫鬟,被杨潋弄伤后,宋陵便撤了院内大部分的下人,只余下俩三个来负责照顾他的起居。

    杨潋见他沉默不语,也猜到了定是宋陵想要故意惩戒自己,冷笑一声,不再过问。

    李德见他不再管自己,不由得暗自窃喜,连忙打扫完残渣,收拾好工具,慌慌张张的走了。

    仿佛这院内关的是什么吃人野兽般,无人敢为此停留。

    作者有话说:

    困了,捉虫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58

    五十六

    【不做孬种】

    自那场几乎算得上是胡闹的新婚之夜与宋陵不欢而散后,杨潋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宋陵好像也有意要与其划分距离似的,即使住在同一府中,却没有传来任何简讯。

    在吃穿用度方面宋陵不曾亏欠于他,日常起居都按以往的来,不过,更多也仅限于此,若还想奢求别的,就要同管事那边交代,得到允许后方才放行。

    即使院内照顾杨潋的只有区区三人,但依旧换的频繁,或许是考虑到主子刁钻的脾性,为了体恤下人,在冬园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那便是下人们可以来去自由,若是觉得待不下去,亦或是受到了欺负,无需过多调查,就能从院内换走,随后再替上新的人过来。

    下人们圈子小,七嘴八舌的多,平日干完活就爱凑在一起,聊些杂七杂八的事,一时间冬园新进的小夫人就成了饭后闲聊的热门话题。

    有些见识广的早就听闻过杨潋的风头,绘声绘色地将那些年杨潋干过的缺德事抖的一干二净。

    “怪不得公子一点都不喜欢他。”有人这么说道。

    “诶,我曾听鱼巧说过,他这人特别心狠手辣,从前有个叫罗云的,就是专门伺候他,身上全是他打的伤。”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随后又有人小声嘀咕道。

    “罗云是不?我好像知道这人,前不久被弄瞎赶出去了,听说那样子可惨了。”

    “那人现在咋样了?”

    有个年纪与罗云相仿的小厮好奇询问到,爆料的人却一耸肩,“这倒是不清楚,有人说他消失在那场大雨里了,有人说他死在城外去了。”

    “不过依我看八成是死了,想想一个瞎子,还帮着得罪那么多人,哪有什么好下场。”

    故事的结局不免让人唏嘘,一来二去,冬园就被传成了穷凶极恶之地,导致不少下人们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觉得脊背发凉。

    甚至宁愿累点,苦点,也不想被分到杨潋那去,有的人是一早来的,还未过晌午就又被换走了。

    几番轮换后,唯有位年过五旬的王老头坚持留了下来,那老东西生的鬼精原本是后厨洗菜的,但仗着自己年事已高,总是偷奸耍滑,撒泼卖惨,不仅活干的少,偷吃偷拿的又多,就鲜少受人待见。

    王老头没皮没脸惯了,忍得住杨潋打骂,也不怕他,就混在冬园里过日子,拿工钱,无论怎么赶都赶不走。

    杨潋见他那副干巴巴的样子就觉得碍眼,让他烧锅炉去,王老头也乐得清闲,反正平日不用起锅做饭,只管烧些洗漱用的热水,谈不上多累,还能省些时辰去偷偷赌牌,日子别提过的多美了。

    杨潋时常都待院子里,倒不是有人限制了他的自由,只是每次出门转时,面对那些暗自投来的打量他百般不适,像是被当做置于案上的物件般供人观赏,久而久之也就不想出去了。

    不过他倒是发现,自打他嫁入宋府,从未有人叫他去向宋老爷与宋夫人请过安,甚至这么久了连面都未曾见过。

    直到后来向王老头问了才知道,他住的是偏院,宋老爷与宋夫人住在前院,本就隔得远,再加上宋老爷作为朝中重臣,在府内的时间不多,自然也就遇不到。

    说是娶小妾,但实际上小妾该做的行头,杨潋一样都没做过,也从未有人前来要求他做过,比起娶入门的小夫人他更像是强行嵌入宋府的陌生人,顶着虚无的名头,寄宿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明明也没有遭受虐待,但总归过得还是憋屈,杨潋没有朋友,也没有下人同他说话,以前还能坐着马车到处闲逛,现在却只能待在院内的一棵海棠树下发呆。

    好在这种日子还是有盼头的,前不久,宋陵离开京城打算重回学宫修完课业时,曾差人送了一封信来。

    信中,宋陵承诺,等到两年后,事情告一段落,他就会放杨潋离开。

    这对杨潋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鲜少寄人篱下的他却忽视了自己在府中的尴尬地位。

    没了宋陵的放纵,一些原本有所忌惮的滑头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扑腾起来,盯上了每日照例送给冬园的银两。

    刚开始时还只敢做些小手脚,等到后来发现无人看管后,越发没了节制,等到杨潋发现时,已经是捉襟见肘。

    “都过去这么久了,新的蜡怎么还没换上?”

    杨潋看着桌上仍在苟延残喘的烛蜡,有些气愤,以为是王老头又跑去赌牌偷懒,将自己的吩咐忘之脑后。

    王老头眼见被扣了个黑锅,着实喊冤,“是置换蜡的银钱叫人摸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

    王老头见杨潋满脸疑惑,听不懂那些黑话,就知道他涉足未深一看就没经历过下人间的弯弯绕绕。

    “哎,宋公子走了,他们就不怕告状了。”

    杨潋这才明白自己是被那群胆大包天的下人们下了菜碟。

    虎落平阳被犬欺,还真当他没了脾气不行?

    杨潋一拍桌子揪着王老头的衣领,让他在前面带路。

    “怎有这样的道理?我到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王老头邹起满是褶子的苍老面孔,有些不认同杨潋的做法,二人身为冬园的主仆,虽是临时凑对,但毕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提议道。

    “倒不如给宋公子写封信去,他们定不敢这么嚣张。

    ”

    面对王老头的提议,杨潋只是挑起一边眉尾,他顿时心领神会,老老实实在前面带路。

    因为宋府较大,事物繁杂,所以领事院也分成前后两个,各司其职。

    负责置办冬园物品的地方并不远,行了不到一刻,就见一管事的正在分东西。

    刘管事眼尖,老远就看到了来者,连忙放下手中的动作,上前相迎,院内一些下人也猜出了杨潋的身份,伸着脖子去看少有亮相的小夫人。

    眼见生的芙蓉面的小夫人快步而来,不少未曾见过杨潋真面目的仆从们一时都看呆了眼,不过另他们吃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只见杨潋一把拧住刘管事的耳朵,痛的对方连连弯腰,龇牙咧嘴,“你们这群卑贱的下人,算盘都敢打到我的头上了!”

    王老头显然也未料到杨潋的脾气居然如此泼辣,后怕的躲了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定不能叫杨潋知道自己也时常摸些银两拿去赌牌。

    “小夫人!小夫人有事好商量,还请手下留情啊!”

    刘管事觉得自己耳朵都要被硬生生扯了下来,急忙求饶。

    后知后觉的下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围到杨潋身旁跪下替刘管事说些好话。

    “你们以为宋陵走了,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

    耳朵已经不通血的肿胀起来,直到刘管事吃够了教训,杨潋才松了手。

    今天他就是要让这群没有尊卑秩序的下人们记清楚,就算他杨潋沦落至此,也没有叫旁人欺负的份。

    “你们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下次若还敢如此,我就扯了你们的耳朵!”

    本以为是个好拿捏的白兔,却没想到竟是个扎人的刺猬。

    刘管事知道自己惹错了人,吓得不敢说话,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曾喘。

    杨潋被刘管事油腻的耳朵捏的直发恶心,又在管事的衣服上蹭了蹭。

    皱眉骂道,“平日里你洗脸吗?邋遢死了。”

    刘管事被羞辱的脸色一块儿青,一块儿红,却仍要耐着性子跟杨潋道歉。

    那种黏腻的感觉在指尖总是挥之不去,杨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对那装模作样的道歉恍若未闻,急急忙忙赶着要回去洗澡。

    刘管事人至中年,坐到这个位置不说多么显赫,但好歹也算风光,除了平日需要对主子点头哈腰外,谁见他不是恭恭敬敬,如今却叫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扫了颜面,当众羞辱,心中别提多愤恨了。

    刘管事有所郁结,下人们就更不敢造次,一时内,院中陷入了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59

    五十七

    【馊主意】

    教训完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下人,晚上被吞掉的银两就全数送还了回来。

    王老头拿着赏钱高高兴兴的打算出门去找牌友,却被杨潋叫住。

    杨潋方才洗完澡,发梢还在淌水,见死老头又在耍滑,皱眉道。

    “真是烂赌命。”

    王老头被骂了也不生气,仍旧笑呵呵的。

    “小的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平日里也没啥爱好,还请公子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王老头平日虽活干的不怎么样,但溜须拍马的功夫倒是一流,杨潋也懒得同他计较,甩了些碎银过去。

    “这些钱给你,出去替我打听些杨府的消息回来。”

    王老头见到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眼冒金光,连忙伸手去接。

    “若是乱敢乱来”

    杨潋目光一寒,王老头就瞬间想起今天下午刘管事的惨状,连忙给杨潋打包票。

    或许是收了钱的缘故。

    王老头竟一改往常的散漫,把杨潋交代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

    这几日,宋迟虽是答应要介绍仕途之路给杨光德,但因为身居高位,政敌较多,只能充当中间人,介绍些官宦人家给他认识。

    杨光德自知不是当官的料,便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老路,试图将家中长女同新上任的京城巡抚牵线。

    “不愧是父亲,真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杨潋听后露出讥笑,对于这个新上任的巡抚,他倒是有所耳闻,是王氏一族的嫡子,年岁三十而立,虽政绩了得但身患隐疾,脾气恶劣,故久久未成家室,也无人上门说亲。

    这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比他做了小妾还要悲惨。

    杨潋一想到心比天高的杨韵竟也落得如此,就忍不住想要跑到她面前落井下石。

    或许是因为有了胞姐的对比,杨潋倒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过得也不算特别差了。

    毕竟他两年后就能离开,但杨韵若是真的嫁过去那才叫暗无天日。

    杨潋幸灾乐祸的想着,坐在外头歇息的王老头却突然感慨道:“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现在都要做官呢?伴君如伴虎,踏踏实实过日子多好啊。”

    杨潋闻言嫌弃的撇了他一眼,“你个老赌鬼,又懂得了什么?愚民。”

    王老头听后却是头一次不服气道:“小的懂得还是很多的!”

    “公子是有所不知,若是想知道什么消息,就论牌桌上最清楚了,什么邻里八街的,打三桌牌就能问清,这年头那藏的住什么事啊。”

    王老头见杨潋不信,急得冒汗,先是左右探了圈,后神秘地压着声说道:“不是小的故意扫主子脸,公子看宋老爷,够风光吧,能一路做到尚书可不容易,当年一下连升三级,这等功绩可是前无古人。”

    “但这几阵就不行了,怕功高震主,上头要防着,多少只眼睛都盯着呢,前日里不是宋公子在学宫出了事,要不是老爷压的快,马上就要参十几本。”

    “害的现在宋老爷都还在严查呢,难猜帝王心,今天皇上高兴就提携你,明日皇上生气就纱帽难保。”

    王老头正说的尽兴,杨潋却突然打断道:“你刚才说宋老爷到现在都还在查?”

    “不就是死个青楼女子吗?怎么这么受重视?”

    王老头只当杨潋不懂其间蹊跷,忽略了对方古怪的神情,“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有心人故意要煽风点火,以往官员偷偷嫖妓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一不小心玩死了更是正常,都没被重视过,但宋公子这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就差点闹得满城皆知。”

    “宋公子此趟离开,就是为了回去调查清楚,所以我说这日子过的多憋屈啊,还不如现在好,天天只用打打牌诶,公子你怎么走了?我才讲到重点啊?”

    王老头盯着杨潋匆匆进屋的身影咂舌,显然是为没能发表自己的人生感言而遗憾。

    杨潋坐在屋内惴惴不安,王老头的话如同一声闷雷,炸的他不知所措。

    彩歌的死杨潋一早就知晓,但是对此从没在乎过。

    不值一提的平民罢了,哪里值得他操心。

    谁料,却正巧撞到了枪口。

    杨潋一锤桌案,愤慨道:“天杀的,宋陵定是克我!”

    眼下无人可用的窘境,让杨潋悔不当初,竟是把罗云赶早了。

    此刻,杨潋又怪起杀人的小贼来,觉得对方实在没有眼色,不杀这个,不砍那个,非挑着他选的人弄,这不纯粹给人找麻烦吗。

    月戨

    苦恼了半天,杨潋劝慰道,人不是他杀的,左右应该查不到他头上,到时候真问了就说寻宋陵叙旧。

    只是宋陵

    杨潋不明白当初宋陵为什么没有爆出自己,也不敢赌宋陵是否还愿意为他保密,想找人谈谈,对方却一早就不在了。

    真不懂,这破书到底有什么念头。

    眼下见不到人,杨潋没了底,只能自己揣测。

    要不,寻些宝物贿赂一下他?

    但是他又不知宋陵喜欢什么。

    杨潋一狠心,又想到,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先告他一笔,蹲牢里去就掀不起什么浪了。

    就这样熬到第二日清早,杨潋拦住了烧水的老朽。

    “你们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咦?”王老头捧着木柴觉得稀奇,“公子这是想宋公子了?”

    杨潋按住不断抽搐的眼皮,“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王老头看他掩面以为是害羞,摸着白须,掰着指头算了算。
← 键盘左<< 上一页给书点赞目录+ 标记书签下一页 >> 键盘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