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会负责的。”杨家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又体贴的端来了梳洗的清水,这才退了下去。
送来的衣物是水润的青色,不同于昨日穿着的红袍那般烈焰夺目,倒是透着一股子颓靡的雅气。
没了赤生裸体的尴尬,宋陵便又变作往日那副琼枝玉树的模样,他用清水把杨潋从头至尾重新擦拭了一番,规矩的动作没了温存的意味只剩责任的沉重。
我对你算是仁至义尽。
宋陵双眼如潭坐在床头,熟睡的杨潋有种恍若隔世的安谧,他看了半响,最后放下软帕,起身离去。
满室的柔情与彻夜的共枕随着渐合的屋门被锁在了心底,最终不见天日。
宋陵这厢才出院门就碰到一位星飞电急的少年,那人不过才见他就冷着脸二话不说的一拳朝宋陵面中打去。
好在宋陵反应迅速,一掌挡住了狠厉的攻击,那人见他还敢躲,本就不佳的心情更臭了,二人就这么在廊下扭打起来,分招不让。
好在听到动静的仆从们及时赶来,迅速把交缠的二人拉开,才不至于酿成惨剧。
宋陵盯着对面气势汹汹的来者,也不免生气道:“你这是做什么!”
杨霁禾一夜未眠,眼下青了大片,想起昨夜寻了许久的人,他就火冒三丈,有种精心呵护的珍宝,只是失神片刻就被人窃取的痛心。
明明府中不大,却找到了清晨,听到消息那一刻,连忙马不停蹄的赶来,却见宋陵大摇大摆的从屋内走出,一时怒气攻心,难以言喻。
“我还想问你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就是想写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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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不成样的婚礼】
反被当做登徒子的宋陵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如你们所愿了吗?”
“什么?”
杨霁禾皱眉似乎不理解宋陵的话,刚想开口询问,杨韵急忙赶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不赶紧把宋公子放开!”
杨韵严厉的呵退了下人,见宋陵的外衫被揪的有些发邹,就想替他理清,不料被宋陵一闪,扑了个空。
宋陵看也不看她一眼,自己整好了衣物,一甩袖子,转头走了。
杨韵知道此刻宋陵心情不佳,不愿再触霉头,也就没有追上去,转身处理起差点坏了大局的杨霁禾。
“是你们干的!”
面对杨霁禾的愤怒,杨韵很是平静,没有反驳,好像早知会是如此,“宋家与杨家的婚事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杨潋嫁到宋府是早晚的事情。”
“我不同意!”杨霁禾反应激烈。
杨韵见他如此不识抬举,脸色沉了下来,“你只有接受的权利。”
“现在的杨家还没有你可以做主的份。”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不自量力的后果。”
严肃的警告如同冰水将杨霁禾从头至尾淋了个遍,上头的愤怒瞬间哑火。
但与此同时更多的遗恨与不甘冒出了尖。
杨韵见他冷静了下来,以为杨霁禾听了进去,觉得性子还不算太糟糕,难得的多嘱咐了一句,“人在世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走好自己的路就行。”
杨霁禾立在原地,没有出声,眸中却异常冰冷。
他注视着杨韵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转头走进了院内。
本想进去看一眼兄长,却见门口守着两位丫鬟,丫鬟们见他到此,一左一右的伸出手臂拦住了门,拒绝的意味尽在其中。
其中一名看起来略显年长的女子说道,“不好意思,三公子,夫人下令,若非传唤任何人不得进内。”
杨霁禾刚想发作,却见另一位婢女接道:“二公子还没醒,请三公子不要为难。”
“你们”
杨霁禾挤到喉间的话被彻底堵死,一而再再而三的挫败,让他明确意识到,在看似风光无限的身份掩盖下实则是一片虚无,经不起推敲与盘问。
炽烈的眼神好像要刺穿紧闭的屋门,执拗的态度让旁人都不禁觉得胆寒。
兄长,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杨霁禾的手紧了又松,阴沉的在外站了半响见里屋的人始终没有苏醒,才不舍的离去。
回府一行路上,宋陵始终郁郁不欢,倒是走在前路与好友畅饮一夜的宋老爷玩了个尽兴。
“你真是的身体不好还喝这么多酒。”宋夫人跟在一旁,嗔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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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这不是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一见吗?阿娇就莫要怪我了。”
宋老爷揽着夫人的臂膀,旁若无人的亲昵着,宋陵与下人们跟在其后早就见怪不怪,淡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二者虽已人至中年,但仍是情深似海,如胶似漆的感情曾一度疯传都城,在民间广为流传,奉为佳话。
宋陵自小耳濡目染,也期望自己以后能同父母亲那般与爱人相濡以沫。
但如今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宋陵想起杨潋那蛮横无理的性子,就能预测到若是娶他进了屋门,定是闹的宋府上下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可他别无选择。
眼见宋老爷亲切的搂着宋夫人就要回房,宋陵这才不再犹豫,坚定的开口道,“父亲,母亲,孩儿有话要同你们说。”
宋迟与柳娇莲见他难得这般严肃,也收起嬉闹的心情。
“怎么了,脸色如此认真。”
面对父母的担心,宋陵并未回答,而是一甩衣摆,双膝跪地,检讨起自己的罪行。
“昨夜,未有婚配,我便与杨潋行了鱼水之欢,愿父亲罚之。”
“夺人清白,我自当负责,想即日就同杨府提亲,还望父亲成全。”
此话一出,二人大惊,纷纷难以置信,且不说宋陵向来洁身自好,待人接物也懂分寸,怎会同毛头小子一样乱行苟且之事,更何况前不久他才提出不愿接受自小安排的婚事,打算与杨家退婚,一夜过去,就变如此仓促,事有蹊跷,怎能让人信服。
知子莫若父,宋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你不是这般草率之人,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陵知道瞒不过父亲,何况此事早晚要有个交代,他在腹中整理一番,缓缓开口解释来由。
宋夫人听后,对儿子的遭遇既心疼又无奈,狠狠锤了宋迟一下,埋怨道:“叫你昨日光顾着喝酒,儿子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宋迟也没料到竟会出这种事情,他邹着眉头让跪在原地的宋陵先行起身。
“这不是你的错,无需请罚。”
“自先前光德就一直想让我介绍仕途给他,但次次都被我拒绝,现如今经商环境恶劣,杨府根基也受其影响,我早该有所防备的。”
“你倒是有脸说!”柳娇莲瞪了宋迟一眼,不愿儿子受委屈,便转头看向宋陵认真问道:“婚姻乃是大事,你当真喜欢杨二公子吗,若是不喜欢,反正都身为男子,赔些礼金算了。”
“我”宋陵犹疑不决,末了说道:“他不是寻常男子,无论如何,我也是该负责的。”
“这是什么意思?”柳娇莲见他支支吾吾,不解道。
宋陵被问的张口结舌,不知该不该将杨潋那副不寻常人的异状说出,自觉不妥,便闭口不言,还是宋老爷在一旁替他解围。
“你这是什么话!人又不是小倌,事了送些钱过去,亏你想的出来!”
宋夫人被说的理亏,面上无光,反驳道,“那不是他们家先做局在前。”
眼见二人就要拌起嘴来,宋陵又做一礼,几乎是恳求道:“还望成全!”
宋迟还未说话,柳娇莲却率先否决,“娶妻这等大事,怎能如此胡闹,事关你日后幸福,再者你们二人虽是指腹为婚,但那时不知男女,这本就该作废的。”
宋陵见母亲如此执着,始终不肯同意这门婚事,又不方便将杨潋的双性之躯坦白,不由分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二人磕个响头,“我是自愿与他云雨巫山,理应负责。”
宋迟被磨的头疼,但又毫无办法,一时想不出完全之策。
毕竟杨家这招实在阴险,他也没有料到,为了匡扶基业,杨光德竟不惜脸面,让其子爬床献身。
论宋家权势若是不认其实也不伤大雅,但巧就巧在捏住了宋陵品行,况且这种事摆上明台,左右都难占理,实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对方都逼到这个份上,真合了他们的意,又显得宋家太好欺负。
宋迟思索半响,无奈之下,只能退让道:“你娶他我没意见,但是只能纳为妾室,给个名分即可。”
宋陵听此也知这是父亲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不再有意见,俯身道谢。
一场本该浩浩荡荡的氏族联姻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定了下来,杨家人得知后虽有所不满,但也知道见好就收,便认同了宋府的做法,将杨潋用三大箱聘礼贱卖了出去,杨光德也顺利从中得到了一方仕途之路。
但在看似皆大欢喜的圆满之下,当事人的心愿却无人问津,杨潋至死不从,被迷晕在塌,几乎是架着送上红轿。
婚事置办的不仅匆忙且还简陋,宋陵一袭红衣但面无喜色。
没有送行的乐队,没有庆祝的宴席,甚至连正门都没跨入,知道消息的人寥寥无几。
四不像的喜事更露出红盖下的丑陋交易与阴谋胁迫。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要再晚一点,后期剧情就跑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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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争执】
不出意外,新婚当晚,醒来的杨潋盯着满床的红帐,顿时怒不可竭,将屋内置办好的所有装饰全部砸个稀巴烂。
巨大的动静引来了门口的丫鬟,她们看着满屋的狼藉,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纷纷上前想要拦住杨潋的动作。
“滚!都给我滚出去!”
杨潋不分来者,如同困兽般肆意发泄着满腔悲愤,把桌上的瓷器,床边的铜镜,毫不顾忌的朝前来阻拦的人们砸去。
在铺天盖地的攻击下,不少凌厉的碎片划伤了女子稚嫩的脸蛋,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痕,甚至还有名倒霉的婢女因为靠的太近,被坚硬的烛盘砸中了脑袋,血流不止。
“小夫人!小夫人,别砸了!”
丫鬟们躲在各处瑟瑟发抖,她们在府里待惯了,平日里的主子哪有这般凶残,头一次遇上不讲道理的杨潋,吓得面如死灰。
本还因为能来伺候小夫人而激动的心情也瞬间消失殆尽,一位胆子小的更是直接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你刚刚叫我什么?!”
杨潋揪住方才出声的丫头,恶狠狠的质问道。
秋水是一群之中领事的,胆子比起旁人要稍大些,但此刻被杨潋拽住衣领,索命的架势让她也止不住话音的颤抖,“小”
刚冒出鼻音,就见杨潋眸色沉沉,秋水瞬间改口,“公子,不要砸了,以免伤到身体。”
“你算什么东西?我轮的到你们这群下人来指点吗?!”
杨潋想到这几日的屈辱,就难以抑制心中的狂躁,他将秋水一把摔到地上,毫无防备的秋水被砸的尾骨刺痛,但她不敢痛呼,生怕不注意就惹怒了恶煞。
杨潋环视一圈,见着众人哭哭啼啼的模样就心烦,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顿时如释重负,不再敢停留,几乎是逃似的离开屋内。
秋水带着一众妹妹们,停在了院口,没有允许她们不能轻易离开。
秋水看着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狈的伙伴,不免感到悲凉,若是日后都要服侍这位,定要受到不少折磨。
姑娘们何时受过这种苦,挤着喊疼,一时哭作一团。
“你们这是怎么了?”
宋陵一来就见到此等光景,快步上前,更是清晰的目睹了众人的惨样。
“这是怎么回事?”
宋陵看向秋水,皱眉问道。
秋水见到公子,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说道,“小夫人他醒来不知为何心情好像不佳,把屋内都砸光了,我们为了阻止小夫人,这才受了伤。”
宋陵虽心内早有猜测,但亲耳听闻还是不可避免感到心凉,觉得杨潋无可救药。
“你带她们先去处理伤口,以后不用再来这了。”
得到赦令的丫鬟们别提多高兴了,纷纷感激行礼。
唯有秋水走前撇了眼依旧吵闹的屋内,小心翼翼的嘱咐道:“公子小心。”
宋陵颔首,在清退众人后,他打算找杨潋谈了清楚。
但不过方才推开屋门,就听见一声怒吼。
“不是叫你们滚出去吗?!”
宋陵看着被砸到脚边四分五裂的瓷碗,忍无可忍道,“你闹够了没!”
杨潋见来者竟是宋陵,无处可去的愤恨终于有了归宿,“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对于那场被算计的床事,他至今记得一清二楚,浪荡如妓般下贱扭腰的样子自醒来后就难以抹去,时刻挑战着他脆弱的神经。
宋陵一把扯住杨潋还想打他的手臂,看着他如同受害者的模样,压抑的心情在此刻爆发“真是不知道到底欠了你什么,你以为我就心甘情愿吗?”
杨潋听此怒极反笑,“不就是因为你那微不足道的责任吗?”
“宋陵,你装什么呢?说的可真是比唱的还好听,我又不是女人,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负责!”
宋陵注视着他的眼睛,他虽不指望对方能有所感激,但依旧咬牙道:“若不是我,你那晚早就死了!”
杨潋听此心中毫无波澜,他对宋陵的埋怨并未因此而减少,“那是你自愿的,与我何干?”
宋陵从未见过这等人,一片好心竟被如此践踏,他松开了杨潋的手,面对眼前这个不知感恩的小人,越发觉得那晚的琴瑟和鸣不过是迷药下的镜花水月。
“我同你无话可说。”
宋陵放弃了企图矫正杨潋的心思,事到如今他已心灰意冷。
走前他看了眼杂乱无章的室内冲杨潋说道,“明日我会让下人们送来新的,你若是喜欢砸就都砸了,但别怪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宽容是有限的。”
说罢他也不再理会杨潋的张牙舞爪,合上屋门便离开了。
面对与宋陵的争执,杨潋感觉自己一拳仿佛打在棉花上,非但没有解气,更是被宋陵最后那如视杂草般的眼神刺激到发昏。
众人仅仅凭借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他的命运,明明在不久前,他还是杨府的二公子,可眨眼间,他就被嫁作人妇,成了徒有其名的旁室。
家人的背叛,身份的转变,一落千丈的处境,无论是何都让杨潋难以接受。
在杨家没有落败前,一切分明都不是这样的。
被砸的一干二净的屋内显得格外空旷,杨潋闹得没了力气,便缩着腿躺在床上,不知日后该做何打算。
他看着顶头的床帐,越想越觉得是老天待他不公,不仅给予他一副诡异的身躯,还事事同他作对,不让他顺心。
就在此刻他突兀的想起曾经教训一群不听话的贱民时,好像有个胆大包天的人竟敢当众咒他,说他终将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后来那个贱民的下场如何,他早已记不清楚,这个插曲也被自己忘之脑后。
不过是无知之徒的痴心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