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走的靠前的宋老爷板着脸,心情看起来极其不佳,也没有理睬二人的招呼,直接气势汹汹的推开房门进入。还是稍后的宋夫人颔首示意二人,不过也并没有过多表示,急匆匆的跟在丈夫身后进了屋。
坐在屋里的宋陵听到动静,也是惊的坐不住,起了身,问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宋老爷见到身上带伤的宋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多日积攒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地,狠狠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宋老爷有意整治他,故而手上使了些力气,将宋陵打偏了头。
处于虚弱期的宋陵毫无防备,踉跄一下,嘴里顿时蔓延开一股铁锈味,半边脸青紫起来,显得非常吓人。
“哎呀,你这是干嘛呀?!”
只是迟来一步的宋夫人见到此景吓的花容失色,本来的怒气也化作了心疼,赶紧上前扶住宋陵让他坐下,保养得当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宋陵的脸,左右瞧了瞧,气道:“这是你亲儿子!他身上还有着伤呢,你下手这么重干嘛?!”
“亲儿子?我把他当亲儿子,他有把我当亲爹吗!你看看他惹出来的事,外面是怎么传的?你难道没听到吗!”
宋老爷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的指着宋陵的鼻子骂,完全不见平日里的庄重的模样。
“本来这几日因为功高盖主,陛下就对我们有所忌惮,现在不是故意叫人落下把柄吗?!”
“现在弄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平时你拦着不让管!”
听到此处宋夫人也不好意思反驳,只能喃喃道:“那你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啊,”随后又看向宋陵,柔声劝道:“小远啊,娘相信你,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人肯定不是你杀的,但此事你就不要负责了,全权交给我们啊。”
宋陵吐了口嘴里的淤血,鼻哼一声不同意道:“是我的问题,我就该负责,过了禁足期我就要去府衙。”
宋老爷见他一副犟嘴的样子,还说什么要去府衙,气的险些昏了过去,额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逆子!”
宋夫人连忙拉了一下宋老爷的衣袖,不准他再动手,尽可能还是心平气和。
“你要知道现在宋府站的高,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拉着我们下台,有正义感是好事,但也要分场合,我们家就你一个独子,你去府衙自首了,你让我和你爹可怎么活?这事儿咱们就不能私下慢慢处理吗?”
宋老爷和宋夫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二人开弓在宋陵耳边不断的絮叨。
宋夫人见他油盐不进,转了战略,哭道:“你要是去,那我也去!是我教子无方,把我也抓了吧!”
宋陵听着宋夫人越来越离谱的哭诉邹起眉,低喝一声,“娘!”
宋夫人见状就知道这是宋陵心软了,便开始讲起这几日她与老爷在府里是有多么的担心,奔波来学宫的一路是有多么的辛劳,恳切的言语将宋陵磨的面露愧疚。
宋老爷愤怒的情绪也有所缓和下来,冷静道:“现在的事情已经不是你能处理的了,昨日派来了新消息,那女子的死因是被一箭穿心,本来一直丢失的凶器,却在不久前突然出现在树林中,箭头上是留着你的记号。”
说到此处,宋老爷一脸郑重,“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她只是一介青楼女子,但无论身份贵贱,毕竟也是一条人命。若被有心人做了文章,此事就难下定论了。所以必须得从长计议,容不得你胡来。”
至此宋陵也算彻底看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难言的情绪使他沉思良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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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回府】
宋夫人知道自己儿子心善,面对这样的结果,心中必然失意,忍不住在一旁提点到,“你若不如再认真想想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忘掉的线索。”
宋夫人才说完一段话,宋陵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杨潋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张了张嘴,刚想把这一段说出来,突然眼前好像又浮现出红帐下交脔的白色肉体,与那一张一合费力吞吐自己性器的密处。
明知这一切与杨潋应该毫无关系,但宋陵还是鬼使神差的改口道:“没,我想不起来了。”
宋夫人好像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也没有失落,摸着宋陵的手安抚,“我也听医师说过了,想不起来就不必去想了,事情早晚会水落石出的,目前养好身体最重要。”
“我知道的,”宋陵颔首示意夫人放心,“爹娘你们来回奔波肯定辛苦了,我这就让鱼巧去备着,你们二人好好休息一番。”
宋陵起身就要去喊鱼巧,却被宋老爷拦了下来。
“不必喝了,学宫那边我也嘱咐过了,今日你就收拾一下跟我们一起回府。”
“这又是为何?”
宋陵突然得了这先斩后奏的命令,有些恼火,转头想要质问,又看见宋夫人一脸难言之隐,诡异的气氛下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府里是不是出事了?”
宋夫人长叹一气,“此事说来话长,从前些日子开始朝廷里风向对你爹就有所不利,你爹为此辗转各处事务繁忙,府中大小事都缺人照料,本想着还能撑几日,却没想到你在这也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出此下策。”
“很严重吗?”
宋陵闻言紧张的望向宋老爷,宋老爷却平淡的摆摆手。
“人站得高了总会这样,只是和朝中几个老臣意见不合而已,没有你娘说的那么严重。你到这学宫也有两年多了,也应该趁这个机会回府里面掌管一下事业。”
“等过了这阵子再把剩下的课业修完。”
宋陵本欲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两位不再黑亮的发丝,还是闭上了嘴,同意了宋老爷的安排。
“我刚刚听见逸轩好像在外面,我想走之前再同他说几句话,行吗?”
宋老爷和宋夫人早就知晓宋陵身边有这样一位好友,便没有阻止,欣然同意。
“好,你们两个慢慢谈,我和老爷还要再去找一趟夫子,等你到时候准备好了到山下客栈找我们就行。”
宋夫人起身又替宋陵撩了下耳边凌乱鬓发,这才依依不舍的追在宋老爷身后准备出门。
宋陵见此也亦步亦趋的跟着,打算送他们离开,三人出了屋门与在院内等待许久的林逸轩正好对上。
“你就是宋陵常提起的逸轩吧,”宋夫人笑容满面的小步迎了上去,扶起行礼的林逸轩,“今日容得一见,真是一表人才。”
“夫人谬赞了。”林逸轩不好意思的笑道,“老爷和夫人这是要离开了吗?小生也送你们一程吧。”
宋老爷见他说话举止如此谦卑,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对他很是赞许。
“好了,不必了,此番也是私下来此,若是人跟的太多也不好,”宋老爷回头看向末尾的宋陵,“你不是有事要同你的好友说吗?你也不必送了,我们自己走就行。”
“这”林逸轩觉得恐有不妥,但又不敢驳了长辈的面,只好看向宋陵询问他的意见。
“好吧,我让鱼巧先跟着,怕你们不熟悉。”
鱼巧得了令,也不必宋陵再喊十分有眼色的快步跑到二人前方,柔声道:“老爷,夫人,请跟我来。”
就这样,几人风尘仆仆的前来,又急匆匆的离去,兵荒马乱的院子转眼间安静下来。宋陵先是站在屋门望了一会,这才转头邀林逸轩进内。
“你会来此大概也是听说了吧。”
宋陵早就知晓自己瞒不了林逸轩多久,但经过这些时日,他已经整理好了思绪也不再惧怕面对。
“我都已经知道了。”林逸轩点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应该一早就同我商量才是。”
“这事,我怎么会好意思说呢。”
也许知心人在眼前,让宋陵卸下了一直以来的故作镇定,露出满脸疲态。
“算了,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再多想也是无益。对于此事我也只听了个大概,不如好友将经过都说清楚,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在林逸轩坚定的目光支持下,宋陵不再憋着,略去颠鸾倒凤那段,将事情从头至尾全部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对方。
林逸轩听完虽有些震惊杨潋的所作所为,但也知道宋陵不会骗他,顿时感慨万千。
“这么听来,事情起因都是杨兄啊,”林逸轩扭着板玉,不解道:“你们二人不是自小就认识吗?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到底是何恩怨,让他居然出此策,只为你身败名裂。”
一提到过往,宋陵更是悲凉,缓缓讲起当年。
作者有话说:
家人们,马上了,不要着急再等等,(带上老花镜,看眼剧本)大概再有两三章等小杨一回杨府,就开始翻车鱼之路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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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过往】
“我与杨潋是腹中婚,也算是自幼一起长大,杨潋自小性子就娇俏容不得别人冲撞他的不是,但是因为年纪小,样貌可人,倒也算是讨喜,无伤大雅。”
“只是随着年纪增长,这种情况越发严重起来,往往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整治下人,在外也时常欺负比他门户小或是压他风头的弟子。”
“每次我若是撞见就会管制他一二,但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就会寻我闹,时间一长,也就不爱跟我亲近了。”
“后来,可能是因为我们年纪相仿,逢年过节时长辈们总爱将我同他拿出来比较作乐,我虽厌恶却也止不了那么多口舌,一来二去,我们的关系就渐行渐远,少有联系了。”
“之后的事情你也应该差不多都听过,自我父亲成功处理好南方流荒后,受皇上重用发展的越来越好,但杨府却因为各种原因大不如以前,为了抓住这段不匪的关系,他们强把杨潋塞给我,我嫌他做事蛮狠无理,他看我百般不顺,面上碍于宗室不能太难堪,私下却是不知斗了多少回。”
林逸轩默默听完后心中五味杂陈,半响还是不解,“就是因为如此?”
本以为是什么陈年旧怨,夺命之仇,却没想到一切的开头只是因为难登大堂的忌妒。
“就因为如此。”
林逸轩蹙眉好似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这种理由而费尽心思,但眼下纠结于此显然不是最佳的时机。
“你刚才说被杀害女子身上的凶器用的是你的箭镞,那我相信杀人凶手一定与你相识,至少他肯定熟悉你,而且就是学宫里的人。”
宋陵无奈扶额。
“你说的这些我自然早就猜到了,但学宫内认识我的人太多,这让我想,我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这”林逸轩有些迟疑,但见宋陵眉头不展还是提出了心中的猜想,“你说会不会是杨潋他”
还不等林逸轩说完,宋陵一口否决,“不会是他。”
这一反常态的样子引起了林逸轩的注目,宋陵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强势,连忙解释道:“你有所不知,我与他有婚约在身,他现在就算想也不敢动我,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不是他所为。”
林逸轩沉吟不语,半响低眸而言,“你虽说你们二人关系并非热络,但我觉得你好像很了解他。”
林逸轩复又抬起头来,同宋陵四目相对。
“我想你可能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厌恶他。”
宋陵没想到林逸轩尽会做出这等评价,不知为何突感慌乱无措,想要解释些什么,又觉得倒显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霎时坐立难安。
好在林逸轩也只是随意感慨,没有纠结此事。
“你今日就要离开学宫,不知下次何时你我二人才能再见。”
林逸轩说着,将手上常年相伴的青色板玉取了下来。
“这个板玉你拿着,林家虽比不上你们,但在南边还是有一定话权的,以后有事可以寻我。”
宋陵惶恐,不好意思去接,“这怎么使得?”
“好友一场,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抵你我二人情谊,还望你不要嫌它老旧,”林逸轩强硬的把玉戒塞入宋陵手中,一字一句,真情实意道:“多谢你在学宫内对我的照顾,逸轩没齿难忘。”
宋陵领了戒指,觉得林逸轩这话说的奇怪,明明是道别,听他的语气却大有一别两宽之意,只当他是太过严肃,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是在替我践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到时候定能再见。”
林逸轩也淡淡的笑了起来,“好,我们定会再见。”
湛蓝的天空,太阳缀烁期间,云翼层层包裹,风将两旁的树叶吹的莎莎作响,好似连上天都不舍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散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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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问罪】
黄昏渐临,稀疏的光线中浮散着漂泊的金粉,为满山光景染上难掩的烂漫色彩。
微风难挡,树荫摇曳,五月的天还是有些闷热的。
此刻正值晚饭时分,隔着学舍的另一个山头已是袅袅炊烟。
宋陵的学舍内却很是冷清,细看屋外早被落了锁,此地人走楼空。
“看来还是晚来了一步。”
杨霁禾看着灯火漆黑的屋内,叹道。
此番他前来是奉父亲之令来同宋陵打招呼,若是能拉近关系,对杨府的未来发展也是极好的。
没见上倒是可惜。
“我才来,宋陵就走了,真是不逢时,父亲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杨霁禾隔着诺大的院子仿佛都看到了杨父在府内跳脚的样子。
早在来学宫前,杨父就多次交代他,一定要他与宋陵打好关系,毕竟杨潋已经入学一年之久但与宋陵的关系却不咸不淡,为了不放跑这棵摇钱树,杨父特意安排许多,只为能让杨霁禾可以取代杨潋的作用。
不过眼下看来是都用不上了。
杨霁禾不觉得失落,庆幸自己能够得清闲,想想也觉得父亲可笑,先前觉得他是个耳朵不好使的废物,现在无人可用又发觉他的好来,好生讽刺。
杨霁禾顺着青阶,漫无目的的朝前走着。
残缺的听觉让他的世界只剩寂寥。
该往何去,该到何处,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就算穿着用度已然华贵,他却任然置身湖底般冰冷。
空洞的行人游荡在路间,直至走到一处院内,他似有所感的停了下来。
这是何处,有些熟悉。
杨霁禾初来乍到,对学宫四处还不熟悉,所以连他自己误闯进别人学舍都不知,直到看见罗云端着食盘从屋里出来,才恍然大悟。
仿佛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罗云见到杨霁禾时还以为是天黑自己看花了眼,有些不可置信,眼见着人缓缓踱步到跟前才有所发觉。
“三公子,怎会突然前来,我这就进入告知公子。”
杨霁禾挡住了罗云的动作,“不必,我来拜见我的兄长,又不是外人,何必通报。”
说完他还替罗云摆正了有些歪斜的食盒。
“你不是还有事情吗,你先去做你的事情吧。”
“可,公子恐怕”
“你以为我会对自己的兄长做什么吗?”
杨霁禾直言道,如墨泼般漆黑的双眸认真的盯着罗云,周遭的气势好像更冷了些,许是质问,许是警告。
“罗云,你好像忘记了你的身份。”
罗云端着食盒的手攥紧了些,让开了位子。
杨霁禾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入内。
杨潋在屋里或多或少听到了些细碎的动静,知道有人前来,却没料到居然是杨霁禾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自小打心底就看不起这个便宜弟弟,鄙夷的上下扫了他一眼,说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如果是要道歉的话,样子未免太轻佻。”
“我为什么要道歉?”杨霁禾觉得他说的奇怪,自顾自的寻着位子坐了下来,“难道是因为今早的衣服吗?我觉得你我二人本是兄弟,穿着打扮相似不正是心有灵犀的象征吗。”
看杨霁禾那般不要脸的态度,杨潋直接翻出早上撕碎的衣物扔到他的附近,冷笑道:“心有灵犀?你是伤到脑子了吗,要是喜欢穿,我就送给你,让你穿个够。”
杨霁禾捡起地上不成形的衣物,挑了下眉头,也没嫌弃,在手上摊开,翻来覆去的打量了一番杨潋送自己的礼物。
衣服算是被毁了个彻底,撕出了好几个大洞,同几缕布条没什么区别,若真穿上定是衣不蔽体。
“原来兄长喜欢看我穿这种吗?”
明明是没有动静的表情却好似透出了丝丝无奈。
“不过些许只能私下穿给兄长看了。”
回应杨霁禾轻薄话语的是一阵剧烈的拍桌声。
“杨霁禾!”
杨潋从未见过这等人物,霎时被气的面红耳赤,不过最令他感到羞愤的不是下流的言语,而是杨霁禾那一直以来理所当然的态度,他好像感觉不出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一样,如同三岁稚子,竟让杨潋猜不出他是真心还是无意。
杨霁禾收起破烂的衣物,抬头望向站起身的哥哥,“兄长,你知不知道,你的声音总是很特别。”
“你不过是个聋子,”杨潋噗鼻道,“能听到什么声音。”
“是啊,”杨霁禾也有些疑惑,“说来也奇怪,明明应该是什么都听不清的,但是为什么总是可以听得见兄长的声音呢?”
话毕,杨霁禾起身走到杨潋跟前,垂目刻画着身前人的面容。
“兄长是不是就是想要霁禾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才弄聋我的耳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