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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找我?”

    宋陵听此不露声色的打量了来者一眼,确定自己对这人只是眼熟,没有印象,便又问道:“不知你找我是为了何事?”

    “今日小测,老师不是说等学生考完才肯让他起。”

    同窗话还未说完,林逸轩只听个开头就直感不妙,本想阻止,但奈何他语气太快。

    那人得意道:“于是乎我就刻意等到香灰掉尽的最后一刻才交卷,叫他硬生生跪了几个时辰呢,你们不在是没看到,他最后起来的时候都在发抖,脸色都白了。”

    同窗讲完见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还当是宋陵没听清楚,邀功道:“怎么样?我做的好吧。”

    “谁让你做这些了?”宋陵阴沉的脸色仿佛能滴出水来。

    “咦?你不是讨厌杨潋吗?所以我才特意那样干的,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吗?”

    同窗像是看不出宋陵的隐忍,复说道,疑惑的口气好像显得自己很无辜。

    “你这么干!跟他又有什么区别!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来插手!”

    宋陵气的眼前发黑,一拍桌子,愤怒的离开了。

    同窗不明白宋陵为何会突然发火,但他见状也感不妙,生怕得罪了宋陵,只好看向林逸轩,面露难色,希望他能指点一二。

    “此乃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素来好脾气的林逸轩此时也是摇摇头,简单点评看一句,跟着宋陵离开了。

    此局不欢而散,只剩呆愣的同窗与一副名贵的围棋落在原地。

    林逸轩脚步匆忙,企图赶上宋陵,就当他路过转角连廊时,余光突然看见湖面上有一抹亮色。

    熟悉的物饰使他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不免吃惊。

    “这不是早晨给杨潋的外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林逸轩脸色一变,久久难言。

    “这下可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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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

    【身世】

    罗云扶在案上,艰难的替自己上药,后背的伤他看不清楚,只能根据感觉胡乱的涂抹着。

    因为手法粗糙,不少结了疤的伤痕又被他带出血来。

    鱼巧从门口进来替他送饭,正好撞见罗云赤裸的后背上敷衍的贴着药膏。

    “诶!你怎么又自己上药!”

    鱼巧连忙放下手中的食盒,赶过去阻止他要穿起衣裳的手臂。

    “公子不是都交代了让我来吗?你怎么老是不听话?你瞧你自己抹的,没一个在伤上,药全都被你浪费一大半儿了。”

    显然罗云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鱼巧见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有些生气,一双杏眼瞪着他,手上也不闲着,利落的重新解开绷带,要为他再上一次药。

    “我”

    罗云赫然开腔,被少女又瞪了回去,一张还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气鼓鼓的活像只小松鼠一样。

    虽然少女年纪与罗云相仿,但能力却不容小视,干活不仅麻利,性格也十分老练,罗云才来时,就因为自己偷偷上药被巧云逮住,受了好一通斥责。

    “好了,下次你可不准再自己偷偷上药了,不然你这伤还不知道到猴年马月才能好呢,公子离开前特意嘱咐我要照顾好你,如果这事儿被公子知道了,我在宋家可就干不下去了。”

    鱼巧絮絮叨叨的不断在罗云耳朵旁嘱咐到,直到罗云郑重的发誓以后会照顾好自己后,才止住嘴。

    替他处理好身上伤后,鱼巧用铜盆净完手,招呼他过来吃饭。

    饭桌上的菜式比较朴素,没有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就是家常菜的模样,卖相虽然普通,但味道却不比外面的餐馆差。

    虽然不是第一次尝到鱼巧的手艺,但每次吃饭时罗云都会禁不住在心中感慨,真是一个厉害的姑娘。

    罗云性格比较内敛,在外人面前很少说话,凡事都是默不作声的自己一个人忙活,吃饭也是如此,连声响都不曾发出。

    但鱼巧正好与他相反,可能是从小生长的环境比较自由,身上没那么多规矩,在府里还有许多小姐妹可以一起聊天,日子倒是舒坦。

    但她自从跟着公子来到林岚学宫后,平日里院子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寂寞的不得了,这次好不容易来个同伴可以说说话,让她欣喜莫及。

    “听公子说你不是就肩膀伤住了吗?怎么背上还有那么多伤啊?”鱼巧望着对面沉默寡言的人,还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这”罗云不知作何解释,支支吾吾的有些难堪。

    “肯定是你主人打的吧。”鱼巧好像也没指望他能回答,自顾自的说道:“你的主人可真坏呀!

    一提到自家公子,罗云立马肉眼可见的在意起来,放下碗筷,反驳道:“公子他人很好,是我做错了事。”

    面对罗云的说法,鱼巧却不相信,在这个林岚学宫待久了对于杨潋的人品她也略有耳闻。

    这位杨公子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凡是照顾过他的人,无一都遭受过毒打,在圈里早已臭名昭著。

    甚至奴仆间还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上辈子杀人如麻,这辈子杨府做家。

    罗云也看出了鱼巧面上的不服,可他也不知作何解释,只好闷着头吃饭。

    罗云样貌生的好,黑发浓颜,若不是身上的穿着打扮,鱼巧还真看不出他是同自己一样的奴仆,只当是哪家的少爷。

    不过,罗云年纪轻轻,身上却死气沉沉,没有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如同垂暮之年的老人,鱼巧猜测他定是在杨潋那边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如果你在那边干不下去了,可以来宋府,我们公子很好说话的,老爷和夫人脾气也很好,不会苛待下人的。”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鱼巧见罗云这种反应,有些怒其不争,“为什么?他都那样对待你了,你还要留在他旁边?”

    “难不成你的卖身契在杨府吗?”

    鱼巧无心之言,却一语道中了真相,她见罗云不说话,有些吃惊。

    如今世道安宁,家家安居乐业,像罗云这样的死契已经不多了,大部分都是如同鱼巧一样家境贫寒,出来做工补贴家用的,到时候若是不想干了还可以同管家说一声,拿着工钱走人。

    但签了卖身契就相当于卖了作为人的一生,永生永世只能被圈在府里,像牛马般被人指使。

    而这一类人多半都是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将自己卖给人牙子。

    一时间,鱼巧再看罗云的眼神已经不复先前的不解,只有满眼的不忍与同情。

    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罗云是向来如此,鱼巧则是坐立难安,觉得自己戳破了别人的伤心事,不好意思再讲话,一场饭局下来倒是把自己憋红了脸。

    月芐漓謌

    19

    十九

    【昏迷】

    吃完饭,鱼巧匆匆忙忙收拾完东西就走了,离开前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要太难过了,如果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罗云是莫名其妙,但是他也没问,只是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空旷的屋内,罗云确定人都走远后,将前几天藏起的信件打开,盯着上面的内容,思绪万千。

    房门外原本安静的院内突然吵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宋公子的学舍,外人不可以随便乱进!”

    “死丫鬟给我滚开,我岂是你能拦的?”

    “不行!没有允许谁都不可以进。”

    鱼巧毫不畏惧的瞪向来者,隐隐约约猜到了对方的身份,明知自己没有什么资格可以阻止,但私心还是使她坚定的站在原地。

    奈何,罗云从屋里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便迅速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公子!你怎么来了。”

    罗云看到院中的杨潋时十分震惊,但脚下却不停,连忙凑了上去。

    鱼巧观杨潋神情难看,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杨潋的此番出现,定没有好事,于是她跟在后面想要拉住罗云,不让他靠杨潋太近,不过她这边才摸到个衣角,就被罗云振了回去。

    罗云像是没看出杨潋的不对劲一样,赶到杨潋的身前,果不其然,才走过去就被毫不客气的扇了一巴掌。

    鱼巧在后面看的一惊,用手捂住了嘴,她没想到才一见面杨潋就对罗云是这副模样,心里是又急又气。

    “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吗?!”

    杨潋正在气头上,今天的他是丢够了脸,所有人都知道看他的笑话,现如今连一个小婢女都敢骑在他头上,想要杀人的心情难以压制。

    鱼巧被吼了一声也不敢再装作不认识杨潋,只能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看着罗云离开了。

    外人看起来似乎觉得那一巴掌很严重,但只有本人知晓,那力度轻飘飘的,打在脸上一点都不疼,倒像是一种奇异的摸法。

    不过罗云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杨潋此举是故意对他手下留情,刚才激动一时没察觉出杨潋的异常。

    现平静下来,才发现杨潋面颊毫无血色,全身发抖,很是狼狈,下裳和衣袖上还沾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罗云大惊,“发生了什么事情?”

    杨潋早被先前折磨的没了一番力气,现在的他已经是强攻之弩,但还是拼了最后一口气的交代道:“我要你去找一剂发情药,再寻一个最丑最淫荡妓女偷偷带来山上。”

    杨潋半靠在罗云身上,用手揪着他的衣襟,贴在他耳边讲话,气若玄虚,但内容却叫罗云心惊胆战。

    “我要他身败名裂!”

    杨潋语气轻咬字却异常清楚,话里话外都透着他对宋陵浓浓的恨意。

    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午时去竟花亭还衣服所窥见的情景,亏他难得的好心,却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都是宋陵在背后指使的!

    他居然害我至此,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话音一落,杨潋撑不住的意识开始模糊,最终昏倒在了罗云怀里。

    “公子?公子!”

    罗云揽住那副柔软的身体,毫无血色的双唇让他心中一阵绞痛。

    不过才短短离开两日,为何公子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20

    二十

    【计划】

    杨潋这一倒,竟整整昏迷了两天一夜。

    罗云片刻不离的守在他的塌边,替他擦汗换衣。

    本以为是得了什么大病把罗云急的不行,好在大夫说,不过是身体太过劳累外加气急攻心昏过去了而已,只需休息即可,这才放下心来。

    期间宋陵与林逸轩也来探望过几次,前因后果罗云也都从他们那里知晓了。

    宋陵面对罗云感到羞愧,明明是他写信说要替罗云照顾杨潋几日,却没想到不过才第二天,就把杨潋整得卧床不起。

    不过他也确实没想到这人居然娇嫩到如此地步,不过才短短被罚了几个时辰,就累到昏迷不醒。

    宋陵饱含歉意的提出把杨潋送到他那休养,被罗云一口回绝了,甚至说要将鱼巧派来帮衬二人,也不同意。

    “公子他不喜让别人近身,如果醒来被公子知道,我会被罚的。”

    听到罗云这么说,宋陵只好作罢,不过还是派人送来了最好的药补。

    罗云将方帕沾湿,轻轻的为杨潋擦去额上的汗,他一举一动极其小心,像是在守护什么珍贵的易碎品。

    挂在帐前的小灯摇摇晃晃的,落在杨潋白净的脸上打出一条一条的暗影来,灯下长睫一颤,昏睡两天的人悠悠转醒。

    罗云欣喜若狂,上前将公子扶起。

    杨潋用手扶住有些发胀的额头,倚在床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一旁的罗云,“我交代你做的事你都做了吗?”

    罗云这才想起杨潋昏迷前交代的事,“启禀公子,小的还没去做,这件事好像并不是那样,宋公子他”

    罗云刚想解释,就见杨潋面色大变,一旁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瓷盆被他推倒,砸在了地上,水溅了罗云半身,湿哒哒的贴在身上,破碎的瓷片也擦过脸颊,飞了出去。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还没做?难道连你都看不起我了吗?!去宋陵那待几天,你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吗!吃里扒外的东西!”

    杨潋脸色涨红,气的直咳嗽,却仍是不停嘴,越骂越毒,“你忘了当初是谁留给你一口饭吃吗?要不是我,你早死外面了!像你这种不知道感恩的东西,有娘生没娘养的货!等我回去就把你变卖了!”

    骂到后面,杨潋的嗓子咳得越发厉害起来,不得不停了嘴。

    罗云替他端了一碗水,叫他润润嗓子,脸上似是无奈似是伤心,认命道:“公子不要气了,我先为公子熬药,喝了就去办。”

    杨潋听到允诺脸色这才好了点,喝完水就靠在床边等着罗云煎药,些许是这段时日心力憔悴,杨潋在等药的过程中眼一闭又困了过去。

    等再度醒来时,床边只剩下温好的药和一颗蜜枣。

    罗云这趟下山花的时间要比以往长的多,为了满足杨潋的要求他来回跑了很多地方,才找齐了交代的东西。

    为了能将人偷偷带上山,还花了不少银两来打点关系。

    杨潋坐在椅子上打量着罗云从山下带回来的女人,身段容貌谈不上丑,却也实属普通,打扮透着一股俗气,像是从小地方找来的妓子。

    “你的技术如何?”

    女人闻言,红唇一笑,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官话,“大人,我的技术可好着呢,但凡是上过我的床的男人都流连忘返。”

    对于女人的说辞杨潋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也不在乎,毕竟找她来也不是为了让宋陵爽的。

    既然宋陵见到男人的脚丫子都能硬,就让变成发情的野兽好好尝尝情爱的滋味。

    “叫俩声来听听。”

    女人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也没有犹豫,当众就淫叫了起来,丝毫不害臊,不过还没喘上两句就被杨潋叫停了。

    当然不是因为她技艺高超,而是她叫的实在太难听了,十分矫揉造作,虽然荤话说的确实不错,但总是尖着嗓子喊,让人头皮发麻。

    女人见杨潋没赶她,知晓他应该是满意了,这才开口问道:“公子,这生意要是做成了,那这钱?”

    杨潋听她开口就是问钱,眼底冒出一丝鄙夷,“自然少不了你。”

    看着女人脸上立马堆起讨好的笑容,杨潋更是觉得嘲讽,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罗云立在一旁,见杨潋正在把玩小玉瓶装的迷药。

    “明日你去把宋陵约过来。”

    罗云忍了忍,还是说道:“公子,慎重啊。”

    “多嘴!”

    杨潋觉得这几日罗云的话格外的多,看他越发不顺眼起来。

    “交代你的事情你去办就行了!”

    “下去吧,这里不要你伺候了。”

    罗云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退下了。

    这一晚杨潋睡得格外酸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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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杨霁禾】

    今日学宫休息,不用上课。

    宋陵便坐在案前抄书练字,往常这个时日他都会去寻林逸轩下棋,但林逸轩不知为何今日却不在院中。

    花窗外,枝繁叶茂,风花摇曳。

    宋陵正抄到第三行,不知一只黑猫从何处跳了出来,把宋陵惊的手下一重,一团难看的墨块就在纸上飞速的晕开来,原本写好的大半都不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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