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只用银线这一种颜色刺绣和水晶装饰,这样虽然华美闪耀,但映衬在浅蓝色的丝绸裙上,也不显得繁琐腻味,反而显示出了纯正的华贵和高雅。配合一条雪白的、挽起来后多余长度刚刚到腰部的毛皮批帛,真如同一位万众瞩目的女王,有一种毫不费力的高贵。丰厚的毛皮其实是有些不适合这个季节的,即使作为披帛比较窄,完全就是装饰性的,并没有‘保暖’的意思,感觉上也会有些怪。不过路易莎洁白的、毫无瑕疵的肌肤,和灰绿的眼睛、忧郁清新的气质,实在是太‘冷感’了。以至于完全中和了丰厚毛皮的‘暖意’,使之成为了单纯的高贵和耀目,让人一看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至于披帛,虽然在中世纪服饰中不常见,或者说,就是‘绝迹’了。但其实也有类似的服装设计,比如在紧身随形的裙子上臂到手肘部之间,分别别一条和裙子眼色完全不一样的长布条,这可是此时的‘流行款’!
而这一的别色布,视觉感受上就和披帛差不多,所以理论上中世纪人应该不会不喜欢披帛这种装饰——而且真要说的话,古罗马晚期,还真有过‘披帛’差不多的服装组件。甚至于,对西方影响很大的近东地区,披帛类装饰更为常见。
到了近代时期,西方女性的礼服裙,配披帛类装饰更是见怪不怪。
所以无论是传统,还是单纯审美角度,路易莎挽一个披帛都完全没问题。没人会觉得这奇怪,反而会因为欣赏美,以及对路易莎身份的尊崇,打从心底里想要学起来也说不定。
这样的路易莎,一出现在比武大会现场的看台上,立刻成为了视线焦点。即使是对路易莎一些行为很是看不惯的一些人,这时候也承认,她的的确确非同一般。
“是太子妃殿下啊...真是美极了,她挽在臂间的那是什么?有些像东方人的玩意儿?”就在伊丽莎白身边,原本围绕着她说话的,都向路易莎张望着——倒也不只是因为路易莎够惹眼的了,还因为路易莎是‘太子妃’。
这是贵族的时代,贵族不只是对平民与自己的分别划得很清楚,对贵族内部的高低划分也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虽然不至于像贵族与平民之间那样清楚(毕竟贵族内部的话,是有一定的‘阶级流动’的),但带来的追随效应却是一点儿不差的!
很多贵族是真觉得地位更高的贵族代表的一切都是值得追随的,有的人只是在借此讨好,但不可否认,更多人是真的发自内心在学上位者。
这种心态和后世中产阶级会消费不少奢侈品差不多,都是在以一种行为划分出‘自己’和‘他者’,从而维护一种阶级上的安全感——毕竟,中产阶级既不想是资产阶级一样,因为有产而地位相对稳固,又不像真正的底层一样没有下探的空间,难免一直处在阶级滑落的忧虑中。
此时的贵族虽然没有阶级滑落的忧虑,但从各方面维持自身优越地位的需求也是存在的。追随更上层的贵族,华丽的衣服首饰、更大更新的城堡、美味的食物...既是人性里对更好生活的追求,也是满足维持自身优越地位心理的简单做法之一。
“什么古怪玩意儿。”伊丽莎白也看到了路易莎,虽然她心里也觉得路易莎的衣服是好看的,但不可能承认这一点。
另外,她也看到了路易莎奢华的珠宝,就是那套祖母绿珠宝。说实话,路易莎这套珠宝虽然着实奢华,但也不是什么天下独一无二的珍宝。就伊丽莎白自己,其实也有几套珠宝是差不多的水准的,只不过不见得有这么漂亮——这可是近现代才有的设计。
一方面,伊丽莎白是伏京公爵的女儿,伏京公爵也是瓦松的六大世俗贵族之一,富贵是不必说的。身为他的女儿,拥有一些奢华的珠宝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这次结婚,多少有些‘和亲’的意思,不只是陪嫁了土地,其他陪嫁品等也是较正常情况下更多。
而珠宝,只不过是诸多陪嫁品之一,自然也非同小可。
所以,单纯说这套祖母绿珠宝就震慑住伊丽莎白,那是没有的。但这些日子,伊丽莎白一直颇为关注路易莎,所以知道,这么些天,凡是她看到路易莎的日子里,路易莎的珠宝就没有重样的。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小件珠宝不重样,而是大珠宝也没有重样过。
这倒是让她对布鲁多的豪富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以前知道布鲁多富有,也只是知道这件事而已。再者说了,布鲁多富有,也不代表嫁出去的女儿富有啊,即使那个女儿是女继承人——很多贵族,直到死前都不会放弃生下男性继承人的,所以对暂时的女继承人,还真不一定多大方。
当然,‘布鲁多的路易莎’是和王太子结婚,而且是瓦松这样的大国王太子,那即使不是女继承人,陪嫁肯定也是丰厚的。因此,伊丽莎白并不怀疑路易莎的富有,只不过富有与富有也是不一样的。
路易莎当然不知道,伊丽莎白这个新鲜出炉的‘妯娌’对她想了这么多。就在她身上聚集了许多人的目光时,她也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在看台上,一举一动挑不出毛病...嗯,她虽然不怎么喜欢中世纪的很多‘传统’,但也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这种撑场面的场合,真要比谁更能‘端着’,倒也没几个人能比过她。
“殿下,王太子殿下的比武在第一场。”旁边的人告诉路易莎。
这倒是不奇怪,纪尧姆在比武大会上出场不过是一个‘任务’,那肯定是早完早好。而且作为比武大会的第一次竞技,这也算是有特殊意义的,由他来开场总比把他放到无足轻重的某场比赛中,更显得合理。
路易莎点了点头,就听吉娜在身后说道:“说起来,纪尧姆殿下好像很少参加骑士比武大会,这是我知道的,纪尧姆殿下的第三次骑士比武大会。一次是在普法尔茨宫廷节时,还有一次就是去年,殿下和纪尧姆殿下结婚庆祝期间,再就是现在了......”
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说道:“其实这也差不多了,好几年算下来,纪尧姆殿下还真就只参加了这几场骑士比武大会。纪尧姆殿下是一个严肃的人,一向不喜欢骑士比武大会的娱乐性。要说集体竞技,年少时还参加了几场,单人竞技就真的没有过几次了。”
相比起单人竞技,一对一单挑,肯定是集体比武多多少少真实一些的,好歹有演习的效果了。
“娱乐性啊...”路易莎无意义地嘟囔了一句。至少在其他人听来是无意义的,毕竟路易莎本人的话,可不觉得骑士比武有什么‘娱乐性’。不理解比赛只是一方面,毕竟有的时候看不懂比赛也能看个热闹,最重要的还是太血腥了。
这其实也有路易莎个人的问题,她就是那种格斗类比赛也看不了的人,她性格上就不喜欢这种。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兴致勃勃聊接下来的骑士比武时,她都兴趣寥寥。直到纪尧姆和他的对手上场了,她才‘意思意思’给了一些热烈反应,其实也不是发自真心的——她还给了纪尧姆自己的发带做护身符。
这也没什么可说的,骑士比武时的传统罢了。骑士如果有心仪的女士,都会向她们索取自己的发带、衣袖等,系在自己的手臂或者长矛上,认为这能保佑自己取得胜利,也是一种献殷勤的手段。
这大概和‘幸运女神’‘胜利女神’的文化传统有关,虽然现在是天主教一统西方了,可更早期的文化习俗残存在了方方面面。所以大家一边因为天主教,以及现实的男尊女卑而厌女,觉得她们是不成功的男人,是坏事的象征。另一方面,又总是将她们与幸运、胜利等意向联系到一起。
这让人想到后世的赌.场,西方人的赌.场就很习惯用美女招待,赌客们也习惯美女作陪。当要要做掷骰子之类的事情时,会让女人在上面吹口气,认为这能得到好运。赌.场中甚至有‘女人代表幸运’这类俗语呢......
“虽然看不到纪尧姆殿下的表情,但我猜,纪尧姆殿下现在一定很高兴。”路易莎系发带回来,博福特伯爵夫人笑着说道:“纪尧姆殿下并不喜欢骑士比武,这次也完全是因为要展示自己对菲利普王子这个弟弟的祝福、宽和。”
“要说还有什么激励着纪尧姆殿下去战斗、去取胜,除了对骑士荣耀的追求,就只剩下不叫您失望这一点了。”
不出意料的,纪尧姆干净利落地赢了这场骑士比武。等他回到竞技场外地帐篷,换回普通的衣服,登上看台时,他还在对面朝路易莎展示了他依旧系在手腕上的发带——男士看台和女士们的看台并不在一处,所以即使他们是夫妻,这个时候也不能坐到一处。
嗯,普通看台上男女混坐反而不是问题,就是他们这种搭建的高处看台,每一个座位都是一一分配好的,男女分的很清楚。
“...我有些意外。”这一天后,晚上回到纪尧姆在西岱城内的宅邸,路易莎梳理着经过细致擦拭后,只是发潮的头发。坐在填满软垫的坐式绳床上,对刚刚走进房间的纪尧姆说道。
纪尧姆一开始没明白路易莎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然后经过路易莎解释才知道,说的是今天白天,在比武大会竞技场看台上,他朝她挥手展示手腕上发带的事儿。这件事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奇怪的,但一向内敛严肃的纪尧姆这样,就给路易莎一种欧欧西的感觉了。
纪尧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想法,好像当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没有特殊的想法,只是完全发自内心想要这样做?”路易莎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看起来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是说,每个人都难免受对其他人的固有印象影响——这是我的问题。”
总是把纪尧姆想成是严肃的、不习惯对外表露自己的人,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不会做某些事,这其实是有些过头了。
事实上,纪尧姆在路易莎‘自我检讨’时,还拿出了一个盒子给路易莎——这当然是一份礼物,不是特殊的日子,没有特殊事件,也可以送礼物,谁又能说这样的纪尧姆符合外界对他的固有印象呢?
得到礼物总是开心的,这和自己买东西不一样,是另一种快乐——路易莎就这样期待地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条漂亮的项链。项链主体是银色的,链子极细,纯银链,没有镶嵌珍珠宝石之类,长度是刚刚过锁骨的程度,不长不短。
但当拿起来看时还是挺长的,因为银链之下坠子的部分有很强的加长效果。先是两颗浅蓝色宝石为主石的项链坠,蓝宝石有小拇指头儿那么大,椭圆形,周围一圈碎钻。这样两颗项链坠下,还有一颗隆重的多的项链坠。
主石是一样的浅蓝色宝石,椭圆形,但要大上一圈。外围一圈碎钻后,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线条,线条上也是镶着碎钻的,线条的‘终点’用的碎钻要比较大一点儿。
然后就是这颗项链坠的底部,还坠了银链子做成的流苏穗子,进一步延长了项链的长度。
纪尧姆看着路易莎,故意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道:“我看您真的很适合蓝色,蓝宝石很衬托您的气质。”
第184章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丽莎白’的婚礼庆祝,一直持续了一个礼……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丽莎白’的婚礼庆祝,
一直持续了一个礼拜。就在婚礼庆祝结束,但为结婚庆祝而举行的骑士比武大会还在进行时,突如其来的糟糕消息打断了西岱王宫中的欢乐气氛——路易三世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
其实也不能说是‘突然’,
路易三世去年都二次中风了,这种情况哪怕是在后世都非常难搞的。在此时,
从一开始,
大家就当他是在等死的人了。应该说,
他又撑了一年,这才让人意外呢!
不过,就在大家以为他又能像之前第一次中风后那样,挣扎上数年时,
他的身体恶化了,这也算是一种‘突然’吧。
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
就在菲利普王子结婚时,一切就有些迹象了。当时的路易三世精神变好了一些,
大家都以为这是因为儿子的婚礼,
中世纪没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语,但差不多的说法是有的。
然而在路易三世身体恶化的当下再看,
这大概就是一种回光返照而已。众所周知的,人在将死之前,
常见精神好转的情况。有些意识已经混沌的人,
甚至都会出现记忆变得清晰,多年前的小事都能回忆起来的状况呢!
“...忏悔仪式总算完成了,
接下来...”说着这话的卡尼尔伯爵夫人摇了摇头,
没有再往下说。
这段时间,
虽然西岱王宫中格外波诡云谲,但路易莎和纪尧姆还是住进了王宫。不只是因为路易三世生命垂危的当口,
作为王太子的纪尧姆就应该在身边。更是因为,他的确定路易三世的遗嘱是符合自己利益的,而不会再者最后关头被一些人篡改,今后成为对付自己的武器。
是的,遗嘱...在这一点上,西方和华夏其实是相通的,国王和皇帝都有‘遗诏’这类东西。一般都是提前拟好,但人死如灯灭,死后遗嘱是不是真的按照活着时候的意愿来,就要看任命的遗嘱执行人怎么说了——这在华夏叫做‘顾命大臣’,在西方就是遗嘱执行人了。
就像华夏宫廷斗争中,皇帝死前由谁陪着,谁就占据优势一样。中世纪的国王死前,能够在他身边也很重要。
就像这一次,路易三世也在精神好的时候提到了几位此时不在西岱,但得他信任的臣属。他希望能尽快招这些人来西岱,他显然打算临终前对这些人有所交代...不过,事情成不成,其实得看此时西岱的‘实权派’怎么想。
人是派出去了,可这些派出去报信的骑士,既可以快马加鞭,也可以慢慢走,具体要怎么做,还不是他们主人一句吩咐的事儿?
之所以大家会在这种事上耍手段,也是因为不想让自己不满意的人这时候能来,将来还成为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是啊,忏悔仪式,得趁着陛下精神好的时候完成忏悔仪式,如果忏悔仪式无法顺利完成,那就太糟糕了。”雨果夫人在一旁也点了点头,肯定道。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如果死前没能完成忏悔仪式,那的确是最糟糕的情况了。先不管这个人其他事做的怎么样,正常情况下,没有做忏悔就死掉的人,就是没法上天堂的——不管贵族们平常是否是真的虔诚,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会显露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本质。
万一,万一呢?
万一经文上说的都是真的,万一真有天堂地狱的差别,万一没做死前忏悔真的会影响到上天堂...那不是太糟糕了吗?
“说到忏悔仪式,这下那个高登兰人该得意了,他可是陛下的忏悔神甫。真没想到,他居然会成为陛下的忏悔神甫,我是说,他既不是陛下的家庭神甫,也不是位高权重的大主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主教而已。”博福特伯爵夫人也忍不住加入到了忏悔仪式的讨论中。
她所说的‘高登兰人’,指的是佩科克主教,他是瓦松的众多主教之一,原来是高登兰人来着。博福特伯爵夫人之所以抱怨这个,大概和她夫家有关——博福特伯爵的领地就在佩科克主教的教区内,双方据说是相处不太融洽。
“您不用担心,博福特伯爵和佩科克主教现在都是殿下的人,他不会在当上最高法官后对伯爵和您不利的。”路易莎劝慰了博福特伯爵夫人一句。
这算是瓦松的惯例之一了,国王去世前会指定一位神甫作为他的忏悔师,主持他的忏悔仪式。而这个幸运的神甫,一般要求是高级神职人员,而且历来名声较好——当国王去世,新任国王继位,这个神甫就会接替成为瓦松的最高法官。
佩科克主教在众多神甫中,显然不是特别有竞争力。之所以能脱颖而出,一方面因为他是纪尧姆的人,另一方面就是王后那一派也不太反感他。这大概和他这个人会做人,准确地说是会花钱有关,听说他花了大价钱让安娜王后的亲信说他好话呢!
博福特伯爵夫人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哦,我当然明白这一点,只不过觉得看不顺眼而已,我们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这样的人做陛下的忏悔——”
“夫人,这些话不要在宫里说,好吗?”路易莎打断了她的话。宫廷里是没有秘密的,一些敏感的话能不说就不说,尤其是在这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键时刻。
博福特伯爵夫人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不管怎么说,科佩克主教都是纪尧姆一派推出来的人,她在这里指责对方的品德,往小了说是缺乏大局观,往大了说就是破坏团结了。在有‘外敌’的当下,这一点问题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一旁雨果夫人也是很体贴地转移话题道:“最近纪尧姆殿下也因为陛下的原因,常常呆在陛下寝宫那边...我听说,有一些侍女趁此机会都在向殿下示好。”
“侍女?陛下身边还有侍女吗?要照顾陛下,还是侍从才得用吧?”路易莎有些不解。一个完全不能动弹的中风病人,要照顾好可是很需要力气的,从这个角度来说,侍从的确比侍女合适。更何况,以路易莎有限的去国王寝宫的经历来说,好像也没怎么见过侍女出没,基本都是侍从。
“当然是有的。”雨果夫人点了点头:“陛下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女呢?只不过是否受重用,是否受陛下信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过去怎么样先不说,现在这种情况,这些侍女当然也希望能在纪尧姆殿下那儿有个好印象。”
“不管怎么说,等到纪尧姆殿下继位了,纪尧姆殿下和您身边,总有一些职位空缺......”
而就在路易莎她们就今后侍女们的宫廷职位有种种讨论时,忽然有一位骑士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是贝尔纳德骑士,正是当初被纪尧姆派遣,给路易莎送上那块红宝石的骑士。那时候,他在纪尧姆身边63*00
还是很不起眼的一个骑士(本来让他给路易莎送东西,就是不想让路易莎知道那份礼物来自于谁,所以选了一个边缘人物),现在却已经是比较受重用的侍从之一了。
贝尔纳德骑士一来,路易莎就有一种预感,赶紧站起了身——贝尔纳德骑士现在就是跟着纪尧姆,不是有大事,怎么可能这么着急过来?而现在王宫里、纪尧姆身边,要说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路易三世的事了。
所以几乎是路易莎一边往外走,贝尔纳德骑士一边说:“殿下,陛下看起来是要不行了,纪尧姆殿下派我来护送您过去。”
路易莎点点头,不需要再收拾,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侍女、侍从,浩浩荡荡往路易三世的寝宫而去——这段时间,路易三世情况很不好的样子,路易莎的穿戴几乎是立刻从之前婚礼庆祝时期的华贵艳丽,换成了低调的样式。
就像现在,她穿着主色为褐色,搭配白色的衣服,珠宝也很小且没有彩宝。这样一幅模样,别说是送路易三世这个公公最后一程了,就是参加他的葬礼,其实也没什么问题。
等到路易莎感到国王寝宫,侍女侍从大多数都留在了外面,她只带了雨果夫人,以及过来通知她的贝尔纳德骑士一起进入寝宫内。
因为路易莎本来就在王宫里,所以算是来的比较早的人,只落后于一直守在寝宫一些人而已。她一出现,纪尧姆便冲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此时的纪尧姆,就站在路易三世床榻旁第一个位置,这是王太子该有的位置。
这个过程中,没有谁说话,路易莎就连走路也轻轻的,并没有打扰此时正在进行的,国王陛下与其他人的交代声。
这个时候的路易三世应该是有些糊涂了,问的事、说的话都很跳跃,有时确实是当下需要说的,有时却是过去很久已经发生的大事。像是很多事他都知道,但忘记了发生的时间先后,一切像是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线一样。
就在路易莎轻巧地站到了纪尧姆身后时(纪尧姆身后的一些人都非常见机地给她让出了位置),忽然路易三世不再说前面的花头,只是挨个儿呼唤起自己儿子的名字:“皮埃尔、雅克、纪尧姆......”
准确地说,他呼唤的是做过自己王太子的儿子。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是路易三世想要和自己的继承人交代一些话。只是他的记忆已经乱七八糟,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的继承人是哪一个。
终于他念到‘纪尧姆’的名字,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纪尧姆’,接着说道:“亲爱的,一切要当心,当你成为瓦松的国王,就要小心你身边一切人!哪怕是亲人、爱人、朋友,他们都对你有所求,都围绕着你,你会分不清楚很多......”
嘟哝了几句大家都听不清的话后,他又说:“好吧,希望你能做一个好国王,至少比我更好。哦,我一直清楚,这些年我太纵容一些人了,以至于造成了一些麻烦......”
这句话让不少人一下紧张了起来,这么一会儿,原本就在宫里的一些人也接到消息赶来了。他们中也有人正是这些年被路易三世纵容的人,吃到了非常多的好处,别说把过去吃到的吐出来了,就是今后不能继续吃,那也是很难受的!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纪尧姆继位,好日子不再。现在路易三世交代这样的话,仿佛是一个不妙的‘预言’一样。
这个时候,这些年便想要挤到路易三世的床榻前,趁着他死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求到一个恩典——一般来说,人在死前是很难拒绝请求的,尤其是一些自己能够给出的请求。这也是宗教上所倡导的,尽可能宽恕,为自己上天堂积攒功德之类......
如果这个时候能要一个路易三世的恩典,等到将来纪尧姆上位,至少要到恩典的当事人会相对‘安全’很多。而对此,纪尧姆也显然早有防备,此时围在周围的他的人,都有意无意挤兑那些想要靠近的王后一派的人。
尤其是有资格站在床榻前一圈的人,因为多是纪尧姆的人,是真的没有什么空子给外围的人钻。
此时,施瓦格尔伯爵看似中立,实则也有所偏向地开口了:“陛下,有关于您的遗嘱,您现在还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吗?如果您需要做一番安排,现在也可以说,记录员就在一边。”
自从路易三世忏悔仪式举办后,专门负责遗嘱的人就一直在寝宫里,没有离开过。此前路易三世已经立过遗嘱了,中间因为继承人更换过,所以还改过不止一次。最近一次改自己的遗嘱,正是纪尧姆成为王太子那会儿。
施瓦格尔伯爵作为前任国王的私生子,路易三世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是凯瑟琳公主现如今的丈夫。过去一直是以中立形象示人的,像是个绝对终于国王的人。这个时候抢先牵扯住了路易三世的注意力,既是挡了王后一派求恩典的机会,也是为自己索取好处做铺垫呢!
“遗嘱?啊,是的,遗嘱...上次修改遗嘱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的遗嘱中没有提到纪尧姆和菲利普的妻子。她们是我的儿媳,我未来孙子的母亲,尤其是路易莎,她还是瓦松之后的王后,我也该给她们留些什么的。”
“那么,这样吧,我会给路易莎那套蓝宝石首饰,就是曾经属于亲爱的洛丽塔的那套。另外,还有一份1000镑的年金,以及我库房里那些红布,在给我的侍从侍女做完新衣服后,剩下的全是路易莎的。”
这里说的‘红布’,当然不是指红色的布,而是路易三世私库里各种最好的纺织品。毕竟红色染料贵,只有最好的布料才值得用红色染料去染来着。
至于说‘洛丽塔’,其实说的是路易三世的第一任王后。以路易三世的性情,倒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她第一任妻子,他就有更深厚的感情了。不过毕竟是第一任王后,很多最好的王室珠宝在她接连生下男性继承人后,就都给她了。
当然,这种赠与其实象征意义居多,本质上还是属于王室这个家庭了,并不是说王后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洛丽塔王后死后,路易三世就收回了曾经送给妻子的所有东西,不限于珠宝,还有土地、年金等等。而不是让这些东西,直接给洛丽塔王后的儿女继承。
其实他现在给了路易莎什么,路易莎和纪尧姆都是不在意的——所有人都知道,纪尧姆会是下一任国王,属于路易三世的一切,从这个国家,到他的私人财富,都会由纪尧姆接手。这样的话,路易三世就算什么都不给路易莎,路易莎当上王后后,也会该有的全都有。
不过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路易莎这个情况,和路易莎一起被提及的伊丽莎白就非常紧张地等着路易三世宣布给她的赠予。
“...至于伊丽莎白,她和菲利普刚刚结婚,这也算是我送她的见面礼。那条红宝石项链,就是曾经属于我母亲的那条,就送给伊丽莎白吧。还会给她一笔钱,从我的私库中取出2000镑来,嗳!这算是我给她和菲利普的补贴,新婚夫妻,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宣布完这一条,路易三世喘了一口气,有一会儿呼吸不上来。但随着佩科克主教举起一枚十字架祈祷,并让人喂了他一点儿圣水,他又缓过来了。
他接着说道:“还有弗朗索瓦,嗳!虽然遗嘱中早对你有所安排,但我也没想到,死前依旧不能看到你结婚。你现在的年金比菲利普要800镑,我就再给你增加800镑吧...不要乱花,今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呢!”
这其实是在说弗朗索瓦将来的婚礼开支...菲利普是在路易三世生前把婚结了,一应开支,大部分还能蹭国库和王室的账。而路易三世去世后,这样的便宜就不会有了——国王一死,王子们就会由国王的儿子,变成新国王的兄弟,儿子和兄弟可是截然不同的。
父亲给儿子结婚出钱,这是天经地义的。而哥哥虽然也有扶持弟弟的义务,却没有大包大揽的,尤其是这个弟弟还同父异母,且已经成年。
到时候弗朗索瓦王子要结婚,王室不可能一毛不拔,但要像菲利普结婚时一样全包了,那是不可能的——结婚对男性贵族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因为新娘的嫁妆绝对比结婚开支要多得多。但这不代表大贵族结婚,男方就不花钱了。
偌大的排场,也不是那么好摆的!有一部分可以让岳父活着大舅子承担,可很多开销依旧不可避免(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运,可以找到愿意付账单的岳父、大舅子,具体来说,男方得地位很高才会有这种好处。譬如之前路易莎和纪尧姆结婚,巴尔扎克伯爵就付了婚礼账单,毕竟路易莎是嫁瓦松王太子嘛)。
弗朗索瓦之后,路易三世又陆陆续续交代了对几个人的遗赠。这些说完,才说道了遗嘱执行人的问题,他之前指定过几个遗嘱执行人,但现在肯定要根据情况做一些修改——他和纪尧姆这个儿子又没仇,只要不影响政局稳定,肯定是愿意清扫掉一些纪尧姆的敌人,换上纪尧姆的朋友的。
于是,在几家欢喜几家愁之下,大家又听着路易三世对遗嘱执行人做了变动。
过了这一波,就是对各大教堂、修道院的恩典了,没什么可说的,各种捐钱捐物,甚至给特权政策而已。凡是重要的,或者举行过一些王室‘红白喜事’的,这个时候都不会漏下——哪怕路易三世脑子糊涂不记得了,也有佩科克主教在一旁提醒他。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坏了教会中‘兄弟们’的好事,他记得可清楚了(除非是自己在教会中的敌人)。
这之后,确定遗嘱就是这样了,路易三世要在记录员修改后的遗嘱上签字,属的是‘瓦松国王’的头衔,这也是他以这个身份签的最后一份法律文书了。
“您就对我没有任何交代吗?”这个时候,安娜王后明知如此,还是问了出来,想要更多的恩典和保护。
路易三世眼皮垂着,并没有看向安娜王后的方向,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就回答说:“您啊,我对您没有什么别的交代了,您很早就在我的遗嘱上有了详细的安排...您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忘记您呢?”
到此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所有人退出去,只有纪尧姆和路易三世在寝宫里——接下来,就是将死的国王将属于国王的神秘力量传给自己儿子的时刻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得窥伺。
嗯,中世纪是一直有这样说法的,认为国王有治疗麻风病等疾病的能力,只要触摸接触就可以治愈病人......
第185章
路易三世驾崩后,就是对纪尧姆的考验了。任何……
路易三世驾崩后,
就是对纪尧姆的考验了。
任何一个国家都难免有一套关于葬礼的繁文缛节,具体到至高无上的君主,其葬礼更是熬人。不只是参加葬礼的每个人都得小心遵守礼节,
其中最辛苦的就要数王位继承人了——西方倒是没有继承人结庐守孝三年的规矩,但另有一番挑战。
从路易三世停止呼吸开始,
早有准备的宫廷就忙碌了起来。首先是处理遗体,
君主的遗体显然不像是普通人,
直接放进棺材下葬就好,这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古埃及的影响,是得掏空内脏,让后用香料做防腐处理的。
掏空的内脏也像古埃及人一样,
是做过一番处理后分别用容器盛放的。其中心脏最受重视,会用描金的白水晶罐子装盛。因为经过清洗和别的复杂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