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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对手工纺的纱线,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还是有需求的,甚至需求更高也说不定!因为出的纬线增加了,可不是就会要更多手工纱线做经线么。

    “干的真不错啊,丽莎!眼明手快的年轻人就是更适合用新机器纺线。”罗斯抽时间来看纺线女们的学习进度,就看到一台纺纱机前,一个年轻姑娘一边转动纺纱机的大转轮,一边扶着‘张力杆’,操作张力杆上上下下捋线。

    偶尔见到断了或者快断的线,她还会伸手去接线。这时,大转轮会因为惯性的原因继续转动一小会儿,所以纺纱机是还在运行的。等她接完线,手又收回去,整个过程中纺纱机根本没停!

    这一手可算是震到罗斯了,他连声称赞着。对此名叫丽莎的纺线女也有些得意,她原本在纺线女中其实不算突出,手虽然快,但不是最快的,出的纱线品质更是长期中等偏下。而现在用上纺纱机了,她原本眼明手快的优势完全发挥了出来,一下竟显出了她。

    主要是过去手工纺纱,眼明手快到一定程度后,就没有多少加成了,能够一心多用这一点更体现不出什么优势。现在一个人对付十几个纱锭,却是最适合她的......

    相比之下,过去纺纱女中的顶尖人物,一位老妇就差了不少了。她其实多少有些眼花、反应慢了,只不过纺纱是她做了一辈子的事,属于是闭上眼睛完全靠肌肉记忆也能做下来,所以手工纺纱依旧能做得又好又快。

    不过就算是如此,她也宁愿来纺纱场做工。因为纺纱场的基础报酬就比她辛辛苦苦手工纺纱挣得多了。

    是的,路易莎给纺纱场的纺纱工规定了薪酬标准。因为在她看来,人为规定薪酬虽然不符合‘市场经济’的规律,非要规定一个过高的薪酬,很有可能就是丧失竞争力,纺纱场和纺纱工一起完蛋。但合理范围内尽可能多给一些的话,还是可以的。

    毕竟用纺纱机纺纱,这也是新鲜事物,她这里给出的工资,等于是第一粒扣子。只要不是太不合理,后面都有惯性照着走下去,而这对纺纱工是有好处的。

    纺纱场按周付给报酬,每个礼拜基础报酬就是12芬尼。

    如果是过去手工纺线,即使是最有效率的纺线女,一天计件所得也就是一个半芬尼的样子。一个礼拜即使休息日也不休息,也才10个半芬尼!再考虑到这种每天赚一个半芬尼的纺线女,往往从天亮做到天黑,中间出了吃喝拉撒几乎不干别的,就更比不上纺纱场。

    纺纱场这边,到底不比在家做工,来去都有固定时间。在家纺线,说的好听叫弹性化工作,说得不好听,就是吃喝拉撒以外只剩下工作了!连稍微摸一下鱼都不能够,因为摸鱼少的产出,都是自己的损失。

    事实上,大多数全职纺线女,都做不到一天赚一个半芬尼,这一行平均每天只有1个芬尼的样子。然而就是这1个芬尼,布商还经常拖欠着给呢!

    在纺纱场的话,杂工都能挣每个礼拜10芬尼,这就和最好的纺线女差不多了——这个活计预计着是给半大孩子做的。工作量不算大,孩子也能做的来,而且孩子钻到纺纱机下取纱,还更方便呢!

    至于说纺纱工们,如果自己负责的纺纱机这一礼拜做得比较好,出的纱线比预计还多,还能拿奖金...当然,就算拿不到奖金,只说基础报酬,就比她们之前强了,还不用担心拖欠工资什么的。这种情况下,用脚后跟想,她们也会选择进纺纱场啊!1

    “罗斯先生,那个,我听说,纺纱场还要招收梳毛工...”就在罗斯对纺线女的学习进度表示满意的时候,一个在旁休息的纺线女走了过来说道(只有两台纺纱机,大家都是轮流练习使用的)。

    罗斯先生不用听她后面的话,就知道她的意思了,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说:“这件事儿还要再等等看,我当然愿意先关照你们这些纺纱工,但已经答应优先雇牧民家庭了,你家可没有放牧羊群,给纺纱场提供羊毛。”

    这个过来请求罗斯先生关照的纺线女是个寡妇,膝下虽然有好几个孩子,但丈夫死的时候孩子们都小,丈夫也没有个亲兄弟。那种情况下,是无力佃租之前家里佃的土地了,所以大部分土地都被收回了。只有菜地还留着,种一些自家吃的东西外,还搭了鹅舍养了几只鹅。

    家里主要的收入都靠这个纺线女纺线,不只是她,她的两个女儿也和她一起。只是女儿们人小力弱,再加上要照顾家里的菜地和鹅,不算真正的全职纺线女,只能算是兼职补贴家用的。

    她的想法是,两个女儿可以进纺纱场,在纺纱机区做杂工,又或者做梳毛工,都很好。她们这些纺线女‘近水楼台先得月’,是见过新式梳毛机的,觉得用这种机器的话,梳毛工的活儿半大孩子也能干......

    罗斯先生倒是愿意照顾‘自己人’,但一些事还是要照规矩来的。都已经答应用短期工机会让牧民们将羊毛全卖给庄园里,总不好这里就开这个口子——当然了,如果到时候一番分派,还有剩余,那肯定是考虑已经是纺纱场全职工的‘自己人’的。

    这年头用人,任人唯亲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有人不这样做,大家才会觉得这个人有毛病呢!

    罗斯先生是这样说的,但这个纺线女并不放弃,一直在罗斯先生身边喋喋不休,想要说服他将这个工作她的儿女,最好将她的儿女全雇了。即使罗斯先生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表现,依旧不肯走开。

    这不一定是她不会看人眼色,更多还是因为生活太难了!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是厚脸皮一些就有可能得到,谁又会故作矜持呢——这件事唯一让人犹豫的地方在于,纠缠不休、说的太多了,可能会得罪罗斯先生,到时候反而不好。

    不过大家都是接触过罗斯先生的,知道他在羊角庄园的管理层算是‘好人’,即使不耐烦也不会免了她们的工作——所以才会这样纠缠到底啊!这里面也充满了普通人的生存智慧,并不是乱来的。

    第174章

    “真是奇妙,我过去还觉得自己是个纺线能手哩!但现在,看过殿……

    “真是奇妙,

    我过去还觉得自己是个纺线能手哩!但现在,看过殿下用纺纱机纺线,才知道还有这样便捷的机械,

    能把再灵巧的纺线女都比下去。”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看着路易莎用纺纱机纺线,帮忙在旁转动大转轮,

    奉承道。

    纺纱工用纺纱机纺线时,

    肯定是自己转大转轮,

    自己纺线的。如果这要用两个人,明显会浪费人力啊!

    但路易莎本身就是出于兴尝试机器,顺便日常做做女红,当然还是有人帮忙转动大转轮最好了。当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转动大转轮时,

    她就一手操纵‘张力杆’,模仿人手去捋线,

    一手进行重点捋线或接线工作——张力杆捋线不见得效果好,这种时候,

    有需要上手了。

    “人之所以是人,

    就在于会使用工具嘛。”路易莎理所当然地说:“你们瞧,任何一种动物都不会使用工具,

    只能依靠自身身体的力量,所以他们无法统治大地。即使是强大的狮虎也是如此——人类没有他们的速度、力量、利齿,

    但我们制造了弓箭、刀剑,

    弥补了不足。在猎场上,分明我们是猎手,

    他们是猎物。”

    “所以我才完全不能理解,

    为什么有人会因为狮虎几天吃一顿,

    猪牛每天吃个不停,就认为少餐就是好的,

    是强大的象征。会那样说的人,都是不真正了解狮虎的人!如果饲养过狮虎的人,就会知道,只要给它们供应食物,它们也会不停地吃。”

    “在野外,它们几天才吃一餐,是因为不想多吃吗?分明是捕猎很难,还有巨大的风险——见过狮子捕猎羊么?不小心被羊角划伤了,是会导致捕猎能力下降,真的会死的!”

    路易莎停下了纺纱的手,因为这时候正是三点一刻左右,下午茶又送来了,所以她顺势说起了这个。

    侍女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当然也知道支持少餐的一些言论。而在路易莎身边,受路易莎影响,也因为路易莎的厨房制作的食物确实美味得让人无法抗拒,她们也接受了一天至少四顿(一日三餐加下午茶)。

    这种情况下,她们当然天然愿意接受可以驳斥多餐的论据。

    海莲娜还有些奇怪,问道:“您饲养过狮虎么?怎么了解这些?”

    路易莎当然不能说,她在后世看过各种动物纪录片,也看过动物园里被养成罐头形状的狮虎。只能说:“我没有饲养过狮虎,但饲养过狮虎的人可不少。罗马时代不就有些贵族,喜欢以此显示优越地位么?现在也有一些领主会饲养凶猛的动物,以凸显自己的勇武么?”

    “这些事想知道也不难。”

    这话挑不出毛病来,海莲娜也点了点头:“也是,我还在一些罗马时代的作品里看到过一些暴君是如何喜爱猛兽,用大量的肉食去饲养,却全然不顾罗马城里公民死活的...哎呀,的确,凡是能多吃多占的,怎么会自己放弃呢?”

    “殿下的想法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呢。”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抿着嘴笑了笑:“人们总是崇拜野外强大的动物,感慨人类的弱小,但殿下却觉得人才是最强大的。”

    路易莎不以为然道:“人类当然是所有动物里最强大的,许多人不认可这一点,是因为他们总会假设一种场景,假设人类和其他动物一眼赤手空拳。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单打独斗——这样看起来,面对最强大的猛兽,似乎人类会输?”

    “不认可工具的力量,也不认可集体的力量,本能只崇拜个体本身的强大?所以各族神话故事里都会有‘英雄’嘛,一个人决定所有人的命运,毁灭与拯救寄托在这一个人身上,成功了他就是英雄。”

    “然而,即使是在野兽的世界,也不是这一套。所以狮群是集体捕猎,羊群也是集体求生,人类除了会使用工具,还有一个比动物强的地方,那就是我们可以构建更大的‘集体’!野外最大的羊群能有多大,最大的牛群又能有多大,几百、几千?”

    “这就是它们的极限了,但这对于人类来说,不过是基础的。一个村庄就能有几百人了,城市至少也要有上千人吧?组织一个国家,则可以上千万人——当然,也可以说这些人不算一个‘集体’,因为他们是分散的。那么军队呢?军队应该是高度组织化的吧?”

    “军队集结数万人并不是难事,困难只在于怎么收集钱粮,而不在于人本身。”

    “其他动物可不是这样,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是一定会分崩离析的。”

    大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很有趣。尤其是喜欢新鲜事物的海莲娜和吉娜,吃下午茶的时候还因为好奇在追问这个事儿。吉娜就忍不住问:“您说其他动物达到一定数目后,就会分崩离析,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食物不足了么?”

    “这是一个原因,但不是根本原因。如果能提供充足的食物,这些动物群能够扩大,但这种扩大是有极限的,依旧够不到人类群体的脚后跟。”路易莎回忆着上辈子了解的知识,慢慢说道:“有人观察过猴子的群体,猴群的规模大小,取决于猴子们能互相认识的数目。”

    “说的明白一些,它们不能将一个不认识的个体当作是自己一伙儿的——这就能看出人类与其他动物的不同了!比如说一个来自西岱的人,能不能够将某个不认识的奥尔良人当作是自己一伙儿的呢?是可以的,它们都认可自己是瓦松人,不是吗?”

    “如果他们都被征召入伍了,还能在不知道彼此的情况下,一起保卫瓦松,并且在战场上为对方提供支援呢!”

    “这是因为人类会‘讲故事’,在不断叙述的故事里,我们知道我们与一些不认识的人,祖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而我们,穿差不多的衣服,吃差不多的食物,庆祝差不多的节日,而且我们还有共同的利益......”

    “真有趣,不是吗?”雨果夫人和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并不坐在路易莎她们那一桌,但也能听到路易莎的话,雨果夫人朝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敬了敬手中的饮料,笑着说道。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点了点头道:“是,很有趣,我是说,殿下好像什么都知道。无论说到什么,她都能够清清楚楚地解释出来...我也曾见过一些有名的学者,据说他们博学多才、见多识广,以至于无所不知。但即使是他们,也很少能将一些习以为常的东西解释出来。”

    “应该说,越是习以为常的东西,就越难以解释,因为人们认为其天经地义,不需要解释——比如为什么水往低处流,为什么鸟儿能飞翔,为什么1+1=2,为什么我们需要呼吸...其实我不怀疑,拿这些问题去问殿下,殿下也能给我一个回答,但我不敢去问。如果真的这些问题有答案,我真不知道人们是该高兴好,还是觉得可怕了。”

    人就是这样,既会因为疑问得到解答高兴,也会因为越来越多的疑问得到解答而恐惧...‘无知是福’这类观念的流行,是有其心理基础的。

    路易莎其实不知道自己随口就能解答其他人的问题,这有多么特别,她只当自己立了一个聪明博学的人设而已。事实上,相对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她确实算是聪明博学的,所以这也不是单纯的人设。

    只是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她知道的太多了,倒不是说任何问题在她那里都能得到解答,但此时身边人能提出的问题,她解答大部分是没问题的。甚至那些无法解答的问题,她也能指引一下方向。

    另外,路易莎经常会给出一些出乎意料的答案,这就让人印象深刻了。尤其是乍一听出乎意料,再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那更有说服力......

    有的时候,真的很难不被这样的路易莎吸引,毕竟‘智慧’从来都是吸引人的,不然‘智者’这一形象也不会在任何文明中都备受尊重了——这也算是路易莎人格魅力的一部分吧。

    就在路易莎和侍女侍从们一边谈话,一边吃下午茶时,有一位来自羊角庄园的访客到了。路易莎在下午茶后接见了对方,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罗斯先生,他这是来汇报羊角庄园纺纱场的阶段性成果的。

    最近剪羊毛季开始了,羊角庄园纺纱场自然也开始了正式生产,不只是自己庄园剪的羊毛,那些从别的庄园订的羊毛,也走水运源源不断地送进了羊角庄园。羊角庄园新挖的洗羊毛池,一直在满负荷运转,在城里雇来的师父的带领下‘三班倒’,即人可以休息,池子不能停,最大限度利用产能了。

    说起了,城里雇师父还不容易呢!因为他们这些人也是有行会的,他们也不能随便教很多人——这算是行业内部的默契吧,以免培养了太多竞争对手,到时候来抢大家,包括自己的面包。

    不过么,事情总有例外,一些师父因为特殊原因,实在缺钱的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下,钱给的足够就能打动对方了...当然,这件事这么容易,也是因为干活儿的地方在乡下。真的干了,城里行会的同行也不知道,今后还能回去做人。

    “...清洗完毕,分拣挑选分类的羊毛晾干,就能梳理了。我们从梳羊毛起就有不小的优势,您让人制造的新式梳毛机真是好用极了!梳羊毛又好又快,我们用少量的人手,就能做到雇工几倍于我们的梳毛场能做到的事了。”

    罗斯先生细致地说着羊角庄园里羊毛加工情况,时刻注意着路易莎的神色,判断她对什么感兴趣,就尽量多说一些——其实这种汇报的工作,他大可以托人传话的,但偏偏要来一趟拉尼城堡,不就是为了露脸么?

    当然,也是离得足够近,羊角庄园本来就是拉尼周边的庄园。从羊角庄园过来,一天都能来回呢。

    “您看,这是最新一批纺出来的纱线。”罗斯先生还拿出了精心挑选出来的成品样品献给路易莎。

    路易莎了解下面人的作风,摆弄这些样品时就说:“看起来真不错,我是说,这可好过头了,真的是纺纱机的出品么?我看也不差手工纺纱什么了。”

    罗斯先生连忙解释:“殿下,这的确是纺纱机出产的纱线,只不过是优中选优拿给您看的。普通的纺纱机纱线,根本不配供您使用,奉献给您实在拿不出手——其实,大部分纺纱机纱线,也就比这差一点点罢了。哪怕比不上手工纺线,也和纺轮纺的差不多了。”

    这路易莎就有些意外了:“怎么可能呢?纺轮可是一个纺线女照管一根纱线,肯定要好一些啊。我也用过纺纱机,现在越来越熟练了,旁边还有人帮忙转动大转轮,却也依旧比不上纺轮纱线呢!”

    罗斯先生却没有说大话的意思,立刻说道:“殿下,这里头有一些缘故。首先,您刚接触纺纱机,使用纺纱机也只是闲暇时做女红,肯定不如这段时间整天和纺纱机打交道的纺纱工熟练,而熟能生巧嘛,真正纺纱工的纱线品质是能做得更好的。”

    路易莎想了想,觉得这说的有道理,自己偶尔动动纺纱机,肯定和人家从早到晚地使不一样。就像那句话说的,不要用你的兴趣挑战人家的专业,更何况她这个连‘兴趣’都算不上呢?

    罗斯先生见路易莎露出赞同的眼神,便又跟着说道:“其次,殿下您大概不知道,普通纺纱女使用的羊毛,不如我们的好。这并不是说我们的羊毛品质更高,而是梳羊毛这一道工序做得太好了,精梳绵条格外顺长、条理分明。”

    “这样的绵条对纺线是有好处的,可以让纺线时更好地抽出羊毛,没有那么容易绞缠、粗细不均什么的...这就极大弥补了纺纱机纺线容易粗糙的不足。”

    “这样的纱线寻找买家,其中优质的少部分,可以以手工纱线的价格卖出。其他大部分则以纺轮纱线名义卖出,给布商做织布用的纬线,总是一点儿都不难的。”

    路易莎从罗斯先生的话语中听出了63*00

    些意思,便顺着问道:“这听起来,你们是已经为纺纱场的纱线寻找到合适的买家啦?”

    罗斯先生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得意,因为他听说路易莎郡主不太欣赏才有点儿成绩就得意洋洋,以至于得意忘形的人。只是微笑着说道:“不,殿下,我们还不算找到合适的买家,因为纱线其实还没生产出多少。”

    “只不过,过去会来羊角庄园购买羊毛的布商,他们总归是需要纱线的,所以在下自作主张与他们谈过了。他们也对羊角庄园纺纱场出产的纱线表示了兴趣,只不过在没有见到实实在在的纱线之前,总不能定下来。”

    对此路易莎表示理解,毕竟此前都没有这方面的合作,毫无信任基础的情况下,肯定得见到东西才能往下谈。

    “做的不错,我本来还想介绍几位普罗万的布商给你们呢,现在倒是不必了。”

    路易莎和普罗万羊毛行会的副会长拉裴德认识,因为他的侄子,就是经营香水行业的阿尔贝的原因,这些年关系倒是更紧密了。拉裴德副会长是在普罗万羊毛行会是失势了,但他本来就是大布商,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路易莎说一句话,他安排几个布商来采购一些纱线又有什么难的?

    不过一句话归一句话,不必路易莎去发这句话当然是更好的。看起来只是一句话的事儿,实际也是人情,眼下人家配合了路易莎,路易莎将来少不得在别的事上抬抬手——路易莎的确是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是这些人未来的主人,可这不是她能‘白.嫖’的理由。

    特殊的身份也只是让她搞利益交换的时候不用为难于‘门路’,甚至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比较低的。而这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世上更多的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去拜的。

    这也不用奇怪,统治的艺术本来就是‘妥协’,即使是皇权极其强大,中央集权发展到顶峰的古代华夏,皇帝也一样要做各种妥协。中世纪的西方领主,就更是如此了,不用想着什么事一言以决!

    比如说,真的欠了债,能赖账不假,可那样就别怪以后自己,甚至本国所有人借钱的利息都比正常要高上不少了。

    得到路易莎称赞认可的罗斯先生眼前一亮,他也是知道的,路易莎并不是那种空口赞许的人。一旦有实际功劳,又被她看在眼里的人,那是真的能得到一份前途的!所以这趟回羊角庄园后,他更是在纺纱场上投入了大量精力。

    为了让纱线顺利出售,他特地带着纺纱场的成品样品去见了之前有过约定的布商。

    他也没有耍滑头,就带了两种样品,一种是优中选优,堪比手工纺的纱线,一种就是普通的了。拿去就对布商说:“这是纺车纺出的纱线,不过我们挑选了最优质的,可以相比手工纱线,你们拿去做经线使用也可以。”

    “至于普通的,就是这些了,品质你们是看得见的...我可以做主,购买我们纺纱场纱线的,一定量的普通纱线,可以搭售一些优质纱线,而两种纱线价格是一样的。”

    虽说是不耍滑头,在陈述的时候,罗斯先生还是玩了一个小小的文字游戏的。他这里说纺车,大家理所当然的就认为是纺轮了,一些地方也确实称纺轮为纺车。他们哪里知道,路易莎就给纺纱机命名为纺纱机、纺车呢?

    名字上她很随意的,就是混着叫的。

    这时候这样说,其实也不是罗斯先生故意要骗人,而是他不知道是否要保密纺纱机的事,自然不可能主动透露。另外,他也担心强调纺纱机的事儿,到时候节外生枝,一些布商就不买他们的纱线了——这是很可能的,对于一些可能打破原有业态的东西,从业者抵触是常见的。

    像一些地方,现在还不许用弹羊毛的弓子去弹棉花呢!就因为觉得这不利于梳毛工维持旧的地位......

    “看起来还不错?”布商对纱线的需求是无限的,至少现阶段是这样。所以虽然不满羊角庄园不卖羊毛给他们了,但也不会拒绝推销上门的纱线。

    “唯一的问题是,多数都是纺轮线,只能做纬线。”轻飘飘一句话,就把羊角庄园出的优质纱线归类为少数的手工纱线,可以用作经线了。

    其实这也不奇怪,纱线是很多纺线工各自做出来的,十分分散。他们到底是手工纺的,还是纺轮纺的,汇聚到一起后,谁还说得清?所以到最后,还是按照质量来的,质量好的就做经线了,质量差一些的就做纬线。

    这样既保证了呢布质量,又降低了成本,同时还多少填补了一些纱线缺口...其实最后一点可能才是最重要的原因。纺轮对纯手工纺线的效率优势是很明显的,之所以没有引起很大反对,很快就被行业内接受的,不就是因为实在太缺纱线了么?

    提高了纱线供应,这在毛纺织行业内部就是天字第一号免死金牌!

    路易莎经过一番考虑后,选择先做纺纱机,而不是织布机,也是有这方面考虑的。真的做飞梭织布机,说不定到时候就得面对城市织工捣毁飞梭织布机,然后掀起城市暴动的局面了。

    “纬线也很不错,纬线使用这些纱线,更多的手工纱线不就能做经线了吗?其实没有分别。”罗斯先生知道对方只是‘例行抱怨’,采购羊角庄园的纱线是必然的。

    所以接下来也只是要商量具体的价钱、货量、交货日期等细节了......

    第175章

    自从羊角庄园的纱线正式向外界销售起,布商们就一天比一天惊奇……

    自从羊角庄园的纱线正式向外界销售起,

    布商们就一天比一天惊奇。

    说实话,一开始和羊角庄园的纺纱场订立采购约定时,他们还以为羊角庄园就自己一个合作者呢!实在是罗斯先生一开口,

    那纱线出货量大得很,让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

    这就是羊角庄园纺纱场总的出产了。

    不然羊角庄园才多少人?怎么也产不出更多纱线了!哪怕是纺轮纺纱,

    也不能更多——作为原材料的羊毛固然可以从其他地方购入加工,

    可是人手却不是那么好增加的,毕竟羊角庄园就是个乡下庄园嘛!原本的主要人口还得做农业、牧业生产呢!

    至于说从别的庄园抽调人口,说实在的,这也很难,

    农忙时节哪个庄园的人手都是紧着用的。所以一些有话语权的大庄园,经常在农忙时节从小庄园弄一些农奴去,

    就是为了保证自己手下的生产。

    想要多增加庄园人口,确保农忙时有人可用,

    这则是不现实的。一座庄园能容纳多少人口,

    本质上是由它的土地决定的,多加一些人,

    就是多加一些嘴!这些嘴养不活,最后的麻烦可要比农忙时节人手紧张要大得多!

    总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自己就是羊角庄园唯一的采购商了,

    而且自己订的那些货,能如数收到,

    且还有的等呢!却没想到,

    每次去拿货都是一点儿不差、一点儿不晚,

    仿佛他们的纱线还有富余一样。

    这种情况下,难免试探几句。罗斯先生不会把底细全都露出来,

    所以也只是说:“我们纺纱场的产出的确比预计的更多一些,毕竟纺车操作熟练之后,出纱线的速度也更快了。我认为,纺车才是未来,手工纺纱再出色也就是现在这样了,纺车却说不定未来会怎么样呢!”

    见识过纺织机的罗斯先生难免也学上了路易莎的口吻,对‘机器’大唱赞歌。但布商们不是啊,对这样的说法也是半懂不懂,话是听的明白,却不知道怎么说到这里了。

    当然,这种‘隐瞒’是不长久的。虽然这年头消息传播很慢,可这些过去和羊角庄园有往来的布商本来就是认识的,只要稍有碰头机会,谈起了羊角庄园收纱线的事,就能对上了——事实也是如此,剪羊毛季开始一个月后,两三个布商就互相知道了情况。

    其实有何止是他们三个之前就有合作的布商?罗斯先生还发挥了主观能动性,通过自己的人脉,另联系了三个布商呢!这三个布商,说起来拿货量还更多。毕竟他们不太了解羊角庄园能有多少产量,基本上就按照罗斯先生承诺的数字,以及自己的缺口商量着来了。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一位相对年轻的布商忍不住道:“为什么羊角庄园能有这么多纱线产出?我打听过了,他们的确从别的庄园采购了羊毛,还在自己的庄园里洗羊毛、梳羊毛哩!但这不是他们能产出这么多羊毛的原因啊!”

    另一位身宽体胖的布商满不在乎道:“羊角庄园的羊毛不再出售了,就应该知道他们会自己洗羊毛、梳羊毛的,行了,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别人能涉足的行业,难道羊角庄园就不能了吗?虽然他们说不定没有加入行会,毕竟是乡间...不过,我们是普罗万人,哪管他们拉尼人有没有加入拉尼的行会呢?”

    剩下一位布商其实也不在乎这件事,只是说:“这话说的对极了!只要有纱线,管它怎么来的呢?说不定,是羊角庄园从别的庄园调集了所有纺线女,扩大了羊角庄园的纱线生产呢?反正专职的纺线女,要么是老姑娘,要么就是寡妇,也不用考虑佃租土地的问题,同一个主人的庄园之间调拨,容易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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