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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这里面肯定是有一番利益交换的。

    在瓦松内部,伏京公爵也是出了名的武德充沛了,

    这一次的事不可能轻松看待。王室这边不必想,就召唤纪尧姆领兵了。也就是这种时候,

    安娜王后那些反对纪尧姆的也会有一些庆幸,

    庆幸王室有一个天才统帅。

    哪怕还没有在战场上取得优势,只说纪尧姆要统帅军队,

    士气就起来了。大家都说,

    王太子殿下来了,

    一切都好起来了......

    路易莎记得原著中提过这场战争,赢家当然是王室这边,

    但也没提具体情况,只是从其他人的谈话中说了这件事而已——不过,其实没有关于原书的记忆,路易莎也能猜到这一场战争是王室赢了。

    如果王室输了这么关键的一场战争,后面罗佩家族怎么可能还那么稳?

    虽然路易莎知道纪尧姆这一次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方面是原书是这样写的,多少有些剧情惯性。另一方面,此时的战争死人归死人,纪尧姆这个级别的统帅,却是能俘虏就俘虏,绝不会轻易让他死的),但她还是在纪尧姆去前线前,给了他一个护身符。

    怎么说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蝴蝶效应之下,真的就发生意外了呢?至于说护身符有没有用,就当是希望它有用吧。反正穿越这种事都有了,路易莎无神论归无神论,很多时候还是会灵活地‘求神拜佛’的。

    “您将圣父给的赐福圣物送给了我,我没有圣物给您,只有这个。”路易莎将一个金质的素戒交给纪尧姆:“这是我的姑姑‘布鲁多的安娜’在我年幼的时候就给我的。那时候我生了一场重病,她为了我奉献了好几场弥撒,最终得到了主教送的这枚戒指,据说它曾属于主教的舅舅,嗯,就是‘格里高利’中最著名的那位。”

    “据说这枚戒指在主教手中时就显示出了一定功效,佩戴在我身上后,我的病很快也好了...所以一直以来,它也是我的护身符。”

    路易莎小时候在丰特罗的修女院,也不是顺顺利利到12岁的。这年头瘟疫什么的太常见了,即使修女院相对与世隔绝,传染性的瘟疫不太容易蔓延。但正是因为修女院的封闭性,这里一旦爆发瘟疫,基本上人人都会中招。

    路易莎就在8岁那年中招过一次,然后就得到了这枚戒指。虽然她认为得到这枚戒指后不久就恢复健康,这应该是巧合,但不妨碍她讲这枚戒指当做是一个‘幸运物’‘护身符’。别的不说,求个心安还是可以的——现在其实也就是求个心安而已。

    纪尧姆接过了那枚戒指,这的确是个男人的戒指,路易莎之前只是携带,却从没戴过。而他试了试,却是戴在中指最合适,便没有再摘下了。

    “希望您能一路顺风,安全健康地凯旋!”路易莎见纪尧姆戴上了戒指,祝福他道。

    纪尧姆点了点头:“您请安心,我会为您带来一切胜利与荣耀。”

    虽然这场战争严格意义上和路易莎没什么关系,但按照此时的惯例,一场战争的胜利,以及由此而来的荣耀,到底归谁所有,其实并不看实际受益人,只看主持战争的人怎么说——从某种角度来说,‘为您献上胜利与荣耀’的说法,真是一种惠而不费的卖好。

    当然,路易莎知道纪尧姆不是这个意思,他大概只是出于一种习惯,而且他确实想和路易莎分享自己的胜利与荣耀。考虑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他要和路易莎分享这些,倒也理所当然,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就这样,得到路易莎送的护身符的纪尧姆以最快的速度出兵了,毕竟战争不等人、军情如火啊!而路易莎则是暂时留在了西岱这边——她计划纪尧姆不在西岱时,就回自己的宫廷所在地拉尼。不过也不好纪尧姆前脚走,她后脚就走,这方面路易莎总是有一些此时人们无法理解的‘客套’。

    在路易莎的思维习惯里,这就好比和老公回他老家一趟,老公有事临时走了。自己虽然也不会在老家多呆,但也没有老公一走,自己立刻就没影的道理。好歹要在老家呆几天,该尽的礼数尽到才是。

    不过路易莎也没有那么心大,就住王宫。如非必要,纪尧姆都不住王宫的,现在他人不在西岱,对宫廷了解更少、更无多少人脉的路易莎,就更不会住这里了。她就按照纪尧姆交代的,住到了西岱城外的罗本都。

    “...罗本都这儿倒是比想象中要好,一开始还觉得一个算是‘农舍’的地方,就算有王室的别墅在,也不会太方便。没想到,纪尧姆殿下已经将这儿扩大了不少,就是供给此处的庄园离得比较远,物资采买经常要依靠附近的村庄,有些不方便。”落脚在罗本都后,海莲娜迅速对这里有了判断。

    路易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纪尧姆殿下做事也是雷厉风行的,很早时候不是王太子时,就有心将罗本都经营起来,当然不会在扩建的事上犹豫。到现在,其实已经不是一般王室狩猎别墅的规模了......”

    “就是一点不好,这里原本就只是王室用来狩猎的地方,周围基本是山林,适合种植的土地不多,也就没有建设成一个庄园。相比起很多宫廷,物资供应会麻烦很多,虽然也能从比较近的庄园调拨一些,但很多物资本来就不适合远距离运输的。”

    与其从别的庄园调,还不如就近从一些村子里买呢!只是这样,采买本身就是一件复杂的工作了,和很多城堡和宫廷农产品‘自给自足’相比,不方便之余,还容易滋生出腐败——当然,现在的罗本都才刚刚开始起势,后面这个问题还不明显。

    “不过,我们也不会长久住在这里,所以也不用我们操心。”路易莎想到了罗本都的问题,却无意叉手。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纪尧姆的地盘,就算纪尧姆对她再纵容,她也不会在这种无必要的地方插一杠子,磨损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和信任。

    这是路易莎在过去数年间,和巴尔扎克伯爵打交道积攒的经验——最重要的是分寸!既不能太过疏远,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也不能太过贴近,真把两个人当一个人了。维持良好关系的一个重要前提就是不要当对方的家,有什么事最好摊开了说,随时保持沟通。

    当然,这也就是关系有比较好的基础的情况下才适用的,不然互相有猜忌的话,一开始就不能这样了(路易莎和巴尔扎克伯爵是父女,是继承人与被继承人的关系。和纪尧姆则是夫妻,纪尧姆还非常爱她...这当然是适用的)。

    总之,路易莎抱着‘做客’的心,和罗本都这边的人,上到总管,下到普通侍从,互相之间都客客气气的。这样一来,虽然显得生疏了一些,但连一次脸红都没有过,倒是让罗本都的人对她印象非常好。

    这也算是人的本性了,近之则不恭嘛,很多时候有些距离感不是坏事。

    然而留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内,也不能只呆在罗本都。这里是人际关系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完全可以不管西岱的纷纷扰扰。可路易莎不是隐士,这样的地方呆的舒服也不能一直呆啊!不然她为什么没有立刻离开去拉尼呢?

    就是得和西岱一干人,至少打一圈照面啊!

    所以只是在罗本都,以‘休整’的名义呆了两天,路易莎就时不时会进城一趟。每趟一般只待一两天,这样就可以选择住在纪尧姆在西岱城的宅邸,名正言顺地拒绝王宫的‘邀请’——一些人不知道是有什么目的,总是想让路易莎住到宫里去。

    路易莎倒不觉得是有人想谋.杀自己,杀纪尧姆可以让安娜王后的儿子上位,这倒是让一些人有动力搞搞阴谋。但杀她有什么用?除了激怒纪尧姆外,什么用都没有!纪尧姆一样能继承王位,大不了另外娶一个贵女联姻。

    当然,路易莎一死,巴尔扎克伯爵就可能不再那么铁杆支持纪尧姆,这是纪尧姆的敌人希望的。不过这个理由的动力是不足的,毕竟巴尔扎克伯爵就两个合法婚生女,路易莎生下继承人前死掉,布鲁多的继承人也只是换成伊娃而已。

    而伊娃嫁的是外国君主,而且是和瓦松没有太大利害关系的外国君主。这种情况下,就算路易莎死了,巴尔扎克伯爵很大可能也不会转而支持别人,毕竟已经上船了,这时候转投另外的派系,图什么呢?最多就是没那么‘铁杆’而已。

    但即使路易莎这样减少和西岱人们的接触,和大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也难免成为一些人的谈资。毕竟,大家谈不谈论她,其实和她怎么为人做事没有关系,只看她所处的立场,以及身份地位值不值得议论而已。

    而很显然,路易莎作为纪尧姆的妻子,连带着也就成了一些人的敌人。更不要说,哪怕她不是纪尧姆的妻子,她的行事作风也碍了一些人的眼——以她的立场,她的‘身份地位’,被负面地议论,这其实是可以预计的。

    “太子妃?哦,那可太糟糕了。我是说她是不是显得太高高在上了?自傲于自己的美貌和出身么?要我说,她那堪称最糟糕的性情,完全是周围的人太过推崇她导致的!”

    “...所以,奥维德在他的《爱情疗法》中所谈到的,完全是至理名言,即使是时间过去一千年,也一样熠熠生辉。‘你要尽可能把女子的优点看成缺点,有意歪曲一下你的评价。如果她长得丰满,就说她臃肿不堪;加入她肤色不太白皙,你就说她黑不溜秋;而一旦她身材苗条,你就可以指责她枯瘦如柴了’...听听啊,只有这样才能始终保持对女人的厌恶感,不至于为她们轻易耍了。”

    这番堪称‘典中典’的厌女发言,放在后世,哪怕是真正厌女的人,也不敢实名去说了。最多就是用一个假名,在网上发表这番暴论,发泄一下心中的戾气。事实上,真要追究的话,这都够得上‘PUA’了,打压对方的信心,不是最典型的PUA吗?

    但在此时,却是人人都可以拿出来说,一点儿不觉得有问题的。甚至有很多女人也觉得这话不好听,却是陈恳实在的语言...没办法,这就是已经被PUA成功了。

    “如果在太子妃殿下成长的过程中,总有这样的打压,她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惹人厌。总是能够夸夸其谈,对这也发表自己的意见,对那也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且她还自己做决定,天呐!一个女人,居然什么事都自己做决定?”

    “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了!我承认她很美,有很多嫁妆,可我宁愿要一个听话老实、没有一分钱嫁妆的丑妇,也不会要她这样的!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这辈子就不会有安宁的时候了!总要担心她是不是想要自作主张,是不是想要操控我!”

    “说实话,我很同情布鲁多的骑士们,尤其是给太子妃陪嫁的那些骑士,他们不得不接受一个女人的支配,这是最糟糕的事。女人做不好指挥的活儿,她们总是会把事情干得很糟糕,最后由男人收拾残局——”

    “打扰一声。”和这位唾沫横飞,议论路易莎正上头的男士一起的同伴,忍不住打断他道:“我承认您说的很有道理,女人的确挺糟糕的,各方面都是。但您刚刚说的这条,可能不包括太子妃殿下,她一切事务都处理得妥当,从来没有出错过呢。”

    “那样就更糟糕了!”被打断的男士直截了当地道:“就是这样一再地成功,助涨了这个女人的气焰!真要是叫她狠狠跌几个跟头,说不定她现在能谦虚一些呢!您想想看吧,一个屡屡自己做决定,还没出过错的女人,她会是怎么想的?”

    “怕是要更加傲慢,更加自说自话地支使人了!”

    “‘男人治人,女人治于人’的铁律可不能被打破!要我说,这方面,王太子殿下是很让人失望的!他是个骑士的表率,却不是丈夫的表率。身为丈夫,他应该用语言和拳头教导自己的妻子,纠正她的错误行为才是!”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给予她更多权利和自由!我听说,纪尧姆殿下给了太子妃非常多的特权,让太子妃在他的下属面前,一样说话算话——哎呀!这怎么能行呢?”

    “我只能说,如果纪尧姆殿下一直保持这样被一个女人迷惑的样子,今后等他清醒过来,他一定会后悔的!他会为她毁了自己,这是不可逆的,没有人能弥补他的损失!”

    这位口无遮拦的男士显然不知道,他的话全都落入了路易莎的耳朵:他们说话的地方是王宫一角,而路易莎就在他们斜对面门洞边,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说实话,能够听到这样的议论,也不单单是因为‘隔墙有耳’,宫廷里就不可能有秘密。也是因为类似的议论挺多,就算听不到这个人在宫廷里说,也可能在教堂里听到那个人说!

    “殿下...”跟在路易莎身边的博福特伯爵夫人之前就是在王宫做女官的,太清楚宫廷里这些人的多嘴多舌了。这时候见路易莎听到了这些,担心她会发怒,有心想要劝劝...毕竟这时候发怒了,除了当场出气了一回,之后却得面对更多议论。

    然而路易莎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摇了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然后也不管其他,就光明正大走了出去,让议论得正欢快的人看到了她——在路易莎注视的目光中,他们应该清楚路易莎都听到了!

    这个时候,倒是收敛了不少。毕竟,男人对女人是有心理优势不错,可性别优势很多时候也得屈服于尊卑优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多男人也不会朝着王后、女王赔小心了!

    不管刚刚对路易莎是多么地不屑一顾,都得承认她是布鲁多的女继承人,是王太子的妻子,她有她的身份和权力——如果她想的话,她当然可以让说她坏话的人付出代价!当然,非要这样做的话,对她的名誉会有很大的影响,因为谁也不会喜欢强硬的、脾气大的女人。

    也是因为这个,议论路易莎的男士收敛归收敛,脸上却没有忧虑。他笃定路易莎就算全听到了,也不能对他做什么!最多就是斥责他一番。就是这样,也免不了传出去被人批评是‘咄咄逼人’呢!

    路易莎仔细打量着刚刚长篇大论的中年男人,忽然笑了一下,对自己身边的侍女说道:“真有趣,他怎么不说了?难道是因为见到我这个当事人来了...也知道自己的话只能背后说,不能当着面说吗?”

    “这真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人之一了,如果他能够当着我的面说,我还尊敬他是个敢于说真心话的人呢——似乎有些面熟?对了,不就是上次在教堂外向我行礼的那位吗?他谦卑的动作、讨好的语气,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寥寥数语,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形象就出现了。

    被路易莎这样说的中年男人脸都涨红了,忍不住道:“您在说谎!我当时只是出于礼仪去问候您,根本、根本没有......”

    路易莎露出轻蔑表情:就这?就这?

    这不是连吵架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吗?当别人攻击你的时候,绝对不要自辩,一旦陷入自辩就是被动挨打了!自证清白多难啊,不然怎么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呢?

    所以路易莎刚刚才不会分辩自己如何如何,又或者指责对方说了自己什么呢!她只会说对方糟糕的地方——换个说法,这也是‘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了!

    看着对方慌张急躁的表情,路易莎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随意道:“您不承认也没关系,不过是敢做不敢当罢了...说起来,您不承认又有什么用呢?您也不是第一天在西岱了,难道大家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

    虽然对方向自己问好时,态度距离‘谄媚’还有很远的距离,但要说‘态度良好’,那是没问题的。而一个内心深处对自己如此不屑的人,却会主动问好,而且态度还不错。能是什么原因?不过就是习惯了向上攀附而已。

    果然,不出所料的,就连之前的同伴也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了——同伴当然知道他的行事作风,知道路易莎说的事,他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第166章

    “我丝毫不奇怪,太子妃殿下会这样。”西敏公爵听了卢卡斯说到……

    “我丝毫不奇怪,

    太子妃殿下会这样。”西敏公爵听了卢卡斯说到的宫里发生的事,忍不住嗤笑一声,摇头晃脑说道。

    卢卡斯的父亲就是王室近卫队的队长,

    他日常也是在宫廷厮混的。即使眼下因为他们父子转投了纪尧姆这边,在宫廷受到了排挤,

    那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也是消息灵通、一清二楚!所以路易莎前脚点了背后说自己坏话的人,

    他后脚就知道了。

    出宫和西敏公爵等人打牌时,顺嘴就说起了这则八卦。

    见西敏公爵一副‘不奇怪’的样子,卢卡斯也点点头说道:“太子妃殿下的确是个性格如男性一般刚强的女人,这一点和她纯洁缥缈的容貌简直大相径庭...但说实话,

    听到一些关于她的负面评论,我经常觉得大多数男人的想法充满了矛盾!按照他们的观点,

    一个女人天性是糟糕的,软弱、善变、放.荡...总之就是人类堕落的根源。”

    “而一个女人要想在道德上尽量向好,

    就得像一个男人一样,

    像男人一样重视荣誉自尊,像男人一样坚定不移,

    像男人一样忠诚、坚强——我们私下来说,其实做到这些的男人也是极少数,

    也就是这些人才是‘典范’。”

    “在评论家的观念里,

    做到了这些的女人,她就只是身体上的女人了,

    精神上已然是个男人,

    这绝对是值得赞扬的。然而,

    当太子妃殿下真的处处像个男人时,他们又感到畏惧了,

    所以要用批评的方式去毁掉。”

    “这让我想到了《尼伯龙根之歌》里的描述,女王布伦希尔德就拥有男性的一切品质,甚至她还像男人一样孔武有力,是个强大的女战士。这样的她被人称作‘女魔头’,男人们都害怕她...似乎人们只是口头上希望女人像男人,如果女人真的像男人,男人可受不了。”

    “您这番话着实富含哲理!”同桌一起玩牌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是一位伯爵的次子。因为无缘继承爵位,本身也对战争不感兴趣,更不想进入教会,所以如今是以宫廷‘吟游诗人’的身份游走各个宫廷的。

    这倒不奇怪,此时吟游诗人,尤其是宫廷里活动的吟游诗人,和普通艺人很不一样,多数都有个贵族出身。

    这位吟游诗人是饱读诗书之辈,这时便道:“您已经在分析人类那隐秘的心理动机了...怎么说呢,人就是这样的生灵,得通过划分出与自身不同的‘他者’,才能确定自身的存在。譬如说,如果没有平民,又怎么有贵族?不以贱,何以贵?”

    “这也是一个道理,如果没有女人,也就无所谓男人,以及男人的优越地位了。”

    “您这样的话可不能在外面说!”西敏公爵笑嘻嘻地道:“我并不在乎这样的事儿,但就是我,听起来也不会很舒服。如果叫外面一些人听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污蔑您呢!”

    这位吟游诗人满不在乎道:“我正是因为知道您不在乎,所以才说的。我难道不知道,大家是什么样的想法吗?我也无意改变男性的优越地位,毕竟我也是个男人呢!只不过,我看不惯一些人的虚伪和自以为是。”

    大家都知道吟游诗人说的是什么事,没有别的原因,实在是这件事最近成了西岱茶余饭后的谈资。

    吟游诗人暗指的人是克莱门特伯爵,就是那位参加过路易莎和纪尧姆的婚宴,以污蔑妻子不贞,而将妻子关押起来的贵族——他最近大概是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他那可怜的妻子去世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死前,个别见过她的人都说她已经是骨瘦如柴了,而且衰老得厉害,根本看不出她才三十岁,还让人当她五十岁了呢!

    说实话,就她的状态,早早去世也是意料之中。

    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死也就死了,大家虽然同情这位贵妇人,但人都已经死了,是很难再有什么话题的。就算当时感叹几句,一段时间之后大家也就忘记了。之所以这次成为西岱的热议话题,完全是因为克莱门特伯爵,他后来的一些做法。

    克莱门特伯爵才不在乎自己死了妻子呢!即使这位妻子已经为他生儿育女。他甚至很高兴妻子的去世,因为这样他就能再娶一个了。而对这个时代的贵族男性来说,娶妻绝对是大赚的,妻子的嫁妆远比丈夫送的礼物多,而且丈夫可以名正言顺使用!

    不得不说,未来妻子一份丰厚的嫁妆对现在的克莱门特伯爵非常有意义,因为他的经济情况可不容乐观!

    克莱门特伯爵图财,而且他还是个色中饿鬼,所以也图色,他就想找一个嫁妆丰厚又美貌的妻子——说实话,这有些困难,一方面是他已经有合法继承人了,这对想要联姻的家族来说是个减分项。另一方面,就是克莱门特伯爵的名声不太好了,大家可都知道他是怎么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

    说是家族联姻,不用在乎幸福不幸福,可父母子女天性,完全不在乎女儿未来的父母也少。而且就算不在乎女儿的幸福,那牺牲也要有意义啊,克莱门特伯爵并没有比别的潜在联姻对象更有优势...所以一开始克莱门特伯爵一开始的求娶之路并不顺利。

    最后没办法了,克莱门特伯爵将希望放在了王室身上,想要娶一位在王室监护之下的贵女。

    王国之内,无论是未嫁的贵女,还是新寡的贵妇,一旦他们失去监护人(既没有丈夫,也没有父亲),她们的监护权就会有限地归到王室手中。王室会为这些女性介绍丈夫,由此还能得到男方的‘谢媒钱’呢!

    因为这些贵族女性要么可以吃绝户,要么就是分到了丈夫的大笔遗产,同样嫁妆丰厚,所以在婚嫁市场上极为受欢迎,愿意迎娶她们的男子多的是!而‘谢媒钱’往往也不会少,王室经常可以在这上面大赚一笔。

    克莱门特伯爵本来就和安娜王后一派走的很近,算是有‘关系’的,所以他要娶一位王室监护之下的贵女并不难。很快就有了合意的人选,那是一位男爵的遗孀,继承的遗产不少,才25岁,长相清秀可人,各方面都符合克莱门特伯爵的要求。

    可那位男爵遗孀对自己的丈夫很有感情,并不想这么早再婚,便以此为由请求可以等一年在结婚——西方古代没有华夏那么明确的守丧期,但守丧的概念也是有的。在和配偶感情很好的前提下,不愿意太快进入下一段婚姻,更是人之常情。

    也就是此时很难拒绝身为监护人的‘王室’,不然这位男爵遗孀很可能根本不想再婚...当然,这也未尝没有她厌恶克莱门特伯爵这个人的原因,毕竟克莱门特伯爵在外的名声可不太好!

    王室收了男爵遗孀给的好处,倒愿意帮这个忙,毕竟这是两头吃好处,为什么不呢?只是这样一来,极大地惹恼了克莱门特伯爵。有人亲眼看到他,闯入了那位男爵遗孀的住所,抓着她的发辫将她从房间里拖了出来,然后拉到教堂举行婚礼。

    有人想要阻止他,他便理直气壮地说道:“这是我的未婚妻,她完全属于我!我想怎么对她,轮得到外人开口说什么吗?有些人真是奇怪,自己家的事儿不管,倒关起别人家的事儿了。如果这样也可以,就别怪我对你们家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其实他说的那种‘权力’,是属于丈夫对妻子的,未婚夫是否对未婚妻有这也的权力,这非常模糊。一般认为这没有,但如果未婚夫的地位远远高于未婚妻,那又不同了——克莱门特伯爵倒没有比男爵遗孀高贵到哪儿去,可他坚持要行使这份‘权力’,在无人为男爵遗孀出头的情况下,这也就是默认事实了。

    的确有一些人同情那位可怜的男爵遗孀,更多人则是单纯看不惯克莱门特伯爵的作风。但在他的‘威胁’之下,又不是利益相关者,谁又会无缘无故坏他的事呢?所以在圣诞节之后没几天,他就强迫男爵遗孀和自己进了教堂,即使那位男爵遗孀在教堂一言不发,这桩婚事也成了。

    显然,克莱门特伯爵提前买通了主持婚礼的神父,让他对这场婚礼的反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这都不算什么,不然那么多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是怎么早早订婚的?别说他们不符合教会要求的年龄了,按照规矩许下婚姻的誓言也做不到啊!

    这当然是因为有神父们放水配合!

    再然后,就是大家听说新的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受到了虐待,似乎克莱门特伯爵非常不满她要求的推后婚期,认为这给他找了很大麻烦......

    当有人看不过去而责备他时,他便将自己说成是一个受害者。说自己之所以这样,完全是因为太爱自己的妻子了,他受到了她的蛊惑,因她身上女人的变化无常而堕落——他甚至会抱怨,他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骑士,有什么可指摘的,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指摘他?

    他认为,这就是给了那些女人太多赞美的恶果,叫他这样的男人活受罪!

    “您在说克莱门特伯爵吗?”有人摇了摇头:“他是有些太过粗.暴了,那样对待一位女士,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真希望他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至少别让新的伯爵夫人像之前那位一个结局。”

    克莱门特伯爵这种人真的恶劣到头了,多数人都看不惯。不过这多数人里面63*00

    ,其实也就是像这位一样,认为他有些‘粗.暴’...就,非常轻飘飘的,仿佛不值一提一样。

    “这样的希望是不切实际的。”卢卡斯摇摇头说道,但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不过,我们这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似乎要交好运了——我今天从宫里出来时,听到有人说,太子妃殿下让人去问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愿不愿意去她身边做侍女。”

    “如果能长期在太子妃殿下身边做侍女,倒是不必受太多克莱门特伯爵的虐待。”

    路易莎还真让人去问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不过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路易莎是在一次宴会上,亲眼见到了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被克莱门特伯爵粗.暴对待,再联想到一些传闻,动了恻隐之心——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不过见到了和没见到是不同的。

    见到了,能帮就帮一帮,这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也不能瞎帮,所以她让人调查了一下那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过去和性格,确定她是真的抗拒现在这段婚姻后才让人去问她的。而且问的也很直接,开门见山就是,让她去做侍女是为了保护她,没有别的意思。所以这不仅对克莱门特伯爵没好处,反而意味着路易莎对克莱门特伯爵印象极差,算是在小本本上记了他一笔!

    这样的话,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是否还愿意去做侍女——别看克莱门特伯爵夫人是被迫结婚的,现在看起来也是很不情愿的样子,但内心想法谁说得准呢?后世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有配偶家暴时很惨,别人帮忙又转过来维护配偶的情况,更别提这个时代了。

    对于这样的人,路易莎也只能祝福并请他们锁死,千万别祸害别人!

    而现在么,这位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回答非常干脆,几乎是迫不及待答应了下来!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丈夫不会放过自己。

    “...唔,请她不要担心,这看起来难道不是对他有利的么?他很大概率答应。至于答应了之后,实际没什么好处,那时再后悔又有什么用?”路易莎得到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的回复之后,不在意地说道。

    看起来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这件事很难解决,但身份如果够高就简单了,路易莎现在就是这样。她身为太子妃,要求一位贵妇成为自己的侍女是很容易的事儿,一般丈夫也不会拒绝,因为妻子和太子妃,或者说未来的王后走得近,这都是有好处的。

    至于说克莱门特伯爵夫人真的成了侍女了,用华夏人能理解的话就是,她都是皇家的人了,还讲什么夫妻子女之道呢?好比元春省亲,作为女儿、孙女,她应该向贾政夫妻、贾母行礼的,这才是封建社会的孝道。但实际却是这些长辈向她行礼,因为在是女儿、孙女之前,她先是皇妃,是皇帝的女人,君臣之道显然优先级更高。

    到时候路易莎要把克莱门特伯爵夫人带在身边,让他们夫妻不能‘团聚’,难道克莱门特伯爵还敢在路易莎面前耍威风吗?当然不能,那样可是挑衅了身为王太子的纪尧姆和王室!

    而且路易莎身边的骑士也不会看着他放肆!路易莎可不是普通的贵女,她是女继承人,身边是真有不少直接效忠于她的骑士的!

    “要是克莱门特伯爵不愿意放妻子来做侍女怎么办?”海莲娜有些担心这种情况。路易莎身边的侍女都是和她三观相合的那类了,对克莱门特伯爵夫人自然抱有相当的同情,很愿意路易莎将她接纳到身边,给予庇护。

    “他不会拒绝的。”路易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发髻已经梳好了,就站起了身:“如果他拒绝,我会让人去‘说服’他,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理由。”

    雨果夫人在一旁温和笑道:“殿下对权力的运用已经越来越熟练了啊。”

    雨果夫人这句话真是说到了关键上!路易莎早就不是刚刚穿越而来,对未来迷茫,但又只能‘随遇而安’的她了。在回归布鲁多宫廷后,她也尝试着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她有做继承人的才华,至少对比普通中世纪人,她有后世的见识,做个优秀继承人绰绰有余。

    她缺少的是此时大贵族对权力天生、自然的运用,她喜欢一切按照规则来,将自己摆在了弱者位置(规则正是对弱者的保护)...甚至本能排斥运用权力!

    而随着路易莎在高位呆得越久,总算是有了一点儿权力在手的样子,这让见证她‘成长’的雨果夫人很是欣慰——克莱门特伯爵如果真的拒绝路易莎,那地位比他尊贵,手中牌远比他多得多的路易莎,有的是办法威胁,甚至为难他!

    这就是‘不能拒绝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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