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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这个时候肥皂工坊当然没有那么多现货,

    当初最开始预估的是特鲁瓦冷集市开市时,能有3万块的肥皂现货。就算后面觉得这个预计生产数量是对市场的保守预估的结果,

    所以做了一些增产。但能增产多少呢?

    更别说增产后的肥皂,

    也赶不上冷集市前晾皂完毕了,

    这都是有周期的。

    再加上这些日子,以特鲁瓦为主的布鲁多城市也陆陆续续投放了2万块红酒皂进入市场——这还是只做特鲁瓦、普罗万、巴尔、拉尼这四座最大城市,

    且没有找分销商,几乎是卖家直售的结果。

    这主要是为了立足本地市场的同时,不被西岱、第戎的肥皂商人注意到。此时的交通、信息都障碍重重,而且市场与市场的共通性很差。所以哪怕是发生在临近城市的生意,没有特殊原因,被感知也会很慢。或者说,就算被感知到了,对行业内的商人也就是个‘消息’而已。

    这有些像后世,一个国家的人看另一个国家的超市,会感慨有些商品比起国内真的好贵好便宜。但不管是贵是便宜,对生活在国内的人来说也就是个消息,是不会影响生活的。

    总之,这样一来,冷集市开市时提货,不可能一次提清的。所以之前就商量好了,第一批先提总数75篮,也就是15000块的特鲁瓦红酒皂。剩下的25000块,会在冷集市期间和结束时,再分两次提取。冷集市是要召开一个月的,这一个月期间再成熟25000块肥皂是可以的。

    实在不行,晾皂期差不到一个礼拜,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一来,总能补足缺口。

    “是的,没问题,罗伯特先生。”刚刚算完账的会计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忍不住说道:“15000块肥皂,再算上后续的25000块,一个月内要在西岱和第戎这两座城市投放总计4万块的硬肥皂,这可能吗?真的能消费这么多硬肥皂吗?”

    对此,罗伯特作为肥皂工坊的主管,想的可太多了,当下非常肯定地说:“没问题的,这是经过计算的数字。就算我们只想多卖肥皂,出真金白银进货的代理商们,他们总该考虑得更清楚吧?”

    其实这个时候才付了定金,不过也没差别。难道后续卖不出去压货了,几个商人还能反悔退货,或者不给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付尾款吗?一开始可没强迫他们,大家心知肚明生意的风险,签下订货单也是两厢情愿的。

    “4万块,西岱和第戎的家庭数量...差不多是3万个左右吧,一个月以内,平均每个家庭要购买不止一块特鲁瓦红酒皂吗?”会计师不愧是会计师,对数字很敏感,一下就想到了这上头。

    不过他懂数字,却不怎么懂商业。罗伯特听了立刻笑了笑:“您算的很对,平均每个家庭不止一块特鲁瓦红酒皂。这当然很难,因为很多家庭不会买东方肥皂或优质软肥皂,甚至最粗劣的本地产肥皂也很少用。再说了,时间只有一个月,很多人还来不及了解到‘特鲁瓦红酒皂’呢。”

    “不过,这是平均数字,一些使用优质肥皂较多的家庭,一家人一个月就可以用掉几块硬肥皂了。我们还提示过代理商,可以主动和公共浴室合作——他们是最有意愿更换更划算的特鲁瓦红酒皂的,而且很多市民去浴室洗澡,就可以在浴室了解到我们的肥皂了......”

    “再加上,一些机灵的分销商,看到特鲁瓦红酒皂的好处,应该会批发采购一些。我怀疑,他们会去一些周边富裕的镇子,进到货后加价售卖。直接加价到和东方肥皂差不多,或者略低一点儿价格,难道卖不出去吗?”

    “那些镇子可没有西岱、第戎这样大市场的强势行会,而且只是赚一次快钱,根本不会有什么阻碍...而其中的利润可是很可观的,对那些小分销商,说不定这一次就能赚到普通行情下半年的利润了。”

    会计师还真没想到那些小分销商会从合作的代理商那里批发,而这样一想,又觉得他们不管能不能赢下这次的‘商战’,至少手头4万块肥皂是能出清干净的。

    和西岱、第戎的人交割了第一批红酒皂之后,罗伯特就跑了一趟路易莎那儿。既是说明完成了第一批交货的事,也是将最近肥皂工坊的增产情况汇报给路易莎——当初修建厂房的时候是很用心的,虽然是改造原有的房子而成,可地方够大,房间也足够,为增产安排新的生产设施非常容易。

    其实,特鲁瓦红酒皂在和西岱、第戎的代理商谈好订单后,罗伯特为了保证生产就增产过一次。不过那一次并不需要购进生产设备,也不需要开新房间,只需要增加人手就可以了——事实上,本来连增加人手都不必,直接让现有的雇工加班就是。只要多给钱,他们肯定是愿意的,这还省了培养新工人的事儿。

    不过最后考虑到,特鲁瓦红酒皂大有前途,肥皂工坊迟早要雇更多工人。与其今后一次雇太多新手,导致产品质量或生产效率下降,还不如这时候就开始多雇人。

    “...4万块的订单,预计利润能有150多镑。再加上过去在布鲁多出手红酒皂两万块左右,也赚到了160镑左右。肥皂工坊至今,不算最初的投资的话,已经有310利润。”

    在布鲁多出售的那些红酒皂,因为大多数直售,只有一小部分会过一道小分销商的手,利润高很多,所以两万块也能有160镑左右的利润...以后估计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利润率了,毕竟等市场推开了,肥皂工坊在本地也会多和小分销商合作,而不是选择自己把钱赚完。

    忙了几个月,利润‘才’310镑当然不是路易莎目标所在。她觉得硬肥皂作为一种有一定门槛,运输比较容易,价格不高也不低,市场上限也不低的商品,还是很有潜力的——这里的有潜力是指,它很适合集群生产,然后一个或少数几个产地供应整个西方,是能做支柱产业的!

    路易莎上辈子历史上的叙利亚、马赛等,莫不如是。

    现在路易莎就是想把特鲁瓦做成第二个马赛,不然依靠玻璃镜这种雇人始终有限的玻璃镜,还是不够。

    当然,特鲁瓦条件不如马赛好,作为地中海港口城市的马赛,无论是进口油料,还是出口商品,大部分可以走海运,快捷又便宜。不过,那也是大航海时代的事了,现在的海运受限于造船技术、航海技术和海上的‘治安’,尚未那么强势。不然特鲁瓦作为一个内陆城市,也不可能成为此时国际贸易批发中心了。

    甚至,至少在当下,特鲁瓦的条件其实是要好于作为港口的马赛的!每年的布鲁多集市,让国际贸易批发商汇聚在此采购。‘特鲁瓦红酒皂’作为本地特产,具有天然优势。

    “做的很好,到现在为止,肥皂工坊完成了我布置的一切任务,并且还有超过,这是非常、非常难得的。”路易莎对罗伯特的工作表示了赞赏。罗伯特并不是那种很有开创性的人才,但他特别踏实仔细,交给他什么事,好像只要他保证自己能完成,就完全放心了。

    这样的人才看起来普通,然而‘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其实是很难得的。

    路易莎之后又批准了罗伯特的几个建议,并就肥皂工坊以后的发展商量了一下。谈完了之后,路易莎叮嘱他:“如果市面上出现了特鲁瓦红酒皂的仿制品,立刻查清楚。如果不是家庭小作坊,而是有一定实力的人,就可以给他们一些提示了。”

    路易莎本来就不是要把肥皂做成独门生意,现在肥皂工坊雇的人越来越多,有心人想要从雇工那儿弄到工艺其实并不难。当然了,知难行易,只是从雇工那儿听一听,就能复刻出现在的特鲁瓦红酒皂,那是不可能的。怎么也得一年两年的,这才谈得到品质相差不多(但还是能被感觉到二者不同)。

    就这还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挖到路易莎这边参与过制造特鲁瓦红酒皂的工人,并且足够认真仔细,才能做到呢——一方面,‘复制’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就像看视频学做菜,想要复刻一道菜的大致味道,都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呢!

    另一方面,绝不能高估此时工人的能力,他们绝大多数都从未学过文化知识。会一些技术的,是从小跟着师父学一样技术死磕出来的。而非技术工人的普通工人,真的不要指望他们能好好完成生产任务,他们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错。

    路易莎的肥皂工坊雇工,要让他们适应这里更接近后世工厂的一板一眼听指挥,都花了很大功夫,而且结果也只能说差强人意。

    至于说他们的工作中技术的部分,那也是前辈带后辈,尽可能去教罢了。因为红酒皂的各种配方、生产工艺都是自家手上捏着的,学起来总比外面的接受二手教学要快要好吧。

    总之,当下仿制‘特鲁瓦红酒皂’基本不可能成功,就一个氢氧化钠就够他们琢磨的了——肥皂工坊用的苛性钠,是直接弄好了,送到肥皂工坊用的。说这是‘碱’,工人哪知道这是哪种碱?就算说出去,别人估计也只当是苏打灰什么的。

    路易莎对罗伯特说的给‘提示’,其实是提示那些人找她的意思...这样才能组一个‘特鲁瓦肥皂行会’,将当初她的设想变为现实。

    路易莎的叮嘱,罗伯特当然放在了心上,之后就有注意着这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特鲁瓦的工坊主都不太行,比路易莎预想的还差,总之整个特鲁瓦冷集市结束了,市面上依旧没出现稍微像样一些的红酒皂仿品。

    是有别的红酒皂出来,但都是软肥皂。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做的,或许就直接用了红酒,制作出来的软肥皂红酒味还真的挺浓的——应该说太浓了,仿佛是红酒不要钱一样。

    啧啧啧,也就是葡萄酒原产地才能这样浪费了!

    是的,‘浪费’。要知道问题是其他原材料浓烈63*00

    的、不好闻的味道,没有先去除大部分。这样直接上红酒,只会显得味道又乱又不好闻,不是酒香,而是酒臭了!

    这甚至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会往肥皂里面放花瓣,不限于玫瑰花瓣,似乎是能采摘到什么花就用什么花。都是一些鲜花,经过一番加热和皂化后,就有一种煮熟了的植物的味道,并不好闻。而且可以预计的是,要是不赶紧使用,这些煮熟的花瓣还会腐烂,味道会更可怕。

    弄得路易莎琢磨着,还是不要等那些肥皂工坊主‘开窍’了。直接散布出消息,说自己这边要搞一个标准的‘特鲁瓦红酒皂’,可以接受其他人‘加盟’(不过,只有在特鲁瓦生产才行,‘特鲁瓦红酒皂’就是要限定特鲁瓦啊)。

    “唉!算了,先不想这些了,应该先看看好消息。”路易莎琢磨着,觉得还能等一等,便顺势放下了。手中拿着一封信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总归还是有好消息的,我们西岱的朋友,第戎的朋友,都做得不错呢!”

    那封信,以及旁边扔下的另一封,是西岱和第戎的合作者们分别写的。寄到了罗伯特那儿,罗伯特看过后又送到了路易莎这儿,他确定路易莎愿意了解一下情况,而且这也是报喜么。

    吉娜其实已经看过这两封信了,毕竟她是‘秘书’,要给送来的文书类的东西先分类,然后才会送到路易莎面前呢!因为是已经拆开的信,出于好奇她扫了两眼,算是看过吧。

    这时她听路易莎这样感叹,便说道:“这是因为工坊生产的红酒皂足够出色,价格也非常低。在这样的品质和价格面前,其他货色能有什么竞争力?如果这样都赢不了,那些西岱和第戎的合作者就太没用,实力太差了——说的更明白一些,还是您厉害啊!弄出了这么好的商品。”

    这一个月来,西岱和第戎的高档肥皂市场可以说是被搅得天翻地覆!‘特鲁瓦红酒皂’突然大量投放进市场,品质高而价钱便宜,性价比让经营高档肥皂的商人不敢置信...凭什么这么好的肥皂这样便宜,凭什么这么便宜的肥皂这么好——大概内心就是这么循环的。

    然后就有种种猜测,有的人还觉得,这是为了打破原有的高档肥皂的‘垄断’,亏本在打价格战呢。然而,与其说这是理智的猜测,不如说是那些人的希望。这又不是后世互联网搞烧钱大战,先烧出市场再说,此时可不流行那样!

    总之,特鲁瓦红酒皂的代理商们,将便宜而质量优异的肥皂展示给了市场,大家没道理不买。一开始是一些普通市民在买,口口相传带来了好口碑和正向循环。这时候虽然量其实不大,可声势着实不小。

    市场占比还是对手遥遥领先,但市场的主动权已经飞快落到了特鲁瓦红酒皂的代理商手中。

    之后就是船小好掉头、善于观察风声的小分销商。他们反正批发半篮,甚至14篮的红酒皂也不是为了在西岱、第戎卖,不担心被原来垄断高档肥皂生意的那些人记恨——这些小分销商其实更像是深入到末端市场的‘杂货商’,什么生意都做,十分灵活。

    垄断高档肥皂的那些人,在这一细分市场内很有权威,翻云覆雨不在话下。可也就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已,这对那些普遍撒网的‘杂货商’,正好没什么威胁性。

    顾客和小分销商都接受了特鲁瓦红酒皂,剩下的那些垄断商人,以及和他们利益绑定很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分销商,其实就很难有什么办法了。现实就是,原本十分好卖的东方肥皂和优质软肥皂,一下都滞销了。

    如果继续维持原本的价格,大家肯定宁愿去买特鲁瓦红酒皂的。这种时候,别说是和特鲁瓦红酒皂争夺市场了,大多数人甚至只顾着断尾求生,没过多久就降价了——这会亏损没错,可是留在手上只会继续占用宝贵的流动资金和仓储空间。

    留到将来卖?可特鲁瓦红酒皂只要还在,只要还维持这个水平的价格,结果不是一样的吗?

    至于运输到外地卖,先不说运输成本,以及人家的市场,会不会随便就让你进。

    就说到时候,说不定特鲁瓦红酒皂还会追上去呢——要说特鲁瓦红酒皂得到布鲁多本土,以及西岱和第戎的市场就满足了,有见识的人都不会这样觉得。除非它的生产有难处,限制它无法大量生产,不然肯定是攻占越多市场越好啊!而从特鲁瓦红酒皂工坊投放市场时那种游刃有余、不急不忙的节奏,没人会觉得它的生产能力见底了。

    事实也是这样,就在这一阵西岱和第戎的肥皂市场‘热热闹闹’的时候,有人很敏锐地意识到了特鲁瓦红酒皂中蕴含的商机。于是一些人主动找上门来,仿照西岱和第戎的例子,想当一个市场的代理商,其中甚至有距离特鲁瓦很远的城市。

    也是恰好,最近是特鲁瓦冷集市,不少生意做得不小的行商都在特鲁瓦嘛!其中不乏觉得行商辛苦,想要改做坐商,或者干脆就是觉得特鲁瓦红酒皂这门生意有前途,不能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的,所以过来谈代理事宜。

    路易莎当然不会拒绝有人主动帮忙开拓市场,考察过这些人的实力,差不多的就签订了合同——也不见得要多强,毕竟他们当地原本垄断高档肥皂市场的人也不见得多厉害,大概能有来有回的话,路易莎这边就可以和他们合作。

    积极本来就是一大加分项,这也是给潜在合作者的信号。

    有了这些,再加上西岱和第戎那边的情况渐渐清明,有他们打的样,大家都知道了,给特鲁瓦红酒皂做代理商利润可不少...等到特鲁瓦冷集市结束后,明明是圣诞月,平常各地的生意都该收了,特鲁瓦红酒皂工坊那边却是别样火热。每天都会有访客光临,时不时就能签下一张合同。

    都是代理商合同,以及订单什么的,直接提货的不多。不是他们不想现在就拿到货,而是工坊也没货了——在特鲁瓦冷集市之前,虽然按照原本计划就在增产了,可市场变化太快了,增产的肥皂还在晾皂呢!而且当初做的增产计划,后来再看未免太保守!

    总之,现在就是只能继续增产...好在冬天本来就不是肥皂销售的旺季,毕竟冬天大家洗澡洗衣都少,多的是人一个冬天都不正经洗澡(但应该会擦澡,并且洗脸洗脚什么的)。

    现在大家都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个冬天特鲁瓦红酒皂完成新的增产计划。从明年春天开始,产量能有一个爆发性的增长。这样一来,刚好春天比较温暖,肥皂销售见长时,特鲁瓦红酒皂也到位了...大家就能大干一场了!

    第115章

    就在路易莎多少有些逃避式地投入到自己的‘肥皂大业’中时,巴……

    就在路易莎多少有些逃避式地投入到自己的‘肥皂大业’中时,

    巴尔扎克伯爵和王室的拉锯好歹有了一个成果。首先,路易莎和菲利普的婚约已经正式解除,为此巴尔扎克伯爵特意弄了解除婚约的公文。这是为了防止以后有人拿曾经的婚约说事,

    说路易莎没能解除婚约,后头的婚事是不合法的。

    因为是王室要解除婚约的,

    后面还谋求路易莎和纪尧姆的婚约呢!所以之前为订立婚约送出的礼物肯定是不必送回了——其实对王室,

    对巴尔扎克伯爵,

    都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只不过白拿的好处谁会拒绝?至少巴尔扎克伯爵不拒绝。

    当然,订婚礼物归订婚礼物,这几年菲利普给路易莎写的信,送的有价值的小礼物,

    路易莎都整理了出来,准备让人打包送回去。这其实是她身为华夏人的习惯,

    都分手了,以前送的有价值的礼物就不好留着了,

    要么还回去,

    要么对方不要也不会再用了。

    而其实中世纪人们,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路易莎不必如此。

    “小姐总是这样谨慎,连这些也不会忘记。”收拾这些东西时,

    一个侍女就忍不住道。

    其实收拾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因为这几年菲利普送的东西,除了不能保存的,

    都有好好收在一个箱子。大概是因为路易莎对这个未婚夫也没什么实感,

    甚至下意识排斥,

    所以那些东西基本没动用过。

    “谨慎总是好的。”雨果夫人不紧不慢道,然后又想了想说:“这样也好,

    虽然稍稍显得不留情面了一些,但谁也说不出不对,尤其是......”

    听懂了雨果夫人的未尽之意,吉娜立刻眼睛发亮地打听起来:“事情是真的吗?我听说,之所以小姐会和菲利普殿下解除婚约,是因为要和泽布兰伯爵订立新的婚约——这事儿完全是泽布兰伯爵推动实现的...这也太...”

    “你从哪里听来的?有人提到这里头有泽布兰伯爵的事儿啦?”雨果夫人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反问道。

    吉娜撇了撇嘴:“从哪儿听说?如今宫里都传遍了!虽然小姐和泽布兰伯爵还未订立婚约,但大家都说,那是因为刚刚和菲利普殿下解除婚约,立刻就要和泽布兰伯爵订下婚约,看着不好看、不体面。事实上,等泽布兰伯爵凯旋,婚约立刻就会订下!”

    还是那句话话啊,宫廷里是没有秘密的!路易莎的婚约‘波折’,最近已经是布鲁多宫廷里人人热议的话题了,而且内情还真的和他们说的差不多——纪尧姆毕竟是菲利普的哥哥,刚刚和菲利普解除婚约,立刻就和纪尧姆订下婚约,看起来甚至会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了不起的丑闻了!

    当然,这其实只是路易莎解除婚约后,没有立刻订下新婚约的部分原因。还有部分原因,当然就是巴尔扎克伯爵还在和王室拉锯...之前索要的好处没到位,他这是在给王室上强度呢!这下他算是体验到了当初波拉格求婚使团的感觉,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

    不成没事,成了血赚。反正现在占据主动权的是布鲁多,他尽可以稳坐钓鱼台...最近,王室的使团在西岱和特鲁瓦两头传信,其中很多人就驻扎在了布鲁多宫廷,大家都是看得见的。

    雨果夫人没有谈这些的意思,不置可否道:“不论宫里怎么传,我们‘红塔’还是少说一些吧,这是小姐的事儿...东西都整理好了,就锁上箱子,明天再找几个骑士,让他们送去西岱

    了。”

    吉娜还是想八卦,但又慑于雨果夫人的威信不敢乱来,想了想才转而说道:“说起泽布兰伯爵,这一次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呢!听说这一次是在东方长驱直入,给予了他们狠狠一击,也支援了塔尔图,这次我们的人总算在塔尔图站稳了脚跟。以圣殿骑士团为主,又建立起了十字军国家。”

    “听说,因为这次的支援,过去王室欠圣殿骑士团的债务,就全给免了!”

    怎么说呢,圣殿骑士团这个组织,说是宗教组织、军事组织,在世俗世界却更像是个经济组织。他们有钱,非常有钱,而此时凡是有大量现钱的人们,总会想到放贷赚钱。圣殿骑士团也不例外,因此他们是很多诸侯的债主来着。

    而且不同于罗兰西商人那种债主,圣殿骑士团还有武力,实在要赖账的,也要掂量掂量人家会不会直接杀上门来‘收账’。

    过去路易三世欠圣殿骑士团的钱可不算少,至于这次免债的事儿是也是真的。

    对此一旁原本没怎么说话的海莲娜只是淡淡地说:“债务的确免了,但不仅仅是因为泽布兰伯爵这次的帮助。原本那样巨大的债务,路易三世陛下就不打算还了,圣殿骑士们恐怕也清楚这一点,干脆顺水推舟......”

    圣殿骑士团的确是有武力的,但和曾经最武德充沛的时期相比,现在也差远了。这似乎是一种必然,一旦‘军队经商’,战斗力总会下滑得厉害。真要为了一笔债务去和西方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打一仗,天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而且圣殿骑士团到底不是真的高利贷打手、街面上的小混混,也是要面子的!在东方时收账还可以‘粗暴’一些,可对同为信仰天主的‘兄弟姐妹’,尤其是掌握极大话语权的那些兄弟姐妹,就不好一副钱最重要,我们可以为钱发动战争的样子了。

    如果不想苦苦逼债,最后惹毛了债务人,最后收不了场,还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做一个好看的姿态。这样,既不用考虑怎么催账了,明面上也算报答了路易三世,谁也说不出个错来——哪怕是当初的东罗马帝国,要向西方求援,事情成功了,也会给报酬的。现在是他们为主体的十字军势力求援,这也不能免俗。

    吉娜一想也是,最后忍不住扑哧一笑:“我想,路易三世陛下说不定会不满这个‘报酬’呢!”

    欠账什么的,谁在意呢?至少路易三世那样强大王国的国王不在意。他们的一贯心态大概类似于‘我凭本事借的钱,凭什么要还’这样的,即使有钱还账,也很少会立刻还,而是再找个地方花掉,或者留在手边以备不时之需。

    像极了后世受消费主义洗脑,同时又缺乏常识的人,甚至会贷出‘消费贷’的钱,放进自己的账户上,以备不时之需,美名其曰‘备用金’。只不过后世这种人,最终还是要还钱的,如果酿成苦果,不仅仅是自己要艰难还债,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而此时的君主们,是真的可以理直气壮赖账的!

    在路易三世很大可能已经打算赖掉圣殿骑士团的债务的情况下,圣殿骑士团以免掉债务做了给路易三世的报酬...真的很难说他会高兴,说不定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怎么使用这次东征获得的好处了,结果却是这样。

    而且他还不能发火,因为从表面上看,人家做的挑不出问题来。路易三世欠圣殿骑士团的可不是小数目,这次一次给免了,那是多大的一笔钱呐——而实际上,原本就算会还这笔欠账,也不可能连本带利全还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东征也是胜利的东征,不会亏损的。”雨果夫人则说道。

    圣殿骑士团那边的‘报酬’,也只是一次胜利东征的收入的一部分,其他还有各种战利品,以及俘虏敌方贵族后可以索要的赎金呢!

    至于普通的士兵,那也可以卖奴隶...说起来很野蛮残暴,但这就是战争。现代的战争还会有一些谴责声,现在连这样的谴责声都没有——也不知道被卖做奴隶是幸运,还是不幸。在西方天主教世界的话,没有索要赎金作用的底层士兵,是很有可能被杀掉的!因为按照教义,不可以用同一信仰的‘兄弟姐妹’为奴。

    “不会亏损,但也很难有太多收入了。发动这样一支大军,花钱实在是太多了。”吉娜想了想说:“不过,国内的贵族,包括诸侯们,都松了一口气吧?这次的东征总算是以胜利告终了。而且胜利之后,泽布兰伯爵也干脆利落就决定返程。”

    如果东征失败,那些一起去打仗的贵族,乃至每个骑士,被俘虏来的都是需要保住的!到时候赎金就不会少。这不能完全靠他们自家,路易三世这个君主,以及其他发起者,是要负担起来的。而国王手头钱不够,一时又借不到,打打贵族们的秋风很正常。

    而且这笔钱肯定是‘肉包子打狗’的!

    至于纪尧姆一点儿不留恋在东方的辉煌功绩,见好就收,这更是让人悬着的心放下了——如果是国王打秋风,那始终有限,另外实在头铁的,拼着得罪国王,不给也就不给了。但如果纪尧姆打算在东方‘深耕’,那就是个无底洞,而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翻车了!

    就东方那个局势,就是个泥潭!能赢一时,却再也不能一赢再赢了...明眼人从来不缺。

    说着这些,吉娜又想到了纪尧姆,略带崇拜地说:“现在,就连我们宫廷中,都有诗人在歌颂泽布兰伯爵的勇武与战无不胜了,他实在是太厉害了!我听人说,教会已经许诺,未来至少会为泽布兰伯爵举行宣福礼呢!”

    “听起来可不太吉利。”海莲娜挑了挑眉:“凡是这般许诺的,未来出变故的可能性极大。”

    所谓‘宣福礼’,是天主教册封‘真福’时的礼仪。至于说‘真福’是什么,可以简单认为他们是天主教内部尊崇的有德之人,是圣人预备役——说到‘圣人’,这就相对熟悉了,很多圣人甚至后世也耳熟能详呢!

    按照官方的说法,宣福成为‘真福’之后,只要等待时间流逝,最后大部分都能成为‘圣人’。不过么,要等多久就不好说了,很多真福能成为圣人,其实少不了时势政治的因素。

    至于说为什么教会只能许诺未来行‘宣福礼’,这是因为真福和圣人是一个道理,都是给死人的,活人可不行。毕竟活人这一辈子尚未盖棺定论,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如果册封了一个未来成为教会敌人的人做圣人,那乐子就大了——参考历史上一些人,尤其是君主的表现,这个可能性真的挺大的!不然也不会有法国乃天主教长女,只可惜是个‘逆女’的说法了。

    就...真的挺孝的。

    “是啊,真奇怪,一些活着时有如此许诺的人,往往成不了真呢...”吉娜想想也是,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因为,活着时就能得此殊荣的,大多是有本事的人。而有本事的人,往往不受控制,更多是出于自身利益行动。这样一来,和教会发生冲突也不是不可能了。”路易莎走进房间,听到海莲娜和吉娜最后一回对话的她,理所当然地解释道。

    她看了一眼吉娜她们整理的东西,叹了口气:“都整理完毕了吗?整理好了就锁起来吧,别忘了将信也托付骑士们一起送去。”

    路易莎当然写了一封信,不然就单单将礼物全还回去,连只言片语都没有,也太失礼了,简直就像是把东西扔出去了一样——虽然婚约结束后写信还东西,依旧很尴尬。

    路易莎的信写的很客气,她也算是对菲利普王子这个原书男主角的性格有一定了解的。所以知道对他诚恳、客气,再保留足够的尊重,表明‘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他就不难相处了。至少,在局势、利益发生改变前,他不会轻易成为敌人。

    一个白切黑的人,固然会比人们想的要更有攻击性和手腕。但他们是聪明人,除非危害到了他们的重要利益,不然也不会随便树敌。当然了,一旦确定了是敌人,他们就不会有丝毫留手,他们是斩草必除根的那类人。

    就这样,这几年菲利普送给路易莎的东西,以及路易莎的信,就由几位骑士一起送到了西岱。

    菲利普王子收到这些东西的时候还挺意外的,一开始或许还有种种猜测,但在看过路易莎那封十足十客气的信后,他点了点头:“路易莎郡主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不过也非常固执——性情上,倒更像是个男人。”

    以此时人们的观念,的确会觉得路易莎性格上有男性化的特征...后世正常社会里,男女都会成长出‘主体性’,虽然总体上还是男性更容易天然拥有主体性,女性则得对抗一些影响才行。但即使是主体性不那么完全的女性,在古代也会被认为有主见,甚至离经叛道(如果在古代,她们表现出了曾经的性格作风的话)。

    菲利普王子是个长相英俊,有一双湛蓝眼睛的年轻王子,在外界看来他善良温和——这一点充满争议,争议之处在于,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大家都知道,在权力的战场上,好人,尤其是温和的好人,那是生存不下来的。

    而现在,大家还是比较崇拜强人的,他这样就差些‘人格魅力’了。

    不过,大家又乐得自己有个善良的朋友,即使是真正的恶人,也不会喜欢自己身边全是恶人的!因为他们了解‘恶人’,知道他们不可信...因此,菲利普王子人缘其实挺不错的,宫内宫外都有不少朋友。在安娜王后风评很差的情况下,一些反对安娜王后的人,却也愿意和他结交。

    此时,就有一个菲利普王子的朋友在,听他这样说,有些不以为然:“那可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女人,像个男人一般自主、刚强,那倒不奇怪——看起来您没有不高兴?哦,我以为您会不高兴呢。”

    菲利普笑了笑:“我的朋友,您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不高兴?是觉得过去送去的礼物被退回,于是自尊心被冒犯吗?那我倒是没有,除非路易莎郡主正是带着羞辱的意思还东西。读路易莎郡主的信我就全明白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非常谨慎认真,做事喜欢规规矩矩的...事实上,我认为她有些认真过头了。作为一位女士来说,一是一二是二,而不会事事含糊过去,这其实是放弃了某种优势,大家也不会喜欢。”菲利普说是这样说,却没有不喜欢的意思。

    原因也很简单,他又不是要把路易莎当情.人或普通贵女相处,事实上将她当作一个诸侯更合适。而如果未来的一位诸侯是个聪明人,是这个性格,那就再好不好过。毕竟她未来依旧会成为王室的一员,菲利普免不了和她相处。考虑到他们曾有过婚约,当断则断、小心谨慎都是好事。

    “哦...”这位朋友答应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来了,短促地笑了一声:“所以,泽布兰伯爵就喜欢这样的女士吗?这在宫廷里并不常见,难怪他过去从未与哪位女士有过恋情——有人认为,泽布兰伯爵是为了‘报复’,这才一力主张这桩婚约的,我倒不这样认为。”

    “我考虑了多种多样的原因,最终发现,排除掉那些不可能的,剩下的再不可能,也应该是真的。或许,我是说或许,泽布兰伯爵真就是为了爱情才做出这些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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