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其他人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出这个风头,于是纷纷加入。最多就是让他这个发起者做代表,到时候由他送去特鲁瓦宫廷而已。大家加入的方式就是提供部分陈化满一个月的香膏混合液,用来压榨精油...不然按照预计,香膏和淡香水的量还算看得过去,精油就1小瓶,实在不像样。
虽然中世纪不像华夏古代,送礼还有数字上的讲究,一般成双成对,喜欢按二、四、六、八的数字赠送。但送多一些显得体面,这是一样的。
当从香膏压榨出酒精,并和之前泡香膏的酒精混合起来,经过简单蒸发,就得到过去已经非常熟悉的精油时,所有香水行会的成员都松了口气。虽然依旧不知道,利用冬天的寒冷气候去结冻,会有怎样的成品。但现在这样压榨得到精油,其实已经很让人满意了。
光是13的香膏拿出去卖,就能赚到往年所有的利润了。剩下的香膏制成淡香水和精油,就是在往年的基础上多赚的!或许这样压榨的效率和品质,不如利用冰冻来得高,但这就是一个定心丸——结冻的办法是不是真的有用不知道,但就算没用,压榨法也是一条足够让大家满意的路了。
而且,无论香膏,还是压榨法,都和路易莎说的一模一样。这些一一应验,本来就给她透露的其他东西增加了可信度,大家的心越来越稳了。
于是,路易莎人在特鲁瓦,正主持特鲁瓦热集市时,就接到了这样一份礼物。
之前路易莎只亲自主持过特鲁瓦冷集市,热集市是没有主持过的。不过二者没什么区别,多一些夏天才有的特产商品,并不会改变集市的大框架。相比之下,去别的城市主持集市说不定要有挑战的多...各城集市的区别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起做事的人不一样了。
越是在中世纪呆得久,接触的人、事增加,路易莎越能体会到,这个时期是真没什么‘制度’。一些很简单,却又很模糊的规则,再加上天长日久积累的‘惯例’,就让一切运行了下去。华夏古代如果是‘人治’,那中世纪就是‘人治max’。
一切的关键全在人,因人成事、因人坏事。要想做好、做成一件事,就得学会和相关的人相处、合作,甚至驱使、拿捏他们。
“...看起来,你们成功制取了精油?”路易莎把玩着瓶身高度不超过一根手指的深棕色玻璃瓶。
这就是盛精油的瓶子,用木塞封口,周围还滴了一圈蜂蜡,这也算很严密的封口了。路易莎估计,这样一瓶大概就50毫升的样子。
“是的,路易莎郡主...我等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的指点。这份小礼物,不,它并不是礼物,只能说是第一次得到的成品,我们都觉得应该先拿给您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也希望您还能继续指点。”阿尔贝容光焕发地说道,一点儿看不出他在城堡外等了一天的样子。
路易莎最近主持特鲁瓦的热集市,正是最忙的时候,今天一早就离开城堡去了城里。这就和今早抵达,来城堡求见的阿尔贝错开了。阿尔贝却没有选择只是留下口信,人回到旅馆等待,也没有直接去城里找路易莎。
他已经得知路易莎是在忙特鲁瓦热集市的事,当然不会没眼色地去打扰正工作的人。
他选择了留在城堡外等待,等待路易莎回来...相比起留下口信,等路易莎有空了传话给他,他再来宫廷。这样做的坏处是,路易莎可能在忙了一天后,觉得要见人很厌烦,这显然是阿尔贝不希望的。
而好处是,这样尤其显出了他的殷勤和忠诚。
这种时候就得冒险做选择了,阿尔贝权衡了一番,想想路易莎之前表现出来的平易近人,觉得对方不太可能会生气...于是就留下来等了。
路易莎的确没有生气,还让他进了红塔,拿了冰淇淋招待他...天知道,阿尔贝第一次吃到冰淇淋,就和此时多数第一次吃到冰淇淋的人一样,真是惊为天人。考虑到眼下正是夏天,他在城堡外等候了快一天,这样一碗冰淇淋,真是尤其沁人心脾。
“我能指点什么呢?算了...“路易莎也明白对方的‘私心’,不再说一些不会有效果的话。一边打开香膏盒子和淡香水瓶,一边吩咐侍女:”拿一个小号的开瓶器来,对,就是平常开葡萄酒瓶的那种。“
路易莎日常其实带来了不少改变,只不过很多都是小玩意儿,随手为之就算了。开瓶器算是其中一样——后世的红酒开瓶器,哪怕是最传统的那类,这个时候也还没有,所以开瓶算是一个很不方便的活儿。
应该庆幸,庆幸这个时候的葡萄酒因为酒精度数不高,酿造技艺也无法和后世相比,基本无法成为陈酿。这样的话,作为瓶塞的木塞也还来不及腐朽...瓶塞一旦腐朽,此时的开瓶方式,基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瓶塞碎屑落到酒瓶里,污染里面的酒了。
当然,也有简单粗暴的做法,用刀砍断酒瓶的细颈,这就避免了污染瓶中酒。这事实上,也是后世认知中,一种非常古老传统的‘开酒仪式’了。其实不怎么必需,但确实很有观赏效果,能在特定场合烘托气氛,引来一阵欢呼。
路易莎尝试香膏和淡香水的时候,阿尔贝就看到侍女拿来了一个横向把手,下面带一个钻头的玩意儿。这就是开瓶器了,而且是最小号的——这个东西被路易莎发明出来后,用的其实不多,当下倒算是用上了。
毕竟此时的葡萄酒,多数都是木桶储存。会用玻璃瓶盛装,一般是那种葡萄酒尤其珍贵。所以为了避免反复开封,影响储存,酿制好后才会存进小小的酒瓶里。这样以后喝的时候就能随喝随开,不会浪费。
在开瓶器的帮助下,原本应该会很费力的开瓶变得简单...虽然总说这种最简单的‘T型开瓶器’用起来也很费力,但这要看和谁比了。和此时用手或者钳子直接拔相比,开瓶器无疑是好用的,甚至动作都可以局限在‘优雅’的范围内了。
”...香膏和淡香水很好。“侍女开精油瓶时,路易莎试完了香膏和淡香水。香膏涂抹在手腕上,淡香水则是倒了一点儿在手帕上。
香膏只要突破那是动物油脂的心理障碍,最多就是觉得比上辈子用过的各种膏状护肤品油腻一些,至少异味是一点儿没有的。炼油的时候做了更多的细致工作,不就是为了避免脂肪有异味么?
实际上,只要除掉血水和杂质。熬油的时候又用水熬法,不产生焦香味,猪油、牛油本身几乎是没什么味道的。
相比起香膏,淡香水就更棒了。或许没有路易莎上辈子收藏的那些香水味道复杂,还有什么前调、中调、后调。但就‘玫瑰味’这个小范围来说,路易莎上辈子就从没有过这么好闻、又这么纯粹的玫瑰味香水。
她买过玫瑰精油、玫瑰纯露,主打玫瑰的香水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但玫瑰香水先不说,玫瑰精油、玫瑰纯露,以路易莎的消费习惯,也不可能买真正的顶端产品。而不买顶端产品的话,又怎么比得上当下在自己手里的淡香水呢?
脂吸法的大马士革玫瑰精油(阿尔贝他们的玫瑰园里,基本都会种突厥蔷薇,那就是大马士革玫瑰。因为花期来的早,可以确定最早一批玫瑰产品都是大马士革玫瑰制成的了),这等极品路易莎上辈子也只能想想了,毕竟卖都没得卖。
淡香水比不上精油的味道浓郁,但底子在那里,也比路易莎随身空间里,上辈子买的一瓶玫瑰精油强多了!毕竟味道的好坏,也不完全是看浓郁与否的。不然的话,大家还买什么香水?直接买各种香精不就完了?量大还管饱呢!
至于这辈子别人送或买的精油,更无法与之相比了。上辈子买的精油,虽然不是什么顶端产品,那路易莎也是自己去精油店精心挑选的,至少是中上的产品了。得益于现代的制取技术,比此时的粗制精油肯定是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得到路易莎‘很好’的评价,阿尔贝不由自主露出极为兴奋的神情。这并不是一种表演,也不是他想到了这背后代表的‘好处’。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他其实还来不及权衡利弊,这更像是一种完全本能的反应。
路易莎自己都不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能轻易左右很多人的情绪了。无论是因为身份、权力、利益、恩惠...,还是单纯的个人魅力,她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巨大的‘情绪砝码’,聚集在她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就要跟着她转。
因为她一句赞扬而满心欢喜,又或者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否定就懊恼失落......
路易莎原本还打算多评价一下香膏和淡香水的,但就在这时,精油瓶被完全打开了。隆重的、甜美的、丝绒般华丽的香气散发了出来,这种香味既熟悉又陌生,以至于路易莎一下没反应过来——说熟悉,是因为路易莎有很多香水,甚至随身超市里的日化产品,都有这个味道似有似为的影子。说陌生,是除了那点儿似有似无,几乎无法确认的影子,其他方面简直毫不相似!
打开的精油瓶里,路易莎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但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难反应过来!
这是玫瑰精油?她可不是没有用过玫瑰精油的...这和她过去用过的,真的完全不是一个东西啊喂!
阿尔贝当然发现了路易莎的出神,但他并不意外。路易莎只是普通地出神,在他看来已经很镇定了。要知道,他第一次亲身闻到‘压榨’出来的玫瑰精油时,根本不敢相信,还以为是神迹降临——如果那样美妙欣悦、持久不散的味道,不是他亲眼见证诞生的,而是突然出现。他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神异人物或神异事件的开始。
就像宗教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那样......
路易莎觉得这和自己曾经接触过的玫瑰精油是两种东西,阿尔贝,还有其他香水行会的成员,又何尝不觉得差距巨大?差距在于,新的精油实在是太好了!像是用成千上万的玫瑰堆积成山,然后将一个人掩埋其中,不,甚至没有那样带来的窒息、沉重、驳杂。
相比之下,过去制取得到的那些精油,简直不配和它放在一起。一个是神迹,一个只是凡人拙劣的模仿——不怪他们总是想到‘神迹’,实在是中世纪,美妙的香味总是被认为和神,和超凡的一切相关的。
“非常好...”路易莎慢慢点头:“这份礼物我收下了。”
路易莎也不是贪这些东西,而是很清楚,她这次等于是给普罗万的香水业送了一场‘大富贵’。香水业的相关商人,都能获利丰厚。而做这些事,她其实是没有直接获利,也没有向香水业商人索要什么的。
以此时人们对贵族的认知,一方面或许会感激,另一方面也免不了不安。她收下一些小礼物,在阿尔贝等人看来,虽然远远抵不过带来的巨大利益,但多少能够安心一些。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路易莎有所指地问。
之前就和路易莎谈过的阿尔贝当然明白路易莎的意思,立刻积极表示:“蒙郡主您的恩典,我等才有了这样一桩好买卖!如果这样好的机会都抓不住,那我们就别指望今后还有好机遇了——反正给了也没用。”
“小人以及几个香水行会的成员,已经打定主意,去郡主说的几个南方小镇看看了。今年赚的钱,还有能抽出的资金,全都拿来买地、整地、修筑灌溉设施...就像郡主说的那样,要在普罗万找到足够多的土地种植鲜花,为香水业提供支持,这是不可能的。”
“一定要购置本地的熟地,开销会比在南方要大得多。而且南方气候更适合种植多种鲜花...”
这些话路易莎过去说过,只不过最初说的时候,香水行会的人都半信半疑。现在就不同了,最近一段时间,不断验证了路易莎的话,至少布鲁多香水行会的成员,已然非常相信路易莎了。哪怕去布鲁多南部买山丘土地,还要修筑灌溉设施,开支会很大,他们很多都选择了立刻去做。
钱不够,贷款就是了。他们基本都是有产业的人,贷款很容易。
他们也算看出来了,在新的脂吸法还只掌握在他们手中时,他们能赚到的就是超额利润。和抓紧时间走在前头,抢先赚到的钱相比,贷款利息简直不值一提!
路易莎又和阿尔贝聊了聊,也是借他向香水行会的其他人,传达一些自己不好正式说的意思。现在香水行会的人正对她十二万分的感激,她说话是最管用的时候——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香水行业发展能少绕弯路。
历史上很多东西,任其自然发展,就是会走弯路,所以很长时间内都进展缓慢。虽然‘弯路’也有弯路的价值,但一个小小的香水业而已,又不是国计民生相关的产业,倒也不用赋予那样的意义...路易莎觉得自己推一把是没问题的。
之后,阿尔贝离开路易莎的红塔时,就比较晚了。平常这个时间,红塔的门板应该都上锁了,这次是等他走了立刻上锁——所以阿尔贝引起了从红塔下经过的伊娃的注意。
“真少见!”伊娃冷冷地注视着离开的阿尔贝,以及他的随从:“我那位尊贵的姐姐,从来都以严谨著称。到了时间,就没人再能进她的塔楼了。而如果是访客,也会在上锁时间到之前送客...所以,那是什么人,居然能得到这样的例外关照?”
第79章
伊娃轻而易举就知道了阿尔贝的身份,这和路易莎一直以来正大光……
伊娃轻而易举就知道了阿尔贝的身份,
这和路易莎一直以来正大光明的行事风格有关——她更偏好把事情摆到明面上的做法。
今后怎么样,她说不准。至少现在,她身为布鲁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只要做好自己就能足够稳当了,于是这样做恰好是合适的...或许偶尔这会引来一些议论吧,
但很多人显然更喜欢未来的封君是这种性格。
不管怎么说,
没有人希望有一个一切都隐藏起来的上司。摆到明面上固然会让有些事难办,
可总体有利有弊,利大于弊——即使,所谓的‘明面上’也局限在一定范围,那也够令人欣慰的了。
总之,
之前普罗万的香水业商人找上门来,求见路易莎不是秘密。随后路易莎亲自去了普罗万一趟,
推动建立了一个‘布鲁多香水行会’,这也不是秘密。即使伊娃的情报有限,
不知道路易莎传播了‘脂吸法’这种东西,
也能打听到普罗万的香水业,今年的气象和往年不同。
或许是路易莎做了什么...伊娃这样猜测。
虽然她对路易莎始终抱有敌意,
但即使是她也不能不承认,路易莎是个善于经营产业的人。别人不知道,
她还能不知道吗?食糖、玻璃镜,
都是路易莎回归布鲁多之后,着手经营的产业——食糖产业是对外保密的,
不过当初展示甜菜制糖的时候,
伊娃也是看到了的。
其他人,
伯爵可以用各种方式‘看管’起来,伯爵夫人是妻子,
也不用担心她乱说(两人作为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根本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只有伊娃这个女儿,在伯爵看来充满了风险。她没有嫁人离开布鲁多时,是他的女儿。可有一天,她和一个男人结婚了,就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了!
虽然,大家总指望女儿出嫁后还记得为娘家出力,但多数情况下,帮一些小忙可以,大忙就别指望了。而且当娘家和丈夫家有利益冲突时,选择后者的可能性更高,尤其是有儿子的情况下。
现实就是这么个现实,伯爵当然也不会天真地觉得,伊娃未来绝不会向丈夫透露,世上还有这门财源。或许在她还没有生下男性继承人,与丈夫有着绝对共同利益前,她还能保守秘密。但生下男孩儿后,哪怕是为了儿子继承一个更加富饶的国家,她也会说的。
所以一方面他严厉禁止伊娃对波拉格的人透露甜菜制糖的事儿,一旦透露,他这边会停止一切对伊娃的支持。小到她需要后续支付的嫁妆、年金,大到作为一位王后的奥援,全都没有了——他甚至会让伊娃成为私生女!
这当然是可以办到的,只要让巴尔扎克伯爵和伯爵夫人的婚姻不合法就可以了。
巴尔扎克伯爵这番威胁可以说是非常不留情面了,但在这时是非常正常的,没人觉得不对,甚至包括伯爵夫人和伊娃。因为任何人都会这样做——食糖产业代表的巨大财富实在是太动人了!第一年毛收入是11000多镑,第二年毛收入就到了17500镑。
可以预见的今年,2万镑是打不住的!并且谁也不知道,这种增长还能维持几年......
就算稳定下来后,每年是2万多镑的毛收入吧。考虑到种植甜菜所需要的人工、土地等,全都是巴尔扎克伯爵这样的领主自有的,原本虽然能赚钱,但赚的真不多。所以2万多镑么,成本估计连零头都不到。
这样的话,算一年2万镑的纯收入...这足够让一个诸侯,甚至一个国王一掷万金,为此发动规模巨大的战争了!
为此威胁自己的女儿‘谨言慎行’算什么?没有为了避免可能的糟糕情况63*00
,直接将伊娃送进修女院,已经是巴尔扎克伯爵对女儿比较留情了。关于这一点,食糖产业赚钱越多,伯爵夫人和伊娃母女就越是明白。
当然,真正让伊娃学会在食糖的事上闭嘴的,并不是伯爵对她的‘留情’。
而是,哪怕手握甜菜制糖,可以给丈夫带来巨大利益,她不用在意没有嫁妆、年金,甚至不用担心自己成为私生女,反正丈夫绝不会放弃她——那也是在她拿出甜菜制糖技术前!一旦甜菜制糖技术到手,一个失去娘家支持,甚至沦为私生女的王后?
想也知道结果不会太美妙...这一点,哪怕伊娃一贯没什么头脑,出于最基本的利害分析,也应该能想清楚。
“...所以,那个叫阿尔贝的商贾,是普罗万的香水商?因为做好了今年第一批玫瑰精油,特别来奉献给路易莎?”听到侍从汇报后,伊娃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香水业?这可真让人意外,这是一个已经挺成熟的产业,而且做不了多大。这不像是路易莎会做的...”说到这里,伊娃先自己否定了一声:“不,她也做过差不多的行当,像是玻璃、蜂蜡蜡烛,不就是这样吗?”
“说到蜂蜡蜡烛,听说这份产业的利润伯爵让路易莎郡主自由支配。路易莎郡主经营的有声有色,也不知道利润是多少。”跟在伊娃身边的一名侍女有些艳羡地说。
十几岁的少女,在布鲁多宫廷里见到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这也想要、那也想买。偏偏作为未婚少女,能够支配的钱财有限,当然会很羡慕路易莎能大笔支配金钱的生活。
说完之后,侍女才意识到伊娃的脸色不算很好,赶紧说道:“啊!我是说,为了销售蜂蜡蜡烛,路易莎郡主也太霸道了,可是得罪了人呢——一部分蜂蜡蜡烛直接卖给了宫里,查塔姆总管对此‘颇有微词’,要知道采买蜡烛、油烛,一直是他手下一个小管事的职责。”
伊娃当然知道侍女这番话并非完全出自真心,查塔姆作为宫廷总管,才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儿呢!或者换个说法,‘小小’损害了他手下利益的是路易莎,他当然会表现得相当无害,仿佛自己真是个好说话的老好人一样。
实际上,伊娃是见过查塔姆怎样专横独行的。哪怕是她的母亲,布鲁多宫廷的女主人,也经常会在他那儿碰不软不硬的钉子......
伊娃知道的事,像侍女这样沟通上下的人,只要不傻就看得更清楚了。伊娃很容易猜到,侍女会这样说,是怕她发怒。想明白这一点的伊娃冷哼了一声,到底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知道怕她,知道要讨好她,这就还勉强可信。
马上她就要嫁到波拉格了,身边的侍女就是未来很长时间里唯一可信的伙伴。有没有本事先不说,至少伊娃不会希望侍女们中有不怕她,根本不能掌控的人!
“先不说那些了...看起来普罗万以后会生产很好的精油了。”想到这里,伊娃忍不住酸酸道:“她倒是运气很好,眼下正是精油最好卖的时候呢...西岱又发生瘟疫了,这时候恐怕谁都想采购一些香包、蒸馏香水、香膏、精油...吧?”
所谓的‘西岱又发生瘟疫’了,是指今年入夏以来,西岱断断续续爆发的瘟疫——除了生活在西岱城里的人,听说这个消息的其他人都很坦然。
后世听到中世纪瘟疫,就会想到黑死病,然后就觉得黑死病之前的中世纪没什么瘟疫,黑死病之后的文艺复兴时期、近代,更没什么瘟疫。然而这纯粹是刻板印象,黑死病只是中世纪晚期爆发的一场最大规模的瘟疫而已。而在黑死病之前和之后,瘟疫一直在西方世界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华夏古代比西方的瘟疫要少一些,毕竟卫生条件和医疗资源都要好一些,但知名的瘟疫也是时不时史书见载的。应该说,就现代以前的条件,瘟疫是根本无法避免的。
眼下也是这样,几乎每年都会听说某个地区爆发了瘟疫,只不过一般不会像黑死病波及范围那么广,死亡率也没有那么高——应该说,作为一种‘传染病’,实际是‘鼠疫’的黑死病,缺点就在于死亡率太高了!
真正强大的传染病,死亡率总会低一些,不然就会像黑死病一样,人死在病毒传染出去之前。爆发三年后,突然结束,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呢?
西岱作为此时人口超过10万的‘大都市’,人口密度高,卫生条件又不太好。夏天天气一热,爆发一场瘟疫根本不奇怪,隔几年总要来那么一次的。
而面对瘟疫,就是各种气味芬芳的商品卖的最好了。从用晒干的香草磨成的粉末,到散发出香味的香袋、香盒、香手帕等等,再从相对来说便宜大碗的蒸馏香水,到昂贵但效果更好的精油...这段时间都是西岱有钱人们争相采购的商品。
因为按照大家的‘朴素认知’,以及‘老西医’草药方,香气都有抵御传染病的效果——中世纪的人们当然认识不到传染病的传播渠道,一般认为传染病都是因为恶臭而来,所以要用芬芳的气味隔绝恶臭,形成一个保护自己的香气‘结界’。
在所有的香气产品里,精油也是最受欢迎的,这是因为字面意义上的‘不看广告看疗效’...相对其他的‘香气产品’,精油中的大部分品类,确实多少有一些除菌的作用。对付传染病也算对症,后世都有人在用。
只不过几块钱消毒液就能解决的事,非要用昂贵,效果还没那么好的精油,多少有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意思——很浪费,而且打蚊子也不见得真能成功。
总之,最近卖精油的话,真是市场最红火的时候......
“瘟疫...”大夏天的夜晚,侍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听说今年西岱的瘟疫,比4年前那次更厉害...当时我和我的家人正好在西岱,那真是糟糕的半个月。父亲想要带一家人出城,但当时太乱了,母亲说与其到处乱跑,还不如在城里的宅子锁住门,不进不出。”
富人的大宅,地窖里储存充足的食物非常常见。瘟疫时期,锁上大门不进不出,也不是做不到。而且说实话,出城避瘟疫的人不一定更安全。当所有人都乱糟糟地要出城,肯定是要出事的,只是看落不落到自己头上而已,这一点有经验的人都知道。
“比4年前那次更严重?不见得。”对此伊娃有不同的看法,漫不经心道:“更多是因为这次瘟疫叫蒂埃里王子英年早逝了吧?王室为此很悲痛,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说实话,蒂埃里王子很倒霉,已经离开西岱了...可惜他是那之前就染上瘟疫了。”
按照路易莎所知的,瓦松王位未来会由‘男主角’,也是她现在的未婚夫菲利普接任。之所以头上那么多哥哥还能当国王,要么就是他武德充沛,将哥哥们一个个干倒了。要么就是哥哥们死的死,失去继承权的失去继承权。
菲利普王子属于后者,之前最大的哥哥皮埃尔王太子去世,排行第二的路易王子进入了教会,于是第三个哥哥雅克当上了新的王太子。而现在,又死了排行第四的哥哥蒂埃里王子——他和雅克王太子其实是双胞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原书中的设定走下去,接下来就该轮到雅克王太子了。再然后,国王去世,是纪尧姆王子继承王位。纪尧姆继位几年之后去世,又没有留下男性继承人,这才给菲利普王子天上掉下来个王冠的。
当然,除了纪尧姆这一茬外,路易莎其实也不记得前面几位王子先后怎么没的。对于原书,这些都是提一句的背景故事(原书女主来到瓦松,故事正篇开始时,已经是纪尧姆当王太子了),路易莎这个只读了一遍的普通读者,能记得那么细才有鬼了!
所以最近得知雅克王太子的双胞胎弟弟,蒂埃里王子瘟疫去世,心情还很复杂。
她知道,除了路易王子,其他比菲利普王子年长的王子,肯定都少不了英年早逝。但事情真的没有一点儿预兆发生,她又会想起,这是原书的剧情,她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来着——她并不纠结自己所处的世界是真是假,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真要说的话,说不定她上辈子所在的世界,也是某个书中世界呢!
重要的是自己的感受。
路易莎纠结的是‘剧情’,难道剧情真的是不能改变的?所以,明明出现了她这个变数,和主角相关的那些关键人、事,都还没有变化——最终她只能安慰自己,还是有变化的,她本身就是变化!如果不是她,和菲利普订婚并结婚的人就是伊娃了,这连带着波拉格国王的王后都变了。
虽然她不记得原书之中波拉格国王和王后有没有出场,但当下就先这么安慰自己吧...还是那句话,路易莎的确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人。说的不客气一些是没心没肺,好听一点儿也就是随遇而安。
“...这都不重要,不过,说到精油,难道我的嫁妆中不应该准备一些吗?”伊娃有所指地说。
对于马上要嫁波拉格国王,而不是原书中那样嫁菲利普王子的伊娃,瓦松王室什么的一点儿也不重要。死了王太子说不定她还会多问一两句,现在就死了一个普通王子,死就死了呗,还比不上她嫁妆清单上的一行字。
现在的伊娃热衷于给她的嫁妆添加任何她能想到的好东西,只可惜给她采购的钱还是太‘少’——嫁妆金是要直接给波拉格国王的,其他的都是专款专用,也没有发挥的余地。
至于说新娘都该有的一小笔‘私房钱’,这个倒是有,巴尔扎克伯爵再不爽之前伯爵夫人和伊娃的表现,也不会吝啬这样一笔小钱。
只不过,这笔钱是要等到出嫁的时候再给的。
这极大打击了伊娃高涨的购物热情,但老话说得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更何况以伊娃现在的身份,巴尔扎克伯爵的次女,未来的波拉格王后,她现在买东西是真的可以不需要钱的。
不不不,不是现代那种,商人得找王室‘代言’,提供商品不仅免费,还会倒找钱的情况。是另外一种取巧的做法——
听出伊娃暗示的侍女有些紧张:“哦...小姐,您...嗳!这事儿要是被伯爵知道了,不,哪怕只是被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啊...”
“而且卖精油的普罗万商人,最近肯定更愿意卖给高价订货的西岱富人。像我们这样要挂账的,他们很可能不会答应。”
伊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侍女,现在她觉得身边的侍女都比不上路易莎身边的,路易莎身边的侍女可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明明她身边的侍女才是从小慢慢挑选出来的,而路易莎是12岁回归布鲁多宫廷,临时准备的。
“他们会答应的。”伊娃强硬地说:“因为他们显然紧跟着路易莎的脚步!这样的话,来自巴尔扎克的订单,他们难道能拒绝吗?即使没有货,也要插队排上。”
“可、可,如果被路易莎郡主知道了,路易莎郡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侍女忍不住道。
这些日子,伊娃选定了一些想要的,可预计中不会采购,或者没法采购那么多的商品——虽然为了准备她的嫁妆,花的钱是够多的了,很多大国公主也不见得有这样一份嫁妆。但欲望是无穷尽的,一山还望着另一山。
那些被伊娃选定的商品,会在她快离开布鲁多时去取货。至于货款,就挂在宫廷的名头上了。
这种‘挂账’的办法是可行的,一般富人的大宅,很多都不是钱货两清的购物方式了,基本是去熟悉的店购物,到了一定日子再一起算账。而像布鲁多宫廷的贵人们,开销那么多,当场算钱麻烦又不体面,就更得那样了。
眼下大家也知道,宫廷里正为伊娃的嫁妆做各种采购,商人对于自己拿到订单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深究——有的人是真的完全没看出问题,有的人则是看出来了一点儿,但丝毫不虚。因为伊娃以采购陪嫁品的名义买东西,签的账单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到时候布鲁多宫廷不肯认这个账,还得去找伊娃要账,说起来就很麻烦。但其实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走不到那一步的,那太丢人了...巴尔扎克伯爵又不是没钱,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账单,把脸丢上一圈,成为各个宫廷的笑话。
伊娃也想到了,巴尔扎克伯爵到底不会愿意那样丢人。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伊娃成为波拉格的王后,巴尔扎克伯爵都在嫁妆上付出那么多了。到时候人都嫁出去了,难道还想她这个王后因为这项丑闻,被波拉格国王厌弃吗?
不去考虑这件事有多气人,只要巴尔扎克伯爵有理智,能权衡利弊,最终总会咽下这口气,帮伊娃擦屁股的。
至于说,到时候巴尔扎克伯爵会有多生气,伊娃并不在乎。反正那时候她都是波拉格王后了,难道巴尔扎克伯爵还能去波拉格管教她吗?最多,最多就是会因此朝母亲撒气——想到这一点的伊娃有些心虚,但很快又抛到脑后了。
她用伯爵夫人本来就不受父亲喜爱,常年不见面的情况下,也不能怎么撒气来安慰自己。而且那个时候她都是波拉格王后了,有她给伯爵夫人做靠山,无论伯爵怎么想,伯爵夫人总不至于在布鲁多宫廷过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