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没有就没有吧,可以从待选的人里选合适的,然后自己培养——出于这个原因,路易莎选了吉娜。吉娜是一个十分机灵的女孩子,本身的受教育水平就不错,还很有学新东西的积极性。另外,很重要的一点是,她的性格爽朗活泼,看问题的观念和路易莎没有原则上的分歧,两个同龄人算是很合得来了(是的,吉娜和路易莎同岁)。
给自己培养秘书,当然要确保个性上合得来,不然也太煎熬了。
吉娜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长得很美,而且这种美和现在推崇的纯洁、平淡的美不一样,透着一股子生机勃勃。她答应了一声,就替代了路易莎的位置,继续刚进行到一半的‘赛鹅棋’。
路易莎则和马修坐到了稍远一些的窗边坐席处,而一坐下,马修立刻说道:“路易莎郡主,大消息!”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路易莎直率地问。
马修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只能直接说道:“是商业间谍,抓获了一批想要盗取制镜技术的商业间谍...别的人也就算了,我真没想到罗伦斯先生也会参与到这样的事上来。”
商业间谍当然不是好事,但抓获了一批商业间谍,又算是一个胜利......
“罗伦斯先生是尼斯人,但他三十年前,还是个少年人的时候就来到特鲁瓦了。前些年甚至在特鲁瓦郊外接手了一处小庄园,我毫不怀疑他是要在特鲁瓦安度晚年的——我们两家住的很近,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想到路易莎应该不认识这个‘罗伦斯’,马修还解释了一遍。
“当然,他和尼斯的联系没断。他不只是将儿子们都送去了尼斯接受教育,并在那儿的故交家里做学徒,还有一个女儿,也嫁回了尼斯。但这样的做法,太常见了!离开家乡讨生活的人,发达了之后总会这样做的。”
“彻底断了联系,至少得两三代以后。”
“他参与了多少?”路易莎不置可否,而是问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呃,这话由我来说,倒像是为熟人开脱了。但的确,从现在的迹象看来,他也算是被迫卷入的——一个来自尼斯的书商,明面上,是为接手一批遗产中的书籍才来特鲁瓦的,也的确有这件事儿。”
“这个书商在差不多办完了自己的事儿后,又开始打探特鲁瓦有什么畅销书,以及有没有人对他手上的书籍感兴趣。是为了做这些事,才以同乡的身份接近罗伦斯先生的。罗伦斯先生似乎是看在同乡情分上,才帮他们牵线搭桥。”
“我很难说罗伦斯先生是否从头到尾一无所知,但看样子,至少他一开始是不知道的。至于后来,可能...”可能是想摆脱也摆脱不掉了吧。
这是马修的想法,但他不好直说,不然更像是在为认识的人开脱了。
“哦,为此罗伦斯先生甚至问我父亲,是否需要一些书籍装点门面。”说到这里,马修无奈地笑了笑:“我的父亲是个很在乎面子的人,在熟人中不是秘密。他或许对不感兴趣,但确实可能愿意购买几本足以显示身份的书卷。”
“那么,令尊买了书吗?”路易莎大概明白为什么马修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次才亲自来禀报商业间谍的事了。
自从特鲁瓦制镜工坊在世人面前亮相,觊觎制镜技术的人就像海里的鱼群一样多。商业间谍又何止是尼斯这种本就有制镜传统的地方才会派呢?像是布鲁多周边地区,也多的是人抱着,成功就赚大了的心态,派了间谍过来呢!
作为制镜工坊副管事的马修,现如今除了制衡管事、看紧账目外,还多了一个任务,就是‘防范间谍’。
这不是他第一次抓商业间谍,也不是情况最危险的一次。上次抓了个纽伦堡间谍,人家都买通了制镜工坊的一个工人了——怎么偏偏这次,还远没到关键部分的尼斯间谍抓了,他就急急忙忙来和路易莎说?
原来是他的父亲也牵涉到了其中。虽然这种牵涉是微乎其微的,具体算不算问题,完全看路易莎怎么想...所以他才要亲自来说,既是为了表明自己一家的忠诚态度,也是防止经过别人说出来,被有心人利用。
他只是个普通商人之子,运气好才得到了路易莎郡主的赏识并委以重任。甚至有消息说郡主已经为他预留了骑士侍从的机会,要知道,一旦成为骑士侍从,以他的家资,还有路易莎郡主的看重,成为真正的骑士就很简单了。
这当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嫉妒,甚至宫廷里一些身份比他高得多的人,还会格外看不惯...面对这些,他得小心谨慎行事!那些人成事不容易,要坏事却是非常擅长的。
“买了两卷,一卷是《启示录》,一卷则是一部诗集。”马修有些不安地说。
“这没什么,没什么,我不会多想的。”路易莎轻轻点头,直截了当,没有绕弯子,以免让自己的下属不安。她不是那种通过耍弄心计达成掌控人心目的的上司——那需要相关天赋,她做不到。
她能做的,也就是诚恳一些,以及注意从一开始就不要给人明显的漏洞,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如果能和您扯上关系,根本不必用这样迂回的手段。我很信任您,您又在制镜工坊身居要职...”路易莎说着摇了摇头:“至于说,搭上您的父亲,从而走您的路子。这或许是他们的打算,但我相信您和令尊不会背叛我。”
“他们能给您什么呢?钱财、前途?这些东西我难道没有给您吗?绕了一大圈,冒着巨大的风险,就为了得到原本按部就班就能得到的东西?”其实还是有可能的,只要对方肯砸下够大的本钱,一次把人砸晕,但那就没必要点破了。
路易莎甚至还反过来安慰了一下马修:“您别自责,这完全不是您的错,而是处在您的位置上必然会有的事......”
“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商业间谍我们应该如何处置。”路易莎想了想说:“他们现在还在市政府的监狱里呆着吗?”
“是,按照特鲁瓦的法律,他们还得去服劳役。”马修回答道。
‘商业间谍’是不多见的,所以很多小城镇都没有惩罚商业间谍的法律。真的抓到了商业间谍,要么找一个‘口袋罪’处理了。要么就是领主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反正得罪了领主,怎么处置人家都有话说。只要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不合法理也不是问题。
特鲁瓦倒是商业发达的城市,所以这里是有针对‘商业间谍’的处置方法的。一般的做法是坐监、服劳役,而且不允许拿钱赎——后者倒是比较少见,除非是一些要偿命的重罪,不然此时基本都允许罚款了事。后世的保释金什么的,大概就是从这个传统而来。
这其实主要是因为,罚款是有限度的,但一旦商业间谍成功,损失是几乎无限的。如果真的允许商业间谍被抓后用钱赎罪,那商业间谍的活动只会更肆无忌惮。原本还要担心风险拒绝当商业间谍的,这下后顾之忧都没有了,还不抓紧干?
成功了是一辈子受用不尽,失败了也有雇主拿钱赎回呢!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唔...审理那些商业间谍的卷宗您记得要去看看,统计一下他们都从哪儿来,雇佣他们的是个人还是行会,再或者是他们的政府?我会向伯爵请求,拒绝那些人或者行会进入布鲁多。至于政府,现在有政府派人吗?”路易莎想了想说。
对于从事商业的人或组织,不能进入布鲁多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这里是国际批发生意进行的地方,如果没法来这儿,倒不是说就不能做生意了,只不过要凭空多出很多环节,效率变低、成本增长都不说了,还更容易出错。
过去巴尔扎克伯爵拿禁止入境布鲁多,惩罚一些商人和行会组织,能起到很强的威慑作用,也是因为这个。不过现在路易莎倒是建议他少用这一招,惩罚也可以通过别的方式——不管怎么说,这一招还是有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布鲁多就是靠着吸引四面八方的商贾来做国际批发生意,这才如此富有的,拿不让人来做威胁,这算什么?
还有过去巴尔扎克伯爵时不时要加集市的杂税,也是弄得大家苦不堪言。甚至有整个地区的商人扬言,如果再加税就不来了......
说实话,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趋势,布鲁多不能认为自己是不可替代的,这世界上就没有不可替代的存在!而一旦继续参与布鲁多集市的损失,抵不过得到的好处,商人们放弃布鲁多集市也是很快的。
路易莎了解了布鲁多集市的现状实情,看到商人们的不满。甚至怕等不到海贸发展起来,大家走海上运输,布鲁多集市顺应时代发展退出历史舞台...布鲁多自己先就玩崩了。
当然,也不能因为巴尔扎克伯爵做的那些事,就说他不懂集市运转的规律,就是想搞竭泽而渔那一套。只能说大家都是寅吃卯粮,先顾着眼前才能管以后。
当皇帝的难道不知道要与民休息,征的赋税劳役越多,激起民愤,政权都有可能维持不下去吗?除非是傻到了极点的,不然都是知道的。只不过,相比起未来可能的危机,还是眼前的局面应付过去,以及自己当下的享受更重要。
大多数时候,人真的是一种非常短视的动物。
最近路易莎的一些建议、劝说,让巴尔扎克伯爵少做了很多那样的事。但这也不是路易莎聪明、擅长说服人,更多还是搞出了甜菜制糖,让巴尔扎克伯爵多了一个大大的财源,就不用再过度压榨布鲁多集市,以至于竭泽而渔了。
但就是劝说伯爵少用那些伤敌伤己的手段的路易莎,这次却主动提出使用——路易莎反对的是滥用,避免布鲁多集市因为那些事而提前衰落。而不是手上掌握着这样的权力,需要用的时候也不用。
如果不能给偷技术的商业间谍以有力打击,这事儿是不会完的!虽然用了这招,以后商业间谍也不会少,毕竟特鲁瓦玻璃镜的技术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但至少可以降低强度...除了尼斯、纽伦堡等本来就有玻璃镜制作传统,技术也很强的,其他人会从上头的状态冷静下来,权衡利弊的。
听到路易莎说这个,马修就高兴了:“这就太好了!有这样的惩罚做‘榜样’,之后的商业间谍会少很多...说起来真可笑,商业间谍里甚至有卢甘克来的。他们连制作玻璃都不大会,恐怕就算偷到了制镜技术,也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吧!”
毗邻布鲁多东部的慕伯汉领土有三部分,其中有两个是公国,还有一个是伯国,卢甘克伯国63*00
。
“不管做不做得到,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呢?”路易莎倒是理解那种心态,所以没有说更多。
就在路易莎和马修的商谈中,已经被关在监狱的商业间谍,他们的命运被确定了下来——其实在此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他们来特鲁瓦之前,不可能没了解过特鲁瓦会怎么处置商业间谍。
“原来您也被捕了,我还以为您能离开呢。”先被关进监狱的洛伦佐见狱卒送了新人进来,安排在自己对面的牢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是自己以为已经逃出特鲁瓦的‘助理’先生。
他们一行是被举报了,而在那之后,被认为是‘头目’的洛伦佐当然就成了头号目标。
特鲁瓦的主要追捕目标本来就是洛伦佐,再加上‘助理’先生不愧是做惯了的商业间谍,能从没被抓住过,跑路经验的确丰富,总之一下就不见他了。
等到洛伦佐都进监狱几天了,还一直没见到他,就以为他最后跑掉了。
‘助理’先生苦笑:“事实上,我都离开特鲁瓦了...我推测,特鲁瓦的人会往南追捕,如果他们组织追捕的话。毕竟我们是罗兰西来的,往熟悉的地方逃走是本能。因为这个想法,我走了相反的方向,搭船去西岱...一旦进入西岱,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出我。”
西岱是此时少见的人口达到十万级的大城市,是真正的十万级,就单纯城里人就有10万了,不包括周边地区。而这么多的人口,人流量巨大,人进人出根本不可能一清二楚!一个人钻进了西岱,就像是一滴水汇入了海洋,这要怎么找?
“结果他们抓住您了?”洛伦佐叹了口气。
“是啊,我搭乘的那艘货船并不是特鲁瓦的,但还是被看出问题的船长带回了特鲁瓦领赏——看起来,特鲁瓦为了保密制镜技术,在抓商业间谍这事儿上,实在是不吝惜钱财。”‘助理’先生也算是第一次进监狱,心里还有些慌乱,反而不如经历过海难事故的洛伦佐。
‘助理’先生其实也算小心了,但此时河上的货船就那么大,那么些人吃喝拉撒都在极小的空间内,低头不见抬头见。这种情况下,要完全不露端倪,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能做船长的人都经验丰富,善于看人,要他们看不出来,那可太难了!
“这是当然的,那是多大的利益啊。”洛伦佐没再多说什么。
再大的困难,也比不过当初抱着一块木板漂在海上,一览无余地被烈日暴晒,看不到一点儿生的希望了。这个时候的洛伦佐反而安心下来,按照特鲁瓦的法律服劳役就服劳役吧——谁知道明天到来,会不会有什么转机呢?
第62章
特鲁瓦冷集市结束之后,这座城市一下少了很多人。不过,市面并……
特鲁瓦冷集市结束之后,
这座城市一下少了很多人。不过,市面并没有因此呈现出冷清的场面,因为还有两周左右就要到来的圣诞节,
让人们不得不立刻开始准备起来。
如果是普通的城市、乡村,可能11月末就要开始准备圣诞节了。特鲁瓦因为举行冷集市,
普通人也忙着赚那些行商一笔,
准备圣诞节已经算迟的了!
当波拉格王国的求婚使团来到这里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作为使团的大使,切尔尼男爵颇为振奋,对担任副手的年轻人说道:“不管怎么说,布鲁多的巴尔扎克伯爵是瓦松最富有的领主之一...为了这顶后冠,
我想伯爵是不会吝啬的。”
波拉格王国,乃是慕伯汉地区,
或者说新罗马帝国,最强大的诸侯国——慕伯汉有四大世俗贵族,
其中波拉格王国居于首位,
它也是唯一的‘王国’,其他都只是大公国而已。
就是不知道慕伯汉国王怎么想,
自己王国内部有另一个王国?也幸亏,这个国王虽然法理上是‘罗马人的国王’,
实际是国王一级的,
但还有一个‘罗马帝国’做幌子。经过教皇加冕(有时没有加冕),还能称皇帝。
国王的王国内不能有王国,
皇帝的帝国内...勉强可以有吧。
波拉格王国这样奇怪的存在,
一看就知道,
当初建立时一定是一阵腥风血雨——实际也是这样,最初波拉格其实和其他慕伯汉强大诸侯一样,
法理上是大公国。但因为其强大,也因为其和慕伯汉主体民族不一样(慕伯汉主体民族是日耳曼人,波拉格是斯拉夫人),靠实力和骑墙日耳曼族群、斯拉夫族群两边,这才半强迫当时的罗马帝国皇帝给封了波拉格‘王国’。
不封的话,他们就不效忠了。而且打又打不过,能怎么办?
这也算是特例了,就西方中世纪时的惯例,是没有‘伯国—公国—王国’这种仿佛游戏升级一样的晋升之路的。
伯爵、公爵等代表的是一片土地的法理,所以可以看到很多国王身上挂着伯爵、公爵头衔,那代表的是他们对那些土地的所有权。一个伯爵要当公爵的方式,并不是将自己的伯爵领地升级为公爵领地,而是谋求一片有公爵法理的土地。
之所以波拉格能成功,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们是‘斯拉夫人’...嗯,招抚蛮族嘛,用特殊方法很正常。就像华夏,封建王朝自大汉‘非刘不王’开始,对‘异姓王’也很忌讳的。但如果是用来招抚蛮族,那就不能用内部的政治潜规则了,封王很常见,‘顺义王’‘忠顺王’什么的。
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理由,现在的波拉格的确是大家都承认的王国没错了。所以使团大使切尔尼男爵认为,自己这一趟肯定会受到布鲁多宫廷的极大礼遇——他们是求婚使团,来此的目的是为他们年轻的国王求婚的,求婚对象是巴尔扎克伯爵的次女。
一个伯爵,无论多么富有,能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位国王,戴上王后冠冕,肯定也是求之不得的吧?
这里面不只是面子,还在于很多实实在在的政治军事利益...就算布鲁多和波拉格不太挨着,这桩联姻也足够给巴尔扎克伯爵带来巨大的声望,以及让他在一些行动上有所倚仗了。
充作切尔尼男爵助手的年轻人,对此没什么积极性,有些倦怠地说:“不管怎么说,求娶一位伯爵的女儿,还是...嗳!国王陛下是可以娶一位真正的公主的,就算不是王国公主,慕伯汉那么多大公国,公国公主几乎是随便挑选。不然还有那些斯拉夫人的公国公主,像罗斯公国,不就对促成联姻很积极吗?”
一般的助手是不该这样说话的,但这位年轻人不同,他是现任波拉格国王的表亲。和切尔尼男爵一起来求亲,可以将他看作是波拉格国王本人的代表——他也是波拉格国王的眼线,会将看到的一切留到回去后禀报国王。
“哦,先生,可别再这样说了...在国内时您不就看明白了吗?正是无法在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之间平衡,我们才选择来到瓦松。一位瓦松的贵女,或许他们都不会太喜欢,但同样的,也都不会不能接受。”
切尔尼男爵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往好处想,我们的巴尔扎克伯爵不会吝惜女儿的陪嫁,特别是这个女儿要嫁给一位国王时。我想,当初国王决定要求娶‘布鲁多的伊娃’时,也是考虑到了这点。”
“我们刚刚才打了一场大仗,国王也需要一笔收入暂且充实自己的内囊。相比起一些贫穷公国,甚至王国的公主,‘布鲁多的伊娃’至少能带来钱,很多很多的钱呐!”
“就为了钱?”似乎是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年轻人摇了摇头:“如果真是为了钱,那也应该争取求娶‘布鲁多的路易莎’,而不是她的姊妹。未来会成为布鲁多女伯爵的女孩儿,所代表的金钱不是多得多吗?”
“那太难了!您知道的,‘布鲁多的路易莎’虽然只是个伯爵的女儿,但她还是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呢!这样的身份决定了,她并不比任何一个强大王国的公主来的差。那些公主的陪嫁里,能有一个伯国吗?还是如此富庶的伯国!”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和瓦松的菲利普王子缔结了婚约。如果要破坏这桩婚事,瓦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王子,更是为了瓦松...作为瓦松的东面屏障,布鲁多的女伯爵和慕伯汉最强大的诸侯结婚,我想瓦松国王夜里会睡不着觉的。”
年轻的副手知道切尔尼男爵的话才是对的,但依旧很难满意当下这种妥协下的选择...他可没法像切尔尼男爵那样乐安天命,尽往好处想,人一旦来到布鲁多了,就觉得布鲁多的贵女也不错。
在这样的心烦意乱之下,波拉格使团到底还是来到了布鲁多宫廷。
这时候即将要过圣诞节了,在外巡游的伯爵当然也返回了特鲁瓦,正是由他作为主人,招待了波拉格使团——提前来禀报的骑士早到了一天半,所以宫廷早准备好了欢迎宴会,以及其他种种周到服侍。
伯爵和伯爵夫人站在城堡台阶上,领着其他人首先迎接波拉格使团。路易莎就在伯爵夫妇下手的位置,因为站位显眼,一下就被使团成员注意到了。
“哪位是‘布鲁多的伊娃’?披猩红色斗篷的那位吗?我猜那是,她应该站在自己姐姐旁边的位置的...我是说,未来的布鲁多女伯爵实在是太显眼了,谁能不首先看到她呢?太可惜了,居然不能为国王求娶这位贵女。”有使团成员忍不住对身边的人说道。
“是啊,那样出众的风度,不能做一位王后,实在是太可惜了!”他身边的另一位使团成员这样回道。他甚至不是为自家国王可惜,而是先为路易莎可惜起来。
跟着还补充了一句:“这样出众的女子,若也不能戴上一顶后冠,倒是让人怀疑那后冠的价值了——总是选择平庸之人,人们要怎么相信它的不凡呢?”
“哦,别那样说,你不能否认,‘布鲁多的伊娃’也是个美人坯子。瞧啊,她应该长得像自己的母亲,都可想象出她未来的模样了。若未来有一位这样的王后,也很体面了。就我所见,慕伯汉的贵妇人们,从皇后到诸位公爵夫人,大多没有这样漂亮。”
伊娃要过完今年才13岁,放在后世还是个孩子。但在此时,看做半个成年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被如此打量、品评,也没人认为有任何不妥。
被品评的伊娃也不会对此有任何不满,事实上,当她注意到使团中有不少人看着自己时,越发注意保持自己的姿势。一只手轻轻搭在斗篷的前襟上,另一只手则微微揭开斗篷一角,这是典型的宫廷女性姿态,很多图画上都画过。
当然,最初画的时候可能只是画家的某种设计,觉得这样入画很美。又或者,只有作为被画对象的那位宫廷女子,才做那种姿态——而通过画家们不断地强调这个姿态,现在已经倒逼宫廷女性们人人如此了。
这种场合之下,就算路易莎觉得这挺矫揉造作的,也只能‘从众’。
伊娃此时内心的激动和外表的紧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她当然知道波拉格王国的使团来布鲁多是为了什么!这在布鲁多宫廷也不是秘密。
对于自己很有可能戴上后冠,成为一位王后,伊娃激动地难以自持。事实上,从伯爵夫人那里确定这个消息开始,她就经常兴奋地睡不着觉。夜深人静时想到这件事,她就觉得心跳得更快,血流得更欢畅,脑海里忙着设想未来种种!
嫁给国王,成为王后...这可是路易莎都没有的好事儿!
路易莎‘抢了’自己的婚约,不也就是和一个不可能继承王位的王子结婚吗?一个不能继承王位的王子,父王在时看起来和自己的兄弟们差不多。可一旦老国王去世,新国王上位,境况就会立刻不同!
路易莎的未来,就是那样了,而她还可以做王后!这样未来两姐妹见面,路易莎反过来还得向她行礼呢!
如果路易莎知道,得知自己很可能要和一位国王缔结婚姻后,伊娃想的最多的是,未来自己得向她行礼——她是真的会无语。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小姑娘,尤其是被自己母亲洗脑了的小姑娘,会有的想法吧。
而且她一直保持这样的想法也挺好的,对路易莎有好处。她要是认真思考未来怎么借助夫家的势力,觊觎布鲁多,路易莎才会头痛!
波拉格使团在台阶下,按照他们的礼仪向巴尔扎克伯爵行礼。双方走了一遍礼仪流程后,伯爵便邀请他们一同进入早已安排好坐席的大礼堂——从波拉格使团进一层一层的堡场,再到主堡台阶下这样一出欢迎仪式。这时候天就快黑了,正是适合开晚宴的时候。
一进入大礼堂,布鲁多宫廷的富贵的确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侧目:首先就是,临近圣诞节,天黑得很早很快。刚刚趁着外面欢迎,大礼堂里就由专管烛火的小管家就点满了蜡烛。这会儿进来,真是灯火通明!
为了欢迎波拉格使团,这次礼堂内点的都是蜡烛,没有火把。而且蜡烛中,蜂蜡蜡烛占多数,油蜡只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使用。
大礼堂有二三十盏悬挂在顶部的枝状吊灯,每盏点几十支蜡烛。还有墙上的壁灯,也是小的有一支蜡烛,大的有三五支蜡烛安着。再加上餐桌上,几乎每隔一个座位就会放的三叉烛台...算下来,一个礼堂就点了大约2000支蜡烛,照得一切都亮堂堂的!
在这样辉煌的烛光下,金银餐具锃光瓦亮,珠宝闪闪发光,先生们女士们或丝绸、或丝绒的衣料也在这样火光下闪烁着细腻的光泽...不需要再用别的装饰,也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豪奢。
华夏古诗‘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不明写富贵,却富贵至极。也是因为灯火亮起、熄灭,由此代表的‘贵气’扑面而来吧。
古代这些东西都是相通的,因为夜间‘光明’非常难得,所以贵族就越要制造一个‘光明的晚上’,以显示自身的不同。
这次的晚宴,波拉格使团成员大多都得了好位置。不过能和路易莎一家一起坐主桌的,只有作为使团大使的切尔尼男爵,以及他那年轻的助手。后者当然是因为他和波拉格国王亲密的关系,才有这个优待的。
因为是刚来,切尔尼男爵倒也没着急立刻求亲。太过急切了,就仿佛波拉格的国王娶一个伯爵之女,还要争取一样。所以这一晚,大家只是尽情享受欢宴,好像根本没有求亲那回事儿一样。
“的确,瓦松的淑女有她们的过人之处。”在布鲁多宫廷呆了两天之后,切尔尼男爵的年轻助手承认了这一点:“相比起国内的女士,她们可要娇媚动人多了...我只是担心,未来的王后是否会将这样的风气带进波拉格宫廷。”
相比起波拉格,瓦松的风气就算是比较开放的了。如果说瓦松已经有了一点儿中世纪末期、文艺复兴前期的意思,那波拉格就还基本维持着一百年前的禁.欲保守。
至于这位年轻的波拉格贵族的想法,倒也不奇怪...男性贵族们总是一边享受开放风气下,更加风情万种的女士们的种种。一边又担心自己家也这样,真要那样,就是‘败坏风俗’了——真就是既要,又要,还要了。
“哦,那就担心太多了。”对于这个,切尔尼男爵要看得开的多:“瓦松的贵女是很多宫廷的女主人,在高登兰,在北海诸国,在罗兰西,在托莱多...当然,也在慕伯汉。我看这些宫廷也都好好儿的,并没出什么乱子。”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得找个机会向巴尔扎克伯爵开口。”
“应该想办法让伯爵先开口,这样或许能帮助我们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占据有利地位!”这位国王表亲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是的,谈判,此时一场婚姻往往是伴随着漫长谈判的。哪怕双方都有意缔结婚姻,这也是避免不了的——要真的无意缔结婚姻,就走不到谈判这一步了!而谈判,要谈的事还很多很杂。不管将来大家会不会遵守,至少现在先写进契约里再说!
“这是个很好的想法。”切尔尼男爵表示赞同。
虽说他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样的招数对巴尔扎克伯爵那样的老狐狸,不会有多大作用。他们这么大个求婚使团专门来了,其实就是一种主动了。再要表现得不在乎,从而达到让对方上赶着的目的,是比较难的。但试一试,试一试也没什么损失,要万一有效呢?
而且,他们这边的波拉格国王,那是一位国王。就算不是瓦松、高登兰等,这样欧洲一极的存在,那也是国王呢!
波拉格国王只不过是因为国内外的特殊形势,不能在日耳曼人、斯拉夫人中选择自己的王后。但除此之外,选择面还是挺广的——‘布鲁多的伊娃’是他们候选名单中的首位,却不是唯一选择。
有这样的事实存在,在切尔尼男爵他们想来,巴尔扎克伯爵也不能完全稳坐钓鱼台。
就这样,波拉格的求婚使团又等了两天。这两天他们和巴尔扎克伯爵都挺有定力的,仿佛都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
“...郡主,您说伊娃小姐和波拉格国王的婚事能够谈成吗?”侍女吉娜在路易莎看完文件后,好奇问道。
这也是最近宫廷里被谈论最多的事了,甚至有人为此私下开了一个赌局...这当然是瞒着上面的——大家一开始都比较看好,毕竟波拉格的人都主动来了,而布鲁多这边,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国王的求婚啊!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几乎是一天一个风向...到现在为止,波拉格的使者都没有提到求婚的事,这让很多人想到了别的可能。
对于波拉格的国王陛下来说,他如果要降低一些标准,接受公主以外的贵女,那选择面就太广了。虽然伊娃小姐各方面条件很好,但也没有好得突出...所以,会不会有可能,那些波拉格人此行也只是边走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