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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哦,那是小事儿,就按木匠师傅们要求的办,给他们一些木头、铁钉。”雷欧大师不以为然。

    虽然路易莎有些要求不是当下常见的,但雷欧大师不讨厌她。相比起有些雇主的异想天开(缺乏建筑学常识,他们想的那类建筑根本建不起来),她的想法至少都能实现。

    路易莎其实只是受够了城堡里到处都是门洞、拱廊、过道厅等等,连接一个又一个的空间,然而就是没有足够封闭的小房间...此时的人们基本没有‘私人空间’的概念啊!她就算是现在睡觉,无隔断的卧室有人来来去去也不奇怪。

    雷欧大师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纠结,眼下他正在计算每天的砂浆用量,还有已经送来的地砖——各类地砖是否足够呢?当初去烧制的时候是有留下损耗的余量的,但这样大的一座塔楼,用量巨大,不到最后很难说是否有欠缺。

    就在这时,有个建筑工从堡场外头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和一个小男孩,看那个红头发男人和小男孩的样子,似乎是一对父子。

    建筑工对雷欧大师说道:“雷欧大师,这是建筑工科莫,南方来的。原本要为图维主教做工,结果嘛,那座预想中的大教堂才开了个头儿就因为缺钱停下来了...他没什么积蓄,要养活儿子,也不可能回乡,所以想在咱们这儿找个活儿干。”

    “南方人?他们攒不下来钱,我倒是不奇怪。”雷欧大师理所当然地地域歧视。这年头大家连‘地域歧视’的概念都没有,不会认为自己这是不对的。只觉得自己是实话实话,一切光明正大。

    此时的瓦松南方人,在普遍认知里就是喜好享受眼前,不擅储蓄,快活一天是一天的类型...要知道,专业的建筑工在平民中也算是中高收入群体了,正常生活不太可能一点儿积蓄都没有。

    雷欧大师打量了一下红发男人科莫带的工具,判断对方的水平。

    然而才判断到一半,想到现实情况就摇了摇头:“哦,这可难办了,你应该看得出来,特鲁瓦宫快修完了,这座塔楼是最后一座重要建筑了。之前我们已经遣散了一批建筑工,等到明年,还要继续遣散。”

    最终应该只有雷欧大师本人,以及有限的几个人能留下来。以后有什么修缮维护工作,他们加上临时雇佣的普通工人就能做了。

    科莫争取道:“求您了,雷欧大师!我只想工作过这个冬天,弄到一些钱回乡...我并非没有储蓄,唉!我虽然像任何一个南方人一样,总是不知不觉就把钱花掉了。但我有一个好妻子,她一向能算计得明白。”

    “但她最近病死了...我给她找了药剂师,花光了所有钱......”

    雷欧大师是一个有经验的老人,看得出来他不像是在说谎。如果是普通的说辞,不足以打动他,说到底谁没有困难的时候呢?工程快完了,建筑队都在赶人,没有再进人的。要是谁有困难就能破例,那他这个包工头也没法做了。

    但或许是因为他马上就要退休了,不大需要考虑‘以后’(只是留在特鲁瓦负责维护修缮工作,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退休了)。

    又或许是这个红发男人让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曾经也有一个非常好的妻子,难产死了。那之后他就将自己全交给了工作,再未结婚过,也没有孩子。

    雷欧大师看看科莫,又看看他的孩子,犹豫了一下。犹豫间想到了什么,问他:“你会挖井吗?要足够深的。”

    科莫连忙说:“是的,我会,我很擅长这个!我们南方人一直有挖井的传统。事实上,我的父亲正是专干挖井的,他还能给城堡修喷泉,让城堡里的人可以取水用。我和我父亲学过,不过那样的工作总是少,所以才做一般的建筑工的。”

    雷欧大师问了几个挖井的问题测试科莫的成色,发现他的回答没有出彩的地方,但也算是懂行的。便道:“好吧,谁让你运气好呢!本来城堡里的水井早就挖完了,但郡主希望能多挖几口深井。”

    就这样收下了科莫,雷欧大师没再说什么,转头就去了正在开工的塔楼内——当下塔楼内正在铺地砖、盖屋顶,这也是建筑‘硬装’部分的收尾工作了。

    屋顶什么的先不说,铺地砖实在是个费力气的活儿,为了这个要运送太多檩条、泥土和砂浆了。到现在,塔楼中四层要用于居住的地方,除了底层,每一层都承托了一根根十分粗壮的橡木檩条。

    这些整根的橡木檩条用梁托支撑,考虑到每根数百公斤的重量,当初动用机械将其一根根吊升上去也是一项大工程呢!好在现在都做完了。

    弄好了檩条后,就是在檩条上垂直铺设一层橡木板,像铺设木地板一样。不过没那么严丝合缝,木板也谈不上地板那样光滑——这年头,木地板在宫廷很少见(城市平民的房子里倒是常见)。

    因为要加工得光滑、排布得紧密都很难,要知道浴桶都因为做不到光滑,得垫一层纺织品才能洗澡呢!另外,木地板容易磨损朽烂也是原因,这时可没有后世那么多的处理手段。

    大贵族的宅子很少用木地板,用的话得加工细做,那又是另一种路子了。而在特鲁瓦宫这座圆形塔楼,至少没用木地板,用的都是上好的陶制地砖。这些地砖从窑炉里烧出来,品质上佳,紧实致密。每批次还有不同的形状和颜色,这样能在铺设时拼出不同的漂亮图案。

    铺设好橡木板后不是直接上地砖的,先得铺设20厘米厚的泥土,然后进行一番平整夯实。之后又是一层5厘米厚的砂浆,最后才能铺地砖——难怪要使用那么粗壮的檩条,梁托的设计也得小心再小心,不那样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大的重量!

    雷欧大师去视察工作时,盖顶的工作还在做。而铺设地砖的工作,进度则更快。底层已经做完了,这里预想中是要做厨房和食品储藏室的,地面倒不那么讲究。虽然也铺设地砖,但砖块较大,而且都是同色的方砖而已。

    第四层也铺完了,这里是要给女仆居住的(这类房子,顶层不太舒适。一般都是用来做仆人房,或者是祈祷室,不住人),地砖铺设情况和底层差不多。

    第二层和第三层正在铺设,一边涂抹砂浆,一边精心地拼地砖。

    雷欧大师来到第二层,砖瓦匠正在各自区域内做事。他走近一个砖瓦匠,只见他正用木槌在一块地砖上轻敲,确保地砖沉入砂浆中。

    雷欧大师跨过一道砖瓦匠拉起的细绳,仔细看了看说:“今天怎么样?”

    那些细绳,还有一边系在三角木尺上的锤线都是保证地面水平的,在铺地的时候这是极为重要的。这不只是为了美观,还因为只有铺设水平的地砖才耐用!

    砖瓦匠见一旁夯土地上装地砖的篮子里,剩下的地砖不多了,就让小工再去担一些来。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对雷欧大师说道:“没什么不好的,这批地砖的质量很好,颜色也很鲜艳...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不满的了。”

    他们还谈了一下接下来工程进度的事儿,雷欧大师说道:“...是的,等到完工后,墙面用白色石灰水涂白就行了,这也是我们的活儿。路易莎郡主无意雇佣画匠来作画,她想早点儿住进来。更重要的是,她觉得用壁毯装饰墙面更方面。”

    “画好的壁画要改,可比收起旧壁毯换新的麻烦多了。”

    砖瓦匠想象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认可。

    同时也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修建这样一座建筑,竟然让一个年轻姑娘拿主意——虽然也有一些房子,在修筑阶段,和工人打交道的是雇主的妻女,但那到底不是这样的大塔楼,最多就是某个有钱老爷的私人宅邸而已。”

    “这样的大事全看一个女人?天知道,她们最善变,也容易胡思乱想。这是她们天性中的弱点,根本没法克服。”

    这倒不是砖瓦匠针对路易莎,这就是此时的主流观念。主流观念甚至认为女人没有独立做决定的能力,所以一切都得听从自己‘主人’的。这个‘主人’,婚前是养育自己的人,婚后就是丈夫了。

    “哦,别说那个了,总有些女人具备智慧,我看路易莎郡主这个雇主还不错。就我的经验,雇主没有好打交道的,他们要么吝啬,要么想一出是一出,总有不切实际的设想,这是不分男女的。至少路易莎郡主没有那样,这省了多少事儿啊。”

    雷欧大师是一个非常‘务实’的人,这让他受主流观念影响之余,也讲究一个‘实事求是’。

    砖瓦匠却‘固执’得多,摇摇头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即使她具备智慧,也不该妄想发号施令,没有人愿意听女人发号施令。所以即使她们有那个能力,也应该表现得谦虚,这才是女人的美德。”

    “她最好表现得头脑简单,一切都仰仗男子汉...这才是对她有好处的。”

    “世上的事儿总有例外。”

    这个砖瓦匠也是雷欧大师的‘老伙计’了,他想如果对方愿意留下来,工程结束也可以不遣散对方。所以愿意对他多说些:“路易莎郡主是要继承这片土地的,她可以活得像个诸侯,不,她就是未来的诸侯。”

    “都一样。”砖瓦匠不以为然地说:“她应该依靠自己的男人,而不是想着她是这块土地的主人。不然那傲慢会摧毁她,也会让她的丈夫蒙羞。就像那些过于慷慨,而丈夫正好吝啬的女人一样。”

    此时的风俗认为,一个骑士,一个贵族老爷,最重要的品德之一就是‘慷慨’。而一个女人,她除了偶尔对教会、对穷人施舍,最好不要有慷慨的时候。因为如果夫妻两人都很慷慨,再大的家业也会很快完蛋。

    而如果只有妻子慷慨,丈夫并不是慷慨的人,妻子的慷慨只会衬托得丈夫越发吝啬,甚至面目可憎...这显然是对男性自尊心的极大伤害。

    “我听说,布鲁多的老爷们,也有不服气未来由一个女人统治的。”砖瓦匠想到了什么一样说道。

    雷欧大师突然有些犹豫了,关于未来要不要留下这个‘老伙计’的事儿。总觉得他不太适合呆在未来由女人继承的特鲁瓦宫,说不定会办坏事呢!

    相关的念头一闪而过,雷欧大师很快说道:“就算不服气也没有办法,路易莎郡主的继承权是优先的。而且她的结婚对象是一位本国王子,我想王室也不会允许那些老爷们不服自己的封君。”

    王室王子可以通过妻子获得土地实际的统治权,也给自己的孩子留下土地,这是符合王室利益的...而不服从路易莎的地方封臣,对王室来说就是不服从自己。

    “所以啊!我才不明白干嘛要让女人有继承权...瓦松有些土地是能由女人继承的,对吧?如果是在慕伯汉地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儿。虽然我们总是认为他们过于野蛮了,可这事儿上他们办的倒不赖。”砖瓦匠侃侃而谈。

    瓦松王国不止一块土地,女性是有单独继承机会的,布鲁多就属于这种情况,而且也不只是布鲁多。相比之下,慕伯汉地区的继承制度,女性几乎没有拥有独立统治权的可能性。

    雷欧大师心里已经决定了,预计留下的砖瓦匠还是换个人吧!

    之后雷欧大师又继续巡视施工现场,还处理了一批工具修理的事儿,直到路易莎过来看正施工的塔楼。

    自从前两天宴会后,伯爵开口提到塔楼完工,路易莎搬进去的事,‘搬家’这件事仿佛就按了加速键。伯爵不只是说说而已,还开放了自己的内库,让路易莎可以挑选用得上的家具、摆设、纺织品等。

    如果实在不合适,还可以去城里的集市采购——在布鲁多一系列的集市接力里,当下正在进行的正是特鲁瓦‘冷’集市。

    路易莎对布置自己的房子还是很有兴趣的,这一方面大概是她天性如此,天然就喜欢这种事,上辈子她就很爱看装修类节目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住的不舒服,得到一栋塔楼做新居所,她当然想弄得满意一些。

    路易莎注意到有人正在嵌窗玻璃,就对雷欧大师说:“只有这一种窗玻璃吗?我想要更大块儿的、更平滑、更透明的窗玻璃,我想那样房子的采光和保暖也会更好。”

    这时候贵族城堡采光,比之一百多年前已经好不少了,而带来这种变化的就是玻璃窗。在没有玻璃窗之前,大家都用木制百叶窗,它可以调节光线。而且实在需要保暖的时候,百叶窗也可以做到类似封窗的效果。

    之前玻璃窗的窗框已经由木匠师傅做好了,只等铺地盖顶这类工作结束就能安装。至于窗玻璃本身,这才没到多久。

    此时的玻璃窗并不是后世那种,一扇窗户镶嵌一整块长方形玻璃或两三块正方形玻璃。真要数玻璃块数的话,大概是数不清的。

    这和瓦松这边窗玻璃的生产方式有关。做法是将玻璃溶液吹制成一个直径10厘米到15厘米的圆球,然后用一根手柄粘在吹管对面的玻璃液上,这就可以将吹管穿入玻璃球体,扩大洞眼再抽出了。

    这时球体表面留下了吹管洞,用刮刀抵住这个洞口,另一手持手柄旋转,就能利用离心力得到一块圆盘形玻璃。

    因为这个过程中,玻璃形似王冠,所以这种玻璃也被称之为‘王冠玻璃’。

    将王冠玻璃从手柄上取下或切下时,往往会留下一个‘疤’,这被称之为‘牛眼’或者‘冠结’。有人不在乎这个,要求高的人却无法接受窗玻璃上有这样的‘冠结’。再加上‘冠结’附近往往比较厚,还不平滑,透明度差了边上一大截,就会对王冠玻璃进一步切割。

    本来圆盘就不是特别大,还要进行切割,可想而知用来嵌窗户的玻璃块多小了。工匠会针对切下来的玻璃块制作铅条边框,再将它们一起固定到窗户上。有人还‘因陋就简’,会利用小玻璃块和铅条,像拼地板一样做图案呢!

    “小姐,这是城里玻璃工坊最好的王冠玻璃。”雷欧大师已经习惯了,和路易莎说话不用藏着掖着,以防说的太直接了伤害到对方的自尊心。

    所以有一说一道:“要更大的窗玻璃,就是宽片玻璃了。但宽片玻璃品质太差,瑕疵多且透明度也不够。”

    虽然雷欧大师并不是玻璃工匠,但大约是工作需要,他竟然对这方面也有些了解——在后世这很正常,但在中世纪则不然。一方面是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有限,另一方面也是其他工匠会对先进的技术进行保密。

    而在此时,玻璃制作显然是‘先进技术’。别看特鲁瓦宫用窗玻璃这么轻而易举,这是因为本地能生产窗玻璃!若是本地没有这个技术的,那就只有大贵族才能斥巨资从外地运输来窗玻璃了,小贵族是不敢问价的。

    路易莎询问了一下王冠玻璃是什么,又问了宽片玻璃。其实宽片玻璃也和王冠玻璃一样,属于吹制玻璃,只不过在吹制成球体后,下一步是将球体来回甩动,最终会变成一个加大号的长试管样。

    这时候再切掉头尾,成为一根空心管子,并在最后剪开这个空心管子,就可以得到一块较大的长方形玻璃了。

    这样的宽片玻璃没法做到王冠玻璃那么薄,再加上气泡轨迹和应变线明显,基本上就是半透明的。这样的窗玻璃别说是透过去看窗外景色了,就是采光都要受影响。也只有预算不够的城市小康人家才会用宽片玻璃做窗玻璃了,大富商、贵族等还是多用王冠玻璃。

    当然,宽片玻璃也有自己的用处,一些不太要求透明度的地方,如装饰品什么的,总归会有订单。

    “但宽片玻璃有一个做法可以改进质量。”雷欧大师话锋一转,又说道:“可以通过手工研磨的方法,使宽片玻璃平滑并变薄,但这很费人工,还要求一定技术,实在是太贵了。一般不会用到住宅窗户上,最多就是马车窗户用一用。”

    现代人工贵,古代人工便宜。而如果古人强调人工很贵,那就只能说明真的很费人工了。所以路易莎稍微想了想,就放弃了通过人工研磨得到高质量、大块窗玻璃的想法。

    路易莎开动脑筋,拼命回忆近现代玻璃是如何生产的:现代玻璃各种生产方式都有,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浮法玻璃。就是玻璃液流入锡液槽,再辊拉漂移出来。原理是玻璃63*00

    比锡液轻,所以玻璃液很容易浮在锡液上,再因为重力、张力等展薄摊平。

    这个做法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麻烦,现在的技术水平达不到,路易莎首先就排除了。

    除此之外,她能想到的就是压延法了,字面意思,就是把玻璃液压平得到玻璃板——这还是她上辈子读到一本关于凡尔赛宫的杂书后知道的。

    凡尔赛宫的镜厅很有名,最初那些镜子用的玻璃板,好像就是用这种办法制成的。所以才能得到比宽片玻璃还大,而且足够平整的透明玻璃板。

    虽然听起来很容易就能想到,但在此时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技术。玻璃成型技术最古老的技法是浇筑法和压模法,毕竟自古就有加工青铜器的技术在,加工玻璃液时想到用同样的做法很正常。

    不过后来吹制法取代了古老的技艺,虽然在制作某些器具时还会使用浇筑法或压模法,但吹制才是主流。

    压延法和压模法有些像,都需要大力‘挤压’,不过后者是口模进料,阳模冲压,做的是空心器皿。前者则是主要做玻璃板的。

    历史上1687才有玻璃工匠获得了滚压玻璃板的专利,虽然此前肯定已经存在了相应技术(此时靠新技术发财的方式基本会保密技术,而并非依靠专利权保护),但也不会早太多了。

    毕竟13世纪末、14世纪初,玻璃镜子才问世。而且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玻璃镜都很小,这难道是工匠不想做大镜子赚钱吗?显然是技术不允许,生产不出大玻璃板。如果早有滚压玻璃板的话,不至于为此为难。

    想要搞压延法制作高质量玻璃板的话,路易莎一时也说不上能不能做。还是那句话,多数事情都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还拿玻璃打比方,后世看过穿越文的,谁不知道玻璃就是沙子加纯碱,高温烧制?但真正去做的话,窑炉温度要多高?知道得用什么样的沙吗?能搞到足够纯净度的原料吗?烧玻璃的坩埚怎么弄?如何消除这种‘土法玻璃’里的气泡?......

    问题多着呢!这些都不是全部。

    不过尝试着去做还是可以的,路易莎将这件事放在了心里,准备先去城里看看玻璃工坊的情况——她倒不是单为自己的住所装玻璃窗费心费力,真要说王冠玻璃窗也不是不能用。只是她想到这件事,觉得也是个‘金矿’。

    虽然她不缺钱,身为布鲁多女继承人,巴尔扎克伯爵对她并不小气。更何况,实在不行她还有‘随身空间’托底,拿出在这个时代算是值钱珍宝的东西,总不会让她没钱用。但是,谁又会嫌钱多呢?

    哪怕说到她未来当上布鲁多女伯爵了,那也是收入高,开销也高啊。问问现在的巴尔扎克伯爵,他也不会觉得钱真的就充足了...大贵族也是‘量入为出’,真要是再多给他们一些收入,他们一样有的是地方花掉。

    想到就去做,第二天路易莎去特鲁瓦城里的时候,就问起了玻璃工坊的事。

    当然,她之所以这样有‘行动力’,也是因为这几天她经常去城里——从11月2日开始,就是特鲁瓦城的冷集市了,这也是布鲁多今年最后一个大集市,会一直持续到圣诞节前两周才关闭。

    这也是为了巴尔扎克伯爵给她的新任务,伯爵让她从头到尾完整地主持一次布鲁多的集市。这既是考验,也是锻炼呢!

    如果能顺利完成这件事,布鲁多别的集市也不在话下。而集市相关的事都难不倒她了,估计布鲁多的事也就解决大半了。

    特鲁瓦冷集市是从11月2日,万圣节后开始的,但准备工作是提前就做了的。其中无论是给集市提供的场地,如多处营业大厅、大储栈、畜栏等。还是为了方便金钱流动,组织钱兑商等提前入场。再不然,将市场管理人员召集...这都是不可以出纰漏的工作。

    这次事前准备工作显然没出什么错误,到现在为止特鲁瓦冷集市都顺利进行着。

    路易莎这天去,是因为集市开始后8天的准备期已经结束,决定要参加这次集市的商人都已经入场完毕,租好了货摊、货栈等,商品也都陈列地尽善尽美...现在是正式集市开始!

    路易莎来到集市,和市集书记、监印官等人碰了次头——市集书记原本是市集监督的‘助理’,而市集监督才是最初的市场指导者。但随着时间流逝,市集书记就取代了原本市场监督的优越地位,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助理了,即巴尔扎克伯爵派来的监印官。

    监印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给市场上达成的一切契约加盖巴尔扎克伯爵的印章,以保障其执行。

    这次特鲁瓦冷集市的两名市集书记之一,就是亚兰骑士的父亲。因为亚兰骑士在路易莎这里很得重用,之前还帮路易莎跑甜菜制糖的事儿,所以他父亲也算是路易莎这边的。有他配合,路易莎还是比较容易理顺集市这边的事的。

    “...头十天的布集市,虽然量大,但税本身简单,来去也清晰,我并不担心。但同时进行的还有驮□□易,它们都不是布匹那样标准的‘标的’。更不要说驮□□易得到的市场税那部分,按照惯例要赠与教堂和修道院,这些账目很容易动手脚。”

    路易莎和市集书记等人见面,要散时才交代了一声。

    集市首先是布集市,然后是毛皮集市,再然后是杂货集市。商品不能乱卖,但驮□□易是例外,这门生意基本上整个集市期间都能做,就在每个集市固定的、专出售驮兽的广场。

    路易莎之后打算看看正式开市后的情况,最后再去玻璃工坊,说完话后就先走了。

    留下的人,有人忍不住抱怨道:“路易莎郡主实在过于严格了,过去伯爵也没有管理得这样精细。这极大加重了我们管理人员的负担不说,还让一些本该得到的好处变少了——我知道路易莎郡主只是想把事情办得更漂亮,好在伯爵面前邀功,可难受的是我们这些人!”

    “世界上的事儿哪有那么多清清楚楚的?真要是那样,也没法办事了!”

    亚兰骑士的父亲看了那人一眼,他知道说话的虽然只有一个,但心里有差不多想法的人可不少。

    这些日子路易莎打理着市场相关的事务,是市场真正的指导者,市场书记们反而是给她打下手。她做事很严格,喜欢‘照章办事’,这增加了大家的工作量,也影响了一部分人发财。

    “别对年轻人太苛刻,这不是你曾经说过的嘛?”亚兰骑士的父亲记得对方的儿子也在市场工作,当初他的儿子犯了错,他就是这样说的。

    “不管怎么说,路易莎郡主这样年轻,第一次主持市场,一点儿错误都没有,这已经非常能干了。至于那些人情熟练的小问题,随着她长大,总能学会的...更不要说,路易莎郡主也不大可能一直盯着某个市场。”

    “路易莎郡主和伯爵一样,都是要总揽全局的。现在的话,也只是伯爵让郡主在总揽全局之前,对自己的产业有一个基本的了解,将来不至于犯下一些可笑的错误。”

    亚兰骑士的父亲当然会向着路易莎说话,按照现在的势头,他们父子俩都会是路易莎的心腹。这样的话,眼下多一点儿工作,少一点儿额外收入,又算得了什么呢?将来都会弥补过来的。

    这些话倒是安抚住了大部分有所不满的人,毕竟搞这么严格,大家虽然不好受,可如果是一次性的,那也不是不能忍耐。

    但总有一些人,他们的不满没那么容易安抚——他们的问题本来就不是小问题,而且他们并不真正将路易莎这个小女孩看在眼里。

    既然这样,当然不可能因为这次路易莎坐镇,管理严格,就暂且忍耐蛰伏。

    普通的小偷小拿,挖伯爵的墙角,反而容易在暂时的威慑下收手。但那种做大的,收手不收手,他们自己都无法决定呢!

    “今年的特鲁瓦冷集市还一切照旧吗?”私下这些人也会和自己的同伙商量。

    “当然照旧!怎么,我的朋友,今年有什么特殊情况吗?”他们的同伙有的是各商人团体的领队,有的是市场上的底层管理人员,还有的是实力雄厚的钱兑商。但不管是谁,都是消息灵通的,不可能不知道这次的‘特殊情况’,这样反问更像是明知故问。

    果然,他们很快就接着说:“哦,是的,我知道,今年有路易莎郡主主持市集,对吗?要我说,您的胆子实在太小了!路易莎郡主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就将您吓住了吗?”

    “我们做的那样秘密,哪那么容易被发现?过去没事,现在会因为路易莎郡主就出事?”

    “不,您不了解,路易莎郡主非常精明能干,不是那种普通的小姑娘。”和路易莎打过交道的市场管理层忍不住道。不服归不服,有些事实却是要正视的。

    对方却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得了吧,我的朋友!再精明能干,也是个女人!我的天呐,一个女孩子,我都不明白伯爵指望她能干什么,居然派她来管市场的事儿。哪怕因为法律的关系,得让一个女人来继承一切...未来还真打算叫她实际管理这片土地?”

    “那简直是在拿巴尔扎克家族的未来和声誉开玩笑!真的。”

    第28章

    路易莎正对着一个年轻人说明自己的要求。“.……

    路易莎正对着一个年轻人说明自己的要求。

    “...是的,

    首先是两个相对回转的辊子,它们能挤压原料。然后是一排斜向下的辊子带接水平的辊子带,这些辊子带要带动起来一齐传动——当然是铸铁的,

    但先做个小的木头模型给我看看。”路易莎描述着自己印象中的玻璃压延机器。

    这几天她已经看过此时的玻璃工坊了,但说实在的,

    没有太多收获。工序不外乎就是坩埚烧玻璃,

    吹管沾玻璃液吹制,

    最后得到的玻璃器还得进一个特别的窑炉‘退火’。也就是最后这一步,路易莎之前不知道。

    她询问玻璃工匠,人家只是告诉她,这有助于提高玻璃的质量。如果没有退火这一步,

    玻璃很容易后续炸裂,透光性也明显不如退过火的玻璃。路易莎暗暗思忖了一番,

    猜测可能是退火这一步消减了玻璃的热应力。

    烧制玻璃的过程中,因为冷却过快,

    以及各部分温度分布不均匀等原因,

    肯定会使玻璃内部产生不小的热应力。这种情况下,进退火窑加温到合适的温度,

    保持一段时间。然后退火窑停火,使之慢慢降温(窑炉能保温,

    比外界自然降温应该更慢)。

    应该能使玻璃内的热应力消减,

    状态接近‘平衡’。

    这还是路易莎听到不退火,玻璃器更容易‘炸裂’时想到的。毕竟成型的玻璃器自己炸裂,

    也就那么几个可能性了——现代人总是无时无刻不在获取信息,

    虽然回忆起来觉得那些信息都是过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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