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身后温知意嘶哑颤动的声音传过来：“你不能这样，他们害死了我爸，我就是死也一定要先报了这个仇。求你，把录音给我，我自己去打官司。”国内法律规定，为杜绝器官买卖，只有亲属之间才能进行肾脏移植。
齐明远给温父捐肾，是并不合法的，所以以前温知意为了自己跟齐家不承担法律责任，只能完全隐瞒那些事情。
但现在不一样了，齐家不可能再让她有半点心软，至于她自己，命都无所谓要不要了，她还怕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司烨一个字的回应都没了，任由温知意在后面怎么情绪失控，他直接离开。
他回江城的路上，沈言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一次，那边语气明显更焦灼了。
“还是一直联系不上爸妈，现在都快凌晨三点了，照理延误一会也早该落地这边了。
司烨，有没有办法能定位到飞机，或者查到现在飞机上的情况，江城这边起大风了，好像还快要下雪了……”
那边越说越急，有些说不下去了。
到了这个点，就算私人飞机还没到江城机场那边，怎么着也已经在国内了。
但联系不上，现在又是凌晨，要查起来并不容易。
司烨只能先沉声安抚：“你别急，我现在联系人去查，你让老墨跟陈伯也设法去查一下，我很快回来了。”
沈言还等在机场里，整个人坐立难安。
挂了司烨的电话，机场候机大厅里，已经几乎没有人了。
她身上披了墨泽江的大衣，机场里的温度也比不得外面的寒冷，但她还是感觉冷得瑟瑟发抖。
这一等，一直等到了天亮。
沈言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突兀地打了进来。
她接听时，那边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传过来：“您好，我是海市警局的警察。
我们接到目击者报案，在海边发现了一架坠落自燃的私人飞机，在乘客物品里，我们看到了您的手机号码……”
第327章
确定死亡
手机里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让医生对飞机上的四位乘客进行了检查，四位乘客都有较大面积和程度的烧伤撞伤，其中三位已经确定死亡。
另外一位男士，还残存微弱的生命体征，但一直没有醒过来，已经被送往了医院抢救，能抢救过来的希望可能较小。”
那边没得到半点回应，转而出声确认：“女士，女士您有在听吗？请问您跟这几位乘客是什么关系，如果是亲属的话，您方便尽快过来处理一下后续事宜吗……”
沈言抓着手机，就站在偌大空旷的机场候机大厅里。
隔着巨大的落地窗往外看，她看到外面下雪了，白雪飘飘洒洒，伴随着慢慢大亮起来的天色。
明明是清晨，可这样的雨雪天气，灰蒙蒙的天色里，又像是夜幕即将降临的黄昏。
所以的一切，在缓缓地往下压，往下沉，逐渐逼得人呼吸困难，透不过气来。
沈言耳朵里时而是手机里那个男人的声音，时而是混乱的耳鸣声，时而是尖锐的风声雪声。
她的面色一点点白下去，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额头上的汗沿着额角慢慢流下来。
就像是突然的低血糖发作，她视线开始模糊，再是身体摇晃了一下，栽倒到了身边长长的一排座椅旁边。
司烨已经赶过来了，正站在不远处，背对着沈言这边在打电话，设法联系人去查私人飞机现在的情况。
墨泽江站在沈言身旁，看她身体突然倒了下去，在这一刻谁都能看得出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他反应迅速地跟着蹲身下去，揽住了沈言身后，没让她的头跟着砸下去。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墨泽江靠近了，开始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女士，您那边能听到我说话吗，麻烦回复一下好吗？”
沈言呼吸开始急促，抖着手抓住身边的座椅，手背用力支撑在座椅上，努力想要站起来。
她现在还不是能失控的时候，她竭力去控制，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墨泽江搀扶她起来，让她先坐到座椅上，沉声安抚她：“别慌，你先坐一下，我来说，任何事情总要先设法处理。”
沈言身体颤栗不止，巨大的恐惧和无措，如黑洞般在开始将她吞噬。
她想起两年多前，沈老太太被抢救的时候，病危通知书被送出来要她签字的时候。
还有沈宇从高高的出租屋里坠落下去，她以为自己的弟弟已经死亡了的时候。
再是十多年前，她才十来岁，目睹自己的养父母过世的时候。
怎么可能不怕啊，至亲之间可能面对的生离死别。
何况现在，电话里那个男人说的，是三个人已经死亡，不是情况危急，不是可能出事。
不远处司烨打完了电话，回身正要过来跟沈言说一声，他换个地方去想想办法。
结果一走近了，看到沈言这样一幅模样，他一颗心陡然往谷底里沉：“怎么回事，有消息了吗？”
墨泽江拿了手机，回复那边的话：“您好，请您将刚刚对这位女士说的话，再给我说一次好吗？”
那边男人立刻又复述了一遍，仍是急切询问，能不能让亲友过去处理下后续事宜。
墨泽江极短暂的沉默，控制情绪再追问：“我这边有飞机上那对夫妻的儿女，我们会立刻赶过来。
能不能请您先说一下，那位还有生命体征的男士，大概的衣着和身形特征？”
这一句话，足够让司烨差不多听明白了，再看向一旁如同丢了魂魄一般的沈言，司烨一张脸也迅速垮了下去。
那边的男人回复了墨泽江的问题，随即再告诉了他们，那边的地址，挂断电话后，沈言几个人立刻乘机赶往那边。
在飞机上，墨泽江跟那边联系，再告知沈言跟司烨情况：
“机舱内的四个人，是司夫人跟司董事长，再加上一个飞行员，和司董事长的一个助理。尚且还有生命体征，正在被抢救的那位，是司董事长。”
司烨情绪很失控，双目猩红嘶哑出声：“都得抢救，我母亲也要立刻抢救。”
墨泽江小心翼翼出声提醒：“司烨，这不是小事，那边警方跟医生，势必会做了最仔细的检查，才会宣告结果。”
但凡人还剩半口气，还残存半点抢救过来的希望，无论是警察还是医生，都绝不可能当场宣告死亡。
已经死了，就是无论如何无法再被救了。
机舱内，飞机正飞往海市的事故发生地。
沈言坐在座椅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出声：“我前天晚上，我前天晚上就该直接过去的，如果我去了，或许……都是我。”
墨泽江沉声安抚她：“这不是你的错，沈言，这样的事情谁都料想不到，哪怕你过去了，行程也未必会更改。先冷静一点，我们先过去，确认情况。”
司烨痛苦地俯身，将脸捂进掌心里。
他浑身抖如筛糠，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深的无力和绝望。
赶到海市那边的时候，他们先去了海边的事故现场。
现场已经被封锁了很大的一块区域，被部分烧毁的飞机残骸，还留在海滩上。
里面的几个人，司董事长已经被送去了医院，留下的三个人，或者说三具尸体，还留在海滩上，遮盖了白布，等待家属过来认领处理。
海市是很温暖的地方，四季如春，这样的深秋，温度也并不低。
海风往脸上刮过来，沈言跟着司烨往那边走，风吹在脸上，她整张脸都凉透了。
司烨每走一步都在抖，但他仍不忘伸一只手，扶住身旁面色惨白仿佛随时要倒下去的沈言。
警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因为尸体已经在海滩上放置了好几个小时了，必须被尽快认领再换个地方安置或者火化。
所以警察无法再多顾及他们的情绪，在司烨不敢伸手去掀开那白布时，警察直接将几具尸体上的布都掀开了。
躺着的三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面孔，都再无遮挡地暴露到了人前。
司烨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猛然栽倒了下去，沈言死死捂住嘴巴，喉间控制不住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第328章
她的生命却结束了
一旁警察有些不忍地出声道：“因为飞机坠落时起火了，机舱内人员也有面部及身体的烧伤。
几位既然是伤亡者的近亲属，如果希望进一步确认伤亡者的身份，我这边可以派人做一下DNA鉴定。”
地上躺着的三具尸体，司夫人和一个助理以及飞行员，身形和衣着都是能分辨出来的，沈言跟司烨都认识。
他们的面部确实存在一定程度的烧伤，但也不是完全被烧毁到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的程度。
再加上从凌晨出事到警察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海滩上几乎没人走动，此刻私人飞机的残骸也还摆在这里，司烨可以百分之百确定，那确实是司家的一架私人飞机。
又更何况司董事长现在还待在医院里被抢救，医院那边势必会对司董事长的血型和一些身体情况，进行仔细的检查，也算是间接可以进一步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司董事长。
种种情况结合在一起，司烨几个人再清楚不过，此刻躺在这里的几个人，除了助理跟飞行员，只能是司夫人了。
做DNA鉴定，绝不可能更改任何结果，反倒是如果不做，活着的人或许还能自欺欺人，留下那么一星半点的奢望和幻想。
司烨半晌没吭声，满脸都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他从未设想过，跟自己生活了三十年的生母，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突然而残忍的方式，毫无预兆地跟他诀别。
甚至或许，这一场诀别还会包括了他的父亲。
沈言看得明白司烨心里的想法，许久后到底是哑声开口：“不用做鉴定了，我们可以直接确认死者跟伤者身份。
我们会按照该有的流程手续，出示必要的证明，再认领死者和伤者。”
就在昨晚，司夫人还发信息给她说，等回来了要好好跟她聊聊，母女之间谈谈心。
那时候沈言还觉得，时间还很长，未来漫漫数十年，她刚相认不久的父母，还有的是时间跟她细细促膝长谈。
可不能了，那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她喉咙里哽咽得厉害，可却再清楚不过，她此刻的痛苦，及不上司烨的千分之一。
她跟司家相认的时间还很短，可司烨，跟自己的生父母在一起生活了三十来年了，面对这样突然的生离死别，他比沈言要难以接受太多了。
沈言看向司烨的背影，他双脚如同被灌了铅，一步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向司夫人的尸体。
随即他慢慢蹲身下去，掌心触及司夫人因为被烧伤、而遍布伤疤痕迹的一张脸。
司夫人这辈子没吃过多少苦，唯一最大的苦，大概也就是丢了女儿，内心承受的巨大折磨。
至于其他方面，司董事长一直疼爱她至极，别说像现在这样惨烈的伤势，就是手指头破个皮，她都几乎没有过。
可现在，女儿回来了，什么都算是终于如愿了，她的生命却结束了。
还躺在医院里情况不明的司董事长，如果有醒过来的那一刻，这样的丧妻之痛，他该如何承受？
司烨这么多年没掉过眼泪，这一刻看向面前的母亲变成了这副模样，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决堤。
那张脸已经半点温度都没有了，以前那个会故作严肃教育他要上进一些的妈妈，那个叮嘱他要照顾好妹妹，出事前一晚还惦记着他的终生大事的妈妈，再也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一眼了。
他宽大的掌心越抖越厉害，以前那个躺在司夫人臂弯里的小司烨长大了，终于能给司家遮风挡雨了。
可司夫人不在了，再也不能享受到被儿子庇护的滋味。
喉间血腥如同铁锈的味道弥漫开来，司烨哽咽出声：“妈不该去的，爸妈操劳了大半辈子，这一趟本该我去跑。
儿子不争气，让你们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才放心。”
腥咸的海风刮在脸上，他大滴的眼泪砸在海滩上：“妈，司烨长大了，以后就什么都交给我，您照顾好自己就好。
别这样，您再看看您儿子，再看看妹妹，司家不能没有您。”
“妈，我怎么办，妹妹怎么办？”
沈言走近司烨，在他身边跪下来，跟着控制不住泣不成声。
直到许久之后，司烨侧身过来，将她用力抱进怀里，声音颤动不止地安抚她：
“还有哥哥，以后哥哥照顾你，哥哥跟爸爸照顾你。”
再回江城，是当天晚上。
助理跟飞行员的家属都赶了过来，事故原因还在进一步调查当中，所以关于对死者的赔偿事宜和其他很多手续，都只能等以后再办。
沈言跟司烨回去，带回去的是司夫人的骨灰，还有重伤昏迷的司董事长。
司董事长的情况很严重，医院那边已经下了初步诊断，后面如果能万幸保住性命脱离生命危险，也极大可能，只能是植物人了。
脑部经历了严重烧伤和撞击，内脏也有很大程度的重伤，要想再醒过来，几乎可以说不可能。
将司夫人的骨灰带回去安置好后，葬礼定在了三天后。
司董事长被送进了医院，沈言跟着司烨一起过去照看，也要过去物色一个好的主治医生，来负责司董事长接下来很长时间甚至是很多年的治疗。
院长亲自拿了名单过来，让司烨跟沈言选。
拿过来的是几位最好的医生名单，院长的意思，只要司烨一句话，无论指定哪个医生，院方都会满足。
这个时候，江城已经入夜了，司烨整个人疲惫不堪。
翻看那份名册，片刻后，他抬眸：“江主任合适，我记得，医院里还有个权威的教授，姓赵，他是享有盛誉的专家。”
院长面色为难，他自然不会是不小心遗漏了。
但那位，这两年一直是傅星寒的主治医生，除了偶尔顺便接管一些病情不太严重的患者，并没再完全担任过其他病患的主治医生。
而司董事长这样的情况，需要的主治医生，自然是要只全权负责他一个病人的。
司烨再开口：“我希望赵教授能担任我父亲的主治医生，跟江主任一起。”
第329章
阿言，我这些年一直很后悔
院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隔了半晌才小心开口：“司先生，傅先生那边，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再加上赵教授跟傅家的交情，这事情怕是不大好办。”
现在傅星寒身体还时好时坏的，糟蹋起自己身体来，更是不遗余力。
傅老爷子那边，还在考虑多给他安排一个主治医生，好好想想办法。
如果这个时候去开口，说将傅星寒身边最权威的赵教授调给别的患者，傅老爷子那边，多半是不可能同意的。
司烨坚持，因为心情极糟，连带着语气也不好：“他傅星寒身体差，那是他自己活该自己作的。
上午打针下午酗酒，那样的人派哪个医生给他治还不都一样。让赵教授给我爸治病，他傅家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院长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沈言，有些话到底也不好多说。
两边都不能得罪，他只能先应下来：“那我待会跟傅先生和赵教授去商量下，尽快给司先生这边答复。当然如果您能亲自去说一声的话，这事情或许能更快办妥。”
话说得好听，真说白了其实也就是院长不想去蹚这趟浑水。
既然司烨执意要从傅星寒手里，将赵教授抢过来，这种撕破脸得罪人的事情，院长自然是更希望司烨自己去做，不要将他牵扯进去。
沈言听得明白，她在一旁一直沉默，也还是开了口：“司烨，好医生很多，司家也可以设法从省外或者国外请更好的医生过来，给爸诊治。”
傅星寒手里的东西，司家不是一定抢不到，不是不能抢，而是一旦去做了，就势必要跟那个男人扯上关系。
司烨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理智了，他想到了赵教授这个选择，就不想另外去多考虑别的了。
赵教授的医术，他司烨清楚，当初司董事长，也被赵教授治疗过，算是亲自验证过那位的医术精湛。
至于国内外的其他医生，许多被传得医术神乎其神的，到底也只是听说而已，司烨不希望，去冒任何的风险去做任何的实验。
他面色绷着，因为疲惫眼窝都有些深陷了：“就赵教授吧，你不用担心，傅家如果真的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跟你有关的，我不会答应。
时至今日，他傅星寒大概也没这么厚的脸皮，让我司家拿你来谈条件。”
沈言不好再多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司董事长的治疗，其他的，不是能多顾虑的时候。
这边确定了要赵教授当主治医生后，院长去了傅星寒病房那边商议，司烨累了一整天，加上情绪极度低落，有些撑不下去，先去旁边休息室里休息了。
墨泽江跟陈伯一起去了警局那边，飞机失事，很多事情警局那边还需要了解情况，还有关于司夫人跟司董事长这一趟出行办下来的很多手续，和一些相关的证据，都需要送过去。
司董事长那边有佣人照看着，等司烨睡下，沈言一个人去楼下，想买些水果跟别的吃的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