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压根就是要被气死了吧。……
雪场,高级C道的隔壁山头。
高级B道的中央,今天公园里的人不是很多,个把人散落在各个道具旁边,时不时有板刃刮过铁杆、蹭过铁桶的那种刺耳声音响起……
但是在这里的都习以为常了,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蓝色多瑙河》前奏曲,优雅且动听。
背刺和老烟肩并肩,蹲在旁边躲懒。
叼着一根烟,身着暴走服的青年眯着眼看自己的小徒弟飞跳台,小徒弟摇摇晃晃上了台子,然后一个紧张,“啪叽”屁股着地。
背刺打了个呵欠,拖着腔调,指点江山:“你到刚才我告诉你的点时候,就别走刃了,放直板好吗?不然速度不够你上去又慌,一慌必摔……”
“都给你画了条放直板的线了,你过了线怎么还走刃……还好你师祖不在这。”老烟笑着接过话茬,“不然你必挨叼飞。”
小徒弟苦笑着,揉着屁股从雪堆后面爬起来。
背刺眼珠子动了动,原本还想再刻薄几句,这时候,腰包里的电话响了。
顺手把烟屁股熄灭在脚边的雪堆里,他拿手机出来看了眼,来电的是个同门师兄弟,平时偶尔闲聊两句,也不太熟。
不知道打给他干什么。
于是背刺也不太在意地按下了接听键:“喂,干嘛,有屁放啊,山上带徒弟呢。”
此时旁边的老烟也休息够了,站起来,弯腰穿板。
刚穿好一边固定器,就听见旁边的背刺嗓子稍微吊起来问了句“谁”,然后就没了声音。
他愣了下,转头去看背刺,后者此时逐渐收起了原本脸上的懒散与不上心,捏着电话的手背青筋微突。
“?”
背刺这人,平时没个正经,比哪个小姐姐都爱撒娇,微信表情打开,卖萌小猫咪表情包一大堆——
但是其实他这人,和单崇一样,傲慢得很。
哪怕跟谁都笑眯眯,也不见得把几个人放心上。
眼下他这样,就有点儿不寻常。老烟另一边脚固定器都没顾上穿,跟着肩并肩蹲下来,正想凑过去一块儿听听电话里说什么,还没等他靠近,就被背刺推了一把。
他摇晃了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挑眉“嘶”了声,刚想骂人,就听见背刺跟电话那边问:“你确定没看错?他不是在长白山?”
长白山?
那可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老烟闻言,愣住了。
从背刺身边,保持着蹲着的姿态拖着雪板挪到他面前,和他正面对视。
感觉到他的灼灼目光,背刺掀起眼皮子扫了他一眼,两人在一秒对视之中完成了一问一答——
其实也不用费这个劲……
因为他们很快得到了答案。
公园入口一阵骚动。
背刺眼皮子一跳,伸脖子看过去——
然后眼皮子就跳的更厉害了。
公园门口以极快的速度滑进来一抹浅色身影,他进来后不像平常人那样会走“停下来、脱板、找想练活的道具、穿板、上道具”这套流程,而是直接瞅准了这个公园里最高、此时空无一人的台子——
肆无忌惮的放直板。
起速。
高速上台。
外转1080°接空翻落地,“咚”的一声,雪板稳稳落在雪地上发出的闷响,一个漂亮的甩板尾,卡前刃刹住。
一系列的亮眼动作,此时公园里干什么的都停了下来,所有人转过头,整个大环境内前所未有的安静。
投来目光友善不友善压根不重要,因为来人根本不把这些人看在眼里,他抬手,摘了安全盔与雪镜,露出自己的脸。
雪镜与护脸之下,年轻人单眼皮,眼角微上挑,眼皮很薄……
是那种天生让人觉得不好相处的面相。
“戴铎。”
开口喊出来人名字的背刺,用的是前所未有警惕绷紧的语调。
“你不在长白山呆着,跑崇礼做什么?”
开口的问候就如此不客气。
空气中都漂浮着不欢迎的气氛。
众目之下,被直呼大名的人弯腰松了固定器,脱了板,直起腰脚尖一勾雪板便翘起来落入他手中。
“雪场正常营业,我怎么不知道我被崇礼拉进黑名单了?”
仿佛对凝重气氛浑然不知,他先低头扫了扫雪板上的雪,突然又笑了,“长白山跳台子跳腻了,我来崇礼看看也不行吗?”
……………………
跳台子跳腻了这边建议试试上吊玩呢亲。
背刺显然懒得跟这人废话——
他来干什么?
为什么突然来?
他甚至不想问。
从见到这人出现的第一秒开始,就想让他快滚。
在背刺不耐烦的注视中,后者慢吞吞把自己的话补充完:“顺便来看看单崇龟缩在什么鸟地方。”
他这一句话,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
“日子真好过啊,宽敞的雪道,鸟不拉屎的公园,小猫两三只,随便来个能横呲过杆的也有人鼓掌的平均水平……”
名叫戴铎的年轻人,语调缓慢——
“我听说崇礼玩儿公园和平花的人都不爱来这雪场,都扎堆在山脚下那个……哎,背刺,你说单崇带着你们在这关门造车是在造什么大招啊?外转2160?外转2160?还是全国第一个2340?哦,那够呛了,这里连八米台都没有。”
“……”
背刺沉默着摘了安全盔。
老烟伸手压了压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然而戴铎扫了眼背刺,甚至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样子——
“羡慕!真的,羡慕!等哪年我退役了,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收一群不知道什么来历的阿猫阿狗当徒弟,放一个微信群里,天天捧着哄着说好听的,前呼后拥,一呼百应,听他们喊我永远的神……闲了找个小姑娘,手拉手教教推坡——”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顿了顿,然后“嗤”地笑出声。
这声嗤笑直接弹崩了在场所有人脑子里的理智线。
老烟忍无可忍地放开了背刺的肩膀。
背刺直接弯腰松雪鞋准备干架。
两人都像是一条松开绳的野狗,蹶起了蹄子——
“你见解还挺多,有什么不能直接微信跟我说,还专程买张机票飞过来?”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背后响起。
略微沙哑,却又锐利得像是在磨刀石上开了光。
众人错愕。
抬头寻声看去,只见一身黑色雪服的男人拖着雪板,从公园入口走进来。
他已经摘了雪镜和护脸,此时此刻那张英俊的脸上挂着淡漠的神情。
鼻梁上,淡色的痣几乎笼罩在高挺鼻梁的侧影里。
走到白色雪服的人面前,他扔了手里的雪板,站定。
”微信又没拉黑你。”
单崇的声音不高不低,不止戴铎,正巧能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你一副弃妇的模样在这长篇大论地撒什么泼?”
▍作者有话说:
嗯,昨天一堆猜是不是男二的,他也有可能是女二啊(是放屁)
现在相信了所谓“笔下人物有自己的想法”这句话……
我崇这糟糕的台词,哎,啧。
不正经科普时间——
国内目前最高单板跳台难度应该是1980°如果更到这章还没更新的话(不一定准确欢迎指正)
本文半架空,数据微微上调
14.崇爷爷恋爱啦
山下,酒店房间里。
抱着膝盖靠坐在暖气片旁的卫枝叹了口气,好想吃烤馒头片啊,沾炼乳那种。
她打了个喷嚏。
“知道你那么早回来就搁这叹气,我说什么也不给你开门。”
姜南风坐在床上,脚下踩着一块垫布,正给脚上指甲油。
“缆车关了呀,没办法。”卫枝说,“滑不了第二趟。”
姜南风闻言,暂时放下手上的活儿,往窗外看了一眼——她的床靠窗,所谓山景房,一眼就可以看到外面的雪场,缆车悠悠地缓缓运作着,雪道上滑下来的人也依然很多。
“缆车还开着。”
姜南风余光瞥见到旁边原本瘫软在地的人立刻爬起来“噔噔噔”冲到窗户边,踮起脚,鼻尖顶着窗户玻璃往外看……
“你这么好骗让我很难放心放置你和男人单独相处,”她低下头,继续涂指甲油,头也不抬地说,“不过算了,下午的课不是没收钱吗?”
卫枝把自己的脸从窗户上拿下来,瞪圆眼显然不是很懂这个逻辑:“没收钱他就可以骗我了吗?”
姜南风:“那你骂他。”
卫枝“哦”了声,爬回自己的床上,摸过手机。打开微信,找到蜡笔小新头像——
【少女叽:缆车明明还开着!!!!!!】
【少女叽:我要闹了!!!!你怎么骗人!!!!】
【少女叽:不想教我你就说,做什么把人强行骗过去又把人轰走!!!!】
……
山上,高级B道中段公园里。
人们的目光在戴铎与单崇之间疯狂来回,最终落在戴铎身上,脑子里噼里啪啦电光火石——
戴铎不是什么路边随便的小猫小狗,称他为国内现任雪圈单板公园第一人并不为过。
1999年出生于中国,同年全家移民至加拿大,戴铎在那个小孩都是还没学会走路先学会滑雪的冰雪王国长大。
2014年之前,作为中学生的戴铎也曾经参加当地各种青年组相关赛事,但这对于以滑雪作为运动强项的国家来说,稀松平常。
2015年,16岁的他只身回国。
此时的他不过是千千万冰雪人中最普通的那一个。
……
没有人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
直到2018年雪季末,戴铎成为国内首位完成单板大跳台LINE
2160°(*LINE:单板大跳台动作之一,前手抓双脚之间板刃,称为MELION,在MELION动作基础上加入正转FRONTSIDE,,称为LINE)的选手,于国内雪圈崭露头角。
人们突然知道了“戴铎”这个名字。
直至今年,他正忙于国内国外地参加各种比赛,因为冬奥会比赛与夏季运动会略有区别,冬奥会实行积分制度,想要参与冬奥会,运动员本人必须要在比赛前积累够足够的积分才可获得参赛资格。
而国内雪圈的人毫不怀疑,在单崇退役后,戴铎应该是明年冬奥会参赛不二人选——
这样的人,却与上一代的单板大跳台当家人碰见了,磕上了。
两人压根并没有半毛钱热烈拥抱、互相切磋技术的意思,反而见面既仇敌……
怎么的?
以前认识啊?
除却背刺等早些年就跟着单崇的徒弟。在场众人均是一头雾水。
现场空气凝固,如一张紧绷的弦,仿佛呼吸稍重就能一蹦既断,一触即发。
这时。
“嗡——”
一声轻响打破沉默。
是单崇放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而且“嗡嗡嗡”“嗡嗡嗡”个没完,当下十分破坏严肃的气氛。
好在男人向来是个不太读的懂空气的,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摘了手套随手扔旁边的雪板上,拉开_拉链,把手机拿出来,众人火热的注视中淡定地看起了手机。
阳光下,男人微微眯起眼,读信息的时候长而浓密的睫毛轻煽。
过了一会儿,他轻哼一声,唇角勾了勾,又迅速放平。
【崇:临时有事。】
【崇:闹什么。】
【崇:明天。】
对方咆哮了三条,他就很有礼貌地回复了三条。
慢吞吞发完微信,一抬头,发现整个公园所有人都望着自己——
站得距离他最近的是一身浅色雪服的戴铎,眼里阴沉得能萃出毒液来,阴郁地盯着他;
戴铎身后是背刺,背刺身后是架着他防止他突然“汪”地一下就扑上来咬住戴铎的老烟;
剩下一些阿猫阿狗的路人,有几个是他徒弟,但不太亲那种。
身后公园入口陆续有人进来,基本是单崇的朋友或者徒弟,都是方才收了风声赶过来。
崇礼就是单崇的地盘。
不服也没得辩。
伴随着人越来越多,戴铎也没有做什么跳梁小丑的兴趣,收了眼里的阴云,他冲着单崇扬了扬下巴,突然笑了:“看来你在这边确实过得不错,这才哪到哪,一群人赶着来护驾……怎么,怕我给你吃了啊?”
单崇从以前就很不明白,一个人说一句话怎么能说这么多个字、这么长的句子,写小作文似的。
所以他就没搭话,因为怕自己一说话,对方又开始长篇大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