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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沈清筠没应声。

    雨水混着泪水落在脸上。

    细密的雨丝如线,斜斜落下,被风一吹便交织在一起。

    沈清筠只觉得自己仿佛一片飘飘零零的无根之叶,在风中盘旋,迟迟无法坠落。

    目光里出现一顶紫檀木轿子,贵气十足。

    四人抬轿前行,身后跟着一队青衫侍从,脚步声在雨水中却分外齐整。

    一只手倏地掀开轿帘,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大拇指上戴着一枚水绿色玉扳指,伴随着清冷而略微有些不耐的声音。

    “哪个奴才这么不懂规矩?”

    沈清筠闻言一凛。

    她认得这枚玉扳指,因为这是她送出去的。

    来人竟是……谢砚怀?

    六年前,她父亲去世,舅父谢佑前来帮忙料理父亲的后事时身边跟着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便是谢砚怀。

    那时她知道谢砚怀是陆家旁支的子嗣,被舅父带在身旁历练。

    从金陵回京路上遭遇水寇,谢砚怀为护她受了刀伤,臂膀上被划破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回京后她为了感谢他,便命人送去一些东西,其中就有这枚玉扳指。

    谁能想到,短短六年,谢砚怀已一跃成为当朝权势滔天的首辅,圣上面前的红人。

    即便陆家,也要放低身段,将这个旁支记入嫡系族谱,记在大房名下。

    那之后,沈清筠也要依礼喊他一声三哥。

    虽同在陆家屋檐下,他毕竟是外男且属于大房,她是女眷且常住二房,除了节庆时远远打个照面,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

    为数不多的照面里,沈清筠只觉得他气度越来越不凡,人也越来越沉冷寡言。

    也听人说过谢砚怀在朝堂之上如何翻云覆雨,手段毒辣地铲除政敌,更是曾经因下人偷了一本书便将人活活打死。

    陆家人人都惧怕这位冷面阎罗。

    所以在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后,沈清筠心底难免也蓦地升起几分惧怕,后悔自己不该行为冲动,非要在这里忍不住哭。

    他该不至于处罚她吧。

    轿帘只掀开一角,看不清轿内人的脸。

    紫鸢吓得头也不敢抬,声音发颤道:“回禀衡三爷,是二房的沈姑娘不小心扭了脚,不是故意冲撞,还请您恕罪。”

    那人迟迟未回应,片刻后,轿子落地。

    沈清筠抬眼。

    一双黑色长靴从轿中踩至青石地面,男人缓缓走出,一柄白色油纸伞立刻举到男人头顶,几乎同时一件白色披风亦是披到男人身上。

    谢砚怀身穿一袭蓝色御赐蟒袍,肩膀宽阔,腰间勒一条玉带,衬得他整个人清贵而沉稳。

    那双眸子却仿佛天生没有温度,淡淡打量她一眼。

    沈清筠忙低头用帕子擦去脸上雨珠,只觉狼狈极了。

    下一瞬,谢砚怀抬步朝她走来,解下身上的白色披风罩在她身上,又伸手接过伞,亲自打在她头顶。

    沈清筠惊诧之下竟一时忘了拒绝,反应过来时,披风已经在她身上。

    许久没有如此近地见过谢砚怀,他成熟许多,也高大许多,站在她面前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雨水渐大,落在伞上发出闷声,仿佛豆子落在鼓上。

    他的声音也仿佛雨珠一般砸到她心里。

    “谁欺负你了?”

    清淡的,笃定的声音。

    沈清筠好容易压下的满腹委屈不觉又涌上心头。

    她只好说:“没有,只是不小心崴了脚。”

    谢砚怀低头,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似在探究。

    她不觉有些招架不住:“三爷若是没事,我便先告退了。”

    雨声入耳,越来越急,仿佛她此刻的心跳。

    片刻后,他淡淡嗯一声。

    幸好他没有追问。

    转身之际,沈清筠想起身上的披风,正要脱下来,却听到他的声音:“穿着。”

    不容置疑的语气。

    沈清筠顿时不敢再动,只好低声说:“那多谢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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