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朝暮身中剧毒时,是我服下另一半鸳鸯散救他性命。并郑重告诉他,三年后,他需得与我成亲,否则我会死。
那时他跪在地上,言辞恳切:“朝暮此生必不负青鸾。”
为感念我的救命之恩。
他将我带回京都,宠成人人羡慕的女娘。
三年后,我向他提起成婚之事。
他却用我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警告我:“苏青鸾,你救我一命,我当护你一世周全,但成婚不可马虎,我既是将军府独子,自然要为将军府的未来打算。”
“待我明媒正娶主母进门,自会给你一个贵妾的名分。”
大婚那日,他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身后的新娘轿撵摇摇晃晃。
而我被一副黑木薄棺从将军府后门抬出。
红白喜事迎头相撞,他眉目不爽,又在看到我的贴身丫鬟小桃时,踉跄着从马上摔下来,声音颤抖:“这棺椁里面的人是谁?”
......
服下鸳鸯散的时候,师兄便告诫过我。
“自古男子多薄幸,你服下这鸳鸯散,便是将所有的毒引到自己身上,他便成了药引,毒素在你身上积累三年,便需他与你解毒,若是那时候,他负了你另娶他人,噬心之痛,药石无医,你又当如何?”
那时候,林朝暮身上的鸳鸯散还未发作。
我懵懵懂懂,看着他日日为我采花。
在药仙谷十几载,我识遍山中百草。
却对他每日捧到面前的娇艳鲜花,笨拙的喊不出名字。
我想,见过世面的将军就是不一样。
一开始我红着耳根,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到后来缠着他给我讲谷外的故事。
最后,我看着英姿飒爽的小将军,毒性发作。
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
想到那日下雪。
少年将军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却折下一朵梅花,簪在我耳边,温柔的为我掸去头顶薄雪:“世间美好转瞬即逝,但见过花开足以,今日与卿同淋雪,便当你我共白头,青鸾,我不怕死了,我只怕你难过。”
心忽然像被被万千蚂蚁啃噬。
眼看着师兄要叫人将他丢出谷外。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师兄,我想救他。”
师兄恨铁不成钢,但我跪在雪里三天三夜,直到彻底晕死过去。
师兄长叹一声,最终拿出另一半鸳鸯散让我服下。
我是谷里最小的师妹,向来娇气,摘草药时被划伤了手,也要扔下草篓子哎呦许久。
可那日,锋利的刀子捅进心窝,一滴滴血顺着刀锋淌进碗里,我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盼着血淌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我的眼神始终望着床上的林朝暮。
救了我心心念念的小将军。
我早将师兄的话抛之脑后。
他说要同我共白头,又岂会负我?
师兄含泪遵守谷中规矩,与我断了干系。
我跟着林朝暮来了京城。
还记得初来时,一众贵女都对我颇有微词。
说我一个小小孤女,如何配得上战功赫赫的林小将军?
她们许多次为难我。
我不想林朝暮为难,便全部咽进肚子里。
直到一次宴会,我又被几个爱慕林朝暮的贵女们拦住。
看到我头上带着的发簪,是林朝暮用军功向陛下换来的西域贡品时。
她们嫉妒到发疯,将发簪砸在地上,又将我狠狠按进荷花池里。
林朝暮赶来的时候。
我已经快要沉底,迷糊间是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我,紧接着是他宽阔温暖的怀抱。
那次我病了整整半个月,林朝暮在我床边守了半个月。
明明生病的是我,但到最后瘦了整整一圈的人却是他。
我好后,他一杆长枪,一家家踹开了欺辱我的那些女娘的府门。
直到那些女娘全部得到严惩,他才肯作罢。
这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京都。
一部分人,认为他堂堂一个将军,居然伸手管后宅之事,简直有失体统。
但更多的人,还是唏嘘羡慕。
唏嘘原来向来理智孤傲的林小将军,也会有如此鲁莽的时候。
羡慕他不顾世俗,不畏权贵,也要为我撑腰。
就连事后那些被打上门的老臣想要问责。
都被陛下压下来,只说了一句:“林小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当为大丈夫,何苦为难?”
只罚了半个月俸禄,便将此事轻轻揭过。
此事过后,京都无人敢再不敬我。
流言蜚语也从一开始的“自不量力”,“痴心妄想”,“不知所畏。”
变成了后来的,“这孤女命好,林小将军当眼珠子宠着呢!”
人人都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也是。
直到后来,距离三年之期还有半个月。
他也恰好从边关归来。
见他迟迟未有动静,身上的鸳鸯散已经蠢蠢欲动。
我不得已主动向他提出成婚的事。
他却陡然疾言厉色,当场砸了茶盏。
碎片划破我的小臂,鲜红血珠晕染他亲自为我挑选的雪白裙衫。
然而昔日那个承诺要护我一生,打个喷嚏都会紧张到不行的男人。
此刻却视若无睹。
他用我从未见过的冷漠眼神警告我:“苏青鸾,你救我一命,我自会护你一世周全,但成婚......我是将军府独子,自然要为将军府的未来打算。”
“待我明媒正娶主母进门,自会给你一个贵妾的名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刚想提鸳鸯散的事。
他身旁的小厮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后。
他便匆匆忙忙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用无奈又疲倦的语气警告我:“京都不比药仙谷,朝堂波诡云谲,青鸾你懂事些。”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我脑子一阵阵发蒙。
心里却还是不免忧愁,他如此着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情。
我跟在他身后,他走路带风,急到向来敏锐的他,并未注意到身后跟过来的我。
直到来到游廊尽头拐角处,林朝暮拉着一个娇俏的小厮进了旁边的厢房。
我还未来得及凑近,便听到他情意绵绵的声音:“霜寒露重冷的紧,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