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平静地说：“只怕到时候被午门斩首的，是你们而不是我。”

    见我吃了东西还不愿自尽，顾景深的脸瞬间拉了下来，愤怒地呵斥：“顾文君，你别给脸不要脸！”

    父亲也面目阴狠，威胁道：“你犯下重罪，横竖都是个死。多活两天，也不过是在牢房里多受一天罪。如果你不愿意自尽，保全景深的颜面，我会让你死也不得安生！”

    父亲与顾景深的恶毒，远超我的想象。他们继续威胁，说我死后要将我抛尸荒野。像我这样被卖过的奴仆，肚子里怀着野种的废物，偷盗皇宫宝物的小贼，不配葬入祖坟。

    对于这些辱骂，我依旧沉默。以禁军的办事效率，估计很快就能查清真相。最早明天，最迟后天，我就能走出死牢。父亲和顾景深，已经嚣张不了多久。

    见我久久不说话，顾景深终于不耐烦了，尖锐地吼道：“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死不死?！”

    牢门外，传来太监的嗓音：“陛下驾到！”

    身着凤袍的萧慕婉，在两个亲随的陪同下，缓步走进死牢。上到兵卒牢头，下到死囚里的罪犯，纷纷行叩拜之礼。

    我一时有些发懵。等回过神想要叩拜时，萧慕婉已经温声开口：“你身子不便，不必跪了。诸位也都平身吧。”

    刚站起身的顾景深，立刻凑到萧慕婉身前：“侍从顾景深见过陛下。”

    萧慕婉冷冷地瞥了顾景深一眼，并未答话。旋即，她的目光落在父亲身上：“你是谁?”

    父亲这辈子也没见过大人物，突然见到女帝，吓得一个劲叩头，连话都说不明白。

    顾景深代为答道：“她是侍从的父亲，因居无定所，随侍从前来宫中求个住处。”

    萧慕婉微微点头：“原来是文君的父亲。来人啊，立即收拾出一处别院，用来给二人居住。”

    顾景深和父亲大喜，连忙叩拜道谢。

    萧慕婉依旧没有搭理两人，而是从牢头手中接过钥匙，亲手替我打开牢门：“跟朕走吧。”

    我有些茫然，被两个太监搀扶着，莫名其妙跟着萧慕婉一起走出死牢。待来到一处奢华行宫前时，萧慕婉停下脚步。

    她牵着我的手，一双威严的眼眸中，含着脉脉温情：“文君，近日里朝廷出了大事，朕万难抽身，因此让你受了磋磨。从今以后，你就是皇夫，居住在这仁安宫内。待朕忙完手头事宜，再来为你举行册封典礼。”

    我与萧慕婉之间，本是一场露水情缘。如今从后宫最底层的侍从，忽然成了皇夫，我心中更是惴惴难安。

    我缩回被萧慕婉攥着的手：“陛下重恩，在下难以消受，请陛下收回成命。”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就连宰相都能因谋反而被诛杀，我根本把握不住。更何况，我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要平静安稳地活着。

    被我拒绝的萧慕婉，深邃的眼眸中竟闪过一抹委屈：“文君，你竟如此狠心，要弃朕于不顾吗?”

    我没想到，作为万人之上的女帝，私下对我时会有这般模样。看着她一脸的疲惫与委屈，我一时间竟有些心疼。鬼使神差下，我低着头，答应了萧慕婉的请求。

    萧慕婉欣喜万分，当即带着我进入寝宫，并亲自为我挑选丫鬟仆人。仓促将我安排好后，萧慕婉就匆匆出了门。

    服侍我的女官，轻叹了一声说：“近日里，朝中大臣串联谋反，陛下已经几个昼夜没有休息。陛下如此疲惫，仍对君上心中挂念。怕是日后不久，君上就能荣升为皇夫。”

    我愈发觉得困惑：“我与皇上素未谋面，仅仅有一夜露水情缘，她为何会对我如此钟情?”

    女官不由得笑了：“回君上的话，后宫之中有侍卫三千，锦衣卫一千，这些人从进宫到死，都几乎没有任何优待。您仅仅入宫几年，就能随意出入皇宫，还有银子在城外安家，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经女官这么一提醒，我才觉得事有蹊跷。入宫不久以后，周围人就对我处处关照。我本以为，是自己人缘好。现在看来，似乎并不仅仅是如此。

    我从女官口中得知，自我入宫不到一年，就受到了萧慕婉的关注。她得知我出身贫寒，受尽苦难，因此提高了我的薪酬。没曾想，我得到财物后，日子过得依旧清苦，且把钱大都接济给了家人。自那以后，萧慕婉就动了纳我为夫的心思。只是宰相党羽势大，若是草率将我纳入宫中，并给予过分恩宠，怕是会害了我。

    因此，在清除掉宰相党羽后，萧慕婉才立即将我接入后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