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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眼前视线突然变得不清晰了。

    我忽然想起,和裴行渡成婚三年,他总是喜欢抱着我说:

    “阿芷,替我生个孩子。”

    “若是个男孩,我便教他骑马射箭,势必要做这世间顶天立地的男儿,和我一起护你。”

    我佯作生气,“女儿难道就不好吗?”

    他笑,“女儿像你一般,自然也好,只是要愈发精心呵护,捧作我们的掌上明珠。”

    直到第三年,我终于被诊出有了喜脉,欣喜不已。

    “阿渡,我可不可以不再取血了?”

    “不可。”

    他不假思索地拒绝,立刻柔声道,“只是取一点血而已,却能救母亲性命。”

    而今才知,这个我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不过是别人的药引。

    我小产那天,犹记得是裴行渡亲手端给我的安胎药。

    我觉得那日的汤药有些发苦,他只道是熬的太久了,加些蜜糖就好了。

    他一勺一勺地喂我喝药,笑着摸了摸我的小腹。

    “夫人和宝宝等我回来。”

    一切和一个寻常的早晨没有任何区别。

    等到裴行渡下朝回来时,我已经腹痛如绞,发了血崩之症。

    他眼眶猩红,大怒着发落了照看我起居的人。

    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孩。

    他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

    “阿芷,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他说不忍让我伤心,连那孩子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让我见到。

    郎中说,这次小产我伤了根本,很难再有身孕了。

    从那之后,我无数次做梦,梦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举着梅花枝朝我跑来,咿咿呀呀地喊我“娘亲”。

    可等到我抱住她时,却发现她的身体已经变得透明,就这样消逝在了我的怀里。

    每每从梦中惊醒,我都会大哭不止。

    我时常自责自己那段时间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甚至愧疚得日日跪在佛龛前,向我的孩子忏悔。

    直到林寒落残忍地告诉了我真相。

    至此,所有谎言都被揭开。

    我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掌掴了她一巴掌,又一巴掌。

    “这一巴掌,为了纪念我死去的女儿。”

    “这一巴掌,给早就应该死在清净庵的你。”

    林寒落震惊地捂住脸,怔了片刻,尔后忽然笑了。

    她眼底划过得逞的恶意,“你知道吗?失去理智的女人,真的会变得很蠢。”

    下一瞬,她后退了几步,扑通掉进了后院刚刚解冻的冰湖中。

    彼时,从外面赶来的裴行渡恰巧进门。

    他毫不犹豫地跳下湖,拼命朝着林寒落游去。

    林寒落很快就被救上来了。

    她穿着浅色的薄衣,被水打湿后,几近透明,双手环胸哭得梨花带雨。

    裴行渡毫不犹豫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袍,紧紧抱住她。

    看到她被湖底的礁石划伤了手,裴行渡心疼地揽她入怀。

    “裴哥哥,你不要怪夫人,是我自己惹夫人误会了,夫人略施小惩是应该的。”

    裴行渡忍无可忍地冲我吼道:

    “落落与你不同,她身子弱,受不得伤,你何必如此容不下她?”

    我冷漠地垂眸,“你就这般相信她。”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抱着林寒落一步步走回了屋内。

    无论如何,他都会维护她。

    而我报复的念头,也在一点一滴变得愈发清晰。

    裴行渡与我冷战了整整四日。

    四日后,是林寒落进门的日子,府里四处张灯结彩。

    他终于肯来见我,缓声道。

    “阿芷,我希望你以后能够容得下落落,落落说原谅你,那件事就过去了。”

    “我与她喝杯酒就回来,绝不过夜,你等我……”

    “你去吧。”

    我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

    不等了,再也不等了。

    我扔掉了他送我的发簪,仰头望向天空。

    今日果然是阴雨天,天上乌云密布。

    裴行渡并没有回来。

    窗影上不断倒映出二人纠缠的身影。

    而我就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缠绵悱恻的声音。

    内心再也掀不起波澜。

    历经九道天雷后,或魂飞魄散,或飞升上神。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和裴行渡再也没有关系了。

    心脏一阵剧痛猛烈袭来,我闭上眼睛,终于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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