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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果然没过两天,邹恒就给我打来电话。
“淑华,你女儿女婿这是要干什么呀?好端端的,安澜怎么要改姓邹了?”
“昨天找我,说要办什么改姓酒,哎,你劝劝她吧,要不是我拦着,小芳都准备跟她摊牌了。”
大概是上了年纪,他觉得当年有点愧对我,一副为我和安澜着想的样子。
我不冷不热地说:
“还能干什么?看不上我给的仨瓜俩枣,想认回你这个有权有势的爹呗。”
邹恒苦笑:
“当初也是我不好,非要去领养一个孩子,结果……又把孩子丢给了你一个人。”
“年夜饭那次其实我不想去,小芳非要去,那些礼也是她做主收的。她这人你也知道,喜欢贪小便宜,但真要动了她的利益,她肯定是不干的。”
“昨天听说安澜要改姓,小芳在家骂了半个小时,差点就要给安澜打电话去吵了,幸亏我及时拦住。”
“我觉得这事儿,还是得你开口,你跟她最亲,换别人来说,她可能接受不了。”
我笑笑:
“她又不是孩子了,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我一直怕告诉安澜身世的真相会对她不好,其实是我想多了。
她长大了,主意多了,不再是那个寒冬腊月被抛弃在福利院,需要我保护的孩子了。
“林芳要摊牌你别拦着,随她去。”
林芳向来牙尖嘴利,讲话不顾人面子,由她去说,效果最好。
我撂下这句话,也不等邹恒回答,就挂了电话。
林芳没让我失望。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上百通未接来电,还有无数条文字信息。
我随便点开了几条:
【妈,这是怎么回事?芳姨说的是真的吗?】
【我不是你和爸亲生的?】
【这怎么可能呢?你给我花那么多钱,我怎么可能不是你女儿?】
【妈,你把房子卖了?你现在住哪呢?】
【妈,乐乐这几天哭着要外婆,您在哪?我和安澜去接您。】
这条是周宇帆发的。
剩下的信息我懒得看,把安澜和周宇帆拉黑了。
安澜联系不上我,想起来给宋芸打电话。
宋芸举着铃声不断的手机看向我,我冲她摇了摇头,她叹口气,也把安澜拉黑了。
“你今后怎么办呢?要不就在我这住着?对了,咱们出国玩一趟吧,我有认识的团。”
宋芸没有儿孙要侍弄,比我过得轻松,这么多年也攒了不少钱,经常出去旅游。
我虽然也有积蓄,但精力都被拴在家里,没空出远门。
宋芸在老年大学学过摄影,端着沉甸甸的相机给我拍照,每一张照片上,都留下我的笑容。
宋芸说:
“淑华,我挺佩服你的,如果是我遇到你现在的处境,我都不敢想自己会有多难受。”
其实我怎么会不难受呢?
可我没多少日子能活了。
趁还笑得动,我要多笑笑。
我这一生啊,要哭着来,笑着走。
我得病的事还是没能瞒住宋芸。
因为已经是晚期,有时候疼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呕吐也是常有的事。
有一天我们在公园喂鹿,小鹿温顺可爱,却在吃完我手里的鹿饼之后,趁我背过身去突然踹了我一脚。
宋芸吓了一跳:
“哟,这小家伙,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话刚出口,她忽然顿住了,大约是怕我想起安澜。
我正要说话,却喉咙发痒,用纸巾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完了拿开纸巾,上面打开纸巾一看,上面染着星星点点的血。
宋芸的眼圈红了。
她喃喃地说:
“怎么会这样呢……”
我们提前结束了行程。
回程的路上,宋芸刷着手机,忽然盯着屏幕叫了起来:
“淑华,这不是安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