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见我发愣,我妈那温柔的面容有些僵硬。怎么,林嫌你不愿意?妈妈一向最疼你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听话?
我爸平时一直叫我赔钱货。
动不动就打骂我。
可我妈不一样。
每次我爸拿沾盐水的竹条抽我,我妈都会拦一拦。
然后看着我身上的皮开肉绽的伤痕和磨血的鞋印,都会叹气,说我爸太狠了。
她会用鸡蛋给我敷被打肿的双眼。
还会用棉签给我擦消毒水。
可提议将我塞进行李箱的是她。
嫌我死在新年晦气的是她。
将我卖给早死的傻子做媳妇的也是她。
明明相比弟弟,我是那么懂事。
知道爸妈赚钱辛苦。
懂事地将自己缩在行李箱,为他们省下车票钱。
懂事地竭尽全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使检票员不发现我逃票。
可我再懂事又有什么用呢?
还不是被遗忘冰冷的行李箱。
还不是只换来那句:丫头性子极其顽劣,为了抢她弟弟的玩具,摔死了。
所以,这次,妈妈,我不想再懂事了。
我摇摇头,故作不解地问。
可是,妈妈,弟弟身体比我更小,他钻进行李箱更容易啊。
我妈脸上浮起一丝尴尬。
但又想到一向对她乖巧顺从的我。
突然之间反驳她。
又变得有些不悦。
你怎么这么不安好心?弟弟还小,在行李箱待上二三十个小时,出意外怎么办?
我哑然失笑。
原来。
他们也知道长时间待在密闭空间可能出意外啊。
那我呢,妈妈,你们不担心我出意外吗?我问。
我妈眉头一横。
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做姐姐的难道不应该让着弟弟吗?非要害弟弟替你受苦?
我鼻尖酸涩。
明明躲在行李箱逃票省出来的钱。
就是给弟弟买新球鞋啊。
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我害弟弟替我受苦?
脑海中浮现起爸爸喝醉时,拿着皮带去抽不做作业打游戏的弟弟。
我妈拼命抱住我爸的腿拦着。
被我爸一脚踢开。
我心疼地护住我妈。
到最后,爸爸所有的怒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
那一晚,我的额头被烟灰缸砸出一个洞。
暗红的液体止不住地流。
我就像个失去生命的破布娃娃一样,奄奄一息躺在厕所墙角。
可妈妈只顾着护住抱着游戏机的弟弟。
未曾分给我一个眼神。
这次,我不想替任何人受苦了。
我平静地说:逃票省下的钱,不是用来给弟弟买球鞋的吗?为什么让弟弟钻行李箱是弟弟替我受苦?
我妈又愣住了。
显然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层关系。
一旁的我弟似是觉得很好玩,来了句。
妈,我可以躲在行李箱,我是男子汉,不怕黑的,也不像姐姐这么娇气。
我松了口气。
这次,轮到弟弟承受我前世的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