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将军府
明将军府很大，位于城东的朱雀大街中心处。府邸坐落东北朝西南，门口两只黑色的石狮矗立，门台上方的匾额行书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门楣楠木浮雕雕的是祥禽瑞兽纹。
明潇跟随明廷逸过了几级台阶，进了前厅。
前厅院里有个练武的方台，方台四周有放置兵器的木架庄，看得出皇上对大将军的看重。
不愧是柱国将军府，一砖一瓦都极为讲究，来往的仆人穿着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料子，她在心里叹道。
明潇走入前厅，一堆人的人等着她们。
堂中人都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真正的明家嫡女。
远处走来的女子一身粗布麻衣但掩不住她玲珑的身段。
女子抬眼看过来，明明暗暗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整个人就像一块水中的美玉晶莹剔透！
明潇在距她们三尺左右的距离停下。
荆钗布裙掩不住冰肌玉骨，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杨柳细腰，美艳不可方物。
唯一的缺点恐怕就是那双眼睛，眼睛是细长的桃花眼，惊艳美丽，但眼神冷冽毫无一丝笑意，整一副波澜不惊淡然处之的模样。
明老夫人坐在高座上，右边下首的位置是明家当家主母张冰冰，旁边站着是将军府的三姑娘明乐。
明廷逸为明潇介绍府中众人。
明廷逸有三个通房，四个小妾。
明家当家主母是当朝礼部侍郎之女张冰冰；明潇的母亲去世后，明廷逸并没有从三位妾室中扶正一位，而是另外娶了一位夫人；原礼部侍郎的女儿，她因为早年与一穷书生相爱，被侍郎拆散后一直未嫁，而当时的明老夫人找人算命说她好生儿子，因而上门求娶；只可惜，原本是冲着想生个儿子才娶的，哪料张冰冰过门数年并没有怀孕，明廷逸私下算命才知道自已命中无子，他不信命又接连收了几个通房，无一有孕，如此折腾了几年，他累了也认命了。
家中几个女儿，都是小妾通房所生；明潇的母亲嫁给明廷逸几年都无所出，明廷逸纳妾后接连生出两个女儿，明潇的母亲和另一个妾室差不多时间怀孕；明潇出生时，家里已经有三个女儿了；大女儿明慧今年二十已出嫁，二女儿明心今年十八已出嫁；唯有三女儿明乐今年十七和明潇通岁。
因为张冰冰无子，三女儿明乐的姨娘生她时难产而亡，明廷逸把她记到了张冰冰名下，一直由张冰冰教养长大，明潇不在府，她因此成了名副其实的嫡女。
明潇理了理明家的关系，还好！不复杂，只是这便宜父亲女人太多了，妥妥的渣男。
“这是你祖母”，明廷逸指着高堂上的老夫人告诉明潇。
明老夫人今年六十多岁了，穿着一件黑色外衫，她身材有些清瘦，鬓发如银，笑容可掬。
“见过祖母”，明潇弯腰行礼。
“四丫头快起来，你受苦了”，明老夫人笑容可掬的唤她，一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成色极好的镯子给她。
一只碧绿色的翠烟镯，成色极好，一看就是宫中赏赐之物。
“谢谢祖母”，明潇接过镯子，随意扫了一眼就把镯子递给了花月瑶。
她心里对老夫人没有一丝好感。
众人都愣了，长辈所赐之物理当尊重应要立即戴上的，怎么能交给一个丫鬟呢？
明老夫人心中有些不高兴，但她没有出声；她看着这个嫡孙女，看着她和儿子那一样的长相，就连那颗眉中小痣都一模一样，只那双眼睛却像极了月氏，她又有些感慨；她虽然希望有个男孙，但孙女她也喜欢，当年月氏因为不能生，她有为难过她，但从没想过要她的命，只想让她下堂，但月氏心思郁结，久结于心，产后一月就自杀而死；这么多年她也有过后悔，为此她深居简出，常年吃斋念佛，只为减轻心中的负罪感。
她身L不算太好，她原有三个儿子，但在二十年前，姜国和桑国爆发了一场大战，战火燎原；明老将军带着三个儿子出战，那一场大战异常惨烈，各路江湖豪杰，能人异士纷纷参与，死伤极其惨重；明老将军和两个儿子战死；只有明廷逸伤重被明潇的母亲所救才活了下来；死去的两个儿子早已成亲，名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他们的妻子见丈夫死亡，要求明家给了放妻书让他们各自改嫁，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几个孙女早已出嫁，唯有一个孙子明涣在家，今年二十二岁，尚未成亲。
看到明潇的动作，明廷逸皱了皱眉头但他也没出声。
明潇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家人，明廷逸喜欢长得好看的的女人；他自已曾经就是这上京出名的美男子，找的夫人小妾都很好看，生出来的女儿个个如花似玉。
今天她第一次回家，而明老夫人好面子，为显出她对这个嫡孙女的看重，要求这些嫁出去的女儿都回来了。
“这是你母亲”，明廷逸指着身穿淡紫色绸衫的张冰冰对明潇道。
张冰冰年约三十七八左右，容颜清秀，一双大而灵动的眼睛，为她增色不少。
“见过夫人”，明潇淡定行礼。
“要叫母亲”，明廷逸纠正她。
明潇抬起眼皮凉凉的扫了一眼张冰冰后，视线就定在明廷逸身上:
“我的母亲只有一个，都死了十七年了，她算我哪门子的母亲？”
声音凉薄清冷。
她此话一出，众人一脸惊讶之色，甚至有几个已经在窃窃私语:
“好个没规矩的丫头，果然寺庙长大不懂规矩”
“刚回来就摆架子”
“说这话有些丢人”
明乐内心一喜，嫡女又如何，瞧她那副没规矩的模样，父亲不会喜欢的。
她悄悄翘起来了嘴角。
张冰冰脸色有些难看，她呆呆的望着明潇。
似乎不敢相信看着这么清冷的姑娘会说出这么没规矩的话来。
明老夫人则是一脸的惊讶，随后脸上带着一股子怒容，但她忍着没发火。
明廷逸重重一哼，整个前厅立马变得一片安静，无一人敢出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明廷逸脸色沉了沉，看着明潇耐心道:
“她是将军府的夫人，是为父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应该叫她母亲”
明潇眼帘微掀，薄唇轻轻一张:
“哦，生我的只有我娘亲，养我的是寺庙里的奶娘，可她们都死了；明夫人是父亲娶的妻子又不是我娶的妻子，请恕我不能叫她母亲”
话语清幽，眼神清冷，这一番话下来，只有一个意思，她只会叫生她养她的人母亲。
“你……”
明廷逸想发火，可听到明潇提到寺庙，他压住怒火，改口对张冰冰道:
“算了，夫人明天安排嬷嬷教导一下小四规矩吧！不然这样会被人耻笑的”。
“好的，我来安排”，张冰冰缓过神回答。
明廷逸继续为她介绍着:
“这是大堂姐明素，这是大堂姐夫……“
“这是二堂姐明依，这是二堂姐夫温……”
“这是你大姐姐明慧，这是大姐夫……”
“这是你二姐姐明心，这是二姐夫……”
这几个女子个个都很漂亮，明潇看得心里暗暗点头，对她们的夫君却是没注意看也没注意听，根本不知道谁谁谁？
被点到名的几个女子纷纷前来对明潇行礼，她们虽是庶女，但因着明大将军的威望，嫁得都不差。
“这是你三姐姐明乐，和你一样是嫡女”，明廷逸又指着站他旁边容颜姝丽的姑娘，她是最后一个没介绍的了。
那位姑娘穿着一身穿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上衣，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风鬟雾鬓，发中别着各色珠花簪，脖颈上，手腕上都戴着各种佩饰，眼神清亮有神。
是个小美人呢？好看是好看，只是这头上的珠宝太多了吧！
大桑国国强民富，女子都喜欢盘发，盘成各种发包，方便插记各类珠宝，以显示自家的富有，但未成婚的姑娘盘发时都会留上一层薄薄的刘海，已婚夫人则是把整个额头都露出来戴上些许额饰彰显富贵。
“四妹妹”，明乐上前想要牵起明潇的手。
明潇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避开她后冲她点点头:
“明三姑娘”
听到她的称呼，明乐微愣了一下，委屈道:
“可是姐姐我哪里没让好，四妹妹为何这么唤我”
听她这么说，张冰冰走下来轻轻拍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明廷逸放下茶盏，对明潇道：
“小四，你要叫她三姐姐”
明潇伸了个懒腰懒懒开口：
“我在寺庙长大，我娘亲只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姐姐妹妹？”
说完她不顾众人的脸色继续道:
“还有我的院子在哪？我累了想休息”
明廷逸脸色铁青，他瞪着明潇:
“你在家中排在第四，她排第三，你应该叫她姐姐”
明潇轻哼一声盯，清冷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她盯着明廷逸冷冷道:
“父亲，十七年了，我今天第一次回家，你非得如此吗？”
冷冰冰的话语明廷逸及众人再次震住了。
四姑娘好大的胆子，刚回家居然敢对父亲这么说话，如此作为实为不孝。
明老夫人敲了敲柺杖冷眼瞧了瞧明廷逸，似乎想看他怎处理。
明廷逸愣了半晌不说话，怒目瞪着明潇。
但明潇只是盯着他一眨不眨，丝毫不让。
很久后，明廷逸才朝张冰冰开口：
“夫人你安排吧！孩子累了”
张冰冰点头对明潇道:
“四姑娘，我带你去芳华苑”
说完她抬脚准备往芳华苑去。
明潇脚步都不抬一下，直接往旁边椅子上坐下慢悠悠道:
“不去芳华苑”
“为何不去”？明廷逸不解了，这又闹什么？
“我要我娘亲的梧桐苑”
她曾听说过，梧桐苑是她母亲生前住的院子，坐南朝北；那里，曾经是整个将军府最好的院子；院内有一株很大的梧桐树，是她母亲来到将军府亲自种下的，她当初是带着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种下的；到后来几年那梧桐树成了她寂寞忧伤时的慰藉。
“那里很破败，你是嫡女不适合”，张冰冰为她解释。
明潇心里清楚，自母亲死后那院子被封锁，变成冷院，早已破落不堪，所有与母亲有关的东西都已消失，找不到一丝一毫母亲生活过的痕迹；可那又如何，既然她回来了，她就是要来这将军府看看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天色还尚早，我也有时间等，请夫人安排人清理吧”，明潇端起茶水掀开盖子，对着茶杯轻轻吹了吹。
周围的姐妹看着明潇第一天回家就摆嫡女的架子，看样子是极其不好相处的，一时间个个屏气不吭声。
谁敢让她住梧桐苑，传出去，明家面子都丢尽了。
而明老夫人还是冷冰冰的望着明潇不发一言。
“啪”，明廷逸重重的放下茶杯，明乐忙上前为他捏肩膀。
“父亲别生气，四妹妹想必不是故意的，我去劝劝她”
两个女儿一对比，还是养在身边的姐姐更懂事，明廷逸愧疚的心很快偏向明乐了。
明乐上前对着明潇：
“四妹妹，听母亲的话，那芳华苑很大很漂亮，是母亲特意为你收拾过的，很适合你”
明潇未曾分她半分眼神，她盯着张冰冰，神色冷然：
“明夫人还不安排吗？等天黑就来不及了，到时我可以去附近的官府借住一晚”
明廷逸脸色很不好看，他沉着脸瞪着她。
张冰冰见他不说话，又望了望老夫人，她也没有任何表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潇放下茶盏盯着明廷逸眼都不眨一下。
僵持了一会儿，明廷逸站起来甩甩袖子:
“夫人去安排吧”，说完他转身扶着老夫人离开了。
明老夫人一句话未说起身随着明廷逸的搀扶离去，至始至终她都未再和明潇一句话
看着明廷逸和老夫人离开前厅，几个庶女都散了。
明乐转头对着明潇笑脸盈盈：
“四妹妹，你才刚回来，这样好吗？”
明潇淡淡斜了她一眼不说话，站起身带着花月瑶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