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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八章

    陌生药液被强行注入他体内,那半个月,他仿佛置身炼狱。

    每时每刻,血肉被撕扯、搅动,剧痛如潮水般涌来,无休无止。

    即便如此,为了萧清瑜,他咬牙撑了下来。

    后来,神医被他的执着打动,愿出手相救。

    条件是以他为药引,将她体内的毒转移至他身上。

    他未有半分迟疑,毅然应下。

    这,才是他如今命不久矣的真正原因。

    不只肺疾,更因当年为救她而身染剧毒!

    可此刻,他已不愿与她争辩。

    即便说出真相,她也不会信,何苦自取其辱。

    萧清瑜似觉察自己言语伤人,语气缓和道:

    就算你不说谎,我对你的爱也不会变,你无需编这些话讨好我。

    她取出那精致的檀木盒。

    那日是你的生辰,我从未忘,这是给你的礼物。

    盒内金发冠在余晖下熠熠生辉,雪莲纹路勾起他无数回忆。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将他打回冰冷现实。

    阿桓,我能用这发冠换回我们的定情香囊吗小泽说,他需要它宁神......

    原来,这一切只为取走那香囊。

    他默默递过香囊,她接过后笑得欣慰。

    阿桓,等你出宫,我定会补偿你。

    他未再听下去。

    她身影消失后,天边乌云密布,小雨淅沥而下,落在苍白的脸上。

    他分不清那是雨还是泪。

    他蹲下,抚摸着那些纸制的雪莲花,一切都是假的。

    她的爱,也不过是幻梦一场。

    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纸花。

    再醒来,他躺在药肆中。

    医官叹道:

    你昏迷两日!离开苦役营才五天,怎虚弱至此我不是让你安心养病吗

    陆景桓淡笑:

    多谢您操心,可这便是我的命,多活一日已是赚了。

    他取出那发冠,递给医官。

    此后,他不再需要它。

    回到陆府,已是深夜。

    府内灯火通明,下人扛着箱子进出,箱上挂着大红喜花。

    老爷为二少爷聘礼,几乎掏空家底,连祖传明珠都拿出来了!

    夫人还绣了五套婚服给二少爷挑呢!

    那养子可惨了,老爷什么都没给他准备。

    二少爷才是嫡子,他个罪奴哪比得上!

    侍女们议论着,见他走近,慌忙散去。

    陆景桓一步一步踏在皑皑白雪上,鞋底踩出吱吱的声响。

    他缓缓走进这座他曾居住了大半生的宅院,最终停在长宁轩门前。

    这里,曾经也是他的家。

    此刻,院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甚至比当年长兄获封天下第一才子时还要热闹几分。

    下人们手持扫帚,小心翼翼地清扫着地上的积雪,生怕一点冰霜玷污了陆云泽的出行之路。

    明日,既是他陆景桓入宫与齐王妃成婚的日子。

    也是陆云泽入赘萧府、与萧清瑜结亲的大喜之日。

    长宁轩内,灯火通明。

    透过半开的窗棂,陆景桓清楚地看见爹娘与长兄围在陆云泽身旁。

    他们正专注地为他挑选明日婚礼的喜服,细心地准备着婚宴所需的每样物件,脸上洋溢着幸福与期待。

    然而,他们沉浸在这份喜悦中,竟无人察觉陆景桓已整整一天一夜未归。

    陆云泽笑得灿烂,亲昵地挽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

    爹娘,你们把陆氏所有的金银珠宝都给了我,那大哥怎么办我怪心疼他的。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陆景桓只觉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得迈不开步。

    他明知他们不会说出半句让他宽心的话,却仍忍不住想听听,他们还能如何伤他更深。

    大哥他不需要那些,他哪能跟你比。

    爹爹声音低沉,语气冷漠如冰。

    确实如此。

    长兄点头附和,毫不犹豫。

    唯有娘亲迟疑片刻,才缓缓道:

    他有福运护体,那便是他最大的依仗,不必为他操心。娘更担心你,小泽。

    陆云泽闻言,感动得泪水盈眶,一家人紧紧相拥,温情脉脉。

    陆景桓站在雪中,像个局外人,冷眼看着这幕虚假的温馨戏码。

    寒风如刀,割过他单薄的身躯,将他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暖意彻底吹散。

    他轻轻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走回静心苑。

    同样是大婚前夜,静心苑与热闹整洁的长宁轩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寂静得令人窒息,院门前积雪厚重,无人问津。

    陆景桓气力已尽,推开院门时险些跌倒。

    破旧的屋内,仍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这座小院如他一般,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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