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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曾经,他是爹娘的掌上明珠。

    作为陆氏一族最小的男丁,整个家族都将他视若珍宝,疼爱得无以复加。

    他居住的院落被命名为永宁轩,寓意平安长久,寄托了家人对他无尽的期盼与祝福。

    还在他牙牙学语、连路都走不稳时,爹娘便为他备下了满屋的珍宝奇玩。

    金银玉器琳琅满目,绫罗绸缎堆积如山。

    长兄更是不惜跋山涉水,遍访名匠,寻来一块稀世寒玉,耗费数月雕琢成一座温润如水的玉床。

    自那以后,他的院子里常年弥漫着幽幽清香,冬暖夏凉,舒适得让人流连忘返。

    陆云泽是爹娘见他孤单,特意从外买来的养子,原意不过是想给他添个玩伴。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多了个兄弟。

    甚至为此兴奋了好些时日,逢人便说自己有了亲弟弟。

    然而,陆云泽却声称自己身负天命。

    若得不到陆氏与萧清瑜的爱,便会命丧黄泉,魂魄尽散。

    他说的话,竟一一应验,成了铁一般的事实。

    从那之后,所有人的眼里便只剩下了陆云泽。

    爹娘和长兄将原本属于他的家财、珍宝,甚至那份浓浓的亲情,全都毫不犹豫地给了陆云泽。

    就连从小与他形影不离、对他说一不二的萧清瑜,也开始整日守在陆云泽身旁。

    生怕他有一丝闪失,彻底将他抛诸脑后。

    多年过去,他终于看透了家人和萧清瑜的真面目。

    他明白,他们从未真正爱过他,甚至连半点真心都未曾有过。

    而他们之间仅存的那点血脉牵绊,也在他被冠上叛将之子名头的那一刻。

    彻底崩塌,化作尘埃。

    陆景桓拖着那条伤腿,一步一挪地艰难前行。

    寒风刺骨,雪花如刀。

    大雪纷飞中,他直到深夜才终于抵达陆府门前。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冻得嘴唇发紫,才有个老仆慢悠悠地走来开门。

    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平淡而冷漠:

    大少爷,老爷说了,您刚从苦役营回来,若走正门恐会冲了府里的气运,请您从侧门进。您的住处也重新安排了,在偏远的静心苑,适合静养修身。

    另外,大公子还特意交代,您回来后最好待在自己院子里,别随意走动,以免惊扰了二少爷的清静。

    陆景桓闻言,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但他未多言,只是低声道:

    好,我知道了。

    推开静心苑的门,迎面而来的是院中怒放的腊梅。

    花香浓郁扑鼻,枝头挂着点点雪花,美得刺眼。

    陆景桓自幼对花粉敏感,每逢花开便会鼻塞难耐。

    可陆云泽却偏爱这些花草,甚至曾央求爹娘在府中遍植花树。

    他只得屏住呼吸,快步穿过院子。

    尽量不让自己沾染上那恼人的花粉,免得旧疾复发。

    回到那间简陋的厢房,他小心翼翼地脱下鞋袜。

    那双早已伤痕累累的脚因长途跋涉而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连皮带肉被粗糙的布袜撕下,露出森森白骨。

    他疼得额头渗出冷汗,嘴唇被咬得发白,却硬是咬紧牙关,未发出一声呻吟。

    简单包扎后,他躺上那张咯吱作响,满是霉味的木床。

    闭上了疲惫不堪的双眼,脑海中却翻涌着过往的种种。

    半夜,他被一阵尿意惊醒。

    静心苑地处偏僻,远离主院,他提着昏黄的油灯。

    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宅院里摸索前行,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正厅时,爹娘和长兄的对话如针般刺入耳中。

    娘亲哽咽着说道:

    那齐王妃虽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可性情乖戾,前几任夫婿都被她克死了。若让云泽嫁过去,只怕性命堪忧,我如何舍得我的心肝受苦

    爹爹叹息道:

    没办法,圣旨已下,云泽和景桓,总得选一个送去应命。

    长兄漫不经心道:

    怕什么景桓在苦役营熬了七年,不也好端端地回来了还能提前放出来,可见云泽说得没错,他有福运护体,命硬得很。去了齐王妃那里,最多被休回罢了。他是陆氏嫡子,有我们在,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也对,就这么定了,明日我便入宫面圣,定下此事......

    对话还在继续,陆景桓却猛地攥紧胸口,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鲜血不受控制地喷出,染红了衣襟。

    他捂着嘴,掌心满是粘稠的血迹,眼底一片死寂与绝望。

    苦役营的医官曾断言,他的肺疾无药可医,来日无多,才会被提前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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