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的面孔看起来精巧得像是被能工巧匠细心琢磨而成,此时面颊晕着淡淡的桃红,是最为诱人的青春颜色。刹那之间,他觉得心中真的像有一只猛虎在呼啸一样,鼓噪得他不能思考。当下,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她:“君南芙,一起去吃午饭吧。”
那声音算不上响亮,但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四下里顿时鸦雀无声,男男女女都压抑着看热闹的兴奋,安静下来,想看看这个莽撞到不知自己斤两的小子,将会在御剑堂最高傲的花朵面前如何碰个鼻青脸肿。
君南芙愣了愣,脸色变得通红,以极低的声音道:“张尉,你想干什么?”
“想和你一起吃午饭啊。”张尉答道,莫名的,君南美那压低声音、神色慌张的样子让他觉得心中一阵发紧。
君南芙挪了挪身子,背冲自己那一殿的剑童,对张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速速离开,然后大声说:“我不去,我和你又不熟。”
张尉记得唐谧一直骂他不懂揣摩别人的眼色,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几乎可以从君南芙的眼睛里读出一整串句子,那句子让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以至于声音冲出喉咙的时候显得分外艰涩:“那好吧,再见。”话落,他头也不回,提着剑疾步离开。
白芷薇看着那默然离开的蓝色身影,那样压得低低的头和紧紧握剑的手……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心中怒意骤涌。三两步走到君南芙面前,出人意料地挥出“雾隐”。
几乎透明的长剑在出鞘时连剑光都不会闪烁,淡薄隐约如若晨雾。一缕青丝飘落在地上。君南芙一惊,发觉额前碎发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削去了几缕。
她听到面前那个面色苍白冰冷的少女道:“君南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算计什么,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敌人!”
那少女有着一种天生的、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让她一时间忘记出手还击,直到眼看着那少女走远,才感觉有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唐谧和李冽在食堂找了个角落坐下。
唐谧想了想道:“李冽,你很奇怪。”“你也很奇怪,不正是我的绝配么?”李冽笑着,没有一丝愧色。“我有什么奇怪的?”唐谧反问。
“你根本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心锁重重,好像想得很多。”李冽琥珀色的眼睛锐利迫人。
唐谧心中打了个突,可是虽然心虚,眼神却虚张声势地犀利起来:“为什么这么说?”“感觉而已。你不知道吗,你很难让人不注意到。”
李冽讲话时态度从容,唐谧却只觉得更加疑惑,暗想这样游刃有余的模样难不成是情场老手?略一迟疑又问:“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我的吧。”
“就是因为这个。”他毫不迟疑地肯定。
“可是,坦白说,我可没有找到喜欢你的理由。”
“可是,你也没办法说根本不喜欢我啊。”
“我不喜欢你。”“说得太快,一看就是假话。”李冽仍然保持着微笑。
唐谧一阵沉默,明白这次真的是遇到了对手,交手过招中不得有一式出错,这让她不自觉地提起了迎战的兴趣,摇了摇头道:“好吧,既然如此,咱们就看看最后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吧。”
说完,她孩子般的面孔上绽开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那笑容奇异的炫目,让李冽忽然感觉像是看到了战场上敌人阵营中迎风招展的猎猎帅旗,只要那面旗没有倒下去,就永远会有潮水一般的士兵忘记生死,蜂拥而至。
他这样想着,只觉面前的少女忽然有了一种魅魔般的力量。
36、新来的督导弟子
唐谧饭后回到演武场,四下看了看,没有瞧见白芷薇和张尉,只有自己殿的庄园她们几个小丫头正聚在一起兴奋地聊着什么,便径自走了过去。
几个小姑娘的神色中都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一见唐谧来了,庄园一把拉住她:“唐谧,你和桓澜很熟对吧?”
“还算熟吧。”唐谧莫明其妙地看着她们回答。
“什么叫还算熟?”她旁边一个高个子的女剑童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指数着,“你至少和他一同在玄天阁受过罚,还当过他狮戏的对手,对了,你还被他的魂兽晚上送回过御剑堂。另外,有人见过你们在桃树下聊天,还有还有,在树上也聊过。此外,你们一起去救过被幻蝶袭击的剑童,当天一起在术宗过了夜,对不对?”
唐谧被这份无比详细的情报吓了一跳,几乎以为时刻都有人跟踪,惊讶地盯着那女剑童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那女剑童露出得意的笑容:“你忘了,不论是江湖之外还是御剑堂之内,可没有我李理不知道的事哦。”
唐谧这才想起,这李理就是昨天庄园介绍过的那个鲲鹏帮老大的外孙女,不论是江湖秘闻还是御剑堂小道消息都可以问她。看来此话果然没有夸大,这丫头的确有着自己独门的消息渠道,只是唐谧本是个有秘密的人,而且她清楚地知道,那日她在御剑堂地宫遇到的事,可只能烂在肚子里,因此见到这种消息灵通的人物,心里不禁有些发虚,以开玩笑的口气探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不是仰慕桓澜已久,每日追踪他的行迹?”
李理的脸上显出骄傲的神色,摇摇头道:“我可没那个兴趣,只不过对他有兴趣的人实在太多,他的消息比较容易卖高价,所以才要格外注意搜集。”
“那也要有本事收集才行啊,别人想收集都收集不到呢。”唐谧拍完马屁,继续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理却不上当,笑着摇摇头:“这个么,可是我将来养家糊口的独门本事,不可说,不可说。”唐谧见问不出来,也不再纠缠:“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和他也就这些交情而已。”
庄园瞪大眼睛叫道:“就这些交情而已?你可知道,桓澜和他同殿的女剑童都不怎么说话的,和你还有白芷薇这已经算是交情深了。”“是么?”唐谧想想那个总是喜欢绷着脸的小P孩,觉得似乎有些道理,别说是女剑童,估计就是男剑童和他有交情的也不会太多,于是又问,“到底提这些做什么呀?”
“因为根据李理的最新消息,这回负责给我们督导的剑宗弟子中就有桓澜啊!”庄园的声音不自觉地上扬,圆圆的眼睛明亮异常。
唐谧自然知道,蜀山的传统是指派还在修习的弟子帮助殿判督导御剑堂的剑童,便说:“过去那些督导的弟子架子都好大,仿佛通过五殿大试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这个桓澜啊,只怕架子更大。”
“所以,就需要你和白芷薇帮忙啊。到时候,你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他。”庄园抓住唐谧的手。一摇一摇地恳求。
唐谧笑笑道:“这个没问题,不过李理,你能帮我一件事么?”
“什么事,你说。”李理颇有江湖豪气。
“我想了解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搜集些消息?我出钱也行。”
李理摆摆手:“什么钱不钱的,就当姐姐我送你的见面礼。说吧,要知道谁的?”
唐谧看了看远处另一殿的剑童,轻轻吐出三个字:“君南芙。”
没过多久,慕容烨英带着两个剑宗少年出现在演武场,其中一个相貌俊美却神色冷清,正是众人期盼已久的桓澜。
慕容烨英看了看众剑童,发现白芷薇和张尉不在,正要发问,远远瞧见两人正低着头走过来,便道:“我介绍一下,今年派来负责督导你们的蜀山弟子是王迩和桓澜。”
唐谧把王迩的名字听成“王二”,忍不住“噗哧”一笑,看向那个黑衣的少年。不想那少年也正好听到她的偷笑,向她这边瞄了一眼。而他身边的桓澜则是面无表情,目光投在地上,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唐谧的样子。
慕容烨英接着道:“御剑术是蜀山武功中最难的部分,我自己也未敢说完全掌握,可是其中的要领和口诀,你们在第一年就已经全部知道了。而从这一年开始,你们便要学习如何在御剑术中运用到剑魂的力量。”
唐谧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不自觉地握了握“未霜”。
这剑已经被她在楚国找能工巧匠做过手脚,重新装了一个中空的护手,护手的一面镶着一颗珍珠,按下之后,便会像贝壳一样打开,正好可以把晶铁梳子放进去。
她自己琢磨着,这样大约就可以算是把一副对剑合二为一了吧,却又不能十分肯定这么做是不是真的能让唯一还“活着”的那个剑魂起到作用,而经过这样改造过以后,手中的“未霜”到底还算不算是一把“亡剑”呢?
慕容烨英开始继续解释如何运用心力与剑魂沟通,唐谧听着听着,猛地想起仍然毫无心力的张尉来,抬眼四下看看,发觉张尉正站在不远的地方,一如往常般神情认真地听着。但说不出为什么,唐谧却觉得这个一向熟悉的少年有什么地方看上去不一样了。
讲解之后,剑童们开始各自分开练剑。被指派来督导的桓澜和王迩则溜溜达达地四处巡视,并不和剑童们说什么。
在唐谧看来,这两人真是比过去派来的督导架子还大,心里一阵不痛快,也假装没看见桓澜,兀自练起剑来。
两人走到附近的时候,唐谧就听到那“王二”正闲闲地品评:“那个女剑童的剑法和桓澜你很像啊,出手果决。”
唐谧顺着“王二”的眼光看去,见他是在说白芷薇,心里本还觉得挺高兴的,谁知那“王二”接着又说:“不过,剑法还不及样貌的一半。嗯,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何必学剑呢,弄得一手老茧。”
唐谧觉得这话听起来颇不顺耳,再一看那“王二”,只觉得他瞧着白芷薇的眼神色迷迷的,便想顺手教训他一下。
所谓顺手教训,是因为练御剑术的时候的确很容易伤及无辜。
学习御剑术的第一步是练习离手剑,以剑童们的能力,大约只能运用内力,把剑控制在离手不到半寸的地方,一旦尝试更远的距离,那剑便很难掌握,飞到哪里都有可能。故此,来督导的剑宗弟子最主要的责任就是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唐谧看王迩负手站着。袍袖在风中轻扬,便一抬手,掷出“未霜”,想要佯装失手,削去他半截袖子。
两人离得很近,唐谧对自己的出手相当有信心,谁知王迩看也没看,衣袖一挥,便卷住了射向他的“未霜”,顺势一抖袖,一把将剑射向唐谧的面门。
这一剑的力道奇大,唐谧又未料到此人出手如此狠毒,剑风逼来,要躲已经来不及了!桓澜此时见了,忙掷剑去击“未霜”。
唐谧只听空中“叮”的一声鸣响,紧接着眼前掠过一抹黑影,随即便被一个人揽在了怀里。
唐谧定定神,发觉抱住自己的竟是那个“王二”。
那家伙一脸笑容地道了声:“当心。”却怎么看都是贼兮兮的,不像个好人。这时她忽然醒起,自己这是被这臭家伙吃了豆腐,顿时心中火大,气凝掌中,双掌齐击而出,拍向王迩的胸膛。
王迩未抱住唐谧的那只手顺势挡住了进攻,同时搂着唐谧的手将她向外一推,唐谧便一个旋身,飞出他怀中,红衣一展,花朵一样落在了地上。
不等唐谧开口,王迩却先口气轻佻地道:“小心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若是破了相该如何是好。”
唐谧心里暗骂:你个小P孩,竟敢调戏姐姐我,脸上却笑得清甜:“很简单呀,破了相就缠着那个让我破相的人一辈子,像鬼附身一般让他永远没个清静。”
王迩见唐谧这么个小姑娘既不紧张也不脸红,心中暗暗称奇,继续口气轻浮地道:“那在下刚才不出手就好了,想来让你缠上一辈子也不错。”
唐谧脸一冷,大声道:“大家都听到了,这人自己承认了他是故意出手要破我的相。慕容殿判,您说该怎么处置他!”
王迩一愣,才发觉自己一时图口舌便宜说走了嘴,忙辩解道;“我说‘出手’,不是出手伤你,而是出手救你。我说让你缠一辈子,并非是指我自己让你缠一辈子,而是要让你破相的那人被你……”
唐谧却不给王迩解释的机会,故意用极大的声音压住他的声音:“做了坏事还要诡辩,刚才所有人明明都听到你承认‘出手’来着,大家说,听到了没有啊?”
此时,剑童们的目光本都已经被吸引过来,慕容烨英也停止教导剑童,走向他们。只听她脸色阴沉地说:“王迩,你跟我过来一下。桓澜,你留在这里继续督导。”
待到王迩和慕容烨英走开后,桓澜在—旁没好气地冒了一句:“你干嘛招惹他?”唐谧还没解释,白芷薇便说:“明明是他欺负人,桓澜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张尉也帮腔:“听那人说话的腔调就不像好人,唐谧,没伤着吧?”
“没事,没事。”唐谧摆摆手,有些不解地看向桓澜,心中疑惑:这人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理人也就罢了,这种时候还帮别人说话,难道真的是一上山就和我们生分了?
桓澜避开了唐谧探寻的目光,没说话。扭头离开三人。
“真是个别扭的人!”唐谧摇摇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家伙不是在和谁怄气吧,究竟是谁招惹他了啊?
不过来不及细细琢磨,唐谧便被更大的难题困住了。
眼见着其他人似乎都一点点找到了以心力驾驭剑魂的感觉,那些“老人”自然不用去比,就连白芷薇和庄园她们,虽然剑离手半寸以上还是不容易控制,可是在半寸之内,她们离手剑的力量明显增强了许多,剑招也似乎更自如了点儿。而唯有唐谧和张尉两个人,尽管练得满头大汗,仍是一点起色都没有。
唐谧过去一直都是殿里学得极快的剑童,如此徒然无功、练了一会儿,不禁觉得沮丧起来,提了剑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沉下心思,按照慕容烨英所教。努力去感觉手中握住的并非一把实实在在的剑,而是一股可以触摸到的力量。
如此凝神半晌,奇异的感觉却始终不曾出现。只有握剑的手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浸湿了包裹着赤蟒皮的剑柄。
她叹了口气,才发觉因为自己刚才全身都在不知不觉巾用上了力量,虽然只是一个站定握剑的起式,竟然也已汗湿后背,此时山风掠过,后心一片冰凉。
唐谧自来到蜀山,从未在修习时遇到如此挫败,心中正自懊恼,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唧唧咯咯”、有点儿像婴儿笑声的声响,回头一瞧,除了一棵接一棵的参天古树外,什么也没看见。
她正疑惑是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出现了幻听,却发觉茂密的树冠间有一丛树叶一阵颤动,从叶子的缝隙中露出一双小小的、滴溜乱转的黑眼睛。
“你是谁?”她抬头问道。
“唧唧咯咯”……又是一阵笑,紧接着,忽地一下子,一团绿色的东西从树上直扑向唐谧。她还来不及看清是什么,本能地挥剑就挡。
那绿东西在只差分毫就要撞到剑的时候猛一缩身,改了方向,反向飘了出去,轻轻落在地上。
唐谧一看,原来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绿毛小猴子正插着腰。气哼哼地瞪着她……
37、古怪的小猴子
那小猴子看上去大约只比成人的手掌高,身上覆着一层浅绿的绒毛,看上去像个毛蓬蓬的小球。
此时,它看上去似乎很是生气,先是嘀哩咕噜地指着唐谧讲了半天,然后模仿着唐谧拔剑的起式浑身绷着股劲儿挺着,接着身上一松,便捧着肚子咯咯笑起来,直笑得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后,还仍然打着滚笑个不停。
唐谧就算不懂兽语,此时也知道这小猴子正在嘲笑她,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不好对一只猴子动手,便道:“有本事你来啊,笑话人谁都会。”
那小猴子仿佛听懂了一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随手捡起个小树枝就舞动了起来。
唐谧一看,小猴的一套蜀山回风剑法竟比自己使得还要流畅自如,不由心虚得直冒冷汗。
一套剑法舞毕,猴儿把树枝往地上一扔,继续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唐谧“吱吱”说个不停。
唐谧听得一脸茫然,但直觉告诉她,小猴的话应该非常重要。她正苦于不懂兽语,猛然想起昨天庄园介绍的那个同殿剑童周静有一块可以与鸟兽沟通的宝玉,赶忙对小猴说:“你等等,我马上回来。你别走,别走啊。”
唐谧一路小跑回到正在练剑的剑童中,拽着周静就往小猴那边赶,一边走,一边急急道:“周静,帮个忙,快跟我来!”
周静是个性子极好的人,被唐谧这么没头脑地拽着,也没生气或者叫嚷,只是耐心听着唐谧边走边解释:“那边有只小猴想和我说话,你给我翻译翻译,它都说了些什么。”
两人来到树下,却不见了小猴的踪影,唐谧心里着急,跺着脚道:“怎么跑了,死猴子,听不懂人话啊。不是叫它别跑么!”
“是一只什么样的小猴呢?”周静在一边抿嘴笑问。
“大约巴掌这么高,浅绿色的小猴子。”唐谧伸出手来,连说带比画着。
周静想了想,道:“一般的猴子可没有绿色的,听起来倒有些像某种异兽。据我所知,许多异兽在年幼时,因为能力不足,怕被人逮到,身上都有绿色的保护色,这样比较容易隐蔽,等到长大了,颜色就会变了。”
“应该不是一般的猴子,它还会舞回风剑法呢。”唐谧答道,“而且,它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常在蜀山出没的灵兽,会个一招半式并不稀奇。你知道常出没在御剑堂的那只猫么,它会咱们蜀山大小周天两种步法呢。不过,这些异兽的话,就算听懂了也不可相信,因为它们视咱们为异类,并不愿意和我们讲真话的。”周静解释道。
这时,慕容烨英又带着王迩回到了剑童中,王迩显然被教训过了一顿,垂着个脑袋跟在她后面,全没了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
当下,慕容烨英招呼剑童们聚拢过去,朗声道:“大家知道我们蜀山和清源寺每五年一次的比武么?”
“知道。”剑童们齐声答道。
这件事,唐谧也是听说过的。
清源寺和蜀山是武林两大领袖,一直保持着表面一团和气、实则暗中较量的关系。但两者的地位都太过尊崇,明里比试不论谁输了。都会有伤颜面,可是双方又都希望能有个一分伯仲的方法。于是,从几十年前开始,两家就约定每五年,组织自己门派未满十八岁的弟子相互比试。
这样,一来蜀山和清源寺可以一较高下,赢的一方会心照不宣地被江湖中人认为更胜一筹;二来,因为参加比武的都是没有真正成年出师的孩子。输的一方也不会太伤面子。
“慕容殿判,这个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呀?”有剑童问道。
慕容烨英答道:“过去和你们是没关系,因为参加比武的四州人,都是从比你们更高殿的剑童和已经通过五殿大试的弟子中选出的,但是,今年会有所不同。
你们也知道的,剑宗的穆宗主年前暴病去世,现在由掌门代行其职。十八岁以下正在剑宗修习的弟子中,大多数是穆宗主的直系弟子,因为要为宗主守孝,不宜参加此次的比武。”
若论武艺,剑宗弟子被公认为蜀山最强,众人一听这话,顿时议论纷纷:“那我们蜀山岂不是实力大挫。”
“哎呀,不小心让小秃驴们捡了便宜!”
慕容烨英抬手示意剑童们安静下来,继续道:“掌门、殿监和宗主们最后商量的权宜之计是,剑宗今年新人宗的弟子以及并非穆宗主直系的弟子,还是可以参加比武。尽管这样,现在除去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参加的人,三宗十八岁以下的弟子再加上比你们高的所有两殿剑童,也一共只有四十人可以参赛,故此,要从你们中间通过比武,再选出三人来作为后备。被选出的三人,因为要参加特训,可以免去今年的殿试。”
此话一出,剑童们立时炸开了锅,特别是邓方那些“老人”,一个个的脸上都挂着跃跃欲试的神情,恨不得马上就开始比武。
“不公平,我们才开始学,他们都学了好几年了!”新升上来的剑童中有人抱怨。
慕容烨英了然一笑:“比武的时间会安排在殿试之前,现在还早得很呢。所以,你们今年一定要努力修习,无论有没有这场比武,你们都要明白,将来,你们有可能是朋友,但更有可能是竞争对手。”
众剑童听了,莫不摩拳擦掌,在心中勾勒起比武的假想敌来。
这天黄昏下山的时候,张尉和唐谧的兴致都不太高。而白芷薇本来就不是活跃的人,所以,这一路走得异常沉默。
唐谧原以为张尉和自己一样,是因为没办法运用心力操纵剑魂而沮丧,可是走了一段,她才觉得奇怪起来,心想:大头武功上受挫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哪一次这样没精神过?
她不由好奇问道:“大头,怎么了?你看,我今天的御剑术也练不好,你别急,大家都一样。”
“嗯。”张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三人又是一阵沉默,只有山风低掠树林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唐谧走着走着,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似乎是正在被人窥视或者跟踪,心里越来越毛。
她猛一回头,朝身后的林子喝道:“举起手滚出来,我看见你了!”
片刻安静之后,一只绿色的小猴手举头顶,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一双黑琉璃一样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一脸的不甘不愿。
唐谧没想到这一诈唬,还真的吓出一只小猴儿来,心中觉得好笑:“怎么又是你,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那小绿猴支支吾吾,连说带比了半天,唐谧看着不住摇头,完全不懂它的意思。
白芷薇和张尉也被这小猴激起了兴致,看着它兀自急得直跳脚,实在滑稽可爱,不禁呵呵笑个不停。
白芷薇问道:“唐谧,你认识它啊,它好像有点怕你呢。我觉得,它似乎在跟你解释什么。”
“不认识,不过今天早些时候倒是还见过一次。我也觉得它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唐谧答道,然后转而对小猴说,“你要是说不清楚,下次我找个能听懂的人来如何?今天晚了,我们要回去了。”
那小绿猴越发急了,猛地飞扑过来,一把抱住“未霜”的剑柄,抽出剑拖着就往林子里跑。
唐谧没有防备,一下被它抢了剑,大喊道:“喂,你站住,死猴子,你要剑干什么啊你。”随即拔腿就追。
张尉和白芷薇看了,互望一眼,也赶紧跟着追了上去。
昏黄的日光已经淡去,白色的雾霭愈来愈浓,转眼之间,三个人的身影便隐没在了密密丛丛的树林里。
三人追了一会儿,眼见树林越来越密,天光已尽,黑暗快速地渗进森林。
白芷薇望了一眼身后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掩住的来路,感觉不妥,忙唤道:“别追了,刚才追来时忘了在路上做记号,再走深了,恐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唐谧和张尉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只见来路枝丫交错,树木参差,果然已经很难分辨方向。而此时夜色降临,林中的各种生命都开始活跃起来。
远远的,可以听见不知什么猛兽的咆哮在林中回旋,一只夜枭站在三人头顶的树梢上,安静地观望着这些丛林的不速之客,间或抽冷凄厉地鸣叫一声。
张尉拿出“沉荻”,把唐谧和白芷薇护入淡黄的光晕中:“别急,咱们追得这么快,一定碰断了树枝什么的,走慢一点应该能找到些痕迹。”
话虽如此说,但唐谧和白芷薇都知道,这话纯属是安慰罢了,这一路上哪会好巧不巧地碰断无数树枝,给他们指明一条回去的归路呢?
好在还有“沉荻”保护在侧,三人就算感觉得到这树林里已经有无数蠢蠢欲动的生灵正在接近他们,也不觉得特别的惊慌恐惧。
唐谧拧着眉头往小猴子消失的地方看去:“那破猴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没事抢我的剑做什么?”
白芷薇知道唐谧的未霜是把亡剑,斟酌一下,方才道:“唐谧,我姨父说过,用剑之人最忌讳使用与过去没有了断干净的剑,好像不太吉利,不如你乘机丢了那把剑吧。”
“‘与过去没有了断干净’是什么意思?”唐谧不解地问。
“一般说来,剑魂在剑主去世后就会如同重生,失去过去的力量和记忆,一心等待新的剑主。可是,在有些特殊情况之下,却不会如此,这就是和过去没有了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