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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慕容斐的武功在御剑堂可是数一数二的。”跟在后面的张尉说。

    唐谧摇摇头:“这个我也想过了,桓澜的武功我是见过的,要说他单打独斗强过司徒慎我相信,可是能强过豹山加司徒慎两个人么?我看未必。既然桓澜和慕容斐的武功也就是在伯仲之间,怎么就能那么容易杀蛇取宝呢。我们应该再仔细问问慕容斐杀蛇的经过。”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信土殿,正赶上剑童们下课,三三俩俩地从大殿里走出来,其中一人正是桓澜。

    桓澜和张尉差不多大,还没有到男孩子发育最快的那个年龄,走在一群十四五岁的,已经开始迅猛抽拔身高的少年中间,显得格外矮小。再加上他

    “找我?”桓澜问。

    “嗯,也算是,还要等慕容斐。”张尉回答着,正看见慕容斐和一个女剑童谈笑着走出来,忙招呼,“慕容斐,这边,找你有事。”

    慕容斐仍然是一副年纪虽小却风姿翩翩的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唐谧觉得男孩子小小年纪就气质风度出落成这样,让人很有一种想扁他的欲望,大概是因为太过完美,容易引发人的破坏欲吧。

    所以,当慕容斐彬彬有礼地开口问:“几位同门,有何贵干?”的时候,唐谧觉得实在没办法拿这种腔调和他对话,冲白芷薇使了个脸色。

    白芷薇是从小受过礼仪训练的,装腔作势起来也很有气派,她微仰着尖尖的下巴,从容不迫道:“慕容同门,多有打扰。此来,是想询问慕容同门一件事。”

    “何事?”

    “那个,不好意思,”唐谧听得有些受不了,插进来说,“慕容斐,大家都是朋友,能正常说话么?我们想问问你,那日你遇见的赤峰四翼蛇厉害不厉害?”慕容斐很有涵养地笑了笑,问道:“你能告诉我,要怎样才可以称得上厉害呢?”

    “朝你身上吐黏液了么?”

    “没有。”

    “对术法的防御力很强么?”

    “一般。”

    “行动敏捷,攻击力很很强么?”

    “还好。”

    “眼看要打不过你时,会唤来同伴帮忙么?”

    “不曾。”

    “慕容斐,你和我们遇到的是同一种叫赤峰四翼蛇的妖物么?”唐谧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慕容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厉害与不厉害本来就是相对的,我觉得不厉害,未必你们就觉得也不厉害。”

    唐谧一愣,这才发现其实慕容斐也不是容易被欺负的小孩,心思一转,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今天晚上一起去一趟林子,让我们看看,我们对付不了的妖物你怎么能轻易地就解决了,可好?”

    话音刚落,张尉的声音就横插进来:“不可,殿监刚说过,不可再下青石阶,否则全部言行成绩都要扣掉。”

    “那你别去好了,我和芷薇无所谓的,不被殿监看到就行了,你们两个呢?”唐谧说着,看向桓澜和慕容斐。

    桓澜本来就想捉赤峰四翼蛇,更何况昨天司徒慎他们狼狈回来的事情已经众人皆知,他也确实想看看到底慕容斐有什么本事,当下应道:“我去。”慕容斐听了一挑眉毛,说:“好,那天黑以后御剑堂门口见,那时候殿监在梅苑和松苑巡查,应该没问题。”

    这件事四个人就这么定了下来,只有张尉还跟在唐谧和白芷薇后面苦苦相劝:“唐谧,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呢?如果只是被殿监发现,被扣分也就算了。那天,你也看到了赤峰四翼蛇是如何厉害的,要是你们出事了怎么办呢?”

    唐谧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张尉,说:“大头,你不明白,现在对于我来说,蜀山任何一件我想不通的事都是很重要的事,都可能关系到我的未来。就像成绩对你很重要一样,蜀山隐藏的秘密对我也很重要,明白么?我是在蜀山被术宗宗主捡到的,我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为什么会在那里的记忆。如果你丢了东西,至少还有去哪里寻找的线索,可是,我曾经去了宗主拣到我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我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寻找。现在,我只能从我身边发生的一些奇异事情中寻找希望,可能最后每件事情都与我无关,但是,我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懂了么?”

    张尉一时间不能完全理解唐谧这么长一段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

    唐谧看着他摇摇头,丢下一句:“放心,如果真被殿监发现了,我就说你以死相逼不让我们去来着,绝对不牵连你。”说罢,便和白芷薇走了。

    待到天黑下来,唐谧和白芷薇如约来到御剑堂门口,却看见三个男孩子已经等在那里,其中脑袋大大的那个站在夜色中向她们挥了挥手,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格外明显。

    “大头?”唐谧和白芷薇同时低低呼了一声。

    “那个,我还是不放心啊。虽说我武功不好,多少也顶些用吧。”张尉笑呵呵地说,“再说,大家是朋友啊。对唐谧你很重要的事,我必须帮忙,要不,我心里就不好受。”

    “好,那一起去吧。可是大头,万一你被扣分了别哭鼻子。”唐谧笑。张尉只是笑,也不再说什么。

    唐谧忽然觉得多了这么个人心里还蛮高兴的,很奇怪啊,明明知道他是不顶用的,她这样想。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一行人快速穿过林地,进入了幻海森林。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景色虽好,但所有人都低着头,仔细搜索着一丛丛的野草杂树。

    “好漂亮啊!”白芷薇赞叹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寻声看过去,只见白芷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落在草叶上的蝴蝶。那蝴蝶仿佛水晶般透明,浸在银白色的月光中,脆弱而单薄的双翅轻轻忽扇着,月光便在透明的薄翅间流转,华彩骤生,霓霞明灭。

    “这种蝴蝶,好像湖那边我见过更多。”张尉说。

    “真漂亮,能抓一只带回去么?”唐谧问。

    “不好吧,这里的很多花鸟鱼虫好像都只能生活在这里。”张尉回答。

    两个女孩听了不约而同叹一口气,无限留恋地又看了一眼那透明的蝴蝶,才低下头继续寻找赤峰四翼蛇的踪迹。

    唐谧找得有些烦了,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便跳上去,站在上面四下张望,竟然发现不远处还有几块差不多的石头,好像是按照什么规矩摆放出来的一般,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招呼那几个人过来看看。

    “是某种阵法。”慕容斐从石头上跳下来说。

    桓澜听了也跳上去,仔细看了看那些石头排布的情况,说:“的确是什么阵法,不过似乎铺张得很大,这里看不到全貌,所以不知是什么阵。”

    唐谧低头看了看那石下生出的茵茵青苔,说:“好像这些石头在这里很久了,是古人的遗阵么?”“别说话。”仍然站在大石之上的桓澜突然低下头,小声对下面几个人说:“我看见了,那边有一只。”

    几个人屏息缩手跟在桓澜后面,走了不远,果然看见一丛矮树下面栖伏着一只赤峰四翼蛇。那妖蛇同样是异常机警,远远地已经发现了异动,随即昂首吐信,警觉地看着他们。

    唐谧看了一眼慕容斐,他会意地微微一笑,一个人仗剑走过去。那妖蛇见了,赤翼忽展,腾到半空。慕容斐在还未走近它时,突然停下脚步,手捏剑诀,破空一划,低喝一声:“破。”紧接着,长剑飞入鞘中,双手结印,中指向天,道一声:“天雷。”再以同样的手印中指向地,短喝一声:“地火。”

    慕容斐的这几个动作连接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刹那间,一道白光先裹挟着低吼的雷鸣劈到那妖蛇身上,雷声还未在耳边消去,一条火龙拔地而起,直冲那妖蛇,顿时将那妖物淹没于一片煌煌烈焰之中,火焰熄灭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那妖蛇便落到了地上。

    唐谧见了,也不得不佩服,攻击的方式不同,术法的威力不同,结果还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呢。

    此时,慕容斐上前几步,挥剑斩向赤峰四翼蛇颌下的红色血瘤,他的剑奇快,看的人只觉得剑虹一闪,剑锋已到那妖蛇颌下,众人都以为这妖蛇瞬间就要一命乌呼了,可是不想那妖蛇的反应也是出奇地快,竟然一口咬在剑锋上!

    “叮”地一声,犹如金石相击的尖锐声音贯穿众人耳膜。慕容斐没料到此时妖蛇还有抵挡之力,手上加力,向它的咽喉深处送剑。可是那妖蛇的咬合之力奇大无比,竟是半分也送不进去。他沉腕抽剑,妖蛇竟是配合地张开口,再次腾空而起,飞上了半空。

    只见那妖蛇在空中一抖,霎时妖光大盛,张尉知道它又要变了,在远处叫道:“慕容斐小心!”

    余音未消,那妖蛇已经变成了通身金色,在月下密林中烁烁生光。它身上唯一不是金色的地方,就是原先那个赤红色的背峰,那里虽然仍然鲜红耀眼,却泛着冷光,好似一块巨大的宝石。

    唐谧三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赤峰四翼蛇,白芷薇蛾眉微蹙,说:“这才是赤峰四翼蛇最终的姿态吧。”

    赤峰四翼蛇不再给慕容斐留任何施术法的时间,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如一道金色的闪电袭来,慕容斐挥剑抵挡,刹那间已是几个回合。

    只见他一只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无论妖蛇的头、尾、翼如何攻来,都被从容挡住。可是那变成金色的妖蛇却仿佛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慕容斐锐利的剑锋更本无法伤及它分毫。

    那赤峰四翼蛇见连攻数次,均是无功而返,双翅一振,鞭尾横扫过来,慕容斐拿剑一挡,不料它这招却是虚的,整个身子已经腾空而起,一回头,数以百计尖利的碎石从它口中喷出,铺天盖地射向慕容斐。

    此时慕容斐根本没时间以术法防御,手中剑更是前招未尽,好在这一招本来也是防御的招数,他顺着剑势把剑一荡,剑回面门前,快速急拨,拨开无数马上要击在脸上和前胸的砺石。

    那些砺石都不过弹丸大小,密如飞蝗,慕容斐虽护得住重要部位,却护不得全身。无数小石打在他的腿上,他身子一摇,咬着牙没有倒下。

    这时候观战的众人都看出来慕容斐已经落了下风,桓澜跃步冲上去,就在那妖蛇第二次射出碎石的当儿,用风盾护助了慕容斐。

    “慕容斐,伤势如何?”他盯着空中的妖物,问了一句。

    “不妨事。”慕容斐看了一下腿部,虽然衣裤被击出了无数小洞,好在自己对术法的防御力不算太差,并未伤到筋骨。

    那赤峰四翼蛇在空中盘旋一圈,显然是知道对手使出了防御术法,仰天长啸一声。慕容斐和桓澜只觉得脚下的大地震动了一下,便从地上破土而出数十棵尖利的石笋,眼见就要刺穿他们,好在两个人的反应都迅捷无比,瞬间提气跃上半空,勘勘躲过这一击。

    那妖蛇见两人腾到了半空,猛然俯冲向地面,就在触到地面的瞬间贴着地一个急转,如箭一般从地面扑向两人。桓澜赶忙两手撤回,收掉风盾,抽剑和慕容斐合力抵挡。那妖蛇一见风盾撤了,在空中也不减速,蛇口大开,又一波砺石激射而出,它自己却一拧身飞开了。

    好在这次那些砺石从下而上射来,慕容斐和桓澜拨剑护住下盘要容易很多,才没有向上一次慕容斐那么狼狈。

    这一回合下来,两人刚才提的那一口气用尽,落回地上,抬头看向在空中盘旋的赤峰四翼蛇,只见它蓄势待发,俨然准备开始发动下一轮攻击。

    张尉看到此处,把手伸向怀中,想掏出“沉荻”丢给那两人解决他们的防御压力。唐谧看见了,一把按住他的手,厉声道:“不可,一个已经这样了,你想引来一群啊。”

    “那怎么办?”张尉有些着急,“这妖物施起术法来什么都不用准备,这么下去,他们肯定要输的!”

    这时赤峰四翼蛇已经发起了新一轮攻击,从天上呼啸着冲下来。桓澜和慕容斐交头伤量了一句,慕容斐便提气跃上空中挥剑迎击那妖蛇,而桓澜站在地上对它施破甲之术。

    只见桓澜的破甲术几种妖蛇的刹那,慕容斐一剑正击向赤峰四翼蛇抽来的鞭尾,剑光一闪,那妖蛇的半条尾巴被切了下。

    它嚎叫着冲回天空,可是并未退却,一个转身又冲了下来。此时慕容斐刚刚落回地上,脚一点地身子再次腾起,桓澜也几乎同时跃起,两人同时挥剑攻向那妖蛇。只是令人奇怪的是,他俩人的剑再次击到那妖蛇身上时,又像开始时一样不能伤它分毫了。

    “啊,这么快防御力就恢复了,怎么可能。”白芷薇惊呼了一声。

    这次,那妖蛇吃了一次亏,再不给两人可以使术法的时间,利用自己灵活的身体与两人进身缠斗,稍有机会,就施出术法,迫使两人中至少要有一个要罢剑防御。

    “不行,我得上去,让他们有一个人能专心防御。”张尉说着就要上去。

    白芷薇拉了他一下,说:“不是这个问题,他们两个人已经有一个专心防御,另一个人攻击了,多了你能增加多少攻击力?”

    唐谧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走向劣势的战局,说:“我看干脆完全放弃防守好了。”

    白芷薇和张尉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指指林间无数从枝丫间垂下来的老藤说:“虽说咱们几个的轻功不好,靠这些藤条也可以在空中晃悠几圈吧。咱们几个攀着藤条到空中去用剑砍它,让他们两个也跳到树上去,避开那家伙从地上攻击的术法,趁咱们三个在天上晃悠的时候,全力一击,也许能成功!”

    白芷薇和张尉都觉得这法子可行,三个人连忙跑过去,以不太强的轻功翻上较低矮的树枝,各自找到一条软藤系在腰间,双脚用力一登树枝,从三个方向挥剑刺向那在空中腾跃的赤峰四翼蛇。

    唐谧在空中喊着:“桓澜,慕容斐,上树,上树,我们缠住它,你们全力干掉它。”

    桓澜和慕容斐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各自虚晃一招,纵身跃上两棵大树。此时那赤峰四翼蛇看到天上突然从三个方向飞来三个剑势只攻不守的敌人,仗着自己的防御高,倒也不惊慌,挑准一个剑势最雄浑的射出一波砺石,同时用尾巴和长翼迎击另两个。

    那个剑势最雄浑的自然就是张尉,他这一剑完全按照唐谧的要求,全力以赴,只攻不守,因此完全无法再变回防守的招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乱石。若不是那软藤是系在腰上的,他非要疼得从半空中掉下去不可。好在此时唐谧和白芷薇各自在空中和妖蛇过了一招,并未吃到什么亏。

    就在唐谧和那妖蛇错身的一刹那,从两棵树上分别有两道冰箭射出,一箭射在那妖蛇的腹上,一箭射在脖颈,不等那妖蛇发出嚎叫,两棵树上各有一条人影激射而出,剑芒一闪,两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同时刺入那赤峰四翼蛇颌下的小小血瘤。

    一瞬间,水银一样的妖蛇血喷射而出,冲上几丈高的空中,再如烟花一般在半空中绽放,化作无数在月光下闪烁明灭的银白色小水滴,坠落,幻灭……把五个人笼罩在一片流光翻飞的银色细雨之中。

    五个人跳回地上,身上都因为落了蛇血,闪闪发着光。

    “大头,怎么样?”唐谧焦虑地问。“伤哪里了?”白芷薇也赶了过来。张尉一屁股坐在地上,答道着:“疼死我了,好像哪里都伤到了。”

    桓澜和慕容斐也走了上来,仔细帮张尉检查了一番,发现他浑身大大小小都是被砺石击中的淤伤,却没有什么流血的地方。

    慕容斐不禁道:“张尉,看不出来,防御术法的能力还挺强的。”“他那叫皮糙肉厚。”白芷薇一看张尉没事,又恢复了常态。

    “嘿嘿,平时苦练还是有回报的。”张尉很少被人赞扬,高兴地咧着嘴直笑,一时也忘了疼。

    “咱们看看都有什么宝贝吧。”唐谧说,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忘呢。

    桓澜回手一剑,挑开妖蛇尸体上那赤色的背峰,哗啦啦,一堆东西掉了出来。

    顿时众人都是眼睛放绿光,啊呀呀,捡到宝啦!

    9、哈哈,一不小心,发财了!

    一阵疾风吹云蔽月,五个小贼坐地分赃。

    对古代异宝的鉴析也是蜀山御剑堂的剑童们要涉猎的一门功课。这本是桓澜和慕容斐这一级剑童才有的课程,不过这两人,对于背记诸如哪个年代的青铜器刻什么铭文,用什么徽记,哪个年代的官窑上什么釉彩,增什么工艺……都毫无兴趣,再加之这门课与最后的大试毫无关系,两人学起来更是毫不上心,所以此时,两人看着面前一堆异宝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看上去应该很贵重吧?”唐谧拿起一个线条浑圆的天蓝釉小钵问慕容斐。

    慕容斐接过来看看钵底的款识,只见有“太平戊寅御制”四个字,仔细思索了半晌,只记得楚国上一代君王曾用过太平这个年号,想来这东西也不会超过二、三十年,便笃定地说:“这个是楚国太平年间的宫中御用,东西虽好,可是年代只有二、三十年,不会值很多钱。”

    “噢,”唐谧略有些失望,不过她实在喜欢那小钵的造型,想了想说,“样子还真是可爱,虽然不怎么值钱,还是分给我吧。”

    其他几人自然没有意义,特别是桓澜和慕容斐,心思都放在寻找可以增强功力的宝贝上,哪有功夫理这些小锅小碗。

    此刻,这两个人几乎同时发现了三颗没什么光泽的珠子,一颗白,一颗黑,一颗红。

    桓澜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只见每颗珠子其实都不是纯色,上面都有不规则的,好像洒上去的小水滴一般的红色圆点。整个珠子大约龙眼大小,质地既不透明也没什么光泽,可是拿在手里自有一种温润的感觉传到掌心,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力量感。

    桓澜想了想,沉吟道:“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鳐珠’”

    慕容斐听了,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喜色,这抹神色正好被唐谧捕捉到,她暗自好笑:毕竟还只是个小P孩,平时再怎么扮得高雅得体,喜怒不行于色,一见到好宝贝就破功了不是,只是,这是什么好东西呢?

    只听慕容斐对桓澜说:“刚才看那赤峰四翼蛇明明已经被你解去大半防御之力,可是转瞬就恢复了,可见它身上一定藏有可在战斗中快速恢复的宝贝,‘鳐珠’倒的确有这种作用。”

    “要是‘鳐珠’的话,我也听人讲过,好像有恢复防御力、内力、心力三种类别吧,那这三个颜色珠子分别都是恢复什么用的?”张尉好奇地问。那两个人都未作声,慕容斐佯装在专心致志地研究那三颗珠子没有听到,桓澜以一贯的默不作声来置身事外。

    “别问了,他俩大概根本都搞不清楚。”白芷薇语意里虽有三分逗趣的意思,却似乎命中了要害。桓澜心虚的低头,慕容斐则假咳两声掩饰尴尬。

    众人决定三颗珠子由张尉、桓澜和慕容斐一人拿走一颗。

    张尉看了看,便选了红色的那一颗,慕容斐又很有风度地让桓澜再挑,桓澜随手拿了一个黑色的,慕容斐便把白色的放入了怀中。

    之后,白芷薇从剩下的东西中拿起一朵白水晶莲花。唐谧一看,觉得那莲花大小不过孩童拳头上下,虽然雕得极其精致,栩栩如生,可是戴也不能戴,佩也不能佩,不过就是个玩物,不由感叹大小姐还就是非一般地不务实啊。

    唐谧自己再看了看地上剩下的战利品,发现其中有一把很漂亮的红水晶小梳子,是那种女子经常插在发上的装饰。梳背上刻着精美的并蒂牡丹,并且镶着六颗完全一般大小的珍珠,这六颗珍珠颗颗粒大无暇,浑圆饱满,想来一定价值不菲,便道:“这个也好漂亮,我想要这个。”

    几个男孩子对这些女子的东西自然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白芷薇却改不了毒舌的习惯,对唐谧说:“唐谧,司徒慎不是说赤峰四翼蛇多是从墓穴中得的宝贝么?这个东西可能原先插在某具女尸头发上,你要它做什么?”

    唐谧听了,心中袭过一阵恶寒,拿着梳子的手一抖,险些将它掉在地上,可是再看看那六颗温润生光的珍珠,便决定反击了,拿出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怕谁的架势,说:“那有什么,你们选的还都可能是那女尸的陪葬呢,你那莲花可能是放她手上的,那三颗珠子可能是揣她怀里的,对吧?”话落,亮出一个可爱单纯的招牌笑容。众人一时都无言以对。

    在剩下的宝物中,有二十来颗红红绿绿的宝石,五个人便平分了。还有一些瓷碟瓷杯之类的,虽然一看都是上好的窑品,可是除了唐谧之外,没人感兴趣,只听慕容斐颇为遗憾地说:“哎,每次都是这些东西,上次我猎到的那一条,除了那一个玉佩,也全是这些东西。”

    “这么辛苦得来的战利品,你们不要,我全要了。”唐谧说,撕下一块袍襟作包袱布,把没人要的东西往里面放。

    这时,她才发现在这些亮闪闪的东西中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八角小宫灯。

    “大家看看这是什么!”她把那八角小宫灯托在手上拿给众人看。

    这小宫灯造型简单,就是以乌木搭了架子再糊上羊皮,此外再无任何装饰,大约只有三寸高,好像是一件放在手上的小儿玩物,难怪在这浓云遮月的夜里,藏在这些宝贝中间没被发现。

    慕容斐和桓澜分别拿过去看了看,都没发现什么异处。好在慕容斐心细,发现灯里还有小半截没燃尽的蜡烛,便掏出火折子,把灯点上。

    随着那灯亮起来,众人看见灯中竟然隐隐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片刻,那身影清晰起来,虽然小小的不过拇指高,却是衣带飘飘,裙裾微摆,仪态轻灵。因为太小了,她的眉目看不甚清,可是众人却没来由地感觉那女子一定是相貌极美的。

    再过片刻,那女子玉臂伸展,莲步轻移,开始翩翩起舞。那女子的身姿婀娜,舞动起来由如惊鸿掠影,彩蝶舞风,但仔细琢磨起来,她的上身其实没有太多动作,看上去似乎只是随意地跟着身体的律动在摇摆,可是下身的移动却变化多端,难以捉摸。

    桓澜看了看慕容斐,略有迟疑地开了口:“你看,这像不像某种步法?”

    慕容斐凝视着那舞动的身姿,很慎重地说:“若是的话,应该是极高深微妙的上乘武功。你看她每一步都看似随意,可是都好像给自己留了无数条可进又可退的后路。她每一步的落脚都不扎实,好象踩在水面上一样,并不落定,就换了下一步,而且下一步的位置总是匪夷所思。若是真有个人用这种步法和我对打,这样左躲右闪的,岂不是像滑不留手的泥鳅那样难以对付?”

    “什么泥鳅,我看这倒像是凌波微步。”唐谧随口就把《天龙八部》中的武功名字套用了过来。

    “这名字起的好,你看这步法,确实意态逍遥,如仙子凌波。”白芷薇赞赏地说。

    唐谧想起在《天龙八部》中段誉靠凌波微步保了好几回性命,而自己现在的功夫比段誉还差,就鼓动大家说:“各位,咱们来学吧。”

    “好是好,就是她动得太快了,慢一些就好了。”张尉瞅着那宫灯说。随着他话音一落,那灯中女子好像听懂了一样,步履果真慢了下来。

    张尉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童心大起,试探着说:“再慢一点。”话落,那女子便又慢了一些,让所有人不禁啧啧称奇。

    “如此看来,这宝贝该是那女尸用术法做出来传授她的绝世武功的。”白芷薇打趣着说,仍然念念不忘刚才的女尸。但是这次众人却都没了畏惧,反而笑了起来。

    慕容斐边笑边熄掉那灯,说:“既然是大家一起发现的宝贝,那不如我们以后就一起晚上来练这凌波微步,如何?”众人自然都没有异议,便当即把此事定了下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唐谧才想起问慕容斐:“诶,你说这次的赤峰四翼蛇可比你上次见的厉害?”

    慕容斐沉眉思索,道:“确实厉害很多,不过,如果想到它身上有三颗‘鳐珠’,便也不觉得太奇怪了。”

    “仅是如此么?”唐谧觉得并不尽然是这个原因,可是又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

    “那要下次再打一条蛇试试才知道,不知道唐姑娘下次愿不愿意与斐同往啊?”慕容斐说到最后,口气里竞带了几分调笑的味道。

    “芝兰玉树之约,谧欣然往之。”唐谧把眼睛笑成弯弯两道月牙,以更色迷迷的口吻回应。那慕容斐毕竟还只是十三、四岁的少年,哪里见过这样的小姑娘,一时面上一红,饶是平时风度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唐谧带着胜利的微笑看了他一眼,甩开他大步向前走去,心里暗自发笑:小P孩,让你好面子,不愿意承认上次猎蛇得手是对手弱是吧,调笑姐姐我是吧,就让你见识见识姐姐的厉害,哼。

    这时候,白芷薇走到了她身边,冲她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小声耳语道:“唐谧,我告诉你一件事。我们楚国皇室禁用蓝色的瓷器。所以那个小钵不是我们的御制之物,我倒记得大周朝也用过太平这个年号。唐谧,你那个小钵至少有五六百年以上的历史哦,这下你发财啦!”

    唐谧听了,嘴角瞬间笑得弯到了眼睛下面,哈哈哈……一不小心,发财了。

    众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御剑堂,桓澜和慕容斐带着张尉去疗伤,唐谧则和白芷薇先行休息。

    到了第二日夜里,唐谧和白芷薇按照约定早早睡下,睡到昏沉之际,唐谧迷迷糊糊听到后窗传来“咚咚”的小石子撞击之声,揉了揉眼睛,披衣下床,看到白芷薇也已起身。

    “子时到了么?”唐谧问,睡得太久,声音还是黏黏的。

    “嗯,刚打过更。”白芷薇一边说,一边推开了后窗。

    两个人趴在床边一看,果然见着后墙上坐着一个人,黑黢黢地也看不清是谁,两条腿挂在那里晃啊晃地。那人看她们两个探出头来了,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夜里格外显眼,不是张大头还能是谁?

    两个小姑娘翻出窗子,走到墙根下,唐谧提了一口气纵身上跃,力道将尽的时候正好抓住张尉伸过来的手,一借力便翻过了后墙,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稳稳落在地上,当下心中颇为得意。紧跟着白芷薇和张尉也跳了下来,三个人便一同往浴池走去。

    桓澜和慕容斐已经等在了浴池前一小片空地的中央,见他们三人来了,便点上那盏八角小宫灯。须臾,那个在灯中舞动的女子便出现了。

    桓澜和慕容斐均是学武奇才,他们自己一边学,一边教其他三人,居然也可以教得头头是道。再加上这武功走的是轻巧灵动、变化多端的路数,非常适合像唐谧和白芷薇这样内力并不深厚,轻功也不是很好,但头脑灵活的人来学。没多久,这前几步两人走出来就已经有些神形兼备的味道了。

    而对于张尉来说,这武功就有些失于太过花哨,学起来进展也就慢些。后来那四个人干脆就都过来指点他,你一句我一句,搞得他无所适从,满头大汗,学得却更慢了。

    这时,远处的更鼓声传来,几个人才发觉已经是四更天了,便匆匆道别,各自散去。

    如此一连学了十来日,眼见着三月已尽,几人都掌握了这套步法的要领,方才不再半夜里爬起来学武。只是几人原本要调查的尸王与灰衣人的事情就此便被耽误下来,再加上他们也没有再找到什么线索,或者理出更多头绪,也只能暂时作罢。唐谧对和慕容斐之前关于赤峰四翼蛇的争执也没有完全释怀,可是好像也提不出足够的怀疑论据,便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一时间,唐谧觉得,自己身边曾经感觉酝酿着什么不可思议事件的那种氛围似乎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但是,她一闲下来,才发觉整个蜀山御剑堂的空气中似乎确实在酝酿着什么,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当她再一次看见两个眼波流转的女剑童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拉住白芷薇问:“芷薇,你不觉得最近大家都神经兮兮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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