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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她无微不至地侍候着病弱的祖母、照顾年幼的小姑。

    还要操心侯府的各种人情往来,打理侯府繁杂的产业。

    我一度以为,娘亲已经渐渐接受了爹爹的离去。

    直到有一日,我在书房里看见了娘亲的笔墨。

    她写得一手洒脱自然的行书,笔锋宛若流云。

    「明月寺前明月夜,依然月色如银。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照彻大千清似水,也曾照彻微尘。莫将圆相换眉颦。人间三五夜,误了镜中人。」

    我依稀记得,从前爹爹为娘亲弹琴相和,娘亲常常念的,便是这首诗。

    娘亲念完,常常同爹爹相视而笑。

    爹爹的目光,总是极尽温柔。

    我拈起那张宣纸来瞧。

    诗的最后一个字,被泪水沾湿了。

    其实我该明白的。

    这五年,娘亲将那个装着爹爹骨灰的锦盒放在她的床头。

    若无那个锦盒在,她便无法闭眼安睡。

    好像爹爹还在陪着她一般。

    娘亲便就这样,将自己对爹爹的思念深深锁在心底。

    又肩负着她对侯府的责任。

    3

    爹爹走了五年后,皇后又召娘亲进宫了。

    这一回,是临县江阳县发了百年难遇的洪灾。

    皇上虽然已经派人前去赈灾,可灾民甚多,怨言不断。

    急需一位公侯家的夫人,带头设粥棚、施粥,以安百姓的心。

    在皇后殷切的目光下,娘亲垂下了头。

    「臣妇愿前往江阳。」

    那么多公侯夫人,却偏偏选中了我的娘亲。

    原因大约是,其余的夫人们都有夫君撑腰,在皇上那儿进言,说自己夫人身子虚弱云云,不宜远行。

    他们都这样说了,皇上便也不便下旨强迫他们的夫人去。

    唯有我的娘亲。

    她的夫君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为她说话。

    可我的娘亲身子就不虚弱吗?

    爹爹离世后,将悲伤全压在了心底里。

    平日里,却将一副端庄安乐的面貌对着府中众人。

    她曾对我说,安安,若是我倒下了,你祖母和小姑,还有长安侯府可怎么办啊?

    曾经有几个旁支的亲戚,到了长安侯府门口,眼睛滴溜溜地打着转,提出他们家有适龄的儿子,可以过继给娘亲为嗣子。

    可他们的要求,却是要将一大帮人带进长安侯府里来住,还要分侯府的田产。

    还指着病弱的祖母阴阳怪气,说她卧床日久,还不如送出去,住在庄子上。

    娘亲将他们全赶了出去。

    她抚着我的脸说:

    「安安,就算无人继承侯府的产业,我也断不可能让它落入旁人手中。」

    娘亲辛苦操劳多年,身子早就垮了。

    我有时夜半会听见她咳嗽的声音。

    她怕吵醒我,总是咳得很轻很慢。

    我总是劝她,让她找大夫去看一看。

    她朝我笑,抚了抚我的头:

    「放心,安安,娘亲吃着药呢。」

    我有时候会想,幸好还有侯府,作为她心里的寄托。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还是会在意自己的身子的。

    但是这一回,也是为了侯府,她不得不去江阳了。

    她并没打算带我去。

    毕竟刚发洪灾的地方,总是容易接着便爆发时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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