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宋知雨眨了眨眼睛,开门下车,又对车里说:“下一次选一部好看点的电影。”严越明眉眼含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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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3-26
20:13:49更
,第四十五章
“小宋同志,你自己说吧,犯了什么错误。”
赵文在男厕门口叼着支烟,白牙冷冷,痞里痞气地问他。
宋知雨把湿纸巾团成一团,扔在门口垃圾桶里,眨眨眼睛,岔开话题:“公司例会上新出的规定,厕所门口不许抽烟,去吸烟室抽去。”
赵文脸色不虞地掐了烟,粗声道:“小钱跟我说了,看见你下班后钻进宾利车,我说你怎么不搭我的车了,合着是夏利比不上宾利!”宋知雨一副求他闭嘴的表情,“什么跟什么啊。”
“说,是不是那个阔少爷又缠着你了!你们旧情复燃了?!”宋知雨噎了一下,什么旧情复燃啊,说起来像个刊登在小报上的桃色新闻。
“他不是个东西!”宋知雨低头,脚尖在地砖上碾了又碾,像要把大理石碾出个洞,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却始终不开口说话。
赵文拍他背,有点央求道:“说话。”
宋知雨往后缩了缩,背脊贴在冰凉墙面上,冻得一哆嗦,“没什么好说的。
赵文,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操。”
赵文忍不住爆粗口。
宋知雨坐在客厅里,严越明今天有事,发了短信告知,晚上六点才来。
一进门,沙发上坐着五个人,宋知雨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两人隔着整个客厅,望了一眼对方。
严越明微微勾唇笑道:“来客人了?”赵文脖颈上还挂着副拳击手套,像是随时要出拳揍人,皮笑肉不笑:“哟,又来一客人。”
严越明还穿着偏休闲的衬衫西裤,弯腰拖鞋时,肩膀低下,晚六点的霞光在他线条有力优美的肩上滑过,他直起身,不紧不慢地解了袖扣,塞在裤袋里,又挽起袖子,黑晶色名贵腕表质感冷硬,表针闪着银光,滴滴答答,金尊玉贵得灼人眼。
宋知雨站起来缓和气氛:“不是拿了副麻将牌吗?打牌吧。”
严越明进了卫生间洗脸,宋知雨坐在牌桌上,桌下偷偷踢了赵文一脚,“够了。”
赵文叼着根烟,没点,干嚼着烟嘴,含糊道:“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严越明出来的时候,径自坐到宋知雨身旁,凑近了,有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手臂轻轻贴拢,虽然眼神落在牌桌上,但是围观已经变质。
他轻声说:“你会打牌?”宋知雨扔出张牌,又摸一张,细白手指拈着翠绿底的麻将牌,也有种近乎无生命的玉石的色泽,“会。”
他顿了顿,“赵文教我的。”
严越明“哦”一声,瞟了赵文一眼。
赵文冷笑一声:“会打牌?”“不会。”
赵文一下来劲儿了,“来,我们几个教你打。
知雨你下去,让他上!”宋知雨坐在座位上没动,厨房里小钱老婆又催:“知雨,你们家这能源灶我不会用,你进来看看!”宋知雨只好从座位上挪开,看严越明一眼,进了厨房。
严越明上了牌桌,没有一点新手的自觉,一派气定神闲,捋高腕表,结实有力的小臂靠在拍桌上,让人眼热和忿恨的坦然从容,像个习惯豪赌的阔少爷,“那请各位指教指教。”
宋知雨在厨房里帮忙,半小时功夫,出来的时候严越明那只表已经褪下来,被抵压出去。
宋知雨忍不住了:“新手玩牌,前三局是不能算钱的。
再说,玩的是五角钱的,再输能输多少?”宋知雨絮叨着,把那只表拿起来,想要给严越明戴回去。
赵文嗤笑一声,严越明声色俱淡,仰起头,对宋知雨却笑了一下,眼睛黑亮,“没事。”
宋知雨索性坐在严越明旁边看牌。
严越明踌躇着,手指在一列牌前滑动,身边一只手却已经点在一张三筒上,轻轻的,像背着人说悄悄话,气音柔淡暧昧,“打这张。”
严越明侧着头,笑了笑,“好。”
赵文狠咬一口烟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宋知雨一眼,话里有话道:“一人一副牌,怎么变两人一副牌?”小钱见势搭话:“对啊,这夫妻牌可不合规矩。”
宋知雨闻言,脸色登时通红,羞赧又倔强,咬着嘴唇,白牙齿都羞于见人,只好侧过脸,躲在了严越明宽阔肩膀后面,像只避雨的幼雏。
再避,避不开了,因为严越明已经在牌桌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腹摩挲着他细腻柔嫩的手腕皮肤,不为人知地调情。
宋知雨又瞪严越明一眼,抽出手腕又躲进了厨房。
小钱老婆笑了:“爷们儿要帮你验验这男人好坏。”
宋知雨盯着高压锅上呈直线状的白色水汽,“你们都知道了啊。
我......我喜欢男人。”
她笑了:“早就隐隐知道了,怕你顾忌没跟你说。”
宋知雨无措:“......哦。”
高压锅气漏尽了,旋开盖,捞掉那层浮在晶莹汤水上的血沫和油花,把排骨倒在大碗里,汤底煮面,面是小钱老婆带来的手工面,煮五分钟,再掀开锅,雪白面条在沸腾的水里鼓动,再倒入排骨,煮一两分钟,出锅前撒香油葱花。
另卧几个荷包蛋,汤清肉酥,几朵金色油花漂浮在汤上,转瞬又被吸进荷包蛋里。
再出去,严越明已经把表戴回腕上,赵文脸色不太好,摸裤袋里的打火机,随手扔出张牌。
下家正是严越明,严越明轻轻敲了敲桌子,似笑非笑,“赵哥,在家里,还是不抽烟了吧。”
赵文心里臭骂他,还是没点烟。
中场休息,大伙儿直接在桌上吃面。
宋知雨在厨房里洗杯子,门推开,不声不响的,宋知雨却听出来是严越明。
“怎么了?”手直接从后面抱住宋知雨的腰,收紧了,在小腹上交叉锁住,整个人又腻上去,微微发烫的脸颊埋在宋知雨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发出了成瘾后类似于呻吟的性感鼻音,仿佛这一刻已出卖灵魂。
宋知雨察觉到严越明的失语低落,想到他们在牌桌上怎么嗟磨他,心疼得要命,懊悔自责:“今天不该让他们来,你工作一天,是不是好累了?”“赵文记恨我。”
严越明轻轻在宋知雨的脖颈上嘬了一口,不留印子,只有浅浅的水痕,宋知雨哆嗦了一下,但是没忍心推开他,又听严越明低声道:“的确该不待见我。
我对你说那种话。”
宋知雨垂下眼睫,表情深凝,过了一会儿,轻声说:“我忘了。”
严越明愣了一下,他知道,宋知雨忘不了。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尖酸癫狂的话,那些肢体相挟的逼迫,宋知雨雪白皮囊下早已千疮百孔。
只是因为爱他,所以宽恕他,所以才对自己撒谎,所以才说忘记。
“哥。”
严越明抱紧他,他第一次觉得拥抱比接吻和做爱更舒服,因此想要长长久久地抱着宋知雨,“排骨面真好吃。”
他眼神闪烁,央告着问:“蛋每个人都有吗?”“对。”
“排骨呢?”他晃了晃宋知雨,“也一样?”宋知雨没理他,自顾自地洗刷杯子,流淌水声中,严越明听到他说:“你比别人多一块。”
严越明心花怒放,竟然因为一块排骨尝出被偏心的滋味,他俯首快速地在宋知雨耳朵上亲了一下,啵的一声,幼稚得像孩子献吻,“我知道你疼我。”
严越明又转身回到牌桌上。
宋知雨坐在他旁边,捧着杯子慢吞吞喝水。
赵文心里不痛快,打牌带戾气,手里劲道过大,一张牌飞出去,赵文起身去捡,鬼使神差的,往桌下看去。
狭小的空间里,严越明那厮的脚夹住宋知雨那只没穿袜子的雪白脚踝,紧紧贴在一起,简直像缠绵的天鹅颈项,或者交尾的鲜艳昆虫。
不对,这是不知道掩人耳目的偷欢。
诶哟我操!赵文心里哀叹一声,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他这趟就不该来!赵文回到牌桌上,恹恹的:“打完这一圈,回家睡觉去。”
严越明打出一副清一色,爽利潇洒地推牌,算了算兜里的钱,赚了两张红钞还有一张十块钱纸币。
赵文推牌,皮笑肉不笑,“新手光环很强啊。”
严越明优哉游哉地笑了笑,眼俊神飞,“读了好几年数学,能推算出一点门道来。
你们指导得也好。”
最后三局他好像心不在焉,连输三场,钱送回另外三人的兜里。
赵文最后打出一副十三幺,咬着烟张狂大笑,从桌子上窜起来,结果一推严越明的牌,该碰的不碰,该杠的不杠。
赵文登时明白,这家伙藏拙,也不好意思赢其他几个人的钱。
为什么不好意思?因为他们是为了宋知雨来的。
赵文悻悻地站起来,蛮力打在棉花上一样不得劲儿,看自己的拳击手套也有些傻里傻气,“走了。
请你们吃烧烤,想吃的来。”
宋知雨立刻站起来,看来脚已经从严越明小腿间抽出来了,脸上淡淡绯红,有种欲盖弥彰的躲闪,“我就不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去,留下宋知雨和严越明。
宋知雨把麻将牌收拾好,严越明单手撑在牌桌上,侧着头看他,另一手指尖夹着一张薄薄纸币,摇了摇,仿佛夹着张金钞,浪荡着:“赢了二十块,带你吃冰,去不去?”宋知雨故意逗他:“就二十块。”
严越明“啧”一声,阔气道:“二十添作百,随便你点。”
宋知雨和严越明出了门。
附近商圈就有一家冰室。
他们索性步行过去。
今天太阳落得格外迟,临近七点半,霞光在苍穹燃烧,边缘淡淡的浅蓝,融入灰白城市的空隙里。
玫瑰色霞光落在身上,热气未褪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偶尔有几个背着双肩包的学生走过,可能是去下一个补习班。
一只黄狗躺在树下,懒洋洋地吐舌头。
“我喜欢夏天的黄昏。”
宋知雨轻声说,“影子特别长。”
严越明向地上望去,两个人的影子被最后的余晖扯得很长,叠在一起,延伸至远处,像深夜水面上倒错的塔影。
宋知雨又说:“夏天快结束了。”
走进冰室,点了冰,打包带走,两个人这才觉得自己傻,揣着随时在融化的冰,手牵着手,两个穿衬衫西裤的成年男人,像少年一样沿着街道的树荫疯跑,快快地跑,赶在太阳熄灭之前,赶在冰融化之前,跑回自己小小的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