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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宋知雨在陷入昏睡之际,想的是,自己的心可真大。

    他这一觉睡下去,有种死生不论的豁然,他不想管了,如果醒来是夏天,那就吃冰吞茶,如果依然是严冬,那就继续快快乐乐地冬眠。

    他这一觉睡了很久,久到在梦境中走马观花地看完自己这一生。

    二十七年好长啊。

    铁罐子里融化的大白兔,永远写不完的试卷,不够合脚的运动鞋,抓在手里的那一把焰火。

    扑哧哧地响,火焰细长滚烫,却淌成另一种液体。

    宋知雨皱着眉头醒来,肩窝湿了一片。

    严越明哑声说:“我想要回到我的十六岁,我也想要小心翼翼地追求你,如果你允许,我才牵你的手,如果你更好心一些,我要和你白头到老。

    可是......可是宋知雨,时间是单行道,我怎么回头?我没法儿弥补,所以我才向你要一次机会,可是你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严越明的眼泪顺着宋知雨的锁骨滑到接近心脏的皮肤上,太烫了,烫得宋知雨心脏都疼。

    “为什么别人谈恋爱都那么简单?见面,相爱,约会,上床,结婚,厮守。

    凭什么我就那么难呢?”严越明曾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他讨厌麻烦,所以他省略这些繁琐的步骤,只选择了他喜欢的上床。

    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不想要免俗,不想要避烦,他想和宋知雨,从第一步,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走到最后一步。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宋知雨无暇思考,他只觉得好难受,他甚至惴惴不安地想,是他不停地给严越明暗示,让他逃不开这段畸形的关系。

    这件事情本来多简单,宋知雨和严越明上床,三年整,严越明出国,宋知雨工作离家,两人各寻新欢,前度的某某终于面目模糊,他们都能享受人间的春夏秋冬。

    严越明高傲,宋知雨何尝不高傲,他不考虑人非木石皆有情,只是冷冰冰地进行等价交换,最后自食恶果。

    宋知雨心道,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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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3-26

    20:13:41更

    ,第三十七章

    严越明的吻落在宋知雨后颈上第一块颈骨,分明轻柔,做的却是野兽衔颈的行为。

    严越明还央求着:“我年纪还小,难免犯错,我认了,我全都认,我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学习来弥补来赎罪,你教教我。”

    对啊,严越明只有二十四岁,他永远比宋知雨小三岁,所以他时晴时雨的坏脾气,所有色厉内荏的恐吓,所有孩子气的要求,都应该被谅解。

    宋知雨沉默了很久,听严越明翻来覆去地说着那些话,终于有了反应。

    他抓住严越明环在他腰上的手,很轻地捏了一下他的指尖,像啮齿动物轻轻咬了一口。

    “不是说睡觉吗?为什么一直在说话。”

    宋知雨轻声说。

    严越明以为自己幻听,一骨碌爬起来,伸长脖子窥探宋知雨的脸,宋知雨的大眼睛温柔地半阖,睫毛轻颤,眼尾泛着睡醒的红潮。

    严越明立刻躺好,抱紧了宋知雨:“我睡了,我现在就睡了。”

    他这么说着,环在宋知雨腰上的手却收得更紧,怕他凭空碎裂,又怕他突然反悔。

    两个人在房间里睡了一整个下午。

    严越明睡得很沉,沉到宋知雨从他怀里挣出来都没察觉。

    宋知雨倚靠在窗边,严越明在睡梦中嘀咕一声,很轻的一声哥,宋知雨听到了,眨着眼睛,很温柔地笑了一下。

    鼓起的窗帘像是扬起的白色巨鸟的翅膀,倏忽间,宋知雨被拢在翅膀里,整个人在雪光里明明暗暗的。

    很多东西都在一念之间。

    但是他最后还是爬回严越明身边,学着严越明,从背后艰难抱住他宽阔的肩背,安抚小孩子似的,轻轻地拍了拍他熟睡时平缓起伏的背心。

    宋知雨支起上半身,脸颊在严越明年轻乌黑的头发上蹭了蹭,他身上藏着宋知雨生命中最重要的无法割舍的夏天,他曾经近乎呕心沥血地爱过他。

    他回望二十二岁的自己,都会像旁观者一样觉得那份爱惊心动魄,简直像献祭,简直像洗礼,只要严越明需要,他就来作羊羔,作他发梢上的水珠。

    宋知雨轻声说:“宋知雨,对不起。”

    宋知雨知道严越明的对不起太难,那就让他自己来说好了。

    他闭上眼睛,疲惫地说:“严越明,醒来之后,开心一点吧。”

    等严越明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怀里乖乖地窝着宋知雨,双手拧在他胸前,正在玩他毛衣上的装饰流苏,掀起眼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严越明知道宋知雨回来了。

    他欣喜若狂地用鼻梁抵宋知雨的鼻梁,轻轻地撞来撞去,简直高兴得像只不知道怎么办的春天里的独角仙。

    严越明亲宋知雨的左脸颊,宋知雨没生气。

    他顿了顿,亲他的右脸颊,宋知雨依然没有生气。

    但是严越明觉得吻可以再缓一缓。

    严越明笑着说话,那么轻快活泼:“哥哥。”

    宋知雨轻声“嗯”了一声。

    严越明拥着宋知雨下楼,贝岭和亚历山大坐在楼下,克里斯还躲在房间里没来碍人眼。

    他给宋知雨推开椅子,绅士地帮他落座,双手习惯性地搭在宋知雨的肩膀上,笑着说:“这是宋知雨。”

    宋知雨微微颔首:“你们好。”

    贝岭撇撇嘴,没说话,亚历山大立刻打圆场,握手道:“你好,我是严的朋友,你直接叫我亚历山大就好。”

    严越明点到贝岭的名字:“这是贝岭,也是跟我们一起玩儿的,我大学同学。”

    原来严越明是在向宋知雨作介绍。

    严越明随口聊了两句,吩咐厨房今晚的菜品,回到餐桌旁,把椅子拉近了,紧紧挨着宋知雨,一刻也不能停地卖乖:“今天晚上有你喜欢的炸猪排。”

    宋知雨轻微晃神,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炸猪排。

    严越明殷切地为宋知雨布菜,“吃肉,多吃一点肉,你太瘦了。”

    贝岭用力地并拢筷子。

    瘦,她现在听到这个词,只能和眼前这个漂亮过分的青年联系在一起,她不禁恨恨地想,严越明是如何对他的瘦爱不释手。

    瘦变成了一个色情词汇。

    贝岭觉得自己的脑袋被搞得一团乱,“抱歉,我不舒服,我先回房间了。”

    贝岭上楼不久,宋知雨也上楼,贝岭故意放慢脚步,把宋知雨堵在了楼梯上。

    宋知雨看着这个漂亮女孩儿,清淡地笑了一下:“怎么了?”贝岭愣了一下,这么淡的笑,放在别人脸上是盐分不足的汤,是太过干净以至于无趣的白色画布,但是放在宋知雨那张脸上,是云间淡月,淡得恰到好处。

    贝岭心折了,她想,原来严越明喜欢这样的人。

    贝岭认输了,但是她依然要刺宋知雨,有些娇蛮地说:“严越明之前不喜欢男人,他喜欢大胸细腰长头发的女人,他的所有女友,包括他的前女友,瓦琳娜都是这样的。”

    她刻意重读了瓦琳娜。

    宋知雨还是那么云淡风轻地笑,眼睛温柔得像暖春,好像对一切了如指掌,不惊讶,不愠怒,“我知道。

    他有很多任的女朋友,以后......以后也会有吧。”

    贝岭读不懂他的潜台词。

    严越明今天晚上精神很好,好到简直亢奋,连开了好几个视频会议。

    视频对面的几个经理面面相觑,心道:“好吧,小严总开始想要好好打理家族企业,而非让几个职业经理人帮他玩钱生钱的庸俗游戏了。”

    严越明提问和解答的语速很快,说着说着,却突然停下来笑了一声,弄得经理毛骨悚然。

    “好了,祝大家夜晚愉快。”

    严越明回到房间的时候,宋知雨正在浴室里洗澡。

    他环视房间,发现房间榻榻米上新铺了一床被褥,金红绣赤柏的褥面,红得像新嫁娘脸上的红晕。

    严越明愣了一下,浴室的门推开,宋知雨揉着头发上盖着的毛巾,脸颊被水汽蒸得粉润,眼睛湿汪汪的,流着蜜,藏着泉,淡淡地向他看过来。

    浴室的灯没关,他身上的白色浴衣糅着浅浅的光晕,珠贝一样发着光,严越明知道,他瘦削的肩背颤抖时像蝶类的翅,他的腰收得流丽,曲折时是一把杀人的刀,潮湿的脚趾揉捏时会泛起潮浪的红。

    严越明暧昧地心动,仿佛四散的宋知雨在他眼睛里合拢完整,拼成一个可以被拥抱入怀的心上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上去抱住宋知雨的。

    宋知雨牵着他,一前一后的,像教他跋山涉水,躺进被褥,像教他夫妻合欢。

    他一直一直是个好哥哥。

    他教会这个幼稚顽劣的弟弟很多。

    兄弟,兄弟。

    原来是这样子的。

    严越明或许爱宋知雨,但是宋知雨珍爱他。

    他会为这个坏弟弟考虑更多,知道他什么时候需要性,什么时候需要吻,什么时候需要摆正他人生的倒影,什么时候需要变成真正的严越明。

    严越明只觉得一切都像梦,宋知雨的眼睛让他做梦。

    宋知雨拱在他胸口,观察他嘴角的笑,轻声说:“我们不吵了,没什么好吵的。

    严越明,开心一点,我受不了你哭。”

    严越明脸色微红:“谁哭了!......我没哭。”

    他抱紧宋知雨,说话时胸腔震动,“我好高兴。”

    宋知雨笑着点点他的下巴,逗孩子似的:“我后面还难受,今天不能弄了。”

    他温存地看着严越明,哄他:“我用手好吗?你要是喜欢,嘴,或者腿也可以。”

    严越明心里涌起一阵吃错药片般的怪异,喉咙哽住,翻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宋知雨说:“我没怎么啊。”

    严越明说不出那种奇怪,他直觉不对劲,只是说:“你不是这样的。”

    “你说的,要回到以前,你要我像以前那么喜欢你,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我们现在这样,就是和以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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