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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楚信鸥和几个熟识的朋友聊了聊,另一头几个女孩儿的清脆笑声漫过来,他顺着声音望去,竟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严越明。

    严越明在几个年龄从20到50不等的女性之间也显得游刃有余,单手执着杯香槟,修长手指有种矜贵冷感的白,穿年轻人才敢穿的白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风流身段。

    那枚蓝色鸢尾花的胸针比女孩雪白胸脯上的宝石吸引人。

    他微微低头看人时,黑眼珠亮璨迷人,形容专注深情。

    他低头笑着说了些什么,旁边的女孩儿羞红了脸,动手掐他虎口,很有打情骂俏的嫌疑。

    严越明脸上笑意未散,不知怎么的,遥遥望见了楚信鸥。

    然后走了过来。

    “楚先生。”

    严越明向他举杯,笑容得体,“竟然这么巧。”

    楚信鸥温文尔雅地举杯:“小严,好久不见了。”

    “楚先生一个人来的?”严越明看了一眼楚信鸥的手,没有婚戒,“意大利的美人竟没有合你眼缘的?楚先生是嫌她们失之文雅内敛吗?”严越明句句带刺,有点咄咄逼人的架势。

    旁人听了,只觉得小严先生今天火气怎么那么大。

    楚信鸥也轻飘飘望了严越明的手一眼:“小严没有结婚倒是在我意料之内。

    之前的瓦琳娜分了,现在是哪个娜?”严越明冷笑着剜他一眼。

    两人僵持不下时,楚信鸥的手机响起来。

    楚信鸥身体有些紧绷,划开了手机屏幕,柔声道:“嗯?怎么了?”“好的,哪家店的蛋糕......还是红丝绒吗?饮料要不要?”“还没结束,不用等我......药吃了吗?”严越明眼睛本来落在玻璃门之外那棵绿色芭蕉上,渐渐的,又挪回到楚信鸥身上。

    楚信鸥表情很温柔,金边眼镜的镜片都遮不住他的柔情蜜意。

    严越明心头猛跳了几下,一种可怕的令人心惊的直觉击中他,他擦着楚信鸥的肩去夺他的电话,“是谁?”楚信鸥狠狠皱眉:“放尊重点。”

    严越明愈发笃定,心口狂跳着,被闪电劈中似的惊喜痉挛,半疯半痴地盯着楚信鸥手里的手机,听到那头很微弱的一声咳嗽。

    严越明直接扑过去和楚信鸥扭打争抢起来,最后引来了保安。

    这场闹剧以主办方出面才调停。

    严越明的颧骨上青了一块,冲楚信鸥阴鸷地笑了一下,森森地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有些轻蔑和挑衅。

    他单手披上黑色羊绒大衣,走进黑夜。

    宋知雨等在会场外的出租车里。

    天开始下雨。

    黑黢黢的夜幕里落下细碎冰凉的雨,人群涌动,从丰饶的白色罗马柱里涌出。

    黑色的伞面,黑色的西装,黑色的夜幕,一切都是流动的影。

    宋知雨一边给楚信鸥打电话,一边望向车窗外。

    说来很奇怪,那么多人涌出来,那么多人穿黑色,那么多人梳着一样的发型,宋知雨还是第一眼看到了严越明。

    严越明在众人簇拥的黑伞中回首,停住了脚步,视线落在不可捉摸的某处,深远地洞穿时间。

    宋知雨愣住了,他甚至觉得严越明好像看到了车里的自己。

    楚信鸥上了车,雨珠从羊绒大衣上滚落,带着会场的香氛味道,还有一股他不会用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胡椒皮革,干枯玫瑰和鼠尾草,辛辣的味道刺得人眼鼻麻木,痛到窒息后却有回甘,温柔青涩似少年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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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3-26

    20:13:33更

    ,第二十五章

    楚信鸥问,我们还去买蛋糕吗?宋知雨盯着自己鞋面上密密麻麻的雨珠,摇了摇头。

    楚信鸥也沉默了。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堵一会儿,通一会儿,车摇入车流,像水珠汇入大海。

    雨越下越大,城市颠倒,天上的城市夜晚的虚影,地上的才是下沉的星辰,一切都像一个不够真实的梦。

    美国之行短暂如冬日午后的小憩。

    宋知雨在一个小雪天气回国,下了飞机有转乘地铁,一手提伞,一手拖拉行李箱。

    出了地铁站,来到露天室外,细小的雪籽噼噼啪啪落在黑色伞面上,节奏清晰。

    他步行五分钟,回到自己寓居的房子。

    按了电梯,从一盯到七,他住顶楼。

    出了电梯,声控灯亮了一下,门口站着个男人,一头乱发,眉毛很浓,大冷天只穿着件飞行夹克,缩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地点烟。

    宋知雨喊他:“赵文。”

    赵文笑了:“赶巧了,我刚到。”

    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啤酒和两份牛肉盖浇饭,“刚下飞机,没吃什么东西吧?”宋知雨笑了笑,开了门请他进来。

    赵文是他同事,现在在沪上一家老牌的文传公司工作,一起负责过两次展,也读过同一本书,性格粗放,真诚善良。

    赵文劲儿大,行李箱一拎就拎到了玄关地板上。

    宋知雨脱了大衣,里面穿着一件纯白的圆领羊毛衫,他似乎有些冻到了,解围巾的手指关节发青,有些僵硬。

    赵文拆开包装盒,“趁热。”

    宋知雨开了房间暖气,洗了手,才坐到饭桌旁,“跟美国那边谈妥了,展览在七天后举行。

    具体借出的藏品和赴华人员的名单在我邮箱里,我一会儿发给你。”

    赵文哼哧哼哧吃饭,好像饿狠了,唇边沾着两粒米饭,又拉开啤酒拉环猛灌了两口。

    他把嘴里的东西嚼完了,才说:“好。”

    他放空了几秒,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哎,我差点给忘了,小钱他闺女,吵着来找你。

    说她要过生日,问你要生日礼物。

    这小女娃娃,才五岁,挺妖里妖气,每次来找你还涂她妈口红。”

    宋知雨被逗笑了:“人家小姑娘,爱美很正常。

    这样,如果不介意,来我家吃顿饭吧。”

    宋知雨声音有些低下去,“跟你们共事挺久了,也蹭了不少饭,这回请大家吃饭吧,只是都是些家常菜,别嫌弃。”

    赵文嚷嚷:“那哪能嫌弃!我现在就通知他们!让他们把时间空出来!小姑娘这下可得乐死了。”

    隔天小姑娘生日,倩倩小朋友催他爸早早就出门了,第一个就到了宋知雨家。

    小朋友扎红头绳,穿红大衣和黑色呢子裙,圆鼓鼓小肥腿裹白袜,下面蹬一双黑色皮鞋,打扮得像小小淑女。

    她从老爸怀里窜下来,一下子就往宋知雨大腿奔去,抱紧不放了,比亲爹还亲,搞得她爹极其不好意思。

    宋知雨端出一盆车厘子糖葫芦,今天刚做好的,糖壳琥珀色,亮晶晶地薄脆,一口脆糖下去,紫汪汪车厘子的甘甜微酸中和了糖的甜,也不容易腻。

    “你是不是换牙?只能吃两颗。”

    宋知雨把小姑娘抱到沙发上,开了电视让她看。

    人陆陆续续到了,围在圆桌旁,吃菜举杯,在灯下个个笑脸灿烂。

    酒过三巡,小钱喝上了头,大着舌头说:“知雨这生滚鱼片粥!绝!这粥熬得正好,米香浓,鱼片又那么嫩那么鲜,怎么能一点刺都没有?”宋知雨淡淡笑着:“在广东待了一段时间,算现学现卖吧。

    要是想学,我把菜谱抄给你。

    要嫌麻烦,来我这儿吃。”

    小钱拍宋知雨的肩膀,拍了两下不敢再用力,这后生太瘦,蝴蝶骨顶得手心麻。

    “知雨,你说你这相貌,这脾气,还会做饭,什么时候带个对象回来啊?”宋知雨推出常规说辞:“我不急,看缘分。”

    “啊?别看缘分了,等没有机会,干才有未来。

    主动一点!你看我们部里的小姑娘,漂亮不?”小钱正襟危坐地看着宋知雨,宋知雨几口热乎食物下肚,瓷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像刚刚烧出来的芙蓉瓷,细,光,净,媚。

    小钱郁闷了,这部里的小姑娘还没宋知雨好看呢。

    宋知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别耽误她们了。”

    吃到晚上八点,酒喝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

    倩倩把收到的礼物装在大袋子里,像个圣诞老人一样拖着,晕晕乎乎想要回家睡觉了。

    宋知雨送了两套新出的儿童绘本还有一只洋娃娃。

    倩倩缩在他怀里,小声嘟囔着些孩子的话。

    宋知雨把倩倩交给小钱,帮他们叫了代驾,一个个送走了。

    宋知雨正在厨房里洗碗,赵文留下来收拾。

    赵文在餐厅里问:“可以放点音乐吗?”宋知雨开始挤洗洁精,抹布在手里滑溜溜黏腻,像是软体动物,“可以。”

    “橘子海行吗?”“嗯。”

    餐厅和厨房的狭窄通道里响起橘子海的歌——苏醒在如常的早晨被围困在拥堵的海滨

    可能已经来不及但你并不在意自我如你

    自洽如你在21岁的当下尽情摇摆吧你我都已明了人们兴致正好。

    旋律有种漫不经心的懒洋洋,像是十八九的少年走在林荫道上,说一会儿,唱一会儿,一颗颗鼓噪的青春的心,强有力地鼓动着,在心跳里藏着已逝的和未来的许多个夏天。

    宋知雨心情挺松快,小声地跟着哼,手里洗着盘子。

    外面赵文突然说话了,语气很平淡,跟询问他有没有打火机一样寻常,“知雨,你喜欢的是男人吧?”厨房的水声流泻,刷洗的声音消失了。

    赵文整理玻璃杯,咬着根烟,却没点着,只是用舌头舔舔烟嘴,解一解烟瘾,“没事儿,这个跟我们几个说也没关系。”

    他有点口干,“喜欢男人怎么了,文艺圈里搞基的多了。

    我大学的时候,还跟个学弟亲过嘴呢......我们几个都只希望你高高兴兴的......你带姑娘回来,我们会给她买奶茶喝,你带个哥们儿回来,我们请他喝酒。”

    好半天,赵文听到宋知雨的声音,很低很低,和主唱沙哑的男声混在一起,有种很别样的柔,却很郑重其事:“谢谢你们。”

    宋知雨抬头望窗户外的月亮,月色皎洁如许,银霜满地,天地之间有种不真切的柔和的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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