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看也不看榆花一眼,冷冷地夺过车夫手上的鞭绳,解开了马车与马之间的绳子,纵身跃马。“王大少爷,回丞相府?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身后传来陈誉为痞气十足的声音,王谓澄握着缰绳的手一紧,生硬道:“不必了。”
他侧身朝身边的小厮道:“送她去庄子上。”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榆花,一个废弃的棋子,是不该让他失了身份气度。
即使他现在已经气的发疯,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好事”的话,那他简直就是太蠢了。
看热闹的百姓随着陈誉为的这一声“王公子”,皆是议论纷纷。
有不少好事的群众还对跪在破碎的马车中间浑身湿透的榆花,投去了好奇又揶揄的目光。
王谓澄的眸色黑得发沉,带着戾气,挥动缰绳,夹紧马腹,径直回了丞相府。
宋晚渝并不知道在松鹤居发生的一切,她踉踉跄跄的回到了临水苑。
送她回来的春雨见她如此失魂落魄,早已猜到了什么。
既然世子让她送表小姐回来,那便是没有纳她的意思。
也是,以她的身份来说,做通房位置太低。
做妾虽合适,只是世子尚未娶妻,若是在正妻入门之前就纳妾在房中,只怕是没有什么世家贵女会愿意嫁给他。
宋晚渝只是个来国公府打秋风的破落户,纵使她生的倾国倾城,在这出门遍地都是王公贵族的京城。
空有美貌,也是罪过。
思及此,春雨板起了脸:“今日之事,还请表小姐不要声张,否则,在这国公府,表小姐只怕很难过下去了。”
春雨绵里藏刀,暗示宋晚渝,若是她想攀龙附凤,到老夫人或是夫人面前说了此事。
作为世子的母亲和祖母,一定是帮着他的。
到时候,宋晚渝不仅在这府里待不下去,还可能会扣上个狐媚世子的帽子。
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投靠到国公府。
届时,想怎么处理她,还不是国公府说了算。
更重要的是,如果因此连累了她的表妹沈妙,那她一定会羞愧死的。
宋晚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神情有些麻木,敛眉低首道:“我知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他放心。”
春雨微微点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临水苑。
待春雨走远以后,宋晚渝的腿一阵发软:“执星!”
“欸。”
执星放下手中的活,从临水苑跑了出来。
她看见站在院子里失魂落魄的宋晚渝,她的心里一阵发酸。
“小姐,进来吧。”
执星按下心里的一阵酸涩,扶着宋晚渝进了屋里。
宋晚渝突然按住了执星的手:“我没事,没人起疑吧?”
执星摇了摇头:“人是奴婢从背后打晕的,没有人看见,听说二公子把人捆去柴房了,现在应该已经离府了。”
宋晚渝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再没了那样怯懦胆小的模样,她勾唇一笑,眼睛亮亮的,她握起了执星的手。
“执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小姐,你这样做未免太冒险了!世子若是个薄情狠心的人”
宋晚渝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眼皮轻抬,眼波流转片刻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毅之色:“执星,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若是我们的秘密让人知道了,不仅会被赶出国公府,还有可能会被抓回”
宋晚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沉思当中。
虽然沈确让人把她带了回来,还让人警告她不要妄想攀龙附凤,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这棵救命稻草了。
作为来国公府打秋风的破落户,在这个府里,她的亲姨母,三房的原配。
她在生女儿之时早逝,现在这个国公府唯一和她有些关系的就是姨母的亲生女儿沈妙。
只可惜沈妙虽是三房嫡女,但三房只是庶出,是老国公爷妾室所出的儿子,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
沈妙一岁之时,三房又娶了现太医院院首的女儿,有了继母沈妙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在这种情况下,宋晚渝她一个远道而来的破落户,无父无母可以依靠。
只能赌自已的姨父和表妹能看在他们有那么些可怜的亲缘关系上收留她。
她仍然记得那一日,她和执星从江南来到京城,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她和执星手头只剩下最后几吊钱,二人皆是饥肠辘辘,衣衫褴褛。
她跪在雨中求国公府收留她,若是国公府今日没有打开这扇门。
她知道,她和执星一定会死在这京城,成为世间万千孤魂中的野鬼。
那场雨很大,大到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门口的守卫不相信她是沈妙的表姐,把她拒之门外,见她迟迟不走,甚至想要动手赶她。
就在这时,她清楚的听见脑袋上空传来一个低沉而幽长的声音:“她是谁?”
“世子爷,她自称是沈三小姐的表姐,瞧她那样,哪像个正经家的闺秀,我看就是个骗子,奴才这就把她赶走。”
“嗯。”
沈确理了理身上散落的水珠,衣袂飘飘,在大雨中被仆人团团围住。
他的身上除了不可避免掉落的一些小水珠,衣服一点都没湿,理衣裳的动作是说不出的矜贵与傲娇。
关闭严实的门,把宋晚渝眼前最后一丝光湮灭,她两眼一黑,直直的晕倒了过去。
再次醒来之时,她便已经在国公府里了,眼前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一把抱住了她:“表姐,你可算醒了!”
沈妙眼中含泪,看着迷茫的宋晚渝,替她擦了擦发烫的额头,絮絮叨叨道:“表姐晕倒在国公府前,我听说此事,求了父亲和祖母,把你带进府来了。”
宋晚渝的脑袋还是蒙蒙的,听见了沈妙的话,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妙儿谢谢你,谢谢你”
宋晚渝就像是溺水的人抓紧眼前的唯一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向上挣扎、绝不会轻易松手。
把沈妙都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是烧坏了脑袋。
宋晚渝从三个月前的回忆中抽离开,眼神聚焦在眼前的执星身上,她定了定神,犹如幽梦初醒一般淡淡道:“世子他,拿走了我的手帕。”
宋晚渝幽幽道来的一句话,让执星到吸了一口凉气。
沈确平日最讨厌和女子接触,觉得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味太难闻,连他的亲妹妹他都是一副冷冷的态度。
松鹤居的丫鬟不过四人,还都不能近身伺候,他活了二十三年也从来没有收过通房,可以说是最清心寡欲的人了。
可他居然收下了她的帕子,她亲眼看见她收进怀中的
“小姐”
执星有些不忍心地看向宋晚渝,虽然勾引世子这一步,是她自已要走的,可
这付出未免太大了些!
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啊!
“去外头帮我准备一碗避子药,记得要悄悄的。”
既是利用,便不能给自已留下祸患,宋晚渝心中暗道。
若是无媒苟合,怀了身孕,进府只能做通房。
宋晚渝不敢想,她宁为寒门妻,不为高门妾!
“是”
执星还没走出去,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响,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世世子”
什么?!
他怎么会现在在这!
他什么时候来的!
宋晚渝惊恐地回头,看向逆光而行的沈确,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第4章
是我让人打晕她的
“滚出去。”
沈确红唇轻启,毫不在意的对着执星说了这三个字。
宋晚渝的手指紧了几分,猜不到沈确来此的意图,一丝尴尬与羞涩爬上心尖,化成一抹桃红印在两颊处。
“世子”
宋晚渝垂眸,低声唤了他一句。
沈确感觉自已的心尖犹如被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划过,痒痒的,酥酥的。
突然理解了那句挑花流水窗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意境,那是身心的舒畅,灵魂的交流。
沈确轻咳一声,眼神凝聚在她身上,语气陡然加重,冷哼一声:“榆花是谁打晕的?”
宋晚渝心跳如雷,满脑袋的“怎么办”三个字,瞬间慌的不行。
不过她并没有在神情上表现出来,稳定好心绪,她缓缓抬头:“表哥,是我让执星打晕了那个丫鬟。”
沈确突然到来,行动如此之快,又向她抛出了这个问题,实在是打的她措手不及。
他刚才问,是谁打晕的榆花,便是已经猜到了是她。
他问是谁,只不过是在试探她,看她会不会隐瞒,如果隐瞒了,那她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不定,他还会以此猜到她的真实目的!
所以,深思熟虑之后,宋晚渝索性承认了。
果然,沈确的眉头轻皱,语气听不出来好坏:“是你?为什么?”
宋晚渝感到眼前起了一层雾气,双目含泪,楚楚可怜地看向沈确:“我从老夫人处回来经过桃苑,便看见那个丫鬟在那鬼鬼祟祟的,看穿着打扮并不是府里人,而不远处表哥在扶墙休息,我虽愚笨,却也看出了几分不对劲。
太子提议查巡私盐,江北一带私盐贩子甚多,皇上也有意将私产充做官家所有,所以才派表哥去江北,朝堂之事我不太明白,可我知道,私盐盛大,走私盐贩在江北就差称王称帝,从此以往,江北百姓将被盐贩压榨。
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躲在假山后虎视眈眈的丫鬟,我见到了,爹娘教我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我做不到视而不见。”
宋晚渝铿锵有力的一段话,配上她柔和淑丽的面容,叫沈确没来由的品出了一段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的意味来,倒是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从老夫人的寿安堂回临水苑,桃苑确实是必经之路,她也没有说谎。
不久前在桃苑,她本就是来给他送帕子,还想给他叫大夫,到底是他太混蛋了,平白的把她给
沈确心底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意来,恰好此时,宋晚渝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花落了下来,犹如一串断了线的珍珠,直直砸进沈确的心里。
鬼使神差的,沈确俯身吻上了她脸颊上的泪珠。
咸咸的。
“轰”
宋晚渝感到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绚烂又让人窒息。
她红着脸推开了沈确,不自然的别过眼去,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她给绞烂了。
“哭什么?你是个安分的最好,等我回来。”
宋晚渝的心头一颤,什么叫你是个安分的最好,又什么叫等他回来?
这话说的,前半段似是还在怀疑她,后半段又像是一个即将远行的丈夫对妻子的叮嘱。
宋晚渝的睫毛一颤,心中五味杂陈,沈确这也算是对她变相的承诺吧
“去查一查宋晚渝。”
沈确的指尖仿佛还带着几分宋晚渝脸颊的温热,他拿着宋晚渝递给他的一方浅粉色手绢,轻轻擦拭自已的指尖。
“是。”
“事不宜迟,一切都妥当了,天亮即出发。”
沈确揉了揉太阳穴,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连衣物都没换,便沉沉睡去了。
第5章
东珠之争
良宵好梦,次日,沈确便踏上了去往江北之路。
相较于沈确的一夜好眠,宋晚渝则顶了个大大的黑眼圈起床,靠着执星给她敷了厚厚的一层粉才能勉强遮掩过去。
今日是初一,又刚好是沈确离家的第一日,小辈们照例去寿安堂陪老夫人。
宋晚渝是最早到的,她依旧是坐在最后面,像一只鹌鹑一样把自已埋在阴暗处。
来的第二早的就是沈妙了,她亲昵的坐到了宋晚渝身边。
“二表哥来了,诶,昨日松鹤居发生了何事?听说大表哥动了怒呢。”
沈妙的眼神落到刚走进屋里的沈碌身上,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疑惑。
昨日在松鹤居的事情,沈妙也略有耳闻,不过松鹤居如铁桶一般严密,她也就只知道王公子丢了个丫鬟竟找到松鹤居上了。
这等惊天大八卦,她是十分的好奇。
沈碌坐定在位置上,瞟了沈妙一眼:“不该问的瞎问,你敢在大哥面前搬弄试试。”
沈妙娇嗔地吐了吐舌头:“谁不知道全府上下就二哥人品最佳性格最好,我这也是好奇嘛。”
“也没什么,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闹了一番。”
沈碌轻描淡写的揭了过去,沈妙虽是三房的女儿,却也跟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当年沈妙的母亲难产而亡,是有缘故的,她的产期本就在下个月了,就因为救从阁楼摔下的国公夫人,肚子被撞了一下,这才导致了早产,最后难产而亡。
为此国公夫人心怀愧疚,对沈妙时有照顾,只是她再怎么照顾,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伯母。
三房娶了继室之后,为避免落人口实,也是她自已还要照顾一儿一女分身乏术,她也只能把沈妙放回三房,由三房夫人养着。
“那听说大表哥昨日抱了个女子回”
“瞎说什么呢。”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屋外响起,裙摆随着她的步伐缓缓而动,头上的一副金丝缠玉白蝴蝶珠钗微微晃动。
沈妍眉心微蹙:“大哥不是这样的人,自已府里更不该传出这样的话来。”
宋晚渝轻轻舒了一口气,手中的茶杯晃了一下,最终被她死死捏在手里。
沈妍是沈确的亲妹妹,平日最崇拜的就是沈确这个大哥了,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是。
沈妙讪讪一笑:“三姐说的是,是我多嘴了。”
沈妍也不是故意冲沈妙的,她缓和了脸色,淡淡道:“怎么又不见沈媛?”
沈妙撇了撇嘴:“她身子不适。”
沈妍皱起了眉头,沈媛是沈妙的妹妹,也就是三房继室所出的,三房夫人出身不高,平日纵的沈媛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连给老夫人请安也常常托大不来。
闻言,沈妍嫌弃的皱眉:“妙儿,你是三房长女,也该时常提点提点沈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