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陈一葶扯出一个凌厉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觉得无比恶心,我恨你。”他简直就是个恶魔,为了一已私欲,毁了一个家庭,毁了她的丈夫女儿,他如何能够问出这样的话!
王恺起身,眼底一片冰冷凉意,他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陈一葶和宋晚渝紧紧相拥的场面。
他转身看向沈确:“世子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我丞相府吗。”
他的语气森冷又不屑
,眼梢微红,暴戾如斯,赤红的眼睛布满了血丝。
多年浸淫在官场之中的一身威压,犹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沈确一身青白色长袍立于他的对面,丝毫没有惧色。
“不好意思了,丞相大人,家妻这些年受的委屈辛酸,是该有个说法吧。”
王丞相不语,宋晚渝早就扶起了陈氏,将她带出丞相府。
王丞相没有阻拦,眼底的飓风将他整个人衬得阴沉又恶毒。
陈氏紧紧地拉着宋晚渝的手,握的很紧,二人携手前行。
突然,陈氏的脚步一顿,心口突突的,如同涌上一股火烧之感,灼热的蔓延在她整个胸膛。
陈氏的呼吸一顿,口里大口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染红了她的前襟。
“娘,你怎么了?”
宋晚渝的眼神慌乱,用手抚上她的脸,一脸惶惶又关切的模样。
王恺见陈氏的身子一僵,进而浑身发抖,忍不住的自哂一笑。
他的眼底,是一片阴鸷与疯魔,以及一种势在必得的摧毁之意。
“娘!”
“找大夫!快!”
沈确吼了呆若木鸡的赵听澜一句,后者便反应了过来,连忙上前帮宋晚渝扶着陈氏。
陈氏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把宋晚渝的眼睛染的通红。
“母亲,我们去找大夫。”
宋晚渝将陈氏扶上马车,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王恺的眼前。
他的眼里迷恋、哀愁、怒意升起,聚集在眼底,直视着沈确。
“你想杀人灭口!”
沈确几乎要气的发抖,陈氏方才的模样,口吐鲜血,步履不稳,只怕是被王恺下了毒手!
若是陈氏不在,那最关键的人证也没了,其他的,王恺很是好推翻。
眼下只能立刻请来大夫,即便是能拖一刻是一刻,也要等到面圣,还宋家一个清白,也必得扳倒丞相府!
“不要别走去正厅”
陈氏的肚子也开始绞痛,口中已经不吐血了,但下体渗出了不少血来,沾染在她的裙摆,像是一朵绽放的彼岸花。
“走,正厅”
宋晚渝愣住了,她并不听陈氏的,只直接朝着马夫大喊:“去济世堂!!!”
陈氏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般的汗珠,脸色惨白:“别,救这是诛尽散没有解药,只有王恺手上有清毒散,我不想你,我都落到他手里”
第121章
清毒丹
宋晚渝的心中一阵绞痛,又痛又酸,一颗心早就皱的不成样子了。
陈氏虽然说的断断续续的,但宋晚渝一下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她想去正厅,用一已之身相告诸位大臣王恺的所作所为。
她虽不知道诛尽散是什么,但听陈氏的意思,这诛尽散只有王恺才有解毒丹。
若是想救陈氏,那必定要再求王恺,陈氏不想她和女儿都落到那个恶魔手里。
宋晚渝摇了摇头:“不,娘,有办法的,济世堂是京城最好的医馆。”
宋晚渝的眼泪似乎流不尽似的,一连串接着一连串,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
陈氏扯着苍白的唇角,缓缓摇头,她深吸了一口气:“你就算找到了大夫他也会要你找解毒丹救我听娘的,去,去正厅,两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毒丹我就会气绝身亡我不想求他,走,走。”
陈氏似乎是恢复了一丝力气,说了好长一段话,她抓着宋晚渝的袖子,渐渐用力。
宋晚渝的眼睛一闭,随后,拉开车帘,怒喝一声:“去正门!”
车夫急急调转,好在还没有驶出去多远,一会的功夫,便到了正门。
宋晚渝看了一眼气息不稳的陈氏,心痛不已,她将陈氏从马车之内扶下。
此时,宴席已散,宾客正准备出门各回各家。
为首的陈誉为见宋晚渝搀扶着一个半身淌血的女人,不由得一愣,拉住了同行的高见裴。
陈氏踉踉跄跄地走到正门前,跪倒在地,众人皆是吓了一跳。
其中,大理寺少卿见识多,见此情况,连忙伸手拦住了众人。
他低头看向陈氏:“这位夫人,你怎么了?”
陈氏仰起脖子,一字一句道:“我乃江南知州之妻一朝被王恺看上,他陷害我夫,夺走了我,让我成了他的禁脔,他害我女儿颠沛流离,青女堂,青女堂根本就不是王大少爷办的,而是他”
陈氏从怀里掏出一份罪状书,她伸手在血上一按,一个血指纹清晰的落在罪状书上。
她用尽全力举起,呈在大理寺少卿面前,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仰望自已最后的光明。
大理寺少卿的身子一震,有些犹豫,并不敢第一时间接过这罪状书。
陈氏见状,轻咳了一声:“我的夫君,也如大人一样,是个清明廉正的好官,可一夕之间,因王恺的歹念,害我家破人亡咳”
“住口,你个贱人!”
王谓澄气的脸色铁青,连忙让人去找王丞相来处理,他一边走下来,一边嗜血般地盯着陈氏。
陈氏并不畏惧,只是将那一张罪状书死死地捏在手里。
王谓澄见状,直接蹲下身来上手去抢她的罪状书,却被宋晚渝眼疾手快地搂住了陈氏,打断了他的动作。
“拿过来,你个贱人。”
说着,王谓澄就要去扯宋晚渝的头发,可是被赵听澜一脚踢开了他,将他踹到一边。
宋晚渝见机,连忙将手中的罪状书呈给大理寺少卿。
说是呈,其实也就是高见裴和陈誉为按住了大理寺少卿,让他不得不接受了这份罪状书。
傍晚的丞相府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驻足的百姓。
匆匆赶来的王恺拨开人群,见到在门口趴着的陈氏,不由得心尖颤动。
“你你就恨我如此。”
他呢喃道,怔怔地看着陈氏,似乎要在她的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沈确亦是一惊,他用眼神示意宋晚渝,怎么没有把陈氏送到医馆去。
宋晚渝只一心记挂在陈氏身上,她朝沈确轻轻地摇了摇头,沈确的心尖一动,又酸又涩之感涌上心头。
“大人,求您,做主。”
王恺阴恻恻地站在她的身后,将目光森冷地落在她身上,良久,才收回目光。
当年在街上的遥遥一瞥,她便看上了她,她貌美温柔,她恬静唯美,只那一眼,他便心动了。
可惜,她居然是有家室的人,但那也无妨,抢来便是。
他这一生,从来是循规蹈矩,为了家族尽心竭力。
娶妻,不是自已所爱,纳妾,也没有什么意义。
仿佛这一生,她便只能同家族昌盛绑在一起,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自已喜欢的,想占有的,人。
可她,却将他的心意视若无睹,视如草芥!
王恺只最后看了陈氏一眼,便将目光收回,再不看她,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一抹阴鸷之色。
他在心里为陈氏哀悼,下辈子,让我做你的夫君吧。
“轰”
一阵滚雷将天空席卷成乌黑色,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谓澄将围观的群众散去,他铁青着一张脸,颇有些不知道怎么收场,怔怔地看着王丞相。
王丞相冷笑一声,朗声道:“世子真是有备而来。”
“王丞相,请吧,进宫面圣。”
沈确的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王丞相,一字一句,说出了这句话。
宋晚渝抱着奄奄一息的陈氏,她看向沈确,眼中有浓浓的乞求之意。
沈确了然:“先拿着我的令牌进宫,找赵太医,救人。”
陈氏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凄凉的笑容,只怕是药石无医了。
这诛尽散,药性极其霸道,若是两个时辰内,封了脉搏,及时服下解毒丹,那便还有的救。
只是,要封脉搏,便不能动,不能上殿作证,且解毒丹这一辈子都不能停,每个月必须得服一次。
这便是把自已的一辈子,和王恺那个贼人牢牢的拴在一起了。×?
陈氏不愿,她同宋晚渝坐在马车内,径直向宫里驶去。
“娘”
宋晚渝埋在她的胸前,哭的不成样子,她不明白,她这一路辛辛苦苦,颠沛流离,就是为了找到自已的母亲。
可她们才刚刚见上面!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
她的母亲就要宋晚渝不敢去想那个字,那个让她绝望,让她几乎要晕厥的字。
就在马车疾驰之时,身侧有一匹马飞策而来,有一个女人的手伸进马车窗户之内。
她微微喘气,将手中的瓶子丢到马车之内。
“清毒丹。”
然后,手就这样手了回去,宋晚渝擦了一把眼泪,连忙掀开窗帘。
她只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背影,正策着马,飞奔往反方向去。
第122章
最后的愿望
陈氏苦笑一声:“是阿惜”
陈氏大口地喘着气,抬手,将小瓷瓶丢出了车外。
“母亲!”
宋晚渝的眼睛发红,疯了似的起身想跳车去捡清毒丹。??|
“一但服下,终身禁脔今日所为,都是白费了”
不仅一辈子要被王恺掌控,就是今日,她也无法继续指证他了!
王恺好狠毒的心,在他挟持她的第一刻,他就将诛尽散喂进了她口中。
那个疯子,上一刻还在温言好语的同她畅想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下一秒,他可以毫不留情的杀了她,包括她腹中的孩子。
陈氏清冷的话从她身后传来,止住了她的脚步,她凄厉道:“母亲!”
宋晚渝扑到她怀里,啜泣不止,陈氏像小时候一般,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垂然在腰间的青丝又乌又亮,已经不再是垂髫小儿的模样了。
“想是你父亲宠的你我没边了,性子也是一样的倔强,我只告诉你,将来能随心随性是最好不过了”
宋晚渝吸了吸眼泪鼻涕,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破涕为笑:“娘,我带你去看太医,赵太医很厉害的”
宋晚渝的话音刚落,马车也停稳在了畅音阁门口,有沈确的令牌,无人阻拦,马车径直停在这。
赵太医早就得到了消息,前来为陈氏诊治。
不过片刻,赵太医的额头上就冒出了豆大般的汗珠来,他擦了擦汗珠,又替陈氏施针。
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这位夫人的毒性已经蔓延至肺腑,这我只能替夫人施针,拖延片刻,小姐有什么话,还是尽说了吧。”
说完,赵太医又施了几针。
陈氏睁眼,神色微微好转,她招手让宋晚渝过来。
宋晚渝伏在她床边,侧耳倾听。
“蛮蛮沈世子,是是你的心上人吗”
宋晚渝微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一方面,若是陈氏真的命不久矣,她也不想将这些糟心事说与她听。
另一方面,心上人吗这个词从她母亲的口里说出,突然让她有些神色微晃。
宋晚渝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母亲”
陈氏打断她,继续道:“我瞧世子对你颇为上心,那日他来暗室,我瞧他很是不错,只是他再怎么伪装,身上总有一股冷冽阴鸷的气息”
宋晚渝默然,陈氏又握上了她的手:“若你要嫁到那样的高门大户里,怕是不能像从前一样恣意,我懂得你只是,你未必对他无情”
陈氏看的明白,今日这场风波,宋晚渝其实是慌极了,但是她眼中没有别人,唯有沈确。
她看向他的眼神,依赖、眷恋、期待
就连一同长大的赵听澜,也未曾得到她这样的眼神片刻。
陈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鬓边的发丝,像是在抚摸什么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般。
宋晚渝轻轻地点头:“娘”
陈氏突然一笑,眼神有些飘忽了起来,似乎是在透过宋晚渝,看向深处,看向远处。
“以前,你和爹娘在一起,恣意快活,也养的你一副倔强的性子,娘只需告诉你,随自已的心,莫要,后悔”
陈氏徐徐说了这样长一段话,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好像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在向她招手。
她不用细看,便知道那是宋志文。
她缓缓抬起手来,另一只手死死地握着宋晚渝的手,嘴角含笑。
最终,她的手重重地垂下。
仿佛是一把利器,在宋晚渝的心尖上狠狠地捅了一把,又好像在她的心上剜了一块,心中空落落的。
她茫然,她无措,这一切好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好像飘渺的踩在云层之上一样,飘忽不定,飘然若颓。
宋晚渝的眼泪仿佛流干了一般,整个人怔在原地,嗓子喑哑到说不出话来了。
她颓然转身,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子一般。
太子立在门口,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没有出声。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宋姑娘,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