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突然,她怔住了,想起来那一日在木兰围场的草坪上的那个夜晚。沈确随口一提,说要为她父亲平反。
随意到,她都没有把这件事当真。
毕竟京城同江南,山高路远。
他一个天之骄子,大权在手的臣子,怎会为了一个玩物,真的去做这些呢。
沈确睨了林大人一眼,起身落座。
“林大人,宋志文好像与你说的不太一样。”
林大人瑟瑟抬头:“大人明察,就算就算宋志文在外的形象是个好官,可这也不妨碍他贪污受贿啊,这,这,他们家那大宅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宋志文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那样清廉。”
宋晚渝眼中含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着他:“你胡说,那宅子是我外祖父为我父母置办的,若真是贪污来的,为何你不把宅子收走!”
宋晚渝又气又急,林大人真是什么胡话都敢说了,那宅子的地契上明明白白写着是她外祖家的产业,也正是因为这样,这宅子才被保留了下来。
林大人愣了一下,用袖子擦了擦汗水,讷讷道:“这,这,可这证据摆在这”
沈确递给了远山一个眼神,远山立马会意,他从袖中飞出一支短箭。
“咻”
箭矢飞过林大人的身边,擦过他的耳朵,若是他刚才动一下
那这支箭就会穿过他的耳朵!
“我要知道这卷宗上没有的东西。”
沈确的眼神锐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玩味地看着林大人。
大白天的,突然乌云密布,遮挡住了林大人的视线。
他抬头一瞧,哪里是什么乌云,分明是沈确的人将院子团团围住。
一群人,直视着他,将他困在了屋内,他匍匐在地,抬眼望着沈确,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我说,我说”
宋晚渝的心一紧,手用力地抓着椅子的扶手,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大人。
林大人终于松了口,将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当年微臣也不相信宋志文会做出这种事情,毕竟微臣与他共事了这么多年,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可那十八万两确实是从宋志文老家里的槐树下挖出来的,那土可都是陈土。
我只能先把宋志文抓了回来,谁知道手底下的人把宋志文打了一顿,奄奄一息,醒来之时,嗓子竟说不了话了”
宋晚渝的手捂上嘴巴,两颗硕大晶莹的眼泪便滑落下来。
自父亲关押入大狱以后,林大人便以公事避嫌为由不见宋晚渝母女二人,更不允许她们去见宋志文,连送些东西都不允许。
原来是他把人给打坏了
不,也许是他故意把人毒哑的!
赵听澜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林大人的脸上打了两拳,抓着他的领子恶狠狠道:“是不是你干的!你诬陷干爹!”
林大人连连摇头摆手:“不,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手底下的人打的!你听我说”
“我知道此事有蹊跷,正打算着手查之时,一股神秘的力量介入了进来,先是所有百姓都闭口不谈宋志文,再是宋志文被人毒哑了,紧接着,我的妻儿都被人抓了起来,他派人传了信给我,让我在十天之内了结此案。”
“其实,其实此案已经人证物证俱在,当初跟着宋志文的亲信都反咬了宋志文,证实他确实贪污受贿了。
而且,从他的亲信家中也搜出许多钱财,据他们所说,那都是宋志文赏他们的。”
“所以,此案很快就结了,宋志文也定了罪,我的妻儿也被放了回来,一切都水到渠成。”
宋晚渝目眦欲裂,直勾勾地瞪着他:“水到渠成?我爹的一条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当!我们母女的命在你眼里就如草芥吗!”
宋晚渝声泪俱下,巨大的悲哀裹挟着她,让她几乎要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林大人慌忙摇头:“不,不,不是我,是那人”
“是谁!”
沈确厉声问道。
林大人却直接摇了摇头,又怕又慌道:“我我不知道”
沈确一脚踢在林大人的胸口,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来。
“真的我不知道”
“唔”
赵听澜又上前补了一拳,正中林大人的脑门。
沈确带着几分恼意,瞪了他一眼:“莽夫,打死了算你的?”
赵听澜悻悻的收了手,看着林大人冒出的鼻血,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你不知道,你到底和谁勾结的,你说!”
眼见赵听澜越来越生气,宋晚渝生怕他把唯一的线索给打死了,连忙上前去拉开了他。
沈确凝神,将宋晚渝也拉了开来,他捏着她的胳膊向后扯,护在了自已的身后。
“走吧。”
宋晚渝不敢相信地看向他:“就这么走了?”
第97章
一定会灭口
宋晚渝和赵听澜二人一脸的不服气,沈确上前将二人隔开,把宋晚渝拎回了马车内。
“为什么不让我问完?”
沈确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淡淡道:“笨,林知府他是真不知道。”
宋晚渝感到眼前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那你今天来找他做什么?”
沈确拉着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已的掌心,握着她:“你别急,当初你父亲一事,林知府或许知道些什么,但绝对不多,甚至不清楚,他也是稀里糊涂的被人当刀子使了。
刚才林知府提到的,作证于你父亲当年的下属,一个是刘麻子,另一个是马越,甚至是当年对你父亲下毒手的小吏也
他们都死了。
你父亲被人毒哑,母亲也失踪了。
还有记得当年说你父亲评错的冤案,八个,他们只按了手印作证。
而后,八户人家,搬离的搬离,死的死,再找不到一户。”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晚渝也明白了过来,恍然大悟后是跳动的巨快的心脏。
“你是说若是林知府知道什么,一定会被灭口!”
宋晚渝的神情激动了起来,握着沈确的手也用力了几分。
沈确按着她的手,大掌包裹着小掌,温暖又恣意。
“所以,不必对林知府做什么,今日在县衙闹这么一回,当初绑架他妻儿之人必定会着急,必定会有所行动,我们只需要静待鱼上钩就好了。”
宋晚渝恍然大悟:“所以,所以你是故意的,今日调了卷宗拿了陈情书出来,你是故意闹大的,让人知道你要重查此案。”
沈确淡淡地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你还不算太笨”的眼神,点了点她的脑袋:“跟着我便是,一切都有我在。”
宋晚渝感到心口一阵暖意,随后又消散殆尽,变换成漫天的寒意,堵在胸中。
到底是谁要置她父亲于死地,做事这样滴水不漏,且步步刀刀都极其狠毒,一点马脚都不露。
就连沈确都无法查出什么,只能靠引狼出动
沈确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似是给了她一个很大的依靠,让人温暖又有安全感。
“听澜哥,今日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的,自你走后,我也不曾松懈,一直在找可以帮干爹洗脱冤屈的证据,只是我无用”
“这不怪你。”
只怪那幕后之人太过恶毒!
“阿妹,今日那林知府若是真不知情,我觉得可以查查现任的知州,卢穆,他是卢家的人安排进去的,卢穆原是一介小吏,如此平步青云,实很可疑。”
宋晚渝知道他的意思,他觉得卢穆从小吏直接坐到了知州这个位置很是可疑。
卢家乃是江南第一富豪,在江南产业颇丰,也在江南说的是上分话。
只是,土农工商,商户乃是地位最低的。
因而卢家一直都想走政路,若是他们想除去父亲,让卢家的人上位。
未免太过险了,不过她父亲的事未必和卢家无关,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微微点头,刚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倚在马车边上的沈确的轻啧声给打断了。
“说完了没,没完没了了。”
沈确拧眉,朝二人走过来,最后停顿在宋晚渝跟前,面带不虞。???
“天色不早了,听澜哥你先回去吧。”
赵听澜的眼神一紧,垂着的手一僵,无奈地点了点头:“你注意安全。”
“好”
宋晚渝朝他一笑,话还没说完,便被沈确拎走了。
沈确冷哼一声,大步走在前面,宋晚渝无奈扶额,连忙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
沈确侧头睨了跟在身后的宋晚渝一眼,抿了抿唇:“随我去见殿下。”
宋晚渝顿了一下:“太子殿下?”
沈确闷哼一声,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搂半揽的把人带到了太子的院子。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宋晚渝低着头,听见太子清朗的声音从头上响起:“不必多礼,都坐吧。”
宋晚渝埋首起身,恭敬地坐到了一旁。
只见太子身着一袭白袍,虽然素雅,但衣裳边上都用织金密纹蕴绣,徒添了几分大气奢华之感。
“怎么样了?”
太子挑眉看向沈确。
“一切妥当,卢氏现在应该很着急了。”
宋晚渝心底惊讶翻涌起来,直袭大脑,沈确也知道卢家。
她父亲的事一定和卢家有关系,可太子为何要掺和进此事来呢
宋晚渝彻底懵了,听着沈确给太子汇报今日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底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第98章
一定和四皇子有关
她的父亲一案和四皇子有关!
不,准确的来说,是和丞相府有关!
青女堂本就是丞相之子王谓澄打造的权贵的销金窟,她母亲本就是被青女堂的人劫走的。
太子见宋晚渝愣住了,突然轻笑一声:“宋姑娘还是要保持清醒的好,四皇子那一次,你便做的很好,不是吗。”
宋晚渝乍然听见太子提到自已,连忙低头,有些羞臊:“民女知道。”
太子轻轻地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沈确的肩膀,对他道:“交给你了。”
“是。”
太子走后,天色也晚了,宋晚渝心事重重的陪着沈确用完了膳。???
“明天我们做什么?”
“等。”
宋晚渝的眼神急切,似乎恨不得立刻便把幕后凶手就地正法了。
“还要等多久”
她已经等了七年了
沈确的双手扶上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的身子掰直,让她直视着他:“阿渝,你冷静一些,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你必须得配合我们。”
沈确叹了一口气,颇拿她没有办法。
这几天她没有和他睡在一起,但见她的精神不太好,眼下的乌青也越来越深,人也憔悴了几分。
她很在乎,很着急,所以她当局者迷,关心则乱。
许多她一下便可以看明白的事情,在眼下却如同把她拉进了迷雾一般。
“卢家有问题,为什么不去审他,为什么不去抓他,他们要是跑了怎么办?”
宋晚渝一连串的问题,让沈确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按住了宋晚渝的肩膀:“难道你想打草惊蛇吗!”
宋晚渝还想再争辩什么,沈确将她懒腰抱起,径直往后院走去。
后院,温泉的水汽莹莹,涌上空气之中。
沈确踏进温泉池中,把宋晚渝扔进了温泉内。
水花炸起,从热水中缓缓冒出的蒸气围绕着温泉四周的厚石板与潮湿的岩棚地热涌出,让气泡在泉水中噗噜噜地扩散。
“你干什么!”
宋晚渝吐了一口水出来,用手拨去了打湿在脸颊两边的发丝。
“你放开我!沈确!”
宋晚渝使劲地拍打着他的胸膛,但沈确却纹丝不动,径直环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温泉里面带。
“你清醒了没有。”
“我带你去县衙不是让你去闹事的,冷静,你懂吗。”
“你要我怎么冷静!”
她一想到自已的父亲是先被毒打后被毒哑了,然后又被关入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他在那里度过了二十日。
那二十日,他是带着有人能救他的希望,还是带着对妻女的担忧,又或是带着无尽的冤屈含恨而终。
宋晚渝直视着沈确,抓着他的领子手无力地垂了下来,眼中有水汽冒出,而后夺眶而出。
她做了这么多,从江南到京城,再从京城到江南,现在仇人近在眼前,她却不能报仇!
沈确拧眉,伸手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他将宋晚渝拉入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如何审,打草惊蛇他们就会有防备了,你听我的,三天,最多三天,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三天你还等不及吗。”
宋晚渝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她伏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我明白了”
她抹了一把眼角的眼泪,压制住心头翻涌的心酸。
不得不承认,沈确说的对,她太过心急了,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