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秦夜来颤颤巍巍地点点头。“你、你问吧…”
青年礼貌地压了压下颔。
“其实我知道,您也试图找寻过临渊的下落,可是无果。”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像是在讲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故事,“如今看来,您连来到这里的目的都不知道。”
“目的…?”
“是也,目的。”他略一颔首,头颅却随着目光延伸向遥不可及的远方,耳畔隐约响起男人所说的话,刨起了他内心深处被唤醒的黑暗,又伴随着他的伪装落入沉静的海面之下,静谧无声。
他藏得很好。
雪狼说:我可以替你争取一炷香的时间,不过你所说的真相很可能击垮这朵菟丝花——她母亲对她的教诲已经把她锁住了,她可没有王后那样坚强。
就像他一样…也并不像他。
我见到她的那一年,她比大皇子小三岁,跟在夫人身后畏畏缩缩的,被女人用怀柔手段强硬地推到了众人面前,任由贵族、或是臣民投去探究的目光,然后再由夫人庄重地告诉大家,这是秦峰主唯一的女儿。雪狼懒懒地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了下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对于人族了如指掌的黑蛇又如何不知,温柔的母亲,乖顺的女儿,究竟继承的是血脉,还是长辈投下的阴翳。
不能再犹豫了。
“秦峰主不知,沈副宗主发动这场战争,并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是为了一己私欲。想来您也留意到,这附近有一个神坛,他的目的,就是利用人族与魔族交战时的混乱来启动神坛,从而使自己飞升成神。这一点,他所急于破译的古魔族语和蛇母遗物就能够证明。”他顿了顿,不等秦夜来反驳继续道,“您一定不会相信,那么就请您再看一看他的胞弟沈灼槐、也就是您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吧——他原本是紫元长老的实验品,掌握了大量的禁术,因此才能为沈初茶规划这一切,而他的目的……”
“够了……”秦夜来咬紧下唇,柔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她眼眶含泪,高高抬起那倔强的下巴,不肯让泪水沿着脸颊流下,“无论你处于什么…目的,你告诉我的这一切,我是不会相信的。”她死死盯着他,语气复而坚定起来,“放我出去…!”
青年的眼神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与他平日里毫无关联的刻薄无情,他没有生气,更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话就放弃这个机会,他还在徐徐阐述着:“…秦峰主觉得自己为什么会怀上他的孩子,是他借这副一模一样的皮囊在先,但这真的是意外吗?”当然不是,他也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血淋淋的真相就要揭开,他又如何不能抓住机会,“他需要一个子宫替他延续血脉,但这个子宫不是你的,而是顾临渊的。你只是一个跳板,至于是什么样的跳板…聪明如秦峰主,此时不可能不明白。而你的丈夫沈副宗主,他真的就完全不知情吗?”“他不知道!他——”
秦夜来的话咽了回去。
青年古井无波的眼睛如死水般盯着她狼狈的模样:“当初你和他的相遇,难道就没有问题吗?你可有想过,这过去的一切,很可能都是他计划好的内容?他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道修,算不上天才,只可能通过你这样的跳板坐上副宗主的位置,这样说来他应该对你、对秦家感恩戴德,不过很可惜,他的目标并不是千华宗,而是整个世界。”
他走近几步,秦夜来的低喃犹如蝇鸣,可他还是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说,这都是沈灼槐逼迫他的、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由衷地、甚至有几分恶劣地笑出声来。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特殊之处,但是他们一人一句好话,就把你给骗得团团转,为什么沈灼槐对你和对顾临渊的态度截然不同、为什么你能够拥有至纯的水灵根…秦峰主,恐怕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千华宗的山门大阵需要至纯灵根来开启吧?也不需要我再过多赘述,你这个孩子、以及孩子的来源有多特殊吧?”他低笑一声,怜悯意味地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在你是她友人的份上奉劝一句,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的那些坚持…多少像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似乎是细小的、晶莹的颗粒落在额头上,秦夜来抬起脸,一望无边的穹顶上,雪花诡异地从高处飘落,停驻在她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冷得她一个哆嗦,险些跌坐在雪地里。
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她在千华宗的那些…她试图回忆起来的甜蜜与美好,然而唐突闯入眼前的却是一次次失去意识、又一次次回归清醒,身上莫名其妙的红痕、越来越低迷的精神,从来朦胧的意志,她就好像在巨浪间上下浮沉的小舟,永远没有自己掌舵的时候。
濮瑾说:你首先是你,然后才是我的爱人。
濮瑾说:我永远不会做对你有损害的事情。
“你在骗我对不对…”她胡乱摇着头,自顾自地否认着他摆在她面前的、足以与许多事实重合的话,她不敢看他、不敢面对那双凌厉的眼睛,那些话在脑海中盘旋,如同一把刀插进她的身体里、把她的五脏六腑搅得七零八落,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去找沈初茶求证,可她不怕他隐瞒,而是怕他承认这个事实,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她的孩子、她完整的家、她的幸福不就又一次被毁了吗?
“我——”她哽了哽,“这个孩子,是我自愿要给他生的,哪怕他要利用我,也…也没有关系。”他答应过她会带着她和孩子好好生活,他一定会说到做到,对于她来说,他从来没有食言过。本文唯一更.新Q:⒈⒏⒎⒍⒉⒋⒈⒍⒏⒊
青年没有坚持,他叹了一口气,轻飘飘的,连同残忍的话语从他的口中一并吐出:“其实你根本没想着出来找她吧。”
秦夜来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贵族圈里长大的单亲女儿,怎么可能会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又柔弱得不堪一击?
下一秒,少妇的手腕被青年一把扣住,与此同时,雪愈下愈大,秦夜来这才看清它们构筑的形状:一个结界,时间与空间都被冻结的结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崩溃瓦解,将旁听观众暴露在视线之下。
“流银翎王。”青年略一颔首。
“多谢款待…好戏一出。”司马宣微微一笑,目光移向他身后的秦夜来,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她脸上的错愕震惊,他疏懒成性,自然不愿多费口舌加以解释,只是浅浅压下视线,转身便要离开。
“司…”
秦夜来叫住了他。
“司马太傅,”她低声下气地说,“您难道不是濮瑾的——”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吗?”司马宣一挑眉,脸上的讶异却多少有些做作,“看来沈副宗主撒谎的能力有待提高,如果不是他拿卫家人的性命来威胁我等,你觉得你认识的那个蔚卿,会出兵吗?”
他不会。秦夜来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可另一方面她狠狠地欺骗着自己,她想着,人都是会变的。
一颗药丸落在她的掌心里。
青年早已背过身去,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地方,而不再停驻于她狼狈的模样上,“这个孩子注定会成为沈初茶计划的牺牲品,用这个药丸,可以让它走得没那么痛苦。”他往前走了两步和雪狼并肩,男人懒懒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中:“我记得你的计划是挟持她来寻找王后的下落。”
“魔王。”
缚杀低头把玩着空空如也的药瓶,恢复成莲灰色的瞳孔里看不出情绪。“她帮助过她,我不过是在还一个人情。”
司马宣眯起眼睛,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嗯哼…对于一个疯女人,顺从她是最好的选择。”缚杀没有反驳,他们都心知肚明,沈初茶于秦夜来已然如菟丝子急于攀附的巨木般难以割舍,她虽然是名义上的峰主,实际上却没有对峰内事务有过几次干涉和过问,所有的事情都被沈初茶包揽、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深居阁内孕育修行,秦夜来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就算笼门为她敞开,她也难以展翅飞走。
他好像只是为了一个心安,但是如果要追求绝对的无愧,他就不应该从那棵树后走出来。
“你还要继续待在这里吗?”他问。
司马宣颔首,语气却很是轻松:“我不过是观棋的路人,你才是入局的棋子,这样看来,你好像没有关心我的理由。”他偏过头,看向黑蛇轮廓分明的侧脸,“——魔王,事已至此,我们所有行为的契机都可以用一句随心来搪塞,但愿你不要为心所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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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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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沈初茶垂下眼,死死盯着那被蛇尾直接洞穿的桌面,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胞弟会如此愤怒、愤怒于一个看起来似乎置身事外的无关者,而愤怒过后爆发的力量更是让他那颗有恃无恐的心轻微战栗起来——他怎么能害怕一个怪物?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就被魔族那肮脏的弱肉强食法则同化了吗?
“我不过是让你把人皇带过来,你怎么把那个家伙也一并带来了?!”沈灼槐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恨不得把眼前这没用的哥哥生吞活剥,“你知不知道因为他在,我们的计划又多了一个变数!还是——一个天大的变数!”
沈初茶沉下脸色,不甘地回道:“他虽然可能是流银翎王,但也不过是一个转世,不可能有当年流银翎王的实力……再说,那时候的记述都要追溯到多少年前了,难道就不存在世人美化的成分吗?”
“哈,哈哈…”沈灼槐被气笑了,“你还真是猜对了,他就是流银翎王。”
意料之中的事情,沈初茶并未有所动容,“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就是他一路上给你摆脸色吗?计划反正都要成功了,何必和这样一介蝼蚁计……”“蝼蚁?!”沈灼槐猛地转过头去,快步逼近他的跟前,指着他的胸口一字一顿:“你可打得过这只‘蝼蚁’?”
曾经的沈灼槐虽然也会因为一些分歧而不悦,但从未像现在这样对他如此不敬过,他可是他的兄长,长兄如父,他怎么能对自己的长辈如此无礼?沈初茶顿时捏住他的手指,强硬地把它掰离自己身前,“注意你的语气!胞弟——我试探过他的实力,虽然他略胜一筹,但如今他在我们道修的营地里,就好像魔族的人质,要是他敢亮明身份,首先人皇就要遭殃,其次魔族那边也要对我们谨慎三分,你还在忧虑什么,嗯?!”
“再说了,我已经给他身上下了限制使用天赋的法术,他现在又能掀起什么浪?”
沈灼槐望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再往里看,能清晰地从瞳孔里看到自己愤怒的面孔,和眼前的男人也是如出一辙,这种感觉令他打心底作呕。他点着头,一边向后撤开自己的手,却是嗤地笑出声来:“沈初茶,你知道你一直以来的弱点是什么吗?”
“——那就是你的自以为是!”“沈灼槐!!”
沈初茶终于按捺不住怒意站起身来,连同脸颊上的青鳞一并翕动起来,“别站在大能的高度质疑我,换你也会这样做的…呵,说不定你连人皇都带不过来,毕竟你好像连流银翎王的转世都打不过。”
“你在质疑我?”沈灼槐眯起眼睛,颊边也浮现出一片片青色的硬鳞,“沈初茶,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的力量远不比你想的要强大,这只关乎我想不想用。”
“想不想?我看是能不能吧?”沈初茶重新展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微笑,“没了我,你真的可以对流银翎王和缚杀动手吗?没了我,你从最开始就没办法收集那些遗物、破译其中的密码,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叫板?”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我亲爱的兄长,如果你还想成神的话。”
沈初茶紧盯着沈灼槐的背影,脸颊边的青鳞缓缓褪去,他突然扬声叫住了他,皱着眉道:“这件事情是我处理不当,如果流银翎王能为我们所用的话,我还想着能让他重新翻译一次祭神语。”
他看着眼前瘦削的背缓缓舒展开,沈灼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必了。我找过他,和魔王一样的硬骨头,甚至可以说,比魔王更难对付。”
“难怪你刚才…”
沈灼槐掀开帘帐快步离开。
沈初茶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一拳捶在方才被他洞穿的桌面上,木屑扎进皮肤里,刺得他此刻的神经无比清醒,清醒得敦促他快一点、再快一点达成他的计划,然后……杀了这个目中无人的疯子。
帘帐再一次被人掀开,他想都没想就回头怒吼道:“滚!”
——下一秒,他对上秦夜来那双蕴着泪珠的浅褐色眼睛,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用手捂着脸转过身去,直到发现手心里的触感是柔软的、属于人族的皮肤,他才缓缓转过身去,“夜来…我、我刚才不是……”更新Q号:28.04.07.65.59
“我知道……”秦夜来含着泪点点头,扶着肚子走上前虚虚拥抱住他,她深吸一口气,唇瓣嗫嚅着,却什么都没有说。沈初茶感受到有什么洇湿在胸口,可他从未真正理解过怀里这娇弱女孩的痛楚,他只能抚摸着她的发顶,就好像在安抚一只慌乱不安的宠物。
直到秦夜来的颤抖渐渐平复,他才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夫人?”
“叫我夜来吧……”秦夜来攥着他的手,不住地摇着头,“求你了,濮瑾,叫我夜来,好不好?”他和那个人是如此的相似,他一开口叫夫人,她就不禁想起曾经的数个日夜,他也是这样喊她的…那样的恐惧,那样的渴求,那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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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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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夜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初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自己宽大的手掌握紧了她纤细的手指,他想尽量给她更多的安全感,这个柔弱的女孩,她为他付出的够多了。
“我记得濮瑾和我说过,这次过来是要彻底铲除魔族祸患,平定战乱、诛杀流银翎王…对吧?”她颤声问。
“是。”他回以肯定的答复。
“真的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吗?”她低着头,摇了摇,以更卑微的姿态、放柔声音,露出自己的最为可怜的模样,“濮瑾,你……不要骗我。”
沈初茶难得顿住了。欺骗爱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太清楚了,之前是完全不上心所以无所谓,如今他的心态与之前早有改变,又该如何面对这娇弱的女孩呢?
“其实我——”他闭上眼,狠下心,连惯常的微笑都收敛起来,“其实我是为了,成神。”害怕她因此离去,他话音未落便搂紧了她,强硬地控制了她的行动,“先别害怕,夜来,我这都是为了人族好……”
秦夜来没有说话。
她越不说话他就越慌张,手足无措的情况下只能胡乱解释道:“其实、其实开战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毕竟魔族祸患在我就没办法成为神明,而一旦我成神了,我就可以更好地服务于生我养我的人族,这也对得起那些为我牺牲在战场上的道修兄弟们……这,多么两全的美事呀,对吧夜来?”
静默,回答他的依然是静默。沈初茶甚至开始思考如果她执意要离开、他应该做出什么挽留的措施,或者,直接把她软禁起来变成自己的东西?他不敢多想,越想就越迫切地需要去实施……他等待了太久,终于等来了妻子的回问:“那…我们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迟钝如她、单纯如她,不会敏锐到这个地步,难道是有人向她透了口风?
“当然,”沈初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欺骗她,“我们一家三口,会在神界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我保证。”
话锋一转,他问道:“——是有人告诉你什么吗?是朝音?”他看向帐外,年轻道修笔挺的身姿伫立着,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这副身躯被两股相斥的力量浸泡太久,已然有些力不从心。
秦夜来连忙摇头:“不、不是他,没有人告诉我什么,只是我…有些不好的预感而已。”她顿了顿,踟蹰着四处张望片刻,终于又嗫嚅着开口道:“濮瑾,小心那个司马宣……”
司马宣?流银翎王!
沈初茶立刻抓紧她的肩膀,“他怎么了?”
秦夜来也说不上来,毕竟她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司马宣就是对他不利,可很明显他并没有支持沈初茶的心思,与其说是威胁,更像是看客。“我…我就是看到他用冰,可我的水灵根没有响应他的法术,那么他使用的就绝不是道修的法术,很可能是——”
说到这里她却看到沈初茶的表情一松,“没事,我知道他身上有魔族血统。”
“可司马太傅的血脉很稀薄,他不该会魔族的天赋。濮瑾,千万要小心,我觉得他绝非善类……”“夜来。”沈初茶突然弯下腰吻了吻她的额头,一下子把她剩下的话闷了回去,“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很高兴,不过司马太傅呢,他是为了人皇、也就是卫卿的安全才跟来的,本身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也没必要因此而慌张。”
“好了,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就要正式开战了。”他拍拍她的肩,将她转了个身带出营帐,“朝音,带夫人回去吧。”
秦夜来往前走了几步,又不舍地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沈初茶,他还杵在门口,对她投以那样温柔的目光,她一瞬间后悔极了、也痛苦极了,连肚腹里不安的动静都刻意忽视,她告诉自己,要努力、再努力一点,把事情隐瞒下来,等他的计划成功,然后就不要再有任何这样的离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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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站住!”
司马宣停住步伐,他回过头,一名年轻道修冲他挑衅意味地扬了扬下巴,“听说你是人皇的贴身侍卫,要不要和我们试着打一场?”
他没有理会那名道修,而是径直向前走,可没走几步便被道修拦住了去路,他这才抬起头,血红色的眼底沉浮无波。
“魔族佬?”道修见状更是气焰嚣张,“你怎么敢做人皇侍卫的,难不成是……咳、呃——呃啊——”
他突然像窒息般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死死往外咳着,却什么都吐不出,连眼球都只能无助地翻白暴起,司马宣笑了笑,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这就算痛苦了吗?真是脆弱。”话罢,他优雅地绕开那名道修,走向他的营帐。
他的手掌缓缓收拢,里面包裹着一个精致的红色流苏耳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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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明
第二百章(1)
长夜将明
不能再等了。
沈灼槐很清楚,沈初茶口中那所谓的对流银翎王对限制屁都不是,只要他们一旦设法进入神坛,人皇就成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质。而按照原本的计划来说,他打算在这里借助神坛对所有人力量的唤醒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可如今看来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他要动手,流银翎王只会更快。
等那个孩子出生?不可能,至纯灵根的转移他已经完成了大半,每天对秦夜来的浇灌也让她体内的怪物的成长接近饱和,他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明天、必须是明天!
他快步走向营地,掀开帘帐,顾临渊几乎是立刻从桌上惊醒,在那一瞬间她暴露出的、最真实的情绪竟是警惕与害怕。
“你怕我?”他扬声质问。
顾临渊一言不发地盯着他,她可能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要这样用沉默撕扯他不安的心,让他心甘情愿地吐露出埋没在阴暗里的计划——他又怎么可能会臣服!沈灼槐走上前、果断地握住她的左手臂、高高抬起,他那双狠厉的绿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声音近乎野兽的低嚎:“临渊,明天,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们会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过去,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现在,我需要你为我牺牲一下。”
顾临渊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小,她也在回望着他,可她脸上的恐惧却因为他的话而淡去了,她讥笑着、脸上充斥着冷漠的神情,“急眼儿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的,”沈灼槐怒极反笑,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又残忍地摩挲着,“你了解我,你连我最坏的一面都看了个精光,可我也曾是为你付出过的,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从来都视而不见。”
“你需要我的手?”她不耐烦地问。
沈灼槐深吸一口气。
“婊子!”他心底的火愈燃愈烈,面对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他的思绪一路蔓延向最早意识萌芽的起点,他听到的那些话,温柔的、俏皮的,和她如今的态度,讥讽的、冷漠的,他好恨、好恨啊,到底是什么让她变成这副判若两人的模样呢?他要那个温柔小意的、对他有所依恋的她,从来不是眼前这个心中永远有另一个人的她!“我现在就把你的左臂砍掉…不,我要把你的四肢都砍了,让你乖乖成为我的人彘,这样你就跑不掉了!”
话罢,他环顾四周,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把半生锈的砍刀,他露出了满意的狞笑,不过伸手,那把刀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顾临渊,”他掐着女孩的下巴,用一种强行温柔的语气哄着她,“再对我笑一笑,我就下手轻一点……”
顾临渊无动于衷。
“顾临渊?”他放缓了吐字的速度,可这对于他阴柔的音色来说更是渗人,“笑一个,好吗?”
顾临渊抬起眼看了看他。
“你不配让魔族的王后为你驻足。”她淡淡道。
“顾临渊!!”他嘶吼着,猛地把刀刃对准她的脖颈,“你猜猜…我会不会现在就杀了你,啊?!”
“这把刀很钝,它没办法一下子砍下你的脑袋,只会一点点、一点点地……”
顾临渊默不作声,可她挺直的背脊、微昂的下颔和冷淡的神情,每一寸都在蔑视着他的挣扎他的苦痛,他恨极了这种感觉。
“你讨厌我……”他惨笑着,像一幕独角戏般嬉笑怒骂,却不能惹得面前的女孩动容,“可你要知道,我不是谁养的狗,我不会一直纵容你的……”
顾临渊突然站起身,她盯着他,就在一瞬间,她笑了,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很响亮的声音,一瞬间把他脑海里所有的回忆全部击碎,他扶着桌角,头发散在肩头,像一个十足的疯子。koukou号~贰叁零贰零陆玖肆叁零
“如果你想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了。”她说,“别在这里发癫。”
“好……好……”
沈灼槐握紧手里的砍刀,颤抖着,在她说出“合适的理由”的那一刻,他释然了,他好像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确实,原来他是缺少一个理由,而感谢他的好临渊,将这个理由送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仅要砍掉你的手,我还要你的身体,我要让你看着自己杀死你最爱的人,毁掉你最珍视的…一切!”他握住她的手臂,砍刀高举,半锈的刀背反射着摇曳的灯火,如同黑夜里的太阳,闪烁、刺目、耀眼,顾临渊也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她深吸一口气,垂在下方的右手却暗自作动,将手腕上系着的一串银铃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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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夜将明
第二百章(2)
长夜将明
……
相信白清延吗?
顾临渊曾经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从最开始面对他,在千华宗和他对峙,再到后来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后,她一遍一遍问着自己,也问着这个不会说话的银铃,如果他就这样欺骗了她,那么在危难之际,它就是一个摆设。
可哪怕在心里一次次否决了这个铃铛,她还是选择了将它做成一串手链隐藏在手腕上,瞒过了沈初茶也瞒过了沈灼槐。
白清延…真有这样一位神通广大的帮手,能够打得过沈灼槐?
可是她没有选择了。
绿眼睛男人压在她的身上,而她早已不是痛为何物,手臂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流着血,不是一点点,而是大片大片地,如同颜料泼在画布上,污染了她的衣物。沈灼槐说真美啊,这才是她应该表现出的模样,可下一秒他就露出了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说你不可以死,临渊,你怎么能死呢?哪怕失去了左臂,我也可以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可她还在想着,要是死了,缚杀怎么办?魔族又会如何?她还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又怎么能死在这里!
最后一丝意志支撑着她摇响了铃铛。
——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聊天,”
“——伏湛。”
“想来千百次轮回,我们也算得上老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