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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此时,凹槽旁憩息的蛇都受到獠牙的影响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只剩下被他捏碎的尸体肉渣在凹槽旁慢慢溶解,顾临渊仔细撇开障碍物,果然,凹槽内有不规律的八个点位,按道理来说如果同时摁住应该就可以打开,她把手伸进去连指带掌把八个点同时摁下去,半晌,没有一点动静。

    果然还是需要形状类似的东西嵌进去吗……顾临渊在内心大骂几声,又把套上水盾的方砖给摁了进去——

    操,卡住了!

    一侧已经完全塞了进去,可另一侧还斜在外面,她得想办法削掉那多出来的部分才行…她低头看向手臂上的袭,想起文中缚杀似乎有母亲传给他的五支骨箭,是和袭搭配起来威力最大化的箭矢,也是由蛇母的骨头制成,也不知道是在他身上还是和袭融为一体。情急之下,她对着手臂道:“他妈,摩西摩西,听得到吗?骨箭在你的身上吗,能不能借给小的一用,大恩大德无以回……”

    袭润白色的蛇骨部分泛起浅浅荧光,少许,一支骨箭出现在她的掌心里,和弓弩的材质相似,也是摸起来光滑又温润的手感。但顾临渊已经顾不上去rua箭了,她反握起箭身,用箭头对准翘起的部分便是一顿乱凿——

    八十!八十!八十!

    虽然水下传声比较困难,她也听不到多大的动静,但是脑袋里已经自己配上了声音。

    箭头锋锐,几乎是一下就可以凿下一小块,不多时,她就把方砖削到了虽然形状怪异但能塞进去的状态,稍微用手搓去箭头削出的凹凸不平,她瞄准最后一个多出的小块就是狠狠一凿——

    喀!

    方砖应声裂开,原本只是去掉那一小块就能塞进去,变成了缺出一小块,塞是能塞了,却明显少了个位置,露出的那个柱形缺口下,赫然是一个需要去摁的点位。

    妈的,心态崩了!!!

    顾临渊抬眼朝獠牙望去,水蛇在攻击他本人无果后开始攻击他外层的水盾,獠牙一边掐着诀一边捏死成群的水蛇,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应对。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盯着凹槽里的那一个缺口,目测手指太短塞不进去,她又看了眼手中的骨箭,一时气打不过一处来,举起手便将骨箭径直插进了缺口里!

    轰隆隆——

    凹槽四周的机关突然停止了运转,而围成凹槽的四面金属开始随水波溶解,化成细碎的金属颗粒在水中漂浮,凹槽之下,八个点位依次连接,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四面水速陡然加快,下方凹槽猛然扩大,自连成的曲线处裂开一道大口,一时间,迅猛的水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靠得最近的顾临渊牢牢吸住!

    “日,獠牙你快走——”

    獠牙比她反应更快,但奈何身上的水蛇越缠越多,待他挣脱开那些桎梏游向她时,飞速旋转的水涡将他狠狠打开,刹那间,强烈的光芒自槽口处爆发出来,似乎在威胁他速速离去,可主命不可违,他咬着牙依然往其中游,眼睛便一时陷入了短暂失明,而少女的热感则在四周陷入黑暗的一瞬间消失了。

    他的动作顿在水中,伴随着少女的生命体征消失在感知范围内,他身上的水盾也如脆弱的薄瓷般支离破碎,他静静立在水中,往生河的水波簇拥着他的身体,衣服随水流溶解,却一点也没有腐蚀到他的皮肤。

    暂且不可大动干戈。权衡利弊后,他自水中一跃而出,那些水蛇自凹槽关闭后也不再纠缠。飞上河岸,他回过头望向城门内,水面之下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站岗的依然站岗,放哨的还在放哨,夜风拂开他身上残破的伪装,露出一个布满疤痕的躯体,原本俊美的面容被无情毁坏,虽然从轮廓中还依稀能窥见曾经的模样,可最终这张脸上只剩下了冷峻无情。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城内,仿佛这些鲜活的生命在他眼中都不过刍狗。

    半晌,他飞身而下,回到了魔族的营地。

    ----

    第一百四十二章(2)

    两面包夹芝士

    ----

    昏暗的方室内,一片死寂,只有一个蛹状的巨型黑球盘踞在中央,其外布满了血红色的眼睛,有些已经死去了,而有些眼白部分充斥着血丝,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半晌,一只手从黑茧内破出,然后便是人的半个身子,壁障上的裂隙越扩越大,最终被他完全撕裂成两半,那些魔族死灵的眼睛在黑茧破裂的一瞬间便翻了白,而黑茧本体则像是被人扎了洞的气球般慢慢泄下去,待整只茧死气沉沉地摊在地上时,其中的黑蛇满身是血,用无问支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死灵的血,他不顾身上那种粘腻的感觉继续往前走着。这些死灵本来早该死在深渊里、死在他的手下,可母亲却保留下了他们的性命,并且让他们生存在这里——难道这也在她的算计之中吗?从最外面的毒箭,到如今的死灵,都是他儿时经历过的内容,若是换成绮妙等人,断不可能通过这些机关…他由是而感到片刻庆幸,可庆幸之余也在后怕:母亲料想并设置这些的用意在何处呢?

    时间不容他多想,因为下一道机关近在咫尺,而如今已接近两个时辰,他不能再继续耽误了。

    推开大门的一瞬间,他抬眸,眼前光景如幼时记忆再现:曾经有一段时间,父亲也是对他态度很好的,真情实感地把他当作亲生儿子对待,而母亲则尽心尽力地带着绿眼睛的兄长,暖洋洋的春日下,父亲带他舞剑,母亲和兄长靠在一起古籍,哪怕其中缺乏血缘的羁绊,他依然会觉得这是令人难忘的回忆。可后来他清楚了,为什么自己的兄长时而活泼时而安静,为什么母亲只强迫他对着那个安静的绿眸男孩叫兄长…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人,而母亲只承认其中的一个。

    ——眼前的布景,让整个地下机关群不像一道道机关组成的死局,更像是他的一个梦,梦里一切都美满如初,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向前一步、踏入阳光下,头顶的天空是精湛的拟物法术,脚下的草地是依托魔气生长的魔物,清风偶尔拂过他的鬓边,吹起深灰色的长发,那是隐藏在某处的机关吧。

    好温暖的风…就像是某个随性的午后,微醺的、晴朗的,轻轻拂面的风啊…连同身上的伤痛都消散了,血腥味不再充斥着鼻腔。他继续向前,可以看见人和魔并肩走在一起,混血不再备受歧视,每一个生命的个体都在阳光下幸福地生活着、生活着…

    他仰头阖眼,感受着难得的静谧,静谧得如此不真实,让他怀疑自己是否踏入了曾经午夜梦回的黄粱之上,又或是回到了将死的走马灯时,无数前尘纷扰从身前走过,他不过颔首,目送它们远去。

    少顷,他睁开眼,蛇母窈窕的身姿伫立在前方,微笑着、仿佛在等待他走向她。

    “母亲……”

    他怔然,脚已不受控制地向前迈去,蛇母也伸出手,那双莲灰色的眼中满是慈爱与怜悯。直到真正握住那只温热的手,缚铩才猛然对上她的视线,瞳孔颤抖着,满是不可置信。

    “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辛苦了。”蛇母的手在他的额上一扫,全身的伤口都在瞬间愈合,她再次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确认没有其他伤痛后,这才缓缓松开手,脸上的笑容依旧和煦如风,“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为什么…”缚铩只觉得如鲠在喉,曾经的母亲不曾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他感到陌生,可陌生中那种强烈的渴求又是怎么回事呢……?

    蛇母背过身去,目光投向远方,“灭世之力,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这个让他被羞辱被仇恨几番踏入鬼门关的、虚无缥缈的力量,他哪怕喝下忘川水也会记得。

    “是我对不住你…”蛇母沉沉叹下一口气,“其实,你身怀的并非灭世之力,而是救世之力。”

    “——救世之力,非神非魔,唯有阴阳交互,二者归一,方能掌握。”蛇母摊开掌心,法力化成一道太极八卦图,“此阴阳非彼阴阳,而是人魔这两道平衡天地的力量,是你,我的孩子。”

    “袭是阴的具象化,而无问则是阳的载体,当你握住无问那一刻,便是阴阳交互之时,此刻你的身体里已然拥有了无上的救世之力,只有你可以拯救这世间。”

    “拯救?”缚铩苦笑,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他拿什么拯救这世间?这幅残破不堪千疮百孔的身体吗?

    况且,按照所谓灭世之力的传言来看,这世间最应该被消灭的就是他,难道要他自裁来拯救世人吗?

    不顾他的质疑,蛇母继续道:“然而,如若将这一消息公之于众,势必会让千华宗再三警惕,令你的生命受到威胁,追铩你、仇恨你的人远比现在要多…我的孩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你兄长一事,是我的疏漏。我本以为混血的心疾乃血脉的缺漏所致,没想到是青鳞的计谋,为的就是图谋我这两片黑鳞,来赋予自己的儿子更纯正的魔族血脉,此后我将他们带在身边,为的也是不让他们误入歧途…可不料青鳞死前早已传信给千华宗,告知他们目的达成的消息,因而他们费尽心机把这两个孩子夺去,也是想研究混血身上阴阳交互的秘密。”

    “我是多么害怕…多怕你也像他们一样啊,当青鳞死后我便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力量再强大,面对千华宗也难以完全解决问题,所以我便说了那些话、对你如此不好,和你的父亲一起掩盖你的血脉,这样他们便会减少对你的关注,你也不至于活得太艰难。”

    她的话完全颠覆了缚铩的认知,曾经他一度以为母亲是在嫌恶他的血脉、又或是恨铁不成钢,可她居然在此刻告诉他,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他颤抖着、摇着头,偏移开视线、向后退步,可手、手被蛇母一把握住,母亲的温度是正常的、温暖的,与他格格不入……

    “母亲…”他颤声道,“我想问你——”

    ——

    第一百四十三章(1)

    让我康康

    “你问吧。”

    蛇母愕然,也许是没想到从不打断也不反驳自己的儿子会突然发问。

    “你…”缚铩迟疑片刻,终是狠下心道,“您当初给他们安上黑鳞,不就是料到青鳞必然会和千华宗合作才以此来掣肘他们的吗?不仅可以借此机会推动千华宗进一步开展研究,而一旦青鳞有做出任何违背你预料的事情,你便可以用引爆黑鳞来威胁到他,让他们这些年的研究功亏一篑——”

    “这是谁告诉你的?”蛇母突然打断道。她的声音气息不太稳定,隐约能听出其中的愠意来。

    缚铩沉默了,他知道母亲此生也许谁都没有倾注过感情,唯独父亲,那是她最后的挂念了吧。

    “…是,父亲。”他轻声道。

    蛇母也静默了,半晌,她的目光不复此前的柔和,“…他不该告诉你这些。”

    “他和我都很清楚这个世界的残酷,可我不希望你被黑暗沾染,你应该是最纯洁的那一个,我的孩子,”她眉间又浮起那般悲悯,缚铩不动声色地拧了拧眉,不是怀疑眼前女人的身份,而是心下已然起疑:他所经历的这一切还不算黑暗吗?母亲到底是失算他需要经历的一切,还是睁眼说瞎话呢?她的目的是什么,他从未明白过,如今被她的言语一再干扰,思绪更是紊乱。就在他深思熟虑时,蛇母突然接上下一句:

    “——因为神明,必须是最纯洁的。”

    他又一次受到了冲击。什么神明?谁该做神明?他?

    “你一定很惊讶吧,我的孩子,我能够理解,因为一路走来,你的阅历还是太少,容易鼠目寸光、一叶障目,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世上是确切存在神明的,而这个神明会一直注视着、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稳定,而正如古语所言,拥有救世之力之人一旦成功救世,便可以成神、和神明比肩。”提及远超于自己的存在,蛇母难免语气激动,她的目光炽热,深深地投向自己的儿子,其中的几分迫切几分焦急几分渴求到底是什么,只有她自己明白,“我的孩子,魔族和人族都太桎梏你了,以我和你父亲的血脉,你完全可以强大到成为驾临于整个世界之上的人,作为爱你的母亲,我希望你可以成神,去获得真正的自由,从而不必游走于这无趣的世间、被迫去面对那些险恶的人心,你可以做到。”

    “您…您又怎么能确定…”他一时只觉得喉咙干涩无比,想要辩驳却无从下口。

    蛇母大笑起来,她再一次握住儿子的手,用力紧了紧,“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和白翦的孩子,是这世间唯一的阴阳交互体,你不成神,天理难容。”

    “这个世界如天平,”她松开手,在胸前化出一柄虚幻的天平模型,“人族在一端而魔族在另一端,每一个生命体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分量在天平上,而支撑整个天平不因重量过大而塌陷的力量便是覆盖全部魔域的魔气和自西京皇土下蔓延到整片国土的龙脉,所谓魔气外溢侵蚀人族国土都是世人编来制造对立的谎言罢了,如若魔气不外溢,便会难以支撑魔族庞大的重量导致整个世界的坍塌——”

    伴随她的话音落下,紫色的天平一端轰然倒塌,而另一端高高抬起的金色气团则由于一侧的毁灭而越升越高,最终消散在空中。

    “…所以说,人族和魔族本就是因祖先信仰不同而分居的共同体,这也是我不提倡向人族大规模开战的理由之一。”

    如若开战,人族数量锐减,势必会导致人族一方出现大量强者或者魔族数量同样的减少,这便是天平对于力量的调节。

    缚铩想起王座后盘踞的两条黑蛇,他那时启用獠牙,便代表着这柄天平已经向着魔族倾斜过去,只不过神明并未发现罢了。

    “我自死前百般叮咛不到万不得已切忌使用獠牙,也是有其中的考量,”蛇母并未发觉他的脸色微变,继续道,“因为他们是我使用禁术炼制的怪物。两个孩子虽然是纯血魔族,但他们的躯体只属于低级魔族,能够支撑使用道修的力量已是我能做的最大突破,而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力量被天平平摊到了两端,这才逃过了神明的眼睛。”

    “而一旦你启用他们,神明很可能会发现其中的端倪,若追查到我的头上还好…不能连累你的仙途啊!”她愁眉苦脸的模样仿佛已经知道缚铩启用獠牙此事,但黑蛇心知肚明,若她真的知晓了,便绝不会是这副神情了——自幼在母亲强势又无情的高压下长大,他虽然不能做到对眼前的慈母无动于衷,却也不能过分共情,只能每一声都乖巧应下,这是烙在他骨血里的习惯。

    “对了,我的遗物…你都取到了吗?”

    终于问出了他一直忐忑不安的这个问题,缚铩深吸一口气,“……没有。”

    这类词是不被允许出现在蛇母的面前的,他一旦说出口便难免要遭受一顿训斥,这代表他本有能力却并未达成目标,是不努力的表现。

    可眼前的蛇母似乎并未因此脸色一变,她依然是那副和蔼的笑容,但朝他伸出了手。她说:“孩子,可以把你胸前的那片鳞给我看看吗?”

    ——

    第一百四十三章(2)

    让我康康

    缚铩下意识地警觉起来,那是他幼时被母亲打落的一片逆鳞,蛇族人的逆鳞片片连心,哪怕脱离躯体也会一定程度上影响身体。“您要这个做什么?”他问。

    “啊…我就看一看,那时候拿鞭子抽打你,是我的不对…。”

    “您不会因为遗物的事情责备我吗?”他有些困惑,“这确实是我的问题…”

    “不,我的孩子,”蛇母摇头,“遗物一共八件,合在一起便是我记载的、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可哪怕其他六件落入他人手中,也无需担心他们破解出那些文字,毕竟最后两件可是你手中的袭和骨箭呢——你一定会疑惑,骨箭用完便是没有了,又如何算是一件记载秘密的遗物呢?其实那些骨箭并非真正的骨,而是我力量的载体,一旦射出,再次受到袭的感召后,便会重新生成在弩内,等待你召唤而出,这一点你无需担心——也就是说,只要你的手还能握紧袭,他们就无法真正理解这个世界。”

    缚铩抿紧唇瓣,不是不信任母亲的话,而是下意识畏惧着这种亲和,这是她最常向外表现的一面:谦和、悲悯、平易近人,可哪怕她能够在无人之时对他露出过片刻亲切,他都不会在不安中捱过当下的每一分钟。

    “把逆鳞给我看看吧。”她说。

    他躲闪着她的目光,缓缓将手伸入胸前的衣襟内。

    给我。给我。给我。每一秒、每一刻都好像有一道声音在传递着这样的信号,在整个空间里、无限而冗长地回荡着,如洪钟长鸣,却不似钟声涤荡心间,而如烈火焚烧他的心灵,摧折他的意志。

    他将逆鳞从颈间取下,慢慢向母亲递去。

    母亲的命令,是无法违背的真理,不能拒绝、不能失败,要无条件地接受下来,哪怕心中再多不愿,也应该为了整个种群去执行它……

    “这就对了,我的好孩子。”蛇母攥紧逆鳞的一端,想要将其取回,却发现另一头被缚铩捏得死死的,怎么也拽不动。她面露疑色,轻声问道:“怎么了,孩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母亲…”缚铩垂下头,刘海将半只人族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他不敢看,生怕那莲灰色的一对蛇瞳里射出严厉的目光,将他烫得遍体鳞伤,“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蛇母的动作僵住了。

    “别听她的话啊——!!”

    而就在她宛如一个失去生命的人偶般呆愣在原地时,一只脚突然踏破了房顶、踩碎了这片晴朗无云的天空,莽撞地闯入了这道机关内,顺便难以避免地一脚踢在蛇母头上,将眼前的幻象毁得支离破碎,像玻璃般散在缚铩眼前。管理Q号:黑蛇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抱住了险些一头栽在地上的顾临渊。

    他的手中,逆鳞稳稳当当地捏在指尖,没有被蛇母最后的力气扯过去。

    “老婆,老婆啊…你都不知道我怕死了,我操,那个女的,啊,救命……”顾临渊气喘吁吁地在他怀里企图绘声绘色地描述刚才的情景,缚铩低头望着她通红的脸颊,一时哭笑不得。“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顾临渊瞪大眼睛,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蛇母的幻象消失过后,他的感知能力果然全部恢复了,缚铩尝试着探查了一下周围潜在的机关,这才放心地将她抱到草地上,两人面对面,气氛不仅没有变得暧昧,反而因为两人心里都有鬼而紧张起来。

    “时间不多了,”他环视四周,最后又聚焦到顾临渊的脸上,还未开口,她已抢答道:“我不该来这里是吧。”

    缚铩又好气又好笑,被她这一逗还是没忍住扯开唇角。顾临渊见他笑了,便知道事情好办很多,趁热打铁继续道:“我本来想试试看能不能像以前苏姣那样利用水灵根破开护城河,结果研究半天把自己给吸进机关里来了……唔,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可能因为袭的存在,所以整个机关把我当成蛇母了吧…总之我掉进了一个大坑里,之前的河水也跟着流进来了,底下似乎是一条暗河,但确实是他妈的暗,我游啊游啊游,总算在终点处看到了个亮的,是一颗莹蓝色的宝石——”

    说到这里,她还特意抬起手臂给他看了一眼,被蛇骨包裹的左臂一侧,确实镶嵌了一颗像模像样的宝石。

    “其实我好像,嗯……昏过去了一小段时间,因为水盾实在支撑不住了,但是这颗宝石保护了我。”她回想起自己当时昏昏沉沉随漂流醒来时,头顶便悬浮着这颗宝石,它一直保护着她、在她的身体外覆盖着一层莹蓝色的法术,使得往生河水无法侵蚀她的身体,“估计是因为袭认错人了吧,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她将水灵根的力量注入其中,不料这颗宝石竟随着她的力量而化为一道光钻入她的体内,包裹在元神外蕴养着她的水灵根,而袭的外侧则出现了它的本体,像是某些漂亮的蓝宝石首饰。

    然而缚铩的脸色却有些凝重。

    “我…无法召回袭。”他说。

    ----

    QQ:梦中星推文君在暮云里(1v1)第一百四十四章(1)

    暗涌

    第一百四十四章(1)

    暗涌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袭附着的左臂。

    顾临渊尝试着召回它,果然,蛇骨在翕张片刻后重新缩回了臂下,然后化作一条小骨蛇扭着身子游回了纳戒里。

    她抬眸望向缚铩,后者眼底不见她以为的失落,却是又惊又忧的:“真好…真好,临渊,这样你也有一件乘手的武器了。”可他在担忧什么呢?这一点他和顾临渊都心知肚明,刚才蛇母那个模样实在让人难以不去怀疑背后隐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而袭也是蛇母的遗物之一,如若她在上面动过手脚他们也不会知道,也就是说,袭将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但顾临渊并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有些烦躁:袭是中缚铩的专属武器、也是他并肩作战多年的好伙伴,她这样做不就无异于夺人所爱吗?用着爱人的武器,听起来还挺浪漫,但失去袭的是缚铩啊!他最精湛的就是箭术,整个魔族无人能出其右,没了袭的配合,找到一个和自己相性匹配的武器何其难呢?

    看出了她的不悦,缚铩揉了揉她的发顶,“没关系,我还有无问。”仿佛为了附和他的话,手边的银白长剑还跟着闪烁了一下剑鞘,“方才母亲的话里漏洞百出,但她确实是母亲留下来的幻象,如果不是母亲设好的情况下,她…绝不会这样说话。”要找出这一切的根源,就必须进入王都宫内,他自从继位后滞留王宫的时间不算多,看来有必要对整个王宫进行一个彻彻底底的探索,如果能够找到母亲遗留下来的一些线索也好。

    所以他担忧、担忧自己的爱人成为母亲利用的把柄,与未知的抗衡永远是令人畏惧的,可正因为顾临渊在他身边,他会感到无比的安心。

    “你——”顾临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知道她有问题…”

    她在拿到宝石之后便发现自己可以操纵往生河水,把暗河的水撤开,就透过完全透明的地板看见了黑蛇的头顶和下方用法术伪造的美好世界,她看着一团形状诡异的怪物伸着触手,其中一部分的触手紧贴在他的太阳穴和头顶,像是在对他进行着精神控制,而另一只较粗的触手向他伸去,等不及多观察一会儿,她急得随便用骨箭凿几下,见声音干扰不了那个怪物,便干脆一脚把地板给踩破了。

    “是,”缚铩颔首,“和你相处的日子里,我想清楚了很多…她对我那样温和,就好像一位真正的慈母对待自己的儿子,可惜…哪怕这是真情实意的挽回,也晚了。”也许曾经的母亲对他有过严厉的精神控制,让他一旦听到那些命令式的话语便会无从拒绝,但如今的伏湛不会再被桎梏,他已经在爱的温养下成为了一个健全的完成体,不需要母亲的命令和夸赞使他变得更加完整。

    “那你说的漏洞——”

    缚铩压了压眉,眼底的阴霾挥之不散,“很多事情…被粉饰了。”

    为什么不愿意坦然承认自己不人道的一面呢?是为了维持他心中那份仁慈善良的形象吗?蛇母,这个称号在岁月流传中早已封神了、镶金了,爱的人谈及它满心欢喜,恨的人提起它咬牙切齿,她又何必在一个从未关注过的儿子身上花费如此的心思呢?如果是过去的他,或许还会出于心中的那份屈服感而不断暗示自己、告诉自己她说的是对的,哪怕父亲曾经和他说过真相,也会因为父亲对自己干脆冷漠的态度而转而偏向母亲软性的控制,他会告诉自己的,不用任何人强调,母亲就是至高,母亲就是真理。

    母亲啊……你甚至不愿呼唤我的名讳。

    还是说,你已经全然忘却了呢?

    “先不说这个,我得先处理一个东西。”他摇摇头,将那些杂念统统甩在脑后,转而牵起顾临渊的手,眉眼弯起,“借我一支箭,王后大人。”

    哪怕是奇怪的称呼,在他嘴里就变成了自带粉色滤镜的甜蜜蜜,顾临渊连忙手忙脚乱地低头在纳戒里翻找起来,由于太过慌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支,“给、给你,快拿去!”

    缚铩借过那支竹箭,稍稍掂量片刻,突然朝某个方向投掷而出,轻松得仿佛在投飞镖——箭头落处的草丛里,一只软绵绵的团子怪物吱哇乱叫起来,又碍于箭头把自己给钉在地上,扒拉半天的触手也没有用。

    “操,这个b!”顾临渊认出来了,这就是制造幻象的罪魁祸首。

    缚铩快步捡起箭头,顺便拎起那一团可怜的触手怪,小东西被一脚踢中脑门后便像是泡菜般蔫了样,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顾临渊迎上去,一边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看上去惨兮兮的小家伙,那被箭头扎穿的部位成了一个洞,它蠕动着身子也愈合不了。“这是深渊下的魔气养出来的怪物,”他解释道,“养着,或许以后还有用。”

    “要不要回去上一套酷刑威逼利诱一下?”顾临渊出馊主意吓唬那个小怪物,果然,她话音刚落,那个触手怪立马瑟缩成一团,似乎还发出几声嘤嘤叫像在求饶。

    缚铩斜瞟它一眼,“这种生物都相对低级,只会一味服从饲养者的命令,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它们除了会顺从主人的命令制造幻象以外生存能力低下,我在深渊里不知道铩了多少只。”

    触手怪听完就抑郁了。

    ----

    作者嘚吧嘚:爱护触手怪,人人有责(合掌)(慈悲)

    QQ:梦中星推文君在暮云里(1v1)第一百四十四章(2)

    暗涌

    第一百四十四章(2)

    暗涌

    “也是,”顾临渊顺着他的意思想了想,“丑不拉几的,黏不拉几的,刚才还害得你差点出事,铩了也不可惜。”

    触手怪立刻发出了吱吱吱的尖叫,一面用触手指着一个角落,像是在引导他们往那个方向走。

    “小东西求生欲还挺强,”顾临渊顺着它指的位置瞧了瞧,那边只有一望没边的草地,她回过头来看着身旁的青年,牵起他空着的那只手、握得紧紧的,“它不会骗我们吧?”

    “去看看就知道了。”缚铩勾起唇角,顺着触手怪的意思向前走去,顾临渊倒也不怕,自然跟了上去,“反正我们连千华宗都铩过去了,夫妻合璧天下无敌!”

    果然,拨开遮挡的杂草,角落处居然出现了一个暗格,触手怪伸出手吃力地操作几番,不多时,房间的侧门应声而开,一条冗长的暗道出现在他们的前方。

    触手怪满怀期待地看着两人,指了指暗道,示意他们从这里出去。

    伴随着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暗道深处,背后的石门缓缓合上,而头顶上涌动的暗河呈现出深蓝色的光泽,如同石阶上缓缓流淌的月光,温和纯净的颜色静静照映着他们的前路。缚铩紧紧牵着顾临渊的手,蛇尾在身后一摇一摆,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可以任他们牵着手从头走到生命的落幕,暗涌似沉夜,静谧地笼罩在头顶,却不会给予人过强的压迫感,顾临渊无端联想到了海洋馆的隧道,千奇百怪的鱼儿在玻璃外游呀游,恋人们手牵手,享受这宁静的一刻。

    “我想带你去海洋馆玩。”她冷不丁地说。

    虽然不知道海洋馆是什么,但缚铩还是认真点点头,“好。”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顾临渊忽然觉得自己回去好像还不如留在这里,有在乎的人和事,可以有意义地过这一辈子,不必在现实世界担惊受怕,既畏惧坐吃山空,又害怕大富大贵,她只想做一条咸鱼,默默无闻但有意义地躺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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