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知道了。”她低低地回答。为什么卫旬会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拿证据而不是事发当时就去取?他那个时候应该是没有意识到替罪羊的掉包,妖女一名恰好符合他希望达到的效果,只是缚铩刑场搅局是他始料未及的,那么在此之后卫旬难道不会怀疑吗?为什么一直没有人来拿证据呢?昨晚的局面显然充斥着疑点,一是时间上的“巧合”,二是目的上的冲突,这只能证明这个远在西京的卫旬手眼通天,已经提前知晓了他们晚上的行动,特此派人前来拦截……难道卫鞘身边有间谍?
越来越乱了。
她自诩看过全文叁遍,但真的就能因此掌控全局吗?不…那些作者没有写或者一笔带过的地方太多了,就好像一幅画上的留白,这些空缺都需要她去经历、去填补,且代价是未知的,她必须选择好每一条路,尽可能避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摩擦。
她暗暗有了一个计划。
小女孩行动确实有不便利的地方,但也有一个好处:体型小,这样她可以借助影二悄无声息地潜进大皇子的宫中,不过毕竟是皇宫,不可能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她必须要卫鞘帮忙把她带进去才行。
于是当晚卫鞘从西京回到泉宁时,便瞧见了门口掰着手指苦等的顾某人。
“何事?”卫鞘觉得她应该是念及白天里自己对伏湛的关照,于是过来道谢的。表面上的好事做多了做久了,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应对平民的道谢,在脑海中大致盘算了一番后,他心情舒畅地等她开口。
顾临渊扭扭捏捏一阵,她可不确定这种高度危险很可能暴露的事情卫鞘会同意做,但她必须试一试,于是她绞着手指抬头望着男人,用平生最软的嗓音捏着嗲嗲的腔调小声道:“殿下,能不能明天带我去皇宫?”
卫鞘:?
就这?
卫鞘一面为她还不开窍而拧起眉头,一面沉声道:“去皇宫做什么?”
“这种事情……”顾临渊环顾四周,一副隔墙有耳的模样,“怎么可能放在这里讲是吧,我就是想近水楼台,先跟您提一嘴。”
卫鞘眉头间的皱纹加深了。
但感受到脚旁小女孩殷切的目光,以及那亮晶晶的眼底闪烁的狡黠的光芒,他猛然来了兴致,哼笑一声:“聪明。”便迈开长腿踏进府中,顾临渊见他往一般谈论机密事项的偏阁去了,便知道事情有了一部分着落。
……
“说吧,你又有什么计划?”卫鞘往高位上一坐,又是那个不怒自威的叁皇子。
顾临渊给他打预防针:“这个计划比较冒险,也就是说需要殿下您的协助。”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说服他,但她那点能让他妥协的自信就在于,据她所知卫鞘并不是一个老实人,这种有野心还有胆子的人往往愿意去尝试高风险的途径完成他们的野心,比如最简单的造反。
卫鞘一听到需要他的协助,眉头一挑,露出森森白齿,“怎么个协助?”他微抬下颔,顾临渊立即会意地凑上前,小女孩身高不够,只能踮脚来凑,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一时堂间安静得甚至能听见远处侍女们奔走的脚步声。
“……总之,我始终坚信机会与风险并存,能力与天命抗衡。”
卫鞘斜睨着她坚定的面庞,勾了勾唇角。他想起此前从暗卫口中得到的某一份信息,再对比现在她稚嫩的五官,很难想象那种事情单靠她一人便能完成,也证实了她确实存有实力,他不妨…信任她一分。
“事先说好,我只负责带你进宫。”他垂下眼,虎口卡着茶杯,指腹细细摩挲着杯壁,“若是事情败露,影二会率先铩了你保全我,这是肯定的。”
顾临渊咬紧下唇,这是她第四次直面他的杀意,摆在明面上谈论确切的生死还是第一次,他点明了一个既定的死亡结局,目光森冷一瞥,像是在警醒她:这个机会只能成,不能败。
“落子无悔,”她迎上他的视线,回以一笑,“毕竟,成事在人。”
作者嘚吧嘚:皇宫这个计划不会写很多嗯嗯因为我好想早日写小顾和小伏还有许久没见的小铩。
第二十七章(2)落子无悔
“好一个成事在人!”卫鞘哈哈大笑,“那我便等着你所谓成事到底结果如何!”
他话音未落,一名侍女匆匆步至门口,欠身行礼,卫鞘不过扫去一眼便知晓了侍女的意思,顾临渊见她的衣着和如玉有几分相似,心中无端一阵焦急,鞋尖也朝外挪了挪。“你的‘弟弟’醒了。”他说。
“失礼了,告辞!”他的话与心中的猜测重合,顾临渊连忙挤出他的座位旁,提起裙子就跑,门口的侍女刚想出声拦住她便被卫鞘一个眼神封住嘴,直到小女孩的背影远去,男人摩挲着下颔低笑起来。
他回忆起那些宠妾问他的:这个姑娘到底有何不同?一时间他也说不明白,无非就是比常人多了一份胆子,说话多超脱世俗了些。他不是没见过勇敢的姑娘家敢于在这繁华市井间说些违背常俗的话,他也不是没见过有野心的女人附在男人身边一面寻求庇护一面谋划大业,只不过她在看向所有人时,那种倨傲是他从未见过的——说高人一等实则有些过分,但绝非他们这等贵族去看平民时那种眼神。
…仿佛天地之间,唯有她是鲜活的、跳脱的。
他生来对于这些情绪的解读比常人敏锐,因此感触颇深,加之她形似他母亲的长相,更是令他心生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他不是不喜欢聪明人,只是聪明人很难把控在手心里,而伏湛之前的一番话似乎动摇了他这个想法,与聪明人共事确实轻松很多,而他本就如履薄冰,所谓的背叛、出卖带来的代价与他曾经或正在承受的苦难不值一提。
卫鞘在这边陷入思考,而另一边,顾临渊一路小跑,一到伏湛休息的房间门口便瞧见少年的黑色衣袂,“伏湛!”一股莫大的喜悦促使她高声呼唤少年的名字,后者闻声而动,扶着门框走出一两步,于是顾临渊便看见了一张苍白的脸。
他的嘴唇因失血过多还是乌青的,一双深紫色的眼灼灼地望着她,烫得她视线如惊鸟般仓促挪开,少年的唇瓣蠕动着,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屋内门被拉开几寸,何逸匆匆走出来,脸上隐隐有愠色,“你才躺了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刚才如玉姑娘已经派人去通知……啊,顾姑娘。”他又恢复了那般儒雅随和的笑。
伏湛垂下头,顾临渊留意到他的小腿在颤抖,连忙想上前扶住他,奈何身高太过矮小,只能堪堪稳住他的腰,“好好听医生的话,啊,别乱跑,我人就在这里你跑个屁!”
少年沉默须臾,轻轻“嗯”了一声。
总算是把耐不住性子的人搀回去,顾临渊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少年坐在床榻上,身型还有些摇晃,那片紫罗兰花海般的眼睛却始终牢牢望着她,像是专注于雕琢美玉的工匠。
她受不住他那般深重的目光,连忙偏过头去佯怒道:“谨遵医嘱,伏湛,何大夫说什么你都要好好听着。”
少年垂下眼,“我听说你去找卫...殿下了…”
所以是害怕她被卫鞘大卸八块是吗…顾临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望向一旁无可奈何的何逸,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熊孩子的家长,况且这个熊孩子给人家添麻烦还是因为自己…算了。“给您添麻烦了,何大夫。”她冲他笑了笑,转而双臂撑在他床边,将他虚虚地罩在怀抱里,少年一怔,她已一脸严肃地开口道:“我知道你瞒了我很多事,但我现在、暂时、不想跟你计较,给爷赶快好起来,不然爷就…”
她想了想,一时没有什么好的威胁方式。突然气势就锐减了呢。
“...我明白了。”伏湛微微点头,两人又沉默了一阵,直到他轻轻开口:“姐姐...我要躺上去了。”
我操。顾临渊连忙把双手从床沿收回来,又拍拍手中不存在的灰掩饰尴尬,她借着手头的动作悄然瞥向他的脸,少年的唇角似乎多了几分笑意。
嗐,傻孩子。搜企鹅号“姐姐,”他躺下后依然偏过头望着她的方向,“我...”他想了想,顾临渊自觉上前一步,贴近他愈发透红的脸颊,“你说吧。”她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估计和他的身世相关。木门发出轻响,何逸已经走出去了。
“我想起来了...”他虚声道,“我的父亲,我要去找我的父亲...”
“就在...千华宗。”
顾临渊一惊。
伏湛的父亲在千华宗,难道他也是道修,因为中了毒而变成儿时的状态,所以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能够从那几个山贼手里逃脱甚至反杀,以及推搡他的那名仆从为什么五指尽断了。
她缓缓转过头想去看他,不料他也正好侧过头,她只觉得唇瓣上一阵柔软的触感,好像有一片羽毛从嘴唇上的每一条沟壑上拂过,酥痒难耐。她顿时愣在原地,而伏湛也僵住了身体,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顾临渊故作若无其事地说:“...你要去那里吗?”
伏湛定定地望着她,突然匆匆收回视线,被子像是感受到他的心绪般主动上挪遮住了他的头,甚至将他裹成了一条春卷。
顾临渊:……
完了,完了,这孩子害羞了。
作者嘚吧嘚: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昨晚写完了结果还差500字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八章(1)人为刀俎
清晨,一个小女孩身着宫娥的衣物登上卫鞘的马车,随即,白马长嘶一声,扬长而去。
顾临渊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身上繁琐的衣物,卫鞘坐在她身边默然看着她略显笨拙的动作,眼中是明显的嫌弃,大概是不明白她怎么连这些襦裙都弄不清楚怎么穿。
顾临渊确实不会穿,她在现实生活中除了一次去漫展穿了汉服以外就没什么时间去穿这么繁琐的裙子,昨晚一名侍女把襦裙送到门口时她人都傻了,怎么这个皇帝这么奢侈,随随便便一个宫娥的衣服都这么……呃,华丽?
算了,她瞪了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某人,总算是梳理好了身上繁多的系带,还未等坐稳,男人便悠哉游哉地开口:“没想到你穿这些衣裙还挺好看的,平时为什么要穿那些男装?”
关你屁事!顾临渊强忍下怼他的欲望,尽量保持平和地回答道:“回殿下,是为了方便。”穿裙子虽然好看是好看,但一不容易逃命二还会走光,对于独身游走在外的她来说实在不适合,况且这个社会女性在男性面前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如若有个人突然把她强暴了,官府也不会治罪,她虽然不想承认,但穿裙子确实很容易吸引傻逼。
卫鞘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顾临渊长舒一口气,毕竟她也确实没撒谎。
不愧是皇子的马车,就连路途过程都散发着一股资本主义的气息,有时卫鞘渴了便敲敲马车壁,一道暗匣缓缓滑出,他就从里面取杯具让外头等着伺候的人端茶倒水,顾临渊顺便也能享受一番这样的待遇。
“舒服吗?”卫鞘的笑容很是骄傲。
顾临渊疯狂点头。
“做我的王妃,现在还能考虑一下。”卫鞘喝了口上好的乌龙,语气平静无波。
顾临渊:?
她感受到脸颊上能感受到嗖嗖的一阵凉风,吹得她连血管都要冷却,她看向他的眼神凝固在某一点,游移着,卫鞘也抓不住她到底在看什么,但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她这样慌乱无助的模样像极了某些被主人开玩笑要抛弃的小宠物。
小宠物。他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几分,手指忍不住轻轻击打着瓷杯壁,眼神斜瞟向身侧的小女孩,后者已经将目光移开,挪向飘渺的前方,没有焦距。他从高处盯着她头顶的发旋,轻松地抬了抬握杯的手。
只要他一言不发,她便只会在仿佛他看不见的地方咬着下唇,脚尖拐过来、拐过去,膝盖小幅度碰撞着。她在思考如何答复他吗?他难得放下皇室的礼仪撑起脑袋观察她,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
她的背影慢慢坐直,肩膀大幅度地耸了耸,女孩童稚的嗓音从前方传来,“殿下,我说过希望您能够记住我的名字……”
“王妃的名字甚至能被载入史册。”卫鞘毫不留情地打断她,“凤冠霞披,这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吗?”
这是顾临渊第一次直面他的野心与欲念,此前他好歹并未直言,在委婉表意被她拒绝后便恼羞成怒甩袖离去,而她冥冥之中仿佛认定会有人站在她这边,并不会因而畏惧,如今她只觉得喉咙发干,像是被大团的面食噎住,此刻她手头没什么很好用于驳斥他的工具,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再者,我想你的‘弟弟’也会很乐意自己的姐姐做王妃的吧。”
他终于出手了。
顾临渊咬紧牙关,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甚至有理由怀疑那场乱葬岗的混战是他在下一盘大棋的结果,她作为士卒冲在最前面挡下一击,以方便他的人马直捣黄龙。
如果这是他故意的,那么他也得爬。
“恕我直言,殿下,”她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只是个坟墓而已。”
“我以为你是个有追求的女人…”卫鞘不解地瞥她一眼。
谁会没有追求?但这种强取豪夺的狗屁戏码她宁愿不要,嫁给他无非是宫斗宅斗作为日常,每天面对的是一个不会相信自己还拿鞭子抽过自己的脑残,要容忍他的花花肠子,还要为他繁育子嗣,否则按国法会被活埋——这种背景下的富贵无疑是一种折磨,她没这个信心能让做皇帝的人专情于自己,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原本她要考虑的是如何搞定智商不怎么高的大皇子,现在要考虑的东西多了一项变成了如何摆脱卫鞘。
不能再拖延了。
作者嘚吧嘚:中午好!建议大噶每天中午午休2040分钟拥有一个动力十足的下午嗷!
第二十八章(2)人为刀俎
直至听到门外的马车滚轮声逐渐远去了,少年才放平身体乖乖躺下来,对上何逸复杂的眼神。少年柔软的唇瓣轻轻蠕动,最终只是投去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你对那个姑娘太上心了吧。”男人不解地帮他拆绷带,他的手法极其老道,哪怕说着话也没停下手头的动作。少年微微皱着眉头忍受他愈发加重的力道,“她是我的姐姐。”
“要不是知道你们毫无血缘关系,我都要怀疑你们在乱伦了。”何逸温柔地笑着撕下他最后一条绷带,少年的肌肉瞬间绷紧起来,瞳孔一下子收缩,大口呼吸半天才缓过来,朝他投去不满的眼神。
“不是的...嘶!”他急着辩解,又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整个人差点蜷成一团,手覆在半结痂的地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虚虚地捂着,“她救了我,单凭这一点我就要好好保护她。”
何逸狐疑地扫了他一眼,强行把他的手扳开,“裂开了。”他又往上敷了一层药膏,从一旁的金纹白瓷盘上拿了干净的绷带开始一圈一圈往上缠,“你不要乱动…”
伏湛的眼睛注视着他,何逸能清晰地看见拆绷带掀起的灰白色粉尘飘过那一片深湛的紫色,确实美得惊人,宛如繁星于夜幕之下闪闪发光。“大夫,”那双眼睛在说话,“我…会不会变回去?我不想...”
“暂时不会。”何逸低头专注地帮他打结,“这种毒我没有见识过,所以不能确定,你最好不要因为你的姐姐而情绪过激,这样我可以确保至少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不会有事。”
少年乖顺地点点头。
刚好男人换完了绷带,他帮少年掖了掖被子,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一个美艳绝伦的女人在外面抽着烟枪等他。见他将门合上,女人讥讽地扯开唇角:“完全变了?我看他不像...倒像条狗。”
何逸脸上依然保持着圣洁的笑容,“你怎么也开始用那种香了?”他指的是女人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味道的熏香。
“有个性奴要照顾,总得保护好自己嘛~”女人摆摆手,长臂一伸搂住他的肩膀,很是亲昵地吻了吻他的脸颊,男人不为所动,“哪像您呀…跟那地方不行似的。你和那个家伙都是一丘之貉,不愧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连那方面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烂呢…哈哈。”
一位丫鬟端着甘露从门前经过,径直穿过他们俩熟视无睹地往前方走去。
何逸斜瞥那丫鬟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他知道后把你大卸八块?”
“他不会的,”女人笃定地冲他摇摇手指,媚人的眼睛向上望着他的下颔,她的鼻尖离他很近,几乎要挤上他的皮肤,“他那么深爱着...又怎么会连这些话都不能容忍?我告诉你吧,...对你们俩的谣言可多了,谁叫你选择...呢?我看呀,你们现在澄清也没有用了,谁会信你们呢?”
何逸缓缓推开女人的肩,低下头笑道:“还不是那位的杰作?”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他也不会辗转这么久才追查到这里,只是没想到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像是宿命无法更改。
女人更是笑得花枝乱颤:“她就是个婊子,你们连婊子都干不过,这也太烂了。”
“哪有这样说主子坏话的。”何逸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自然有些难以接受女人讲这些痞气的脏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好歹她也是摄政王。”
“摄政王怎么了?”女人掂量掂量烟枪下挂着的袋子,嘀咕了一句“快抽完了”,一面回过头朝他媚笑,看得何逸头疼不已,“哪怕地位再高她也不过是条蛇母脚下的狗,现在真正的主子死了,狗倒是胆子大了起来,敢冲着外面狂吠了。”
“你不怕...”
“怕什么?”女人娇嗔般瞪他一眼,“你敢跟着他同摄政王对着干,不敢背地骂她?男人就是这副矫情的模样,真是恶心心呢~幸好你我的婚约已经解了,不然我现在还得好好说教一番我那可怜的母亲,居然替我跟瞎子订了个婚。”话罢,她将抽废的烟枪往男人怀里随手一丢,高跟一踏便消失不见了。
何逸低头望着怀里的烟枪——那里还有什么东西呢?只有一团如云似雾的薄烟罢了。
他怔神良久,终是对着那团烟低声道:“…谢谢。”
经过重重盘查,卫鞘的马车终于如愿以偿地入了宫城内,左拐右拐在一处平地里安顿好了车马,顾临渊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下车,见附件有一队新入宫的宫女,果真如卫鞘所说相差无几,她连忙找了个空档站进了队伍最后一列。
看来他哪怕远在泉宁,依然有办法控制西京,书中所写的远程控制发动政变是真实存在的啊!那么按照进度来说,卫鞘的势力其实已经把皇城内60%给渗透完了,如果不是她插手这件事,再过一两个月估计他也要发动政变夺位了,不过以他谨慎的性格,估计不到最后一刻他的两个哥哥还傻乎乎地以为卫鞘没什么实力吧。
...这男人,真恐怖哈。
她一面跟着队伍往前走,一面辨识四周的景物:目前她在往御花园的方向靠近,过了御花园便是皇子们居住的宫殿群,大皇子的宫殿是东宫,在单独的一侧,而这一队人,如果卫鞘给的信息无误的话,就是新挑选了去服侍大皇子的。
只是刚进宫,肯定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接触卫籍的,他的日常起居都由皇帝自他幼时便拨给他的一名公公负责,卫籍对他很是信任,就连出宫采购之类的事宜都交给他全权代办。
这也就是她的下手之处。
作者嘚吧嘚:皇宫支线开启,估计这两天第二十九章就能把皇宫支线给解决,然后就要离开小鞘了,大家会想念他吗?
第二十九章(1)众生刍狗
当晚,卫籍匆匆从朝堂上回到东宫,他不急不慢地走到一个衣着比其他宫女还要华丽的女孩身前,她早已在此等待多时只为侍奉。男人被养得白皙甚至略显肥重的手勾过宫女的下颔,女孩慌忙低下头,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卫籍更是起了兴致,一把抱起柔若无骨的少女走向里间的浴池。
一位太监见状并没有上前阻止,他依然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两人调笑间打乱的案几和床榻,浴池间隐约传来少女娇俏可人的嗓音:“听说今儿个...好几个新...”紧接着便是男人哄她的甜言蜜语,不再年轻的公公头也不抬一下,倒是往安置宫女的偏殿瞧了一眼。
这批宫女都是让大嬷嬷好生敲打过一番的,不敢在东宫乱来,只怕尽管如此,太子殿下依然耽于美色,享受淫乐,那可真是误国的大事…
他在这殿中等了许久,直至案台上的香焚了半数,这才扬起尖细的嗓音道:“太子殿下,陛下命奴嘱咐您——”
那边没了半点动静。
他暗暗啐了一口:“昏君!”便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遍,依然无人应答,就连那嬉闹声也渐渐沉了下去。他左右徘徊半刻钟,怀中拂尘扫了又扫,终是迈开步子走进里间的浴池。
散落一地的红色鲜果,他认得的,那是他今日才从宫外进的西域佳品,那些果子有几个还被动了口,留了森白的果肉在外边。他又从皮肤间的褶皱中睁开眼扫扫四周,近了浴池几步,“嚯!”一声,慌慌张张地扯开厚衣袍跳进水中,一面跳一面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他口中的“太子殿下”正与少女维持着交合的姿势,两人沉在水底,一点动静都无。
顾临渊在影二的护送下回到皇子府时,天空已然灰暗下来,西京没有星星,一直到泉宁的中心才能看到些零碎的孤光,拼命地冲她眨着眼睛,她坐在庭院的走廊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高大的男人倚立在她身侧,半边身体融入黑暗中,一如影一那般。良久,男人道:“顾小姐,今日多有得罪。”
他确实没想到在给那些西域红果下毒的过程中会撞见一名来偷食的宫女,更没想到在被发现的情况下她能够顺利摆平此事,明明他们按照殿下的信息躲过了巡逻的御林军和影卫队,也并未向任何一位宫内人暴露行踪,却不料事发突然,届时他的利刃已经接近她的脖颈,她却冷冰冰地甩出一句:“给我半柱香的时间。”
...她确实做到了,像是使用了某种他从未见识过了的能力,也许是仙家的法术,他猜。
“没事。”顾临渊摇摇头,她的目光轻飘飘地飞向遥远的高空中,没有目的地,只是简单的注视。她的手指至今仍会下意识地去交错晃动,像是要打个漂亮的蝴蝶结,她实在是沉浸在之前那种紧张的氛围中太过迷醉,沉灼槐的身影在她面前晃了半天都没有察觉。
“我说过你可以完全信任我、依赖我。”男人温柔地望着她,就好像毛毯般的大草坪将她全身包裹,“对付那些人不过是小菜一碟。”
顾临渊只是沉默,她深知自己要付点报酬给他:叁个拥抱,他希望她能够主动敞开双臂向前走两步,这并不难,他那迷人的笑配上那柔和的声线能让大多数女孩心甘情愿。她只是在念着“报酬”两个字,觉得那就是个反过来写的“代价”。
她的手撑着长廊的石栏正欲起身,男人突然抬头望着她,浅浅的笑容中明显带了几分傻气:“顾小姐,今日多有得罪。”
?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第一反应便是看向促成这一切的沉灼槐。男人结印的速度快到她难以想象,在她答应偿付报酬的瞬间他的手掌已停止了施术,再一看,影二和那名宫女宛如当场失忆。
“这就是禁术,”沉灼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你得到的,必须从他人身上索取——不然怎么会被禁呢?”
“没关系,他们的命不重要...至少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接下来只需要等待收货结果就可以了。”他的声音一下子被拉得很悠远,像是伊甸园里的蛇,紧紧缠住她的心脏。她感到浑身冰冷,就连呼吸都要被冻结:这就是代价所在…他不会在乎她希望去在乎的东西,他们相同的只有追求的结果。
沉灼槐......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听到身后的门房内传来少年清脆的声音:“是姐姐在外面吗?”紧接着便是一系列细碎的响动,她猜测他可能又要从床榻上跑下来了,连忙转过身去推开房门,“我在呢,你给我好好躺着…哎,我说了不许动!你!...”
“姐姐,我可没有…”
“…我看到你爬上去的动作了!再快也不行!”
沉灼槐的脸色在阴沉的天幕下显得格外惨淡,他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女孩的背,像是要烧穿她的背,再用目光刺死床上躺着的那个少年。
他静立半晌,见顾临渊无心再同他搭话,沉默着退入空气中。
作者嘚吧嘚:
小槐:我黑化了。
第二十九章(2)众生刍狗
伏湛撑着床榻半坐着,垂着眼尾委屈巴巴地望着门口一副泼妇姿势准备干架似的顾临渊,由于娇小玲珑的身板而显得分外好笑,他哽了半天,脸上肌肉逐渐回归控制,方才低声道:“我听说姐姐去皇宫里...”
顾临渊瞧着他强行把笑给憋下去的模样,强迫自己扯住飞扬的嘴角,故作轻慢的姿态倚着门框,抬了抬下颔道:“我要进宫做妃了。”
伏湛愣住了。
他发现她经常会忘记自己现在的体型根本不适合做戏精,哪怕她所说的是事实,此时此刻他也不会相信。
“那…那姐姐会带上我吗?”他抿了抿唇,生硬地扯出一句。
顾临渊刚想说让他和自己一块做一对凤凰飞进深宫里,想了想着似乎是现实生活的历史中真实存在的戏码,一时竟有些恍然,好一会儿她才将视线集中在等待下文的少年身上,哼唧两声:“你给爷乖乖养伤,养好了自然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
话罢,不等他多言,她一个豪迈的甩手用门挡住了他的狡辩,影二还在对着空气呢喃着之前那句话,她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回廊里如时间静止般顿住,只剩下男人絮絮不清的低语。
今夜,这张网就将在这昏沉的夜幕之下缓缓收紧…
而阴谋编织的网笼罩的中心:皇宫,此刻正乱作一团。大皇子中毒陷入昏迷,身体沉入浴池中险些丧命,而他与宫女杜鹃的那些私密事也就此曝光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由于两人在昏迷时正干得如胶似漆,哪怕沉进水底、被人捞上来,如今放到床榻上也难分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