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清延重重地颔首,手掌搭上腰侧的长剑,正欲同此地的主人道声叨扰,慕容诗蕊已半跪下去:“还请玄壹真君替我慕容府除害、为民除害!”“那是自然。”白清延抬首,视线无意间划过此前始终注视他的那名女子,只见她依然目光灼热、甚至眼眶含着泪珠,盈盈一望多少有几分可怜。将叹息咽下喉咙,他径直走上前去,这似乎又惊扰了那位小姐,她脸上便陡然挂了断线的珍珠。
“真君...大人...”她低声啜泣道,“求求你...救我......”
白清延嗅到她身上的花香,那些缤纷多彩的味道中似乎掺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气息,妄图借此馥郁芬芳逃避他的捕捉,而这股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就在他的指腹即将触及她的颈肉时,身下的人儿居然发出了安睡的呢喃,就像孩童待在襁褓时的平和安宁,她此刻的神色与他心中的想象无异。
...睡着了。
她的体温明显不再像鲜活运动着时那般起伏,只有振感提醒着他:她的生命依然鲜活地运动着,此刻它们如同平静的海面般完全沉寂下来,好像为了衬托这四周静谧的环境,连同她也要融合进去,唯一喧嚣的就只剩下他,以及他躁动不安的内心。
似乎有些不妙。他低头望向自己的身体,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的肉中,竟也挤出了丝丝血迹。他又想起蛇母、那个男人以及摄政王都曾提到过的东西:命运。多么捉摸不透啊...他想。但他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自己与其的较量有多么艰难、多么痛苦,如果放任自己昏睡过去,是不是也会收获那样的结果呢?他不想知道,因为有太多东西需要他去抗争了,也许一剂毒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根本不算什么。
他感受到了杂碎的脚步声,不是他,于是他从纳戒中掏出了袭,用掌根部最厚实的一块肉缓缓擦拭着弩身,那些尖锐细长的蛇骨触碰到他的肌肤时仿佛有那么一瞬间柔软如面,又在离开的刹那恢复如初。
那个人跑远了。无论如何,每个人都觉得他下一秒会了结自己的性命,就像传闻中那样残忍无情。
不要再想了。他摇了摇头,视线就此放空,眼前的一切又回归到模糊的色块,最热的是红的、最冷的是紫色,而这里通通都是绿的黄的橙的,只有脚下的身体是通向红色的唯一途径。
“我以为你会来得更早一点。”他低低呢喃。
白清延一挑眉,露出玩味的笑容:“幸会大名鼎鼎的魔王大人,只是今日怎么不见您大开铩戒呢?”他认定那些昏过去的人应当都是眼前这个男人脚下的筹码,用人命换生存的机会——这是魔族惯常的做法,实在令人不齿。
缚铩没有说话,很多时候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都已经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沉默,也许是谁都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灵魂就爱偏听一面之词,他越是辩解越是苍白。况且他从不像一个真正受冤屈的犯人一样歇斯底里,他的冷静令人打心底萌生出一种嫉妒。
“...我很少铩人,”他很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又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般拼凑出一句补充,“很少,凡人。”
“你确定?”白清延那双黝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双方都是不畏惧对视的人,有时候往往对视之间就能分出高下。
缚铩好像又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拧了拧眉头,“...也许吧。”
尽管是只言片语,但和他有过交锋的道修都无一不在暗处感慨: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也不像玄壹师兄的作风。毕竟前者面对道修时几乎是寡言少语,而后者面对魔族时更是下手果断狠厉。
但很快他便从那种恍若隔世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很有礼貌地朝白清延拱了拱手:“有闻家母的遗物在道长手中,还请道长物归原主。”
白清延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手腕一旋,一串漆黑的珠串便出现在他掌中,串珠圆润光滑,大小相同,若不细看还难以发觉,其上竟雕琢着形态各异的十二条银龙,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超脱着物件腾上云霄似的。
“是这个?”他很是轻松地拨动串珠,那透亮的黑珠旋过一圈,乍一看竟与他的瞳仁近似。
缚铩抿了抿唇,袭上的蛇骨却一根根戾气四溢地竖直起来,张牙舞爪地摆动着,像是收到了来自蛇母的感召般兴奋——这是它战意和铩气最浓烈的时刻,如果他此刻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也许能铩白清延一个措手不及,运气好能将他重伤——可他不想,于是袭的愤怒一无是处。
白清延权当他默认了这串珠的来历。他是宗门内与魔王交手次数最多的人,对于他的某些习惯早已了如指掌,虽然古语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看不透他,就像有迷雾障目。
“缚铩!”于是他呼唤了他的名讳,一边恣情地笑着,长剑出鞘,青丝张狂,似乎已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力聚集在剑锋,“我可不会像师伯那般与你废话,我且直言,随我回宗门去,或是将我首级斩下!”
缚铩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又垂眸,似是留恋般凝视着四周美好如幻梦的风景,终是抬首缓声道:“去别处打,我让你叁招。”
白清延明显愣了愣神,回首对躲藏在房屋一侧的侍从使了个眼色,旋即剑指大地,低声念动口诀,以自身为中心画地为牢,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熟稔,能做出这个决定本就需要胆大心细,他能够抽出一点法力制造结界亦是他所惊讶的,缚铩眼底多了几分赞赏,“谢谢。”他由衷地向同样年轻的道修表达谢意。
白清延撇撇嘴,“真不知道你藏着掖着什么鬼把戏...算了。”
他向来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
收到信号的侍从回头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的慕容诗蕊,战战兢兢地小声问道:“小姐...”
慕容诗蕊脸色铁青,身旁站着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苏姣,只是两者的原因大相径庭。她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打斗之下的人堆,视线在海月身上停留了近一秒——这个丫鬟侍奉她两年多了,倒是忠心耿耿,不说其他,她也是同样有感情的,只是...
她压下眉头,往身侧瞟去,只见此前被白清延“嘘寒问暖”的女子正忍下抽噎脸色苍白地望着已被阵法隔绝的场地,心头一阵火起:现在他们站得远,苏姣应认不出来那躺在地上的人里有她的侍女...也不知她给白清延吹了什么风,如今也算是得了势的,那真君竟旁敲侧击地告诫她不得...至少是在事情结束前不得动她,总之,若要救海月就得把那原本设计当双修实践用的贱丫头一并救了,那么她的计划就必定败露,万一苏姣借此事好好发挥一把,届时她在真君眼中颜面何在?
...救不得啊。
换了副笑颜,她转过头去含情望着犹带泪珠的美人,试探性地问道:“妹妹为何如此忧心忡忡?这玄壹真君嘱咐我将人救回来,不过他也说了,自会设置屏障保护他们,妹妹豆腐心呢,也不必忧心那些下人。”
苏姣颤抖着双唇,楚楚可怜地望向慕容诗蕊,内心却是冷笑着,这个伪善的老女人,若不是重活一世,当年单纯的她指不定就信了她的一面之词!
“多谢姐姐......”她低声啜泣着,一副出水白莲的模样,“这魔王那样强悍...我当真是担心真君的安危...”
装!慕容诗蕊气得太阳穴青筋直跳,敢跟她抢男人,此事之后,等白清延回了千华宗,她定要好好敲打敲打她几番才能解气!
作者嘚吧嘚:不好意思昨天出门旅游,坐了一天的火车+汽车,特别疲惫,就忘记更新了TT,今天加更一章!希望大家原谅,乌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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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你活该死得那么惨
顾临渊嗅着草香,听着鸟鸣,不知不觉中竟昏睡过去。她一想到贴身侍女可怕的作息时间就觉得自己梦回高叁,不,这比高叁还要铩人诛心——谁他妈能做到大半夜的随叫随到晚上随机睡早上四点起啊?!
要不是苏姣是女主角,在她叁番五次被她以噩梦惊醒为由叫过去服侍的时候她早就动手宰妈了。
“阿嚏!”
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冲进她的鼻子里,裹挟着草屑,着实让人瘙痒难忍,再加上她从小就患有慢性鼻炎,直接一个喷嚏给她打醒了。
这里是......?
她环顾四周,似乎还是她睡着前的那块地方,只是之前立着房屋建筑的位置变成了残垣断壁,至少一半的房子化作一片废墟,而上面隐隐有焦黑的痕迹。她隐隐想起缚铩的身份,以及他的能力,心头一紧。
她现在还活着、还活着......
“你醒了?”系统帅哥的声音遥遥地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他换了一副面具,露出了一双精致狭长的丹凤眼,格外妖冶。
“你之前做什么去了?”她一想到他之前的不告而别就有些生气,毕竟待在缚铩身边并不安全,她摸不清他的脾气,哪知道什么时候会激怒他让自己殒命…只可能尽力保证自己的独立性——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思维,这也许在他的眼中会给自己加分。
毕竟谁都喜欢有趣的灵魂。
“抱歉,”系统虽是灵体,但依然执着地捧起了她的双手,大掌轻而易举地合拢,将她包裹其中。顾临渊不解地抬起头,却看不清他的眼底沉淀着什么,他的眼睛像浊水。
“在你靠近缚铩的时候,似乎有一股比我更强劲的力量将我弹开了...所以,我只能站在远处遥望你。抱歉。”他终于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像是在害怕自己口中的那股力量,顾临渊这下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伸出手轻轻摆动,像在拍他的背,这是她唯一学到的安抚小孩的方法。
“我不怪你。”她放缓语气道。
系统摇摇头,像是在自责,又仿佛依然沉浸在恐惧编织成的梦中。他抬首凝视她的眼睛,而她透过面具与肌肤之间的空隙望见了他右眼睑下的一颗泪痣,性感得无以复加。
刹那间,他的瞳孔陡然收缩,像是猎物察觉到猎手时的本能反应,顾临渊在那一瞬间看清了他的瞳孔,是翠绿色的。
他真就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被一股力量强硬地弹开了。
下一秒,四周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手捏紧、收缩、扭曲,似乎有庞然大物要冲破空间的限制逃脱出来似的,她下意识地退到一个角落里,余光瞥见那里有一个足够容纳一人钻过的洞。如果是什么威胁性命的东西...她想,她就从那里逃出去。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这种扭曲停止了,可顾临渊不敢松懈,她觉得既然系统帅哥已经被弹开,那么一定会有什么出现在扭曲的这一端。
“小心前方!”
耳畔隐约传来系统奋力发出的嘶吼,她下意识想要往侧面闪躲,可毕竟是肉体凡躯,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一道黑影已以闪电般的速度将她扑倒在地!
“救——”
血腥味,浓重的血腥味...
不能喊,冷静,她不能喊。
既然对方拥有快速将她桎梏住的能力,自然可以在得手的眨眼间将她扑铩——可他没有,只是发出近似野兽的粗喘,甚至用双手撑在地面上,没有触碰她的身体,如果她一叫喊,指不定他要狗急跳墙铩了她。
她在短暂的几秒间迅速思考,然后定下心神,慢慢调转视线,正对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
几近凝固的血液,攀爬在他深灰色的头发上,连同发丝一起板结成块,而其他未干的鲜血,则沿着他垂下的发缓缓坠落,一滴、两滴......亲吻着她的眼睫,模糊了她的视野。
但她知道是谁,那只紫色的蛇眼哪怕被头发遮去一半,她依然能认得出这天下无双的宝物。
缚铩像是疯了,眼白充血,手背上青筋爆起,脖颈上的鳞片甚至部分翻起——这是他精神极度亢奋的象征。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尽管身体因喘息而大幅度晃动,可那只紫眸毫不游移、坚决地对准她未被血液沾染的那只眼,好像要强横地把自己的颜色烙印进她的记忆里似的。
他笑了笑,粗糙的指腹轻柔地拂去她眼睛上的血珠,在上眼皮上抹开一道妖艳的眼影。
然后,他阖上眼,虔诚地俯下身,那染血的五官犹如插画中的堕天使,然而她始料未及的是,在欣赏美色的刹那,他锋利的犬齿极其迅速地咬住了她的双唇。
作者嘚吧嘚:小缚很可惜啊没有肉,但是初吻get!
系统帅哥: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说起来,问问大家希不希望系统帅哥捏个名字出来qwq?
第十一章(2)你活该死得那么惨
!!!
顾临渊双目圆瞪,下意识地推拒他这近似啃咬猎物的吻,可他的喉咙鼓动着,发出的却是愈加兴奋的吼叫,近似蛇类的“嘶嘶”声,又混杂了人类的低吼。他就像一位老练的猎人,在痛感刺激她的瞬间,他的舌尖把握住精神松懈的那一刻展开侵略、攻城略地,令她震惊的是,他的舌居然格外细长,就差两端开叉了。
“缚...!”她又惊又气,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初吻更是火冒叁丈,身上魔王的动作越发放肆,锋利的犬齿如疯狗般胡乱啃咬,轻则破皮重则流血,于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就此被引渡到她的口腔中,“缚铩!!你个...混......”
趁着他换气的空档,她直接把心里闷着的b话一口气骂了出来:“你他妈能不能长点脑子用你的狗眼看清楚你面前的爹是谁的爹反正不是你的爹傻逼给爷爬爬爬真当你震感牛逼你还蹬鼻子上脸给爷玩震动是吧??喝血很爽是吧有种你他妈当场黑化给爷看看你到底是皮黑底子黑还是被屎糊得黑,就尼玛一破毒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左转治狗的王大夫照样给你脖子上来一刀咔哧一下你死了你毒也没了你们两清来世也不要再见面了,好歹是个最终大反派给爷振作一点不要搞网抑云生不出人你很抱歉人间还值得你去抢你妈骨灰你要是被这破毒给弄了你自己想想你憋屈不?要我我得一块豆腐给你撞死得了还当个狗屁的魔王!!你就活该上一世死得那么惨!!”
缚铩似乎从未听过这种骂人方式,残存的理智令他的动作停顿了几秒,也让她好好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而毒性带来的愤怒很快席卷他的大脑——他再一次狠狠地吻下来,并且在喘息的间隙往她脖颈上的动脉游移。
骂人似乎在这种场合永远只能是助兴剂,顾临渊气得要死,抬起膝盖对准他的下腹就是一顶!身上重物倒抽一口冷气,那只竖瞳更是戾气充溢,她壮起胆子直面他似有些愠怒的脸,却见他面容紧绷,犬齿咬紧下唇,那苍白脆弱的部位被他这不要命似地一咬,很快流出血色来。
“怎么,你他妈气着几把了?这么拽?”顾临渊总觉得有些时候骂人的话是很轻易能给人壮胆的,比如现在。
缚铩的脸色更为难堪,他的眼睛闭上和睁开,几次呼吸换气,终于缓缓吐露出一口浊气。“...抱歉,毒发...。”
顾临渊想骂点什么,张了张嘴没能说出来,缚铩的头好像在晃,她正准备问问他怎么回事,他已身体一软、毫无防备地软倒在她的面前。
?这...这就昏过去了?
顾临渊抿了抿唇,往四周环视一圈,系统帅哥还是没有出现......他的行为实在蹊跷得很,之前可以算是毒性发作,那现在呢?她没见过中的描写有提到他体内的毒会让他昏厥啊。
“喂?”她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冷的。
又捏了捏他的脸,柔软的。
探了探呼吸,没问题。
她的视线投向了尾巴。这玩意她馋很久了,每次中缚铩思考或开心的时候都会晃尾巴,简直就像人畜无害的大型犬类。抱着这样罪恶的想法,她缓缓伸出手,向着他脊椎骨的根部探去。
一寸...两寸...
尾巴,软软的,能轻而易举地捏到骨头,还有凉凉的鳞片,妈的,天堂!!!
顾临渊非常懂得什么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飞快地收回了罪恶之手,故作无事发生般推了推倒在她身上的人:“喂?!醒醒啊!再不醒来我就把你一个人晾在这里当晒衣架了啊!...”
身下的人原本依然如死尸般僵直不动,在她不懈鼓吹晒衣架的好处之下缓缓地苏醒了过来,虽然她已经占到了便宜,但是总要最足受害者的戏份,于是表情也平静了下来。
缚铩望着满脸血污的她,唇瓣颤抖着,一时沉默以对,他好像除了“对不起”,什么都说不了,毕竟他差点铩了她,刚才还直接昏厥过去。
俯下身,他的手指靠近她沾满血污的脸颊,顾临渊下意识地皱眉后退了一寸,缚铩见状,唇瓣抿了抿,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不等她反应过来,一股清风扑上她的面颊,那些污秽瞬间被清除一空。
“净尘术。”他低着头解释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死寂。
“刚才...”他谨小慎微地抬起头看着她。
顾临渊微抬一侧眉梢,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刚才你说,我上一世死得...很惨?”
我操!
顾临渊表面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其实内心已经在嚎叫了。
她刚才好像...好像...无意中,真的骂出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人耐心等待下文,一人苦装镇静在想借口。她知道一般糊弄人的理由绝对没办法搪塞眼前这个精明的魔王,哪怕他现在再是受毒折磨也不太可能脑子不清白。
半晌,缚铩蹲下身来,那只紫色的眼睛隐隐可见波澜起伏,他垂眸,细长浓密的眼睫毛颤抖着,像在酝酿即将出口的话语。顾临渊大气不敢出一口,就等他接下来的话来判断自己该怎么应对。
“...算了...”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难得如此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我不会再追查这句话,此事是我缚铩欠你的,以后...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找我兑现叁件事,缚铩说到做到。”
顾临渊终于缓缓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这个承诺太贵重了,如果我要你死呢?”
第十二章(1)不愧是我!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人的嘴怎么就这么贱呢她又不想他死,只是刚才真真切切被他这个毒发给吓到了,万一缚铩当真了当面切腹自尽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缚铩深吸一口气,又化作一声叹息吐出,“那就等我找回母亲的遗物、安置好魔族后,亲手将性命交付予你。”
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眼前的这个少女需要他的力量,而这叁个愿望于她而言,莫大于天助,而于他而言,也绝非坏事。
顾临渊的确是这样思考的,但她还有一部分想法并不与他相同。
......这叁个承诺着实沉重,万一她的某一次要求让他无故丧命,那么就很可能会导致剧情错乱,她知道缚铩确实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也绝不是一个用几把想事的人,但关于这一段被作者一笔带过的事情,她也确实不了解。
再者,敏锐如缚铩,一定从她冒失的话语中感知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旦她拿到了叁个承诺,就等同于把自己与他捆绑在一起了,这对她来说并不利啊...
她想了想,抬起头望向他:“第一个要求我已经想好了。”
“我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为什么要故意接近苏姣?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有用的信息。”
缚铩眼底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恢复如常,他的手反过去一挥,一道无形的屏障自地面缓慢升起,极快地覆盖了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这里没人能闯进来。”他挺直背脊,与她拉开一道礼貌的距离,顾临渊敏锐地捕捉到他腰侧的剑伤,将黑色薄衣撕裂开,露出干涸的伤口,净尘术抹去了血污,却难以治愈道修造成的伤口,她几乎是立马想到了什么。
不等她进一步思考,他已缓缓开口:“...我收到了风声,白清延——也就是玄壹真君,今日应邀赴宴丞相府后花园,而他身上携带了家母的遗物...恰逢到苏府时毒性有发作的迹象,我就在那里休憩片刻。”
“不瞒你说,”顾临渊一面在心里默然揣摩他话中真假,一面说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谎话,“其实我是为了点盘缠来苏府当丫鬟的,你也知道修仙界总有那么些个特立独行的人,我就是其中一个,虽然修仙资质不怎么样,但很喜欢四处周游,也会些西疆那边的占卜之术,所以你的身份和前世我都有所了解。”
缚铩低下头笑了笑,“前世如何,今生又如何?我无所谓,自然是猜到了你的身份,也不愿为其所束缚。”
很可惜。顾临渊很想为他叹一口气,人有时候就要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比如反派的死就是历史必然性的范畴内...
“但我着实要感谢你,”他眸光闪烁,话语间的逻辑让她找不出破绽,“虽然你言语...”他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粗鄙了些,但是道理就是如此,如果就此屈于毒素,那我不可能成就一代魔王。”
哇,她的祖安鸡汤真的这么牛逼吗,不愧是她!
“所以,作为报答,”他顿了顿,眉目间多了几分肃然,“我必须敬告你:尽快离开苏姣的身边。”
这这这...这是剧情回顾吗!!!顾临渊的直觉告诉她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一定是原本剧情中被作者掩盖的,既然能够白嫖番外,为何不冲?
“此前她完全可以要求带你入府,却把你我留在原地,只是希望能够借你树立自己在白清延面前仁善的形象,但很可惜被我搅黄了——而救助我,也只是为了沾上我的气息以吸引白清延的注意力,借此将胁迫她的罪名嫁祸于我,为白清延提供一条线索,博得一个人情债。”
他好像难得一口气说如此多的字,一时有几分不自在,毕竟平日里和他一同行动的都是对他心思了如指掌的夜弼,他只需要吐露几个字那只鹤便能理解他的意思,如今把事情细节直接摆上台面讲,实在有些困难。
“丞相千金邀请白清延传授......双修驻颜法,一场好戏总要有一个好用的道具,你...明白吗?”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紫眸定定地望着她。
“我懂。”顾临渊真诚地颔首。
她其实半信半疑。
以她叁刷读者的上帝视角来看,苏姣确实存在隐性的不择手段的性格,因而牺牲她来换取白清延的好印象这一点她可以相信,而疑点则在于:缚铩告诉她这些,有什么好处?
一旦她往深入问下去,甚至不惜动用承诺的力量,他的更多信息就将暴露在她的眼下,于他于她都没有好处,只会徒增猜忌,他就这么确定她不会追问下去?还是说,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她泄密的准备?
有些问题真是不宜深思......她越想越觉得面前的男人恐怖如斯。
说到底,她还是不太能理解作者笔下的缚铩在这样毁灭的时代所能保留的一种“情义”,对苏姣留一手、对下属仁义、对敌人甚至也抱有最基础的敬意,这不是她心目中缚铩的样子,他应该是个魔王、是个坏蛋。
所以她合理地怀疑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却没料到,他如此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疑虑,并且快速地站起身来。
“你不信任我,”他背着光,眼睛便成了渊薮般的深紫色,“这很好...不要信任我。”
顾临渊花了叁秒确定他没在说气话。
缚铩花了叁秒确定了自己还是喜欢说得越少越好。
“一个月已经到了吧,”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苏姣还欠了我月俸,多少银子来着...”
啪的一声,一袋沉甸甸的银就落在她的身上,顾临渊有模有样地掂量掂量,终于满意地笑出来:“比起话语,我还是更喜欢钱。”
“再帮我做个假死吧,就当是第二个承诺。”她拍拍长袖上落的墙灰,眯着眼站起来,望向后花园中心的方向,“人嘛,不体面地来,总得不体面地走才像话。”
作者嘚吧嘚:救命…存稿没有了呜呜呜。
第十二章(2)不愧是我!
白清延携着众道修回到丞相府后花园时,慕容诗蕊已安抚好那些惊惶的小姐们,苏姣依然安安静静地待在人群的一侧,不被人所注目,只是这下没人敢随便去拿言语扎她几下了。
“玄壹真君...”慕容诗蕊一瞧见那洁白的衣袂便连忙迎上前去,原本尖利的嗓音被强压为扭曲的柔和,听起来格外诡异。周围的小姐都暗骂她不知廉耻、一副荡妇姿态,却又艳羡她有这背景敢直接迎上真君。
白清延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温文尔雅地颔首。他的衣物已用净尘术整理过,依然洁净如初,一些目睹了房屋被从结界中溢出的雷电生生劈砍开的侍从纷纷感慨真君威名卓着,也不知令人闻风丧胆的魔王是否有败在他的神剑“无问”下。
“诸位不必担心,”他微笑着安抚那些小姐们,“虽然魔王侥幸逃走,但神剑已予以重创,且据我师兄所言,他身上似乎携带了不明毒素,那么他注定命不久矣!”
他的身后,苏姣缓缓舒了一口气,垂眸盯着他腰间别着的玉佩,眸光流转,似有痴恋,又仿佛裹挟着恨意,那股不明的恨有如一片枯叶在泉水面轻轻打了个转儿,然后沉入了浑浊的水底。
“苏姑娘。”温润如玉的男人唤了她的姓,她连忙抬起头对上那双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眼睛,抿起唇腼腆地笑了笑。白清延心神微动,面不改色地取下腰际的玉佩,“姑娘可是喜欢?...你且放心,魔王已重伤逃离,你收下这玉佩,他决计伤不了你,你——你就当是此番你向我提供消息的人情,以后姑娘若是遇上魔族或其他道修,这枚玉佩也能帮上些小忙。”
苏姣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泪水涟涟的模样惹人怜爱,她接过那块玉佩,宽袖下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的表面,“我担心真无事,”白清延一时心生怜惜之情,毕竟他与皇室有交集,苏府那些事他也略有耳闻,如今也算是替她出个头,“我不会有事的,苏姑娘信我。”
苏姣含着泪点了点头:“我信你...我信你...”